#cc字幕🔥AI漫畫【穿越之養家活口的方法論】續集2:全家因為一場意外穿越到了古代,也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剛醒來就得知家裡沒錢也沒田,還有一屁股的債要還。

张氏和徐达回来的时候,晚饭的食材都准备好了,盖头正准备徐达不来自己上呢,徐达一看盖头架势很足,想着不就炒个菜吗?学了这几天,也应该会个七七八八了,便大手一挥,让盖头上灶试试,自己给他烧火。 别说,这理论和实际啊,完全两码事儿,盖头天天看着徐达拿着个大锅铲翻啊炒啊,别说多简单吧,反正感觉也不太难,可轮到自己就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铁锅导热快,徐达闷头烧火,一时没注意盖头,当他发现锅里的油过热了,还没喊等一下呢,盖头就把刚洗完还带着水珠的大白菜给刺啦全倒在了锅里。 一时间油烟四起,火光四溅,锅里起了火,直接把盖头的眉毛给燎了,徐达大喝一声退开,拿了个锅盖就盖了上去。 春丫正在院子里逗吴娇和小草玩儿呢,闻声跑去厨房一看,呆立的盖头两条眉毛都烫卷了,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徐达在灶膛边把刚烧着的大根柴火给夹出来,边夹边骂骂咧咧,“你个臭小子,也不知道看点油温,这是做菜呢还是做火药呢!石头赶个驴车比老太婆走路还慢,你烧个菜恨不能把锅都给我ZHA了。咱们老徐家是不是基因有问题?!” 盖头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大伯,啥是基因?” “基因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春丫接口道,“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爹是老鼠,所以儿子也只能是老鼠啦! 好了好了,我来烧火,爹你好好教教我盖头哥吧,真是人一点都不如其名。” 于是在徐达的指导之下,盖头勉强又烧了个大蒜炒鸡杂,结果手一抖,盐下多了,徐达索性取消了他的炒菜权,这孩子虽然有激情吧,但还是得多练练,烧出来的菜,太赶客了,今后还是让他先从炒他们自己的工作餐开始干起吧。 因为作废了两个菜,所以今日晚食菜少了,正好提前打烊,铁头都在和尚那儿呆了一整天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哭闹,得赶紧去接他。 待春丫他们赶到安远寺接人的时候,铁头倒是正淡定的跟道玄对坐吃面,还招呼他姐呢,“姐姐,吃面吗?那……啥师傅来着,做的这素面可好吃了,我中午就吃了两碗,这是今日第三碗了。” 道玄在旁边大呼小叫,“诶诶诶,你们这不行啊,束脩得加啊,这小子也太能吃了,还有你们那狗,啥破狗啊?啊?我那猪肉脯还没吃两片呢,就被它给吃完了!以后不准来啊!” 大金:铁头去哪儿我去哪儿,就来就来就来。 “还有你,今日干嘛去了?怎么不来跟为师学习?多少人排队我都不乐意教呢,少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道玄追究起春丫的去向。 春丫想着还得去老宅说说股份制的事儿,没空跟他多纠缠,便干脆直接认错,说下次哪怕下刀子她也肯定跟铁头一起来,来的时候带十斤猪肉脯给他,和尚这才放人。 几人回到村中,直接到了老宅,一本正经的喊来徐老汉众人,徐达清了清嗓子,搞的众人一阵紧张,还以为出了啥事儿,徐老汉不耐烦道,“啥事儿啊,赶紧说!搞的我心噗噗跳。难道你又闯祸了?!” “啊!你个狗东西~~”蔡氏蓄势待发。 “没有!!没有!!!是要说说钱的事儿!”徐达赶紧解释。 “钱?!钱怎么了?你是不是又去赌了!”徐老汉声音都高了八度。 “啊!!我打死你个不孝~~~~”蔡氏马上要扑上去了。 “好了!不是钱的事儿!是后山种地的事儿!!”张氏真是被他们吵的脑袋嗡嗡响。 蔡氏一屁股坐回了靠背竹椅上,“也不早说?!早晚被你们吓出个好歹来!” 张氏无奈的推了把徐达,“不是我说你,你个起头也太长了,赶紧说吧。” “好好好,我们在县城租了个院子,以后大部分时间得住县城,所以这养鸡养鸭和山地的事儿就拜托你们了,你们管种养,我们管树种和销路,收益三七分,我说完了。”徐达想想不对,又补一句,“你们三,我们七。” 老宅众人一头雾水,这说的啥呀? “咋就要搬去县城了啊?”徐老汉皱眉。 “嫂子,那纸的事儿咋办?”李氏今天刚和她男人去砍了树,这嫂子咋还撂挑子了呢? “那这鸡以后是咱们自己送去鹤仙居吗?”徐智想这养鸡的营生可得说清楚,是家里的大进项呢。 “树种,啥树种?”徐发还未听说过树种解决了的事儿。 见众人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徐达便又补充说明了一番,且保证他们家里几人,四五天肯定会来一次,或者到时候有啥事儿的话,让徐发徐智他们上县城找他们去,反正以后送鸡的事儿得靠他们了,现在家里也有牛车了,虽算不上快吧,但想用就能用,好歹也算方便,等以后赚了钱,再买辆马车,那来回就快了。 “可是春丫,咱们念书的事儿怎么办啊?”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徐英开口问道。 啊呀,这可真是,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要不这样,咱们家那房子,以后哪怕咱们不住县城了,重新回来住,估计也得重造,再造的话,咱们也得造在荒山那边,圈块大点的地方,那房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要不然我就出这房子,让村长或者里长问问县里的教谕,有没有什么老夫子能来咱们村,就只一点,男娃女娃一视同仁,若只能接受男娃不能接受女娃的老古板,那也不用来。” 徐达其实想办这事儿很久了,就是一直苦于没有时间没有多余的钱,春丫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教着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如今反正他们县城里的房子也租好了,现在只拿出茅草屋的使用权而已,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虽说铁头以后肯定得在县城念书了,可老宅的几个孩子也得接受教育不是?反正也不用出啥钱,何乐而不为呢? 徐达还提出,“不过爹,你们得腾个房间给我们哈,万一我们要回来,好歹得留个地方落脚。” “孩子们现下读书的那个房间就留给你们了。这事儿,听着也还算靠谱,但是到底该怎么办,有多少孩子要念书,请的夫子的事儿,都还得再去找村长商量商量,这事儿我知道了,既然你愿意出地方,那村里估计也是支持的多数,应该问题不大。” 办学这事儿可是个大事儿,说起来为啥他们村老是矮李家村一头,不就因为他们村儿自己没学堂吗?这种能重振他们三元村雄风的事儿,徐汉怎么可能不支持呢? 老宅院子里自发组成了三个包围圈,一个是男人们的办学讨论圈,一个是女人们的月月安联盟圈,另一个是铁头四头五头和大金的挖坑圈。 趁着男人们说办学的事儿说的忘我,李氏压低声音跟张氏汇报:“嫂子,那搭棚子的事儿今日已经开始干了,两个灶都垒好了,明日估计草棚子也能搭好,咱们今天还去砍了二三十颗树,对了,那构树林子村长说了,爱砍多少砍多少,最好能砍完,还能腾块地儿种瓜果菜蔬呢。” “那就好,这事儿就辛苦你们了,反正到时候我跟春丫都会往返村里和县城的,你们如果有事儿也能跟着牛车来,这事儿暂时就先跟之前说好的一样,咱们自己用为主,这销路到时候再想办法。”张氏说完,看向春丫,春丫想看我干啥呢?我一个八岁的女娃叫我去推销姨妈巾吗?要去也是娘你去啊!春丫一想,拉过张氏低声说,“卢夫人那里,不是正好可以说说这事儿吗?咱们做批发,她来搞零售。” 张氏想想,摇了摇头,“她们这些太太最是要面子,这种私隐很少有拿出来说的,这事儿反正也不急,等卢夫人那里看到些成效了再论也不迟。” 也是,春丫点了点头,转身跟徐英徐敏说话,“咱们明日就准备搬东西去县城了,你们要不要一起去?到时候要是愿意,就住几天再回来?” 姐妹俩本就不太舍得春丫,听春丫邀请,自是点头不已。 待三个包围圈聊天的音量渐小,已是月上中天。蔡氏早就困了,她不属于任何一个包围圈,她只属于她自己,这边听两句,那边听两句,蔡氏觉得自己才是掌握了这个家,乃至这个村子最多消息的人。这话说到现在,她也听够了,说一句,“散了吧,狗都困了你们还不困吗?”众人才发现时辰的确已经不早了,匆匆道了句别,徐达一家才回到了家中。 张氏本来还想让春丫石头他们先把明天要带走的东西归置归置,但是春丫也不听她的,直接扑在被子上就睡着了,今天也的确是累的够呛,算了算了,明日之事,明日再说。 待到明日胖婶子牌闹钟准时响起,春丫都觉得自己没睡过,这不才刚睡下去吗?怎么就又得起来了?这样下去不行不行~春丫暗自下定决心,等搬到县城,每天不睡到巳时,绝不起床,谁来叫都不管用! 张氏吩咐孩子们,起床先把自己睡的铺盖跟换洗的衣服给打包好,一会儿石头跟盖头的床也得搬走,因为他们睡的两间屋子到时候要用做教室。还好造的时候是先造的一间大统间,再从中间用泥砖隔了一道墙,到时候打通的话,能有个三十来平,虽然不大,但是坐上二三十个小娃应该是够的。 春丫再去上了趟她最爱的厕所,很伤感,再见吧厕所,等姐姐有钱了,就再造一个更厉害的马桶,等我! 徐达最舍不得的就是那个浴室,虽然当时是春丫死活要盖的,但是每天晚上回家,徐达都会进去冲一把澡,洗去一身的疲惫才能进被窝和媳妇玩耍。 石头更是哭哭唧唧,跟个娘们儿似的。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这就要走了,本来他还想去叶二叔家道个别,可是想想翠儿,还是算了。 要说以前,他的确觉得翠儿挺好的,长得柔柔弱弱,说话软糯,少男懵懵懂懂的那种喜欢和羞涩让他觉得自己是中意翠儿的。不过自从他们铺子开到了县城,翠儿有意无意总会多问两句他们生意如何,还会关照自己除了算账还得想办法管钱。可石头觉得,算账可以,钱他可不想管,可烦着呢。 他每次这么说,翠儿都会假装嗔怪两句。他倒也不会因为一句嗔怪而不开心,就是觉着翠儿跟他以前认识的不太一样了。以前的翠儿就是害羞娇俏的,看到他就点点头,叫声石头哥就走了,现在不仅不走,买点豆干豆腐还能跟他扯管钱不管钱的事儿,这人咋变这么啰嗦了呢? 所以他现在也不想往叶二叔那儿去买豆干了,一买必遇到翠儿,一遇到就得耽搁很久,太费劲儿了。 被翠儿的事一打岔,石头便忘了正在哭唧唧的事,几人整理好东西,把两张架子床拆散了往驴车上一放,再塞点被子铺盖,好嘛,人都坐不上了。

徐达就只能带着张氏先走了,他俩得先去新家放东西,哪样放哪儿得先安排好,石头几个便跟着徐发徐智他们的牛车走。 从今天起,这送鸡和蔬菜的任务就交给徐发徐智了,春丫正好带他们去认识认识鹤仙居后门收菜的几位。 徐家老宅这牛车配的是个板车,几个小的排成一溜坐在车后,一边晃着小短腿,一边吃着张氏给准备的蛋饼,几张饼子,你扯一块,我扯一块吃的极为欢快。 深秋的雾霭在田间升腾,乡间弥漫着做早食的炊烟味儿,春丫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时光,虽然不富裕,要搬去的地方还是租来的,但是一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烦恼,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对未来的希望和期许,这便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 一牛车的人啊鸡啊狗啊正热热闹闹的往前赶,对面疾驰过去一队车马,那车上盖着油布也看不清拉的什么,呼啸而去,扬起了漫天尘土。 春丫护着她的蛋饼,突然想到什么,大喊一句,“前头的壮士请留步!” 不过,哪怕她是人间唢呐,那人家马队也是听不到声响的,吃了一嘴灰的春丫转头喊了声停车,跳下牛车就要追上去。 “春丫,啥事儿啊?你跑啥呀?”徐智也跟着跳下车追上了春丫。 “我觉得那马车是去咱们家的,我得回去看看。”春丫急着要走。 徐智虽然不知道春丫为啥觉得自己家能有这么大脸,这一队车马能有七八辆马车呢!但是还是往回喊了一声让牛车先走,自己跟春丫回去看看去。 还好牛车走的慢,这会儿还没走出多远呢,所以等到春丫和徐智匆匆赶回去,车马队也刚到没多久,春丫猜的没错,这一队车马就是来找他们的。 先到的王寻敲过了春丫家的门,却发现没人应,正准备直接去荒山找人,春丫气喘吁吁的赶到了,“大哥!!!这儿呢!!” 王寻转头正好看到双手撑着膝盖大喘气的春丫,问道:“这树种,是直接送到荒山去吗?” “树种?”徐智瞪着眼睛看着这一队车马,这啥树啊?苗木钱能不能比运费贵啊? “嗯!树种。“春丫朝徐智点头,又转头问王寻:”大哥,是桃树和梨树吧?” 王寻点点头,“是,桃树是蟠桃和黄桃,梨树是白梨和沙梨,这些每个品种是二十株,选的都是三四年的树种,另外还带了几株金桂和山核桃。” 短短一句话,说起来不过一息间,但是王寻这次去临安,差点没跑断腿。倒不是因为树的关系,而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孩儿,说的什么昌化特产特色的事儿。 他一到昌化便拿了王宗源的帖子去拜访了县令,问题人家县令说来说去,不过是人杰地灵,风调雨顺,江南有啥他们就有啥,想了半天,最后总算憋出个,山核桃算不算? 那县令一听说王寻要买些果树带走,还特地让人去挖了几株山核桃让他带上。他也是奇怪了,送些核桃不就好了,非送啥核桃树?还因为这树枝枝蔓蔓的根本不好装,又害的他不得不多雇了两辆马车。 可问题是,就这山核桃未免也太……太不神秘了,就按照眼前这个小孩儿的心性,大概率是不会因为山核桃而特地多问那两句的,所以王寻又特地在昌化一圈探访了多日,只是听说离昌化不远的大峡谷中,有凤凰曾经落脚。 凤凰落脚,这算是个啥特产?!到底有没有人能评评理?! 如今见到一句话让他差点跑断腿的这小破孩儿,王寻就自带三分不满意,但是主子交代的事儿不能不完成,这树种交出去了,他还想跟这叫春丫的小孩儿套套近乎,最好能问出点啥,不然到时候主子问起来,他到底是给主子看山核桃还是说个凤凰的故事? 还未等王寻走神完,春丫就招呼着马队往荒山走,徐智客气的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哦,他叫王找!三叔你可能比他大欸。”春丫觉得自家三叔眼力劲儿不行。 谁!叫!王!找! 这位看着能有三十岁的大叔居然还叫他大哥! 存心的,这两人一定是存心的!这俩货肯定是老爷派来的奸细,最好气死他,然后让少爷一个人在甘肃卫孤立无援,对没错,奸细,不气,不气,不气。 调整好呼吸的王寻,短暂的停顿了下,又深吸一口气,“我叫王寻,今年刚满十八,这位大哥,你可以直接叫我王寻。” “王寻,王找,哇哈哈哈哈哈,记劈叉了记劈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这名儿怎么那么奇怪呢,走了走了,哇哈哈哈哈好好笑啊。”不知被什么东西戳中笑筋的春丫一边狂笑,一边在前头领路。 徐智很尴尬啊,这王寻看着,也是一路吃了不少苦啊,咋比大哥看着还大几岁呢,但是侄女像女疯子一样在那里笑,这王寻脸上也挂不住啊,人家好歹还千里迢迢帮他们送来那么多树呢不是? 做为长辈,还是得多担待些,所以不善应酬的徐智只能被迫营业,“王老弟,我家这侄女人其实好的很,就是有点那啥,你多担待哈。那啥,一会儿到家里喝两盅,给你洗洗尘。” 王寻听着春丫魔性的笑声,一脸铁青,“不必客气,树种交接完了我便要走的,走吧,我们抓紧。” 不想多停留一分钟的王寻牵着马快步往前走去,徐智心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家里其实没酒,瞎客气的。 不用多时,车马队便到了山脚下,春丫让徐智赶紧去老宅喊徐老汉来,一会儿就得把树栽种上,得请多少人,怎么种,还得徐老汉来拿主意,她倒是知道怎么嫁接,可不知道怎么种存活率会高一些。 山脚下开始卸车了,徐老汉匆匆赶来一看,估摸着能有百来棵树,便问春丫,“丫啊,你这个怎么个章程啊?” 春丫眨巴着眼看着自家爷爷,“我不会种啊,爷爷你自己拿主意呗?” “你不会种你买那么多树种干嘛?!”徐老汉急了,声音都高了。 “说错了说错了,我不是不会种,我是……”这话怎么说呢?春丫卡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个种树我不会,但是我会让树结好吃的果子!” 徐老汉很想撂挑子,这娃说的都是什么屁话,把树种活了,果子不就自己结了吗?还用得着她?! 但是看着这一地的树种,徐老汉也不能真撂挑子啊,只能认命的往村头走,得去问问有没有在家没事儿的劳力,工钱还是照之前的15文一工来,甭管咋样,先把这树种上再说。 片刻之后,树也卸好了,王寻正一脸无欲无求的看着这一切,他觉得少爷这笔钱铁定是打了水漂了,他现在只求快点把树种都交接清点好,他就要走了,眼不见为净。 除了桃树和梨树,王寻这次还带了五株金桂,三株山核桃,一共清点下来是88棵树,树种倒是不算名贵,但是车马费却贵的要死,王寻也不欲多留,付清了车马费,就准备拍马走人。此时少爷估计都已经到甘肃卫了,他要赶紧赶去和少爷汇合。 春丫看着这一地的树种和王寻掏出的银票,突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这人家又出钱又出力的,还只拿三分利,关键这桃子啥时候才能改良成功,她自己心里也没底,这……好像的确有些不好意思。 她喊住了王寻,“王大哥,你稍等!” 王寻很不想等,但是转念一想,又勒住了缰绳,下了马。 春丫在金桂上折了一根枝丫,从随身一直背着的自己改的小挎包里拿出一张纸和一根碳条,写上: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秋。 千里送树已收到,日后发财必不忘! 王寻在一边看的嘴角直抽抽,啥狗屁不通的玩意儿?赠的还是他送来的树枝!这小孩儿非但狡诈,怎么还能那么抠门呢?!少爷真是信了她的邪! 写完春丫便把纸和树枝塞给王寻,其实照她的想法,只要写上,树种已收,谢谢,就行了,但是他们这些世家弟子不都爱这些文绉绉的吗,啧啧啧,不得不为自己的文采叹服,写的多顺溜啊。 生无可恋的王寻劝自己算了,就当没看到吧,但是昌化的事儿他还想问问,“春丫小姐,我冒昧问一下,你之前提到的昌化特色……具体是什么可以告知一二吗?” “你去问到啥了?”春丫反问。 “小核桃?”王寻试探的问道。 春丫点点头,“嗯……是挺好吃。” 暴躁的王寻劝自己淡定,抱拳跟春丫和徐智告辞,跨马而去。

待一月后,王寻赶到甘肃卫,见到了王宗源,把事情一一交代清楚,并且把春丫聊赠的一枝秋也给了王宗源。 王宗源打开春丫写的小纸条,来到甘肃卫之后习惯性紧皱的眉头为之一松,嘴角有了弧度。这小孩儿不仅能骗人,还挺抠门,那他就坐等发财了。 王寻暗自琢磨,这去临安的事儿是说核桃呢还是说传说呢?还未等他决定好先说哪个,王宗源便问道:“临安那边,查的怎么样?” “县令那边也说不出什么,就只说了物产,后我又去昌化走访了一番,只在山区听到些神话传说而已,具体的东西并没有查到。” “那那个小骗子,你送树过去,也没有跟你说什么?” 王寻摇摇头,“我问她物产是不是核桃,她说是。” “呵!那就肯定不是。行了,这些先不论,我带你去看看新营,走吧。”说完,王宗源走出了营帐。 另一边。 王寻走后,徐老汉便带着十来个人回来了,都让带上了自家的粗麻绳,两人一组,把树都搬上了山。树种全部搬山上之后,所有人挖坑的挖坑,种树的种树,整整忙活了一整天,这才把树都给种上了。 树种的种植地离大金挖的泉眼很近,当时徐达他们来划地的时候就是考虑到浇灌方便,才选的此处。春丫对此地也挺满意,这会儿天气已经冷了,其实是不太适合种树的,不过还好这儿也算是南方,冬天也算不上天寒地冻,此时不过农历十月,种树勉强还行,不过嫁接肯定是明年开春之后的事儿了。 趁着天色还未晚,徐智便说要送春丫去县城,要是不去,一会儿徐达他们说不定该找回来了。春丫还想交代徐老汉几句种树的事儿,可是想想自己对于种树的确是不太懂,便道了一句爷爷得空记得来县城玩儿,徐老汉挥手道:“行了,知道了,赶紧走吧,三儿一会儿太晚就住你哥那儿吧,明天我就来。” 开玩笑,大儿子开铺子那么大的事儿他没去,今天搬家又因为实在没地儿坐了又没去,明天再不去,拿什么去气死唐老二?去!必须去! 春丫嘻嘻一笑,“那我叫爹明天给您带壶好酒回家,我走啦!”说完便和徐智赶紧走了。 走到半道,突然想起个事儿,非得去趟安远寺,本想找道玄和尚的,不过道玄不在,春丫便找了道辛说让道玄改天上她家一趟。道辛又扯着春丫说那八宝饭的事儿,眼看着这天马上要黑,春丫也不想跟他掰扯了,便说:“一起来,你们一起来,到时候给你做十个八个!” 道辛这才阿弥陀佛施主太客气了,放春丫走了。 叔侄女儿俩人刚走到东城门门口,天色已经很黑了,好在城中此时正是夜市开始之时,灯火璀璨是算不上,但是酒肆饭馆前也是高悬了一盏盏灯笼,人来人往,自有自的热闹。 借着灯火,春丫看着正朝她而来的那头骡子有些眼熟,喊了一声:“大兔子!!” 骡子闻声停了下来,车上的徐达这才看到春丫,大声问道:“你干嘛去了啊?你娘都快急死了!” 走的已经灵魂出窍的春丫爬上了车,短手一挥:“问我三叔。”便趴在车上不动了。 “哦,种树了。”徐智答道。 徐达和春丫:…… 无奈的春丫叹口气道:“算了,一会儿回家一起说吧,我娘不知道做没做好饭啊?” “今日咱们都在铺子里吃的晚食,菜没了,我们把剩饭带回家了,想着一会儿给你做个蛋炒饭。你娘跟方婶他们也整理擦洗了一整天了。”徐达解释道。 搬家的确是很累人的事儿,春丫道声行,快走吧,徐达便策骡快跑,没一会儿便到了文苑街。 张氏此时正站在巷口等着他们,见家里骡车回来了,又看到徐智也坐在车前,这才放下心来,喊了一声,“春丫?” 没有回应。 徐达朝张氏说了句,“睡着了,说是种树了,累够呛。” “哦哦,赶紧回家吧,她三叔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去。”说完张氏也不坐骡车,一路小跑回了家。 徐达赶着骡车到了后门,喊醒了春丫,卸了车,把骡子牵到牲口棚里拴好。这后院儿的牲口棚,搭的颇为讲究,大兔子鸟枪换炮,也颇为得意,连草料都能多吃一捧。大兔子就是那骡子, 名字是春丫给起的,硬说这骡子长得像大金抓的兔子,便大兔子大兔子的喊着玩。 徐智跟着徐达一路从后院到了内院,又走到前院,本就木讷少话的他更是被震惊的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徐达想他这俩兄弟真是完全相反的个性,想早上徐发来的时候,那激动的,好家伙,霹雳啪啪嘴跟开了锅一样,根本没个停,这徐智却像是嘴巴涂了浆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自己呢,恰巧中和了这两个兄弟的性格,该多话的时候多话,该少话的时候少话,完美。 走个路都能在心里把自己一顿猛夸的徐达带着徐智和春丫到了前院,张氏正在西厢厨房炒饭,方婶给烧火,徐英徐敏在八角亭逗小草玩儿,见春丫终于来了,徐英忙让春丫来坐,一叠声的问她啥事儿,哪儿去了,春丫直道一会儿再说。 没一会儿功夫,便听张氏喊,“来吃饭吧!” 春丫拉了徐英,“走,我跟你说我哪儿去了。” 于是众人到了饭厅,团团围坐,春丫边吃边说,把今日王寻送树,他们种树之事一一交代了清楚,最后还不忘说一声,“娘,爷请人花了150文。” “哦,我去拿钱,她三叔你回去给爹哈。”张氏转身就想去拿钱。 徐英却拉住了她,“大伯母,这不能再你出钱了,得记统账。我记一下就行。”说完从袖口掏出一本秀珍小本本,里头还夹了根炭笔,这炭笔还是春丫教她做的,拿根粗细合适的碳条,用布条包好,笔头磨磨尖,临时用来记一笔还是可以用用的。 一桌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徐英不好意思了,撩了下鬓角夹到耳后,轻轻的说了句,“我怕我忘记,就把这小本子带着。等回家了,再录在账本上。我记性不怎么好的。” “这个办法好,呵呵,英啊,你做的很好,不用不好意思。”张氏说完摸了摸徐英略显凌乱的丫髻。 春丫塞了一嘴的蛋炒饭,急着想说话,咽的直伸脖子,结果还是打嗝了。不过打嗝也不影响她说话,“英啊,我觉得你的确挺合适做账房啊~嗝~心思细,有打算~嗝~以后咱们种树发财了~嗝~账务全靠你了啊~嗝~” “我,我,我试试吧。”徐英紧张的回答。 徐达笑说:“别紧张哈,要等你妹这个果树发财啊,运气好的话,得要个四五年,运气一般十来年,运气差点……那就不用烦恼了。” “欸?!嗝~别说丧气话,我看着这果树~嗝~好的很!还有黄桃呢~嗝~啊呀我去,烦死了这个打嗝!嗝~嗝~嗝~啊!!水!我要水!”春丫边打着嗝儿边找水去了。 这嗝儿一直打到快睡觉了才停了下来,春丫被这嗝儿搞的精疲力尽还 灌了一肚子的水,骂骂咧咧的睡了。 今日本就说让徐英徐敏留宿的,她们姐妹俩睡的房间早早就收拾好了,就睡后院的西厢房,春丫睡在堂屋,铁头因为年岁还小,房间便安排在了内院的东厢两间,一间卧房,一间书房,铁头睡卧房,大金给他弄了个竹匾垫上垫子,就睡在书房里。 徐达和张氏住正屋东边两间,西边一间做了客堂,一间做了饭厅。石头住前院东厢两间,跟铁头一样,一间书房一间卧室。西厢两间一间灶间一间柴房。 另外还有倒座房四间,两间郑家四人住了,另两间反正空着,徐达他们就准备做成客房,万一有谁串个门啊,拜个访啊,可以临时住住。 整个屋子今日搬抬调整,也很费了些劲儿,此时躺在床上,张氏简直觉得腰已经不是自己的腰了, 徐达一边给她揉搓,一边讨论起了那果树的事儿。 “你说,你女儿真能种的出咱们后世那样的蜜露桃吗?”这是徐达问的。 张氏虽然不确定春丫的潜能,但是她挺相信她的运气,“也许吧,这种事儿得钻研,也得有运气。我觉得春丫运气还可以,应该能行吧。” “欸,你说那王宗源,给春丫投资这树种,图啥啊?这明显高投资高风险,叫我我肯定不干啊。”徐达对王宗源的投资逻辑感到非常困惑。 张氏已经半梦半醒,“有钱人的想法,我们也猜不到啊,等我哪天把那琥珀卖了,就能回答你为啥了。啊呀!!!!琥珀!!!” “哦,总算想起来了?!”徐达无奈的叹了口气,“等你想到,黄花菜都凉了,你老说闺女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像我,我看十成十的像你好吧?”

说完,徐达从贴身中衣的内袋里掏出了昨天半夜突然想起,才挖出来的琥珀递给张氏。 张氏摆摆手,“求你了,放放好吧,别给我了,心理负担太重了,睡吧,明天再找地方藏吧啊,我不行了。” 徐达心想,你有心理负担吗?!你心理负担重还能现在才想起来?不过说是肯定不敢说的,只能重新把琥珀贴身给放好,睡了睡了,明日再说,这一天天的,累成狗。 然而狗却一点都没觉得累,此时正在院中巡逻,各个墙角必须来几泡尿,等尿无可尿了,这才回了屋子,呼呼睡去。 第二日的清晨,没有胖婶的闹钟提醒,一家人集体睡晚了,徐达醒来一看天光,大喊一声糟糕!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会儿已经住县城了,根本不用那么早起来了,这才又缩回被窝,嘟囔一句,“这被子可得换几条厚的了,冻的鼻涕水都出来了。”说完把张氏往怀里一搂,准备睡个回笼觉。 不过张氏此时却要起来了,她都听到院子里洒扫的声音了,定是郑家的已经起来了。洒扫她倒不用做了,不过这一大家子的早饭总得准备一下吧?跟徐达说了声你再睡会儿吧,自己便穿衣起身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今早一下子就凉了不少。也是啊,都十月里了,早起的确觉得衣衫太过单薄了,张氏拢了拢秋衣,心想着今天无论如何都得去添些衣衫铺盖。来到现在,感觉每一天都忙的脚打后脑勺,就没一天清闲的,这些衣物铺盖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得穿了,他们都不会想到去添置。 作为主母,张氏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确做得太过马虎,以至于今日准备早饭的时候,摒弃了自己的一锅炖,煎了荷包蛋,煮了大米粥,蒸了猪肉白菜馅儿的蒸饺,要不是时间不允许,她本来还打算烙几个猪肉馅儿饼的。等她忙活完这些,院子里的人基本都起来了。 原本赌咒发誓要睡到巳时的春丫是被徐敏徐英姐妹和铁头联手从床上挖起来的,说是早饭凉了就不好吃了,非让她现在起来吃。 顶着一头鸟窝般的头发,睡眼朦胧的春丫,在听她娘说今日要去买买买之后,一下子来了精神,唏哩呼噜吃完了早饭,吃完就说要回房写个购物清单。没钱啊!每月50文的零花钱,够干嘛呀,今日娘亲说要去买买买,不狠狠敲一笔竹杠,那真是对不起她娘动的这个念头! 还未等春丫写完她的清单,徐发的牛车便到了,徐老头居然没来,春丫问了缘由,原来昨夜三元村的雨下的颇大,徐老汉怕刚种下的树水土保持不住,一会儿得带了人上山上看看去,今日没空来了。 春丫点头跟徐达说到:“爹,一会儿我二叔回去的时候,给我爷带酒啊,给他老人家暖暖身子。” 徐达点点头,“应该的应该的,那我先走了啊,你们一会儿该买的多买点儿,爹给你挣钱去哈!” “爹,实不相瞒,花钱这种事儿,你要对我有信心。”春丫对自己的败家能力向来是很有信心的。 “那什么,也别啥都买哈,”徐达转头又对张氏说,“你看着点这孩子啊。” “知道了!放心吧,快去铺子里吧,一会儿要晚了。”张氏挥了挥手。 等到徐达他们走了,张氏便带着春丫和徐敏逛街去了。本来张氏是想让徐英铁头一起去的,可铁头死活要跟大金一起在后院刨坑玩儿,只让春丫一会儿带松仁糖回来,徐英主动留下看着铁头,还说见春丫书房里放着好几本临摹的字帖,想试着临摹一下。 既然如此,那春丫也不勉强徐英了,作为曾经的社畜,她大概也能体会只想一个人静静的需求。 几人到了主街,春丫先要求去了趟恒发升,买了些香料和赤豆,一会儿还得熬豆沙做八宝饭呢。从恒发升出来,张氏去了趟弹棉花的铺子,直接在那里定了好几床的被褥和棉被,顺便帮徐老汉和蔡氏也定了一床,付了定金,约定好三日之后直接送到他们家中。 兜兜转转,三人又到了脂粉铺,买了头油面脂,春丫虽然嫌弃那面脂简直像猪肉膏,但是不涂又不行,这天一天天的冷了,虽说仗着年纪小皮肤好吧,可这冬天不来点油脂,脸也扛不住啊。 随后三人又去了银楼,米店,杂货铺子,布庄,果子铺,木匠铺,铁铺,酱铺,点心铺,徐敏哀嚎发誓再也不跟春丫和张氏出来逛了,这也太累了!春丫看着后头跟着的脚夫,也劝张氏,“娘,咱们不买了吧?再买一会儿得吓着我爹了。” 张氏看看脚夫那根被压弯的扁担,这才嘟囔一句,“那行吧,这刚搬家,要买的东西可真不少,行了,回家吧,下次再买。” 回到家中,徐英被那一堆堆的大包袱小包裹给吓了一大跳,春丫还强调了下,定的家具和褥子被子还没算上呢。 这家具说来也真的要买,因这主家本来人就少,所以床和桌椅本就不多,他们从村里搬出来,就带来了两张床,另两张因为想着也许以后夫子要用的,便没有带出来。结果到了这里,算上客房起码得要个六七张床,张氏就只能又添置两张,反正到时候要是搬家还能带走,这东西又睡不坏,属于一次投资,使用终生的项目。 另外碗筷杯碟,说是说可以用原主人留下的,可万一砸了碎了,赔偿起来多麻烦,还不如全部换成两三文一个的蓝边碗碟,万一碎了,也不心疼。 除此之外,他们家米面油全部都要靠买的,那自然就越买越多,越买觉得越缺了。 还未等张氏他们把院子里的一大堆东西整理好,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春丫跑去开门,一看,原来是道玄和道辛两位到了。 “嘿嘿嘿,师傅您来了,赶紧进来,来来来。”春丫积极的把人往院子里引。 道玄感觉这不太对劲儿啊,这丫头今日如此热情,不妙!道一声:“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便想走了。 春丫一把扯住他颜色难辨的袍子,狡黠一笑,“师傅,你逃得了今日,逃不了明天的,别逃,有事儿跟您说,正经事儿!” 将信将疑的道玄跟着春丫进了门,跟张氏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您自便吧,不用招呼我。”便一屁股坐在了八角亭的石凳上。 道辛见师徒两人有话要说,便跟张氏客套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叨扰了。” 张氏也不知道怎么招待这大和尚,便说让徐英去把徐达喊回来,道辛却道:“不必麻烦,如果不算冒昧的话,我可以自己逛逛贵府吗?” “哦,那行,铁~!铁啊~!”张氏喊了两声,大金带着铁头闻声赶到,张氏嘱咐道:“你带这位,道……大师转一圈吧,你姐卧房别进去哈,去吧。” 铁头点头应好,带着道辛参观起了他们的新宅。 八角亭里的春丫和道玄对话还未进入主题,春丫看着远去的铁头,问道玄:“师傅,您觉得我弟弟读书资质如何?” “就这样吧,不好不坏,普普通通。”道玄实话实说。 春丫不再在铁头资质上纠结,转而问道:“您跟三山书院的山长,还挺熟?” 道玄抬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着春丫,“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我说呢,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原来是为这事儿?” “呵呵,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吗?反正铁头早晚要正经念书的,如今认字认的也不算少,您也说了,他资质也就那样,那不是更需要好的教育资源吗?您能不能给想想办法?” 春丫想着他们家现在离三山书院也不远,步行一刻就能到了,反正都要找书院念书的,不如直接找家好的,省的来回折腾。 道玄摇了摇头,“不行,铁头的资质去三山书院还差了些,不是我借口不帮忙,现如今他的程度不过是通读了三百千,连里头的意思都还没学全,去了也不过混日子,对他反而不好。 你们不如附近找家专教蒙童的,读个一两年,再加上我隔几天来给他讲讲经义,过个两年再去考三山书院,到时候如果差个一位两位的,我倒是可以帮他去铺个路。” 难得道玄能如此一本正经的替铁头考虑,春丫听着也觉得颇有道理,便点头应了。但不知城中有啥合适的书院,道玄酒馆食肆倒是知道,这读书的地方嘛,“你问道辛啊,他这城里贵人认识的多,包打听就找他!”春丫这才想起得做八宝饭,忙着要去浸红豆。 道玄却喊住了春丫,“我说你啊,怎么只顾着铁头,我说要教你本事,你怎么都不上心?” “我读了也考不了学啊,再说我志不在此,何必勉强。”春丫倒也不是读书无用论者,只是人生在世,总有很多目标,她此时的目标并不是读书啊。 “谁告诉你我要教你读书?不都说了你骨骼清奇,让你跟我学功夫吗?”道玄觉得春丫耳朵大概有问题,说了几次学功夫学功夫,听的都是啥啊? 春丫哈哈两声笑,“我?骨骼清奇?开玩笑吧,我连从咱们村走到这县城都能累成狗,我家那荒山知道吧?这么个土坡,我爬上去都能活活喘死,我这都能叫骨骼清奇?!” “你这是因为还没熟练运用身体里的气,气出丹田,你能让你的气从丹田出发,自然行走全身,那你以后走也好跑也罢,耐力就是别人的几倍甚至十几倍,而且还能强身健体,身轻如燕,像你家这种墙头,说上就能上。”要是换别人道玄早就懒得解释了,但是这娃嘛,他还想时不时的来探访探访,有师徒关系在,这探访也名正言顺的多。 春丫一听强身健体四字,就莫名有了一丝心动,这年头,最重要的是啥?不就是身体健康吗? 可问题是,“那丹田在哪儿啊?我只有屁没有气啊。”春丫很是疑惑。 “所以嘛!你看是不是得跟我学学啊?学好了,就知道自己的气海在哪儿了,还能让自己这股气运行自如,到时候你从县城回你们那三元村,只消一刻就能到了!” 春丫越看这和尚越像搞传XIAO的,脑子里喊不要相信他!他是骗子!但是心里却很是意动,想想,从县城到村里,不消一刻,这不就是武侠小说里的轻功吗?wow~想学!!! 脑速跟不上嘴速的春丫,最终还是开口应了下来,等她去把红豆浸泡上了,道玄便扯着她要练基本功。 所谓基本功倒也不算太难,不过就是练练下盘,出去跑上两圈,回来打坐感受下所谓的气。春丫感受半天,气是没感受出来,但是却感受到了饿。

谁叫她一个人在那里打坐,其他人却都在八角亭里吃着张氏买的点心,喝着桂花茶,看猴子耍把戏一样的看着她。这会儿,她又觉得这破和尚定是在耍她,要不是腿盘麻了,她定要起来打他两下的! 等到春丫腿麻完了,又张罗着煮红豆,蒸糯米,炒豆沙。做豆沙是件特别费工夫的事儿,煮烂了的红豆先得脱壳,再加糖用素油炒制,等炒好豆沙,天都快黑了,道辛因还有晚课早早就走了,走之前还领了个帮铁头打听书院的差事,他千叮咛万嘱咐道玄必须等着八宝饭,一会儿他做完晚课还想吃呢。 道玄反正也没啥事儿,到哪儿不过都是躺着,他今天还想在这儿蹭饭呢,等就等呗。 张氏见道玄不走,这位好歹勉强也算俩孩子的师傅吧,也不能用一锅炖来草草敷衍他,便去买了点菜,炒了盆大蒜腊肉,糖醋排骨,再炒了把菠菜,煮了锅米饭。 等饭菜端上桌,道玄也不用谁招呼他,自顾自便坐下吃了。先是觉得大蒜炒腊肉咸了点儿,又说糖醋排骨没红烧排骨好吃,菠菜炒的火候过了,不够鲜嫩。把张氏气的,暗想下次他要再来,绝不再特地给他做了。春丫几个见张氏神色不妙,赶紧大口大口扒拉饭菜,直夸张氏做的好。 一桌人正吵吵嚷嚷的吃着呢,徐达回来了,一进饭厅见到道玄也在,倒是惊讶了一下,不过很快也加入了吃饭大队,石头问道:“爹,您刚才不是吃过了吗?” “宵夜,宵夜,你要不要也来点儿?”说罢,徐达递了双干净筷子给石头。 石头摇摇头说不用了,自己得去盘账。春丫几人数了大半个月的铜板之后,已经对数铜板失去了兴趣,于是这活儿就交给了爱上了数钱的石头。 吃罢晚饭,春丫泡来了一壶茶,让他爹陪道玄聊会儿,八宝饭最后还有两道工序,自己得去和张氏加紧赶制一下。 不就聊天嘛,徐达自然不在话下,于是就和道玄聊起了铁头和春丫的事儿。聊着聊着,徐达突然有了新的想法,便对道玄说:“大师,您看啊,我家小儿子和女儿都拜您为师了,您收一个也是收收两个也是收,收三个是不是也是收啊?” 道玄充满戒备的看着他,“你想干嘛?” “其实也不算啥大事儿,我就想我家大儿子吧,虽然读书方面资质一般,但是为人忠厚老实,我就想着不然您也收他为徒吧,我倒也不想他能考到啥举人进士,就想着好歹得考个童生秀才吧?咱们家虽然是泥腿子出生,可人总得有些理想不是?”徐达说完,端起一杯茶,虚让了道玄一下,自饮一口。 “呵呵,徐老板,这是想改换门庭?”道玄也端起了茶杯,饮了一口。 徐达没有作答,就把那榷酒和漕帮的事儿,当故事一样跟道玄讲了一遍。这些事儿,归根结底,不就是他们家没权没势闹的吗?在这儿混吧,你有钱还不一定能行,得多少有些话语权,才能保一家平安。 听完,道玄点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徐老板想的也没错,不过这改换门庭的事儿,有运气好的,一两辈人就能做到,但是普通人想要做到,大多数需要两三代人,再加一些运气,才能做到。 不过读书的事儿是这样的,铁头因为年岁小,记忆力比理解力更胜一筹,所以先要熟读熟背,我再给他释义。石头年岁大了些,理解力是胜于记忆力的,所以得先给他释义,再让他熟记。 如果你真想让他读书,要不就先试试,我两日来给他教学一次,看看他的资质如何,再决定接下去是要先读个别的书院,还是开春直接去考三山书院。” 经过道玄这么一解释,徐达也咂摸出了几分读书的道理,很是认同,便点头应好。春丫那边的八宝饭也喊着做好了,道玄带着十个八宝饭,告辞出了门,出门之前还不忘说一句,“那个,张氏啊,你下次炒菜盐少放些,我后日再来,想吃藕夹啊,别忘了。”说完,也不管张氏说啥,就跨步而去,不过一个错眼,人就消失在了文苑街的巷口。 春丫见道玄这身手,突然对自己将来称霸武林什么的,有了一丝幻想。 送走道玄,几人回到各自房中,因为明日徐英和徐敏要回三元村了,所以张氏这会儿正给他们打包要带回去的东西。 老两口的铺盖还得等两天,这个到时候让徐发或者徐智带回去就行了。打包的主要是买给几个孩子的冬衣,每人一身,都是买的现成的。 张氏今日路过仁济堂的时候就去应了金大夫要去学医,所以以后除去给卢夫人看诊的一日,别的时候都得去仁济堂。做衣服鞋子也实在是没空,所以只能买现成的。 她是想着,自从他们来到现在,老宅众人对他们也照顾颇多,送给孩子们一人一套新衣,到时候春节穿了又暖和又喜气,挺好。然后还有给李氏和周氏的一人一盒面脂一把桃木梳。东西不贵重,但胜在实用,这桃木梳上还雕了缠枝纹,梳完头往发髻上一插,也挺好看。等以后赚了钱,再给她们换银的,金的。至于男人嘛,就算了,爱用啥用啥吧。 所以第二日,当姐妹俩走的时候,每人手里多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春丫问徐智前日种的树怎么样了,徐智憋半天,就憋出来还行两字。 春丫看着这语言表述能力很是欠缺的三叔,无语极了,当下决定跟他们一起回村,这不去看两眼,实在不放心。张氏今日就要去仁济堂学医了,春丫想着干脆让铁头跟她一起回村算了,铁头却非得跟着张氏走,嘴里还振振有词道:“我陪娘去,娘就不怕先生骂了。要是先生敢骂娘,就让大金咬他!” 大金:wu~~~~汪汪汪 张氏被这俩宝货弄的啼笑皆非,戳了下大金的大脑门道:“去了可不能叫,一会儿吓着病患。春丫,铁想跟着我,就让铁跟我去吧,你今日别自己回来了,明日跟着你叔一起回来,身上还有钱吗?” “没有!”春丫答的飞快,伸手速度之快都能看到虚影了。 这都是啥孩子!!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娃这么爱钱呢?张氏苦笑一声,给了春丫一角银子,这孩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身上有没有没银子没关系,但是出门在外,不给她装上点零花钱她也怕委屈了春丫。 几人在巷子口分道扬镳,春丫跟着晃晃荡荡的牛车回了三元村。一路上她三叔也不忘捡牛粪,春丫吐槽三叔慢的很,徐智嘴上没说,心里默念,早上赶得急,都没来得及捡,已经仿佛损失了几百两银子了,这会儿怎么能不捡呢?哪里慢?根本不慢嘛! 行至半路,还遇到了赵老大,两牛见面,分外眼红。 本来赵老大的牛车是他们村里唯一一辆载客的牛车,虽说村长里长家也有牛,但是人家那是村长里长,本来身份就比他们高,赵老大没啥大感觉。 但是这徐家,本来眼看着就要被徐大赖子给拖垮了,没想到却突然起死回生起来,非但徐大赖子买了骡车,这老宅还买了牛车。自家的牛车一下子就显得不那么拉风了。 别的阴谋诡计赵老大肯定也不会干,但现下宁愿不捡牛屎,也得跑在徐智前头,能快一个牛头,那他这么些年赶车也算没白赶。 于是他赶着牛车一路追上,徐家老宅买的这牛是头刚成年的小公牛,正是脾气大的时候,徐智倒是不想去追赵老大的牛车,可这小公牛不干啊,两辆牛车毫无征兆的在乡间小道上飙起车来。 结果到三元村村口的时候,徐家的牛车,小胜,气的赵老大直打鸣。不过徐智一点都没开心起来,没捡到牛粪,损失惨重!徐英徐敏和春丫都快被颠吐了,一刻都不想坐这牛车了,三人跳下车,徐英徐敏在两边勾住春丫的手,三人宁愿自己走回去。 走到老宅门口,就见蔡氏一如往常的坐在院子中间盘蛋,旁边还坐着个老妇人,两人正在商量养鸡的事儿。见春丫几个到了,蔡氏抬头说一句,“回来了?”就算打过招呼了。 春丫叫了声奶,问了问徐老汉哪儿去了,蔡氏答去荒山了,春丫把随身带的小包袱给了徐英让她帮自己放屋里,便独自往荒山去了。 走到山脚下,春丫抬头向上看,这山……平平无奇,毫无特色,原本她觉得老叫荒山荒山的不好听,太不吉利了,准备改个名儿。可自从这山整过之后,因为少了杂草的衬托,更显得稀稀拉拉,半山腰的果树看着也很突兀,感觉就像是秃子头上的一撮毛,这名儿真是很难改啊! 要歌颂这山多么的美好,春丫做不到,但是转头一看那汪池塘,因有山泉引入,流水潺潺,桂花树也栽在了旁边,徐发和徐智又抓了些鲫鱼和塘鲤鱼养在了里头,偶有鱼跃,被这秃头山一衬托,倒显得有些许灵气。 春丫脑子一转,就叫灵塘山?可还没念出口,便呸了两声,啥晦气名字!灵池山?呸,也不好听!灵泉山?不行,太显摆,万一有人真当他们这泉水是灵泉可咋整? 啧啧啧,伤脑筋……花果山?桃儿山?梨山?尼玛到底叫啥山?!春丫被自己搞的有些抓狂,蹲在池塘旁边挠头不已。 徐老汉刚从山上查看完树种下来,转头就见池塘边蹲着个猴儿样的小孩儿,怕是误入进来的娃,便喊了一嗓子,“欸!那猴儿!别蹲池塘边儿,一会儿摔下去可咋整?” 春丫一回头,一看是徐老汉,喊了声爷爷便跑了过去。 “你咋回来了啊?蹲那儿干嘛呢?”徐老汉看着这孙女儿不像孙女儿,孙子不像孙子的破孩子略显嫌弃。 “哦,我就不放心那些树,回来看看,树咋样?能不能活?”成为种田小能手的希望可全寄托在这些树上了,春丫对这果树还是很紧张的。 徐老汉眉头一皱,“你这娃说的啥话,这树才种下去几天,能不能活现在咋知道?” 春丫看着徐老汉严肃的表情,根本没在怕的,接着就问:“爷,您说咱家这山,最有特色的是啥?” “破。”徐老汉不假思索的回答。 啥话!!这叫啥话!!破,就代表有发展空间,正所谓不破不立嘛!爷爷到底懂不懂? 既然是不破不立,那就叫立山,挺好!就叫立山吧! “爷!咱家这山以后就叫立山吧,山如其名,端立挺拔,好寓意!”春丫如此提议。 徐老汉嗤笑一声,“切,这山总归是立着的,难道还有倒着的?起的都是啥破名字?你爱叫啥叫啥吧,去,新搭的那草棚子那儿捡块木板来,一天天的一会儿搭这个一会儿造那个,就净折腾我这老头子。” 春丫一时不解,“要木板干啥?” “回去叫你三叔给你刻上立山啊,蹲半天想这么个破名字,不得给你刻了挂篱笆上?赶紧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徐老汉佯怒道。

春丫嘻嘻一笑,欸了一声,赶忙跑去捡木板。 新搭的草棚就在鸡棚旁边,因为他们现在才刚起步,所以不想弄的太显眼,等以后月月安卖钱了,到时候再造个正经的作坊也不迟。 不过虽说是草棚,但是三面都垒了泥砖的,到时候万一刮风下雨,也能有些遮挡。徐老汉嘴里虽然说着,你们这群不着四六的东西想累死我吗,但是招起工来却积极的很,现在走进走出,人家都喊他一声徐老叔,就盼着徐家又折腾点啥事儿出来,好让他们能赚点油盐钱。徐老汉现在农闲也就喜欢在村口坐着扯乱谈,恭维他的人越多,他越去的起劲。 春丫绕着造纸草棚子兜了一圈,也是颇为满意,这样就行了,且能用个两三年呢。她随手在地上捡了块小木板,正要走呢,就听有人喊她:“春丫?你咋回来了?” 原来是李氏,她跟周氏正在这儿伺候鸡鸭和兔子。要说那母兔子也是服气,跑了一次让大金又给抓回来了,结果没多久发现这兔子又怀上了,前两天又生了一窝小兔子,整整十只。现在天冷了,周氏便把小兔子带回去养,这儿兔笼里的都是第一波下的兔子,过不了多久也能交配了。 春丫闻声跑到了鸡舍,跟李氏周氏打了声招呼,转头看见那些不大不小的兔子,又打起了主意。拨霞供,就是涮兔肉,这天马上就冷了,吃这个倒是正合适。不过这兔子就那么几只,还不够他们一家吃的呢,如果想做这生意,今年肯定得先用买的,等这波兔子多繁衍两次,到明年他们家估计就可以自产自销了。 李氏见春丫盯着兔笼不眨眼,就知道这侄女儿又想出什么来钱的主意了,便问:“怎么?这兔子除了吃了它们,还能有啥赚钱的门路不?” 春丫对李氏一笑,她觉得这二婶虽然爱钱吧,但是也很勤劳能干,虽然对盖头有点抠搜吧,但是抠出来的钱也大多是为了几个孩子打算,所以李氏问她赚钱的门路,她也不反感,就说:“二婶,您现在就好好养兔子,养多多的兔子,今年这几只兔子就做种兔,等明年养多了,咱们就再做个专门卖兔子肉的生意。” “专门卖兔子肉,咋卖?”李氏不解。 “等这兔子完成了交配的使命,咱们就吃了他们,到时候您就知道咋卖了。”说完,春丫还神秘一笑。 李氏虽然对徐发会刨根问底,但是对春丫母女俩一般都会客气几分,只说了一句,”那行,二婶儿就等着跟你发财了。” 徐老汉见春丫去拿块木板都能拿半天,等的不耐烦,喊了一嗓子:“猴儿!!!干嘛呢?!” 三人互看一眼,笑着一缩脖子,反正鸡鸭都已经喂好,还是赶紧走吧,一会儿徐老汉该骂人了。 四人一起回去,一边走,徐老汉一边数落春丫和徐达,数落的啥,春丫根本不知道,没听啊,脑子里都是拨霞供,调料配菜餐具推广,脑海里又演练开了。 直到到家,徐老汉高声问道,“我说的你听到没?”春丫这才回了神。 她一脸不明所以的撩了一把小揪揪,问:“啥?” 徐老汉差点没被她气吐血,合着他说了一路的让他们别乱花钱,到时候再起房子可得花不少钱,石头年岁也大了,铁头读书也得花钱,春丫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这娃耳洞是被石子儿给堵住了吗? “哦,对了,爷,我今天回来没给你们带东西,因为我娘给您二老定做的褥子被子都还没好,等好了让我二叔三叔再给你们带回来哈。”春丫见徐老汉脸色不佳,赶紧讨好。 徐老汉刚想再说两句,一听张氏还给他们准备了被褥,假意嗔怪了一句,“咋能那么浪费钱呢?”便背过手走了。 春丫朝徐老汉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转头又跟李氏周氏说起了她娘给她们带回来的东西。一番交代之后,周氏不好意思的说:“又让嫂子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之前给的五两银子我们还没花呢。” “你没花,我可花了,”李氏牵着春丫的手,低声说:“我给你娘买了副银丁香,一会儿你给我捎回去,给她带着玩儿。” 李氏本来打算过年的时候再把银丁香给张氏的,可这会儿,周氏可啥都没准备,她赢定了!! 周氏低声道:“我也给嫂子做了两双鞋,虽然做的不太好,但是底子扎的厚实,耐穿,一会儿你也带回去吧。” “别别别,两位婶子,你们的心意还是等我娘回来直接交给我娘吧。”春丫也不知道她娘要不要收,这种撕吧的事情,还是留给她娘来吧。 一听这话,李氏佯怒道:“你看你还特地给我们送东西来,我们送你娘点啥就不行了吗?” “嗯?二婶,我不是来送东西的啊。”春丫眨巴眨巴眼睛。 “那你回来是干啥?”李氏有些搞不懂了。 “看看果树啊。” “哦,我这两天也没上去看过,都是你叔和爷在管,那树咋样了?” “我还没去看啊。” 李氏周氏:…… 扯半天,都不是正经事儿。 春丫这才啊呀一声,说再去趟立山,周氏莫名:“哪儿?” “哦,咱那荒山以后就叫立山了,三婶儿叫三叔帮我刻块牌子,我得挂起来。我再去一趟看看,马上回来。”春丫说完匆匆忙忙又走了。 身后响起李氏的声音:“走慢点儿,你这孩子,急啥啊,山又不会跑。” 然后周氏跟着说道:“早点回来,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李氏看了眼周氏,好你的周氏,给我等着,转头就走了。周氏无奈的笑了笑,也跟着去了后院放东西。 春丫一路走的急,迎面来人也没看清楚是谁,就听有人喊她:“欸?春丫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急刹,春丫抬头一看,哦,是大牛。因为有了一起砍树的友谊,所以寒暄还是要寒暄一下的,见大牛拎了个大木桶,便说:“欸,回来看看。大牛哥,拎个桶干嘛去呀?” “哦,刚刚收了个网,鱼没网到,倒是网了不少青虾,你吃不吃呀?。”大牛话音刚落,春丫毫不客气的点头,“吃的吃的,欸?大牛哥,你这网的青虾怎么还抱籽呢?” 大牛回:“就两三只吧,这一网是芦苇荡那边网到的,那里日照足水温都比较高一点,偶尔是会有一两只带籽的,不过你喜欢吃带籽的吗?那可得等明年了,夏天多呢。” 这虾,要不养了试试?二婶不是说那山泉水水质好吗?这养虾也许能成?思及此,春丫双手一拍,跟大牛说道:“大牛哥,你等我!千万别走!”说完就又跑了回去。 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徐老汉和徐发徐智兄弟俩,四人见面,分外莫名,徐家三父子看着拎着个木桶的大牛,又看向春丫问道:“大牛欺负你了吗?” 吓得大牛手里的桶都掉了,“我没有啊!” “哦?”徐发眯起了眼,“那我们家春丫着急忙慌叫我们出来干嘛?春丫你别怕,二叔三叔都在,给你撑腰哈。” 春丫赶紧解释:“不是不是,是我看上大牛哥……” “什么?!”徐家三父子异口同声的惊呼出口。 “的虾!!!!的虾!!!虾!!我看上大牛哥的虾!”春丫赶紧疯狂解释。 徐老汉忍不住攥紧手里的烟杆,不气不气,千万别气,还没去过老大家的新院子,不能气,气死不划算,深吸两口气,怒问道:“看上人家的虾就买了吃啊!叫我们来干嘛?!” 春丫赶紧先说重点,就怕再引起误会,“我想养虾!” “养不了!走,家去!”徐老汉直接干脆的拒绝,扭头就走,对待这娃,就别跟她商量,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肯定被她忽悠瘸了,他已经破解了春丫的套路。 春丫也不去追徐老汉,只转头看向徐发和徐智,诱骗他们:“咱们家能不能把这老宅的房子扩一扩,就看此举了。” 徐发看着春丫,问:“这虾真能养成吗?” 春丫点头道,“能成,咋不能成?您不知道,我之前看了了一本书,名叫天工开物,上头就有写怎么养虾的。”然而是人都知道她只是胡扯而已。 其实徐发也并不相信春丫,这虾怎么样还能写在书里头?他就从来没有见到过有谁家能养虾的。

但问题是,这丫头现在主意多的很,家里头来钱的事儿大多都是她想的。所以,徐发想着,反正也不费啥事儿,也没有啥成本,春丫想养那就养呗,要是真能养成,卖给县城各大酒肆,说不定真能大赚一笔呢。 于是这对互相装傻充愣的叔侄女儿一合计,行!那就养呗。 春丫问大牛要了那桶虾递给了徐发,说一句一会儿给你钱,还没等大牛客气两句不用了送你了,两人就匆匆往立山走去。 留下徐智在风中凌乱,他到底应该跟爹回家,还是应该跟侄女儿上山呢?想了大概一口茶的功夫,徐智喊了句:“等等我!”便跟着春丫他们往立山去了。 三人一溜小跑到得山泉所在的位置,徐发把桶往山泉旁一放,对春丫说道:“说吧,怎么养?” 春丫眨巴眨巴眼睛,挠头不已。 徐发见侄女如此,便问:“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 惹得春丫好一阵抓耳挠腮,徐智蹲在一旁看着小半桶虾,对春丫说:“没事儿,忘了就忘了,不行咱们就拿回家烧了吃,让你三婶儿红烧了吃。” “没忘没忘,但是我那书也就看过一次,你们容我再想想。”春丫说完便挑了块大石头坐下来,盘腿冥想。 好好想想,集中注意力,不要被红烧大虾带跑偏!!! 嗯…..致富经里面除了养猪,养鸡,到底有没有说过养虾呢?哦!想起来了!有的。、 养虾要用的池塘先得撒生石灰消杀,然后再要投放鸡鸭屎做基肥,还要投放水草,然后在水质稳定之后,再放入这些虾。 这虾子产卵的这水温,一般得保持在16到18度左右,这泉水的温度倒是挺适合。这水由于是从地下来的,就跟井水一样,常年保持一个温度,而且这泉水不知什么原因,摸着就比井水要暖一些。 井水的温度一般就在10来度,所以这山泉水的温度,春丫手测大概也就是在16,7度左右。 春丫突然怀疑这泉水出现在这里,并且被大金给挖了出来,是不是就是为了给她养虾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命该养虾? 经过一番思索和语言组织,春丫就和徐发徐智开始交代起养虾的细节。 首先,他们得在这泉水旁边造一个虾池,让泉自然流到这虾池里面,这个虾池就用来孵化虾卵。造个专门的孵化池,一方面可以保持水温,现在这天气白天差不多也就十来度,没有日照的话,这虾哪怕产卵了也没用,温度太低孵化不了,另一方面也可以利用高低落差为虾池充入氧气。 等到小虾长到一定的大小,可以抵抗自然的温度了,再把小虾给转移到池塘里去。池塘也得做消杀和增肥的工作,还得把虾和鱼做分隔,以免虾米全被鱼给吃个干净,他们不就白忙活了吗? 但这事儿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完的,为了保证好不容易得来的籽虾不死,先得去找个缸来,把虾暂时养在缸里,等虾池准备好了,再移到虾池里头去。 那泉眼也要引流部分的泉水到虾池,至于具体怎么引流,怎么造虾池,春丫是一概不知的,只叫徐发徐智赶紧想想办法,徐发此时后悔不迭。早知道这娃这么能甩锅,他就不干了。 可现在应都应了,再说自己不行,做不来,岂不是很没面子?! 没办法,这事儿还是得去找徐老汉,三人一合计,春丫主动留在山上,号称看着虾,实际上是躲一顿骂,徐老汉的唾沫星子,还是留给她叔吧。 徐发和徐智回到家中,跟徐老汉把这事儿一说,徐老汉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哎!这俩傻儿子没跟他一起回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肯定是逃不出那猴儿的魔爪了。 看看!他说的吧,你只要不立刻马上拒绝她,扭头就走,那妥妥的就等着被忽悠瘸吧! 本来他在家都是说一不二的,但是自从春丫这鬼丫头开窍之后,这家里的队伍就不好带了!算了算了,既然俩那么老的儿子都应了,他硬挺着让儿子下不来台算怎么回事儿? 徐老汉拿起自己的烟杆,让俩儿子拿好麻绳,赶了牛车,带上一口家里的大水缸,便往立山去了。 正在院儿里盘蛋的蔡氏看透了这一切,这死老头子说是说为了俩儿子的面子,其实还不是想着春丫的法子也许真能挣到钱?切,她还不知道这老抠搜?!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徐发徐智好不容易把缸给抬上了山,徐老汉大手一挥,“你俩,去后山再砍俩毛竹来,得粗的,赶紧的,你们俩壮劳力还比不上我个老头子,做点事儿太磨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爬的是泰山,没我当年一点风范。” 气都还没喘匀的徐发腿上一软,差点没跪下,徐智苦笑一声,应了声好,搀着徐发又往山下走。徐发对天发誓,他这辈子如果再听春丫的忽悠,他就是狗! 春丫躲在徐老汉身后,心里默念:对不起了叔叔们!死道友不死贫道,等赚钱了,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等徐发徐智两人走了,春丫和徐老汉,展开了一场老少配的头脑风暴。 春丫提出得把山下池塘一分为二,一边养虾一边养鱼。但是徐老汉却说这池塘用从中间筑坝分隔难度太大,村里恐怕没啥人有这手艺,而且容易塌,用渔网分隔,那都是麻绳做的没三天就得烂了,不停换网的话也太费事儿,不如在边上重新挖一个拉倒,春丫问道:“那为啥不挖在泉眼那边,引水还方便呢。” “那你消杀铺肥不得都挑上山?以后喂食捕虾不都得山上?你这孩子啊,脑子是转的挺快,就是这速度一快吧,就显得不聪明了。做啥事儿可不得踏实点儿?你跟你爹一个样,光有点小聪明就嘚瑟,欸~尽管嘚瑟吧,总有一天崴了脚!”徐老汉趁机把春丫一顿教育。 春丫能怎么办?肯定的虚心接受啊。其实爷爷说的也是没啥错,她也觉得自己这点特别不好,想到啥就不管不顾的乱干一气,也没个筹划,拿起来就干。她也想改,可她控制不住自己啊!! 好一阵自我检讨与替她爹检讨之后,春丫跟徐老汉又开始商量起挖虾塘的细节。 养虾的池不需要太深,他们是第一次养虾没有什么经验,所以不用挖的很大,就挖个一亩左右大小,深浅在一米五左右就可以了,换算到这个时代的度量单位差不多就是五尺不到,先试养一亩,养的好到时候再扩建也不迟。挖好之后先用石灰消杀一遍,之后再铺肥,从鱼塘里头移植部分水草,引水,放苗,按部就班就行了。 等到徐发徐智两人扛着毛竹上山,爷孙女俩已经把挖虾塘的事儿商量的差不多了,可问题是,这虾塘到底啥时候挖,两人一时没了定论。 现在抱卵的青虾照理说这卵是孵化不出来的,自然条件下的水温已经无法满足孵化的需求了。但是这泉水的水温比一般的自然水温要高些,但是到底能不能行,谁心里都没底。 “要不就先把这虾养缸里呗,说那么多,孵化不出来,还不都是白搭?要真想养虾,明年等夏天再养也行啊。”徐发早就后悔跟在春丫屁股后头搞这啥养虾的事儿了,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些虾全拿回去烧了吃了拉倒。 急性子的春丫虽然觉得二叔说好像很有道理,但是细想想又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抱卵的虾子虽然不多,但是耐不住虾的卵多啊,一般青虾这抱卵的数量按照中位数来算,一只也得产卵2,3000,万一成了,这虾塘没准备好,虾苗该往那儿放?这事儿她觉得还是得一鼓作气办完才行,不然拖来拖去,也许就黄了。 把养虾池先挖了,万一这一波没成功,那看着好不容易挖好的养虾池,明年再怎么样也得硬着头皮上吗不是?有些事儿不逼一把,也许就真的做不成啦。 春丫把她这套沉没成本理论一说,徐家父子三人陷入了沉思。 徐老汉想的是,这丫头费那么大劲儿非要折腾这事儿,莫不是有十足把握?听说山脚下要他给找人搭的棚子,是用来给县令家造纸的,还有那鸡,现在已经增加到每天送出去五十多只了,这鸡棚原本看着造的颇大,这会儿却越养越多,颇有造小了的感觉。所以这虾莫非……这丫头又找了什么新门路了? 然而,徐发的想法却很简单,他就一个想法,爹!您别信!他看着徐老汉沉思的面容,心下觉得不好,又不想当着春丫的面直接说,所以不停的给徐老汉使眼色。 其实徐智内心是同意春丫的想法的,他们家现如今能全家吃饱吃好,买牛养鸡,靠的不都是老大家的激进吗?但是他嘴上却不会说什么,反正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好了。 接收到徐发信号的徐老汉觉得这二儿子也算是比较能审时度势的,此刻对他挤眉弄眼,显然是想让他同意现在就开挖养虾池,于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徐老汉对徐发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就挖吧。一会儿去村口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来干,工钱还是15文一工,这池塘深度不超过五尺,十来个人估计两三天就能弄完。” 说完,还转头对徐发来了一句,“这下你们可满意了?尽知道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走了!下山找人去!”说完还踢了坐在地上的徐发一脚。 徐发都懵X了,啥意思?!这明显是会错意了啊!可还未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春丫就欢天喜地的搀着徐老汉走远了,两人边走边有商有量的样子,他这会儿直接说反对,是不是晚了? “二哥,你咋了?是不是腿麻了?”徐智还是很体贴的一个人。 “呵呵,没有,走吧。”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的徐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认命的追了上去。 到得山脚下,徐老汉开始分工,徐发徐智在鱼塘旁边选地方。春丫回去拿些生石灰来,上次他们家糊墙,还剩下不少,拿来正好用。用生石灰把选好的地方圈起来,到时候工人来了直接挖就行了。 然后找人工这种出风头的事儿,自然是徐老汉来。分派好任务,三组人开始行动,等到春丫拿了石灰回来,徐发徐智已经丈量好了地方。 像他们这种常年扎根在地里的老农,一亩地用脚步丈量一下,基本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反正本就不需要特别的精确,这会儿就只需要用石灰沿着四根树枝撒上一圈就行了。 圈好地方,三人一起回老宅,一路上徐发还不死心的问春丫:“丫啊,你告诉二叔,这事儿你有几成把握?” “五成。”春丫脱口而出。

“哦?这事儿那什么工物的书上也有预测吗?”徐发因为没怎么读过书,所以对书本上记载的事情还是很相信的,那书,不都是能读会写有见识的人写的吗?准没错的。 春丫否认道:“不是啊。养虾这事儿不就是,要么死了,要么活了,五五开吗?”这还是张氏的五五开理论呢。 恨不得抽自己嘴巴的徐发强压下了脱口而出的脏话,劝自己想想每日卖出的五十只鸡都是这破孩子的功劳,鼓着腮帮子,甩开了小短腿一路狂走而去。 徐家男人,就没一个是大长腿,这主要归功于徐老汉和蔡氏的共同努力。不过虽然说腿短,但是要说长相,也勉强能算是周正,三兄弟长得还挺像,虽然都不丑,但都是泯然于众的大众脸。 徐达之前因为赌博和瘦削,显得特别的猥琐,但是因为换了个芯子营养又跟上了,脸都感觉长开了,少了几分猥琐,但普通依旧是很普通的。 不高不塌的鼻梁,配上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和一张不厚不薄的嘴,一看就是一介草民,做个间谍啥的倒是很合适。 只一副眉毛,一条是平平无奇的大众眉,而另一条是眉尾往上翘的关羽眉,一副耳朵,耳廓长得歪七扭八。 为啥春丫会突然想到他爹的长相?因为此刻坐在她面前的三父子,她是越看越像,本不觉得,可这会儿这三人一字排开,一人端碗咸菜肉丝面,连吃面的姿势都差不多,让她不得不感叹起徐老汉基因的强大来。 基因强大的徐老汉此时边嚼着咸菜肉丝面,边交代明日挖虾塘的事儿。他特地交代了家里几人,也别说养虾,万一养不成,岂不是白被人笑话?就说挖着准备养藕就是了。明日就让徐发去送货,徐智带着请来的十个工人就可以开干了。 老宅今日吃面,也没啥菜,所以也随意的很,众人各自端着碗吃着呢,就听门口了来了人,抬头一看,原来是村长徐大山来了。 “老兄弟,吃着呢?”徐大山推门自己进了院儿,身后还跟了里长,也是叶姓的族长,叶秉才。 徐老汉见两人一起来了,猜想就是为了前两天说的办学的事儿来的,便匆忙放下面碗,把两位让到了客堂间,让蔡氏烧壶茶来。春丫见此,猜想也是请先生的事儿,便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听壁角。 待人落座之后,徐老汉便问:“两位今日一起来我家,是请先生的事儿有着落了?” “呵呵,是,有着落了,”说话的是里长叶秉才,“打听到的那位先生姓江,说是以前在苏州府任过教谕,但是现下年事已高,年头便回沛丰儿子家养老了,太过繁重的学业他教不了了,不过给孩童启蒙倒是可以。特别是你们家……说让女娃也读书,那请这位倒是正好。” 说完,叶秉才看向徐大山,一脸为难。 徐老汉看着这两人的眉眼官司,问道:“这不挺好吗?有啥为难的吗?” “就是这位先生年近七旬,是个鳏夫……”村长徐大山为难的开口道。 坐在一边旁听的徐发脱口而出,“难道还得给他娶个老婆?!” 叶里长眉头一皱,“说的甚话!平白污人先生清白!是得配个小厮!平日里跑腿采买,洗洗涮涮都得小厮来。” 徐老汉轻呼出一口气,还好他那二儿子嘴比他还快,不然说那丢人话的可能就是他了,这徐村长也是的,说话咋能大喘气呢?不过该教育还是得教育的,他对徐发说:“还不赶紧给叶里长陪个不是?一天天的脑子里不知道想的什么玩意儿!” 徐发连忙站起来赔了礼,退出了客堂间,看到门口蹲着的春丫,吓得一哆嗦,他现在就想回房呆着,今日绝对绝对不会再出房门半步。 “那个,咱们继续说,那那位江先生配个小厮的就配个小厮呗,跟咱们有啥关系啊?难不成想让咱们给配?”徐老汉随口这么一问。 叶里长点头道:“是的,倒也不是江先生要求的,是他家儿子要求的,说是老父亲一人来村里教学,他不放心,得找个人伺候才能行。” 徐老汉没说话。 叶里长朝徐村长递了个眼色,徐村长颇为为难,但还是开口道:“徐老弟,这事儿我们也想跟你商量商量,你看咱们村啊,现在统计下来,开春了想来启蒙的孩童大概是二十来个,商量下来一人每月50文的束脩,再多就真的交不起了。这雇个小厮,咱们也问过村里人,一个月没有200文,肯定是没人愿意干的,都说还不如出去做散工呢。 所以你看啊,老兄弟,这小厮的钱你家能不能也……” “行了,我听明白了。但是咱们家要念书的就有三个,之后再加上五头就得四个,这束脩你们想想得多少?虽说这学是咱们提议办的,但是咱们老大家是不是把房子都让出来了?你们还想咱们家担了这先生的小厮钱,是不是太过了?”徐老汉说的虽然平静,但是显然情绪已经不太好了。 叶里长还在朝徐村长递眼色,但是徐村长这会儿却不想接茬了,徐老汉说的没错啊,他们家要负担的学费也不少,徐老大家房子还是新翻的,自己还没住多久呢,就让出来给孩子们念书用了。 他们姓叶的啥都没出,就想白得好处,本来他也碍于叶里长的情面,想着徐老汉家现在也算翻身了,让他们多出点就多出点呗,但是听这徐老汉的话音,是不愿意了?那徐大山也不想再游说了,该问的他也问过了,徐老汉不同意他也没办法,这事儿反正他两边不得罪就行了。 徐老汉看着叶里长和徐村长的眉眼官司,心里嗤笑一声,真当他们家是冲头不成? 叶里长见徐老汉不接茬,徐大山也不说话了,只能自己上,“欸?徐老叔,听说你们家老大现在在县城生意做的颇大?” “您听哪个说的?”徐老汉较起真来。 本来只是想顺水推舟的叶里长被问的一愣,“也没具体的谁,就闲聊天这么说的呗,我就是想说呢,办学这事儿呢本就是惠及乡里的好事儿嘛,如果你们家真的像大家说的那么有钱了,多出点,回馈回馈乡邻,也是福报嘛。” 徐老汉看看两位,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再多出钱的,但是想着以后还得再村里长长久久的住下去,多得罪也不敢啊,谁叫自己家里头不争气的几个玩意儿读书就没一个能读的出来呢! 他吧嗒了两口烟,敲了敲烟杆,说道:“您二位看咱们家现在虽然比以前好过了,但其实都是地里刨食的,看看我们家老三,”徐老汉指了指徐智,今日他背水缸,砍竹子,上山下山跑了一天,发髻也乱了,脸上也是一层灰,形象的确很苦大仇深,徐老汉继续说道:“看看,就为了种那些不知道有没有收成的果子,跑了一天了,甭管老大家是不是凭运气赚了几个辛苦钱,咱们老宅还是靠天吃饭的老农啊!” 叶里长心想,我倒是想找你们家老大,可我这不是也找不着吗,儿子找不着,总归是要找你这个当爹的啊。 见两位村官都不说话,徐老汉顿了顿继续说:“这样吧,既然这事儿是咱们家说起的,那我也不推脱,两位也都是村里头的父母官,要不这样您们看这样行不行,这钱两位出多少,咱们家就也出多少,说到底都是为了孩子不是?”说完便又吧嗒吧嗒开始抽起了烟。 哟吼,叶里长看着眼前的徐老汉,看他天天在村口那嘚瑟劲儿,还以为是个不着四六好哄骗的呢,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一招。 三人对坐,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徐大山提议,村里反正有叶,徐,唐,赵四姓,不如这两百文由四家各出50文,反正各家都有祭田,这钱就从这里头出。 徐老汉立刻表态:“这主意好!为了表示咱们家对咱们族族长的支持,我就俩月不抽烟了,省下来的50文烟叶钱,就当是我支持族长的决议了。”说完他也不等叶里长说啥,转头进了卧房,没一会儿拿着个小破袋子出来了。 徐老汉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破布包,打开破布包,里头还藏了个破布包,整个就是俄罗斯套包,一层一层又一层,在终于打开最后一层破布之后,才看到里头放的是些零散的铜板。 数出七枚铜板之后,徐老汉把剩余的都推给了徐大山,还对徐大山说:“这钱是我自己攒的,攒了两年了,可不能让我家老婆子知道,不然又得上蹿下跳,赶紧拿去吧,孩子们读书要紧!” 徐大山和叶里长拿了钱,糊里糊涂的被送出了徐家老宅。两人站在门外你看我,我看你,这徐老汉……村里头现在不都说他又嘚瑟又傻帽吗?说好的傻帽呢?这货妥妥是在扮猪吃老虎吧? 捏着徐老汉的五十文钱,徐大山五味杂陈,好你个徐鼎成,才花了五十文钱,就能博个好名声,看着吧,照他那大嘴巴的劲儿,明天全村上下肯定都知道他又给村里干好事儿了,这人是算盘托生的吧?! 算盘侠徐老汉这会儿正在堂屋里接受着孙女儿360度无死角的赞美,“爷,你怎么那么厉害呢?这要是我爹妈在,说不定就应了呢?” “所以说你们一家全是散财童子呢!我说了还没人听!今日他们来要钱办学,明日说不定得修桥了呢?后日也许就得造路了!家里多有钱也不够这么散的,更何况压根也没啥大钱,不过只是混个温饱而已,我这话可没说错吧?” “没说错没说错,说的完全正确,您就是咱们家的最强大脑!”春丫的彩虹屁马上奉上。 徐老汉继续说道:“你别看我出了50文钱,好像吃亏了,其实我为啥出这50文钱呢?不过就是想让他们赶紧把这事儿给定下来,钱都收了,那变数就少了不是?再说,以后要是他们再因为这办学的事儿找上门来,我也有个说法,咱家出钱了吗不是?这个为人处世啊,别说你们这帮孩子,就算是你爹他们几个,且有的学呢!”说完,便背着手走了。 春丫原本觉得这爷爷呢,有些爱显摆,有时候又有点儿欠,但是如今看来,这桩桩件件的事儿,爷爷心里可都有数着呢! 这爷爷爱显摆的事儿,现在想来,也许也是爷爷的套路呢?反正牛车什么的都是藏不起来的,不如干脆拿出来好好溜溜,村里人只会觉得徐老汉是个爱显摆的臭老头,家里有点啥都爱拿出来现,更会觉得他们家拿在明面上的就是所有的了。 这牛车和山头,说起来也算值几个钱,但是也不算啥稀罕玩意儿,徐老汉显摆多了,人家私底下只会嘲他两句,更不会猜测他们家到底有多少钱,有啥来钱的门路了,以后只要低调行事,也不会惹出太多闲言碎语,是非麻烦。 细思极恐啊! 原来他们家,心思最深的还是徐老汉啊! 这回回去,可得好好跟她爹做个思想汇报,这徐老汉扮猪吃老虎的本事,可得让她爹学着点儿。

入夜,春丫和徐英睡在一张床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徐英问春丫:“春丫,我就觉得你脑子里头东西可多,怎么能又想到养虾的事儿?” “想赚钱呢。你听没听过这句话,人的烦恼,大多数来自于穷。”春丫把手枕在了脑袋后头。 徐英黑暗里眨巴眨巴眼睛,“没听说过。” “哈哈哈,那你现在听说了。你看啊,咱们以前为啥吃不饱饭?不就因为没钱吗?为啥现在每日要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活,还是因为没钱。我为啥要一会儿折腾这个,一会儿折腾那个,也是因为没钱。如果有钱,就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让生活来选择你了。” 但是黑暗里的徐英很疑惑,春丫这么能折腾真的是因为没钱吗?她还以为,她喜欢的就是折腾本身呢。 春丫:欸?瞎想什么大实话。 “那有钱了,咱们就能过想过的日子,做想做的事儿吗?”徐英虽然比较成熟,但却也只有9岁,对于什么叫想过的日子,什么是想做的事儿想法还很模糊。 已经有些犯困的春丫嗡声道:“也不是啊,但是选择会更多吧。就好比没钱的时候,咱们只能吃两菜一汤,但是有钱了咱们家就可以吃十菜一汤了,这个菜的选择就会多了嘛。” 徐英没说话,过了好久,她才说道:“春丫,你说,等咱们有钱了,我可以做个女掌柜吗?” 回应她的只有春丫细细的微鼾,徐英无声的笑了,帮春丫掖了掖被子,也翻身睡了。 如今已是深秋,天亮的也晚了,所以翌日一早,春丫坐着徐发赶的牛车上路回县城的时候,天色还是黑沉沉的。 徐老汉因为得忙活虾塘的事儿,又怕村长里长两位又杀个回马枪,家里一群不懂事儿的指不定就被俩老精怪给噱进了,他决定去县城巡访大儿子家的事儿还得再等等。只可惜,离气死唐老二的目标又晚了一点。 一路上,春丫想着反正没事儿,就跟二叔闲聊天呗。只可惜不知道二叔今天不知吃错了啥,春丫说一句,他就嗯一句,说两句他就啊两句,只嗯嗯啊啊,说啥都不搭腔啊。 徐发心想,不敢,谢谢,一会儿回家还得挖虾塘呢。 百无聊赖的春丫只能收回话头,盘腿而坐,准备再练练道玄教的那啥练气心法。不过练半天,气是没练出来,把瞌睡虫倒是练出来了,头一歪,倚着装菜蔬的箩筐就睡着了,一觉睡到鹤仙居,这才被后门收菜的热闹劲儿给吵醒了。 春丫想着很久没见陈大厨了,前几日原本想着趁带徐发他们来认认门路的时候来顺便打个招呼的,不过走到半路被果树给召唤回去了,这会儿既然到了,那就去问个好吧。 探头探脑的进到后厨,春丫还没发现陈大厨呢,倒是陈大厨先看到了她,“丫头!这么久没来,忙啥去了?又琢磨出啥新菜谱没?之前说的那辣椒,成事儿了不?” 说到这辣椒,春丫恨不得捶地,“哎,别提了,全死了。” 陈师傅颇为遗憾,“啊?那这辣椒酱的事儿就黄了?县令家的盆栽咱们轻易也弄不到啊。” 一说到县令家的事儿,春丫突然想起来今天她娘得去大衍庄啊,她走的时候跟她娘说好一起去的,一转眼她就给忘了! 春丫大喊一声,我的妈呀!扭头就走,留下陈大厨在风中凌乱,咋的了这是,卢县令家的盆栽是鬼吗?说了一句这丫头就疯了似的跑了。 跑到门口见徐发还没盘好鸡,春丫便喊了一句二叔我先走啦,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家。 不过好在他们今日出门早,跑到家的时候,张氏还未走,不过已经整理好了要带的东西,坐在八角亭里等着她了。另一位等着她的,便是一大早就来敲门说化缘吃早饭的道玄。 春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玄还在一旁嫌弃,“跑两步就喘的跟个破风箱似的,可别跟人说你是我道玄的徒弟,丢人的很。” “您怎么那么大清早就在我家了?要不你住这儿得了!”春丫对这师傅,也是嫌弃的很。 “这倒也不必那么客气,安远寺那头也离不得我,你们给我收拾间屋子,可以午歇即可。”说是说不要客气,说的话却是丝毫没有客气。 这会儿张氏见春丫回来了,正急着走呢,也不接话头,只喊来了铁头,说今日如果她回来晚的话,就和道玄师傅一起去徐达铺子里吃饭,道玄点头不已。 还未等春丫喘匀气,便又被张氏拉着走了,连叫苦不迭都没来得及。 一路上,春丫大致跟张氏汇报了下准备养虾和办学的事儿,当然拨霞供也没忘记。张氏没想到一个没看牢,这娃又弄出来那么多事儿,忍不住说春丫几句:“这位小姐啊,你一天不折腾点事儿出来是不是就浑身痒痒啊?你属扇子的吗?那么喜欢兴风作浪。” “我喜欢赚钱呀,我也喜欢做销售。您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会放弃做同传而选择做外贸吗?”春丫问张氏。 “你不是说同传压力太大了吗?”张氏其实以前因为翻班忙,加班多,再加上春丫学习生活都很有自主意识,所以很少管她择业的事儿的,因为她觉得跨行如跨山,她不懂的领域就少管些好。 春丫摇摇头:“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其实你看我以前做外贸,也是日夜颠倒压力大的很,但是我就是喜欢啊。有阵子我甚至还想过去做房产销售呢! 每个人面对压力的时候,解决的途径都是不同的。有的人,是向内求索的,而我,是向外求索的。不同的职业,当然也有不同求索路径,你做同传翻译,大概率是要不停的向内求,追求自我完善的。 而我觉得有压力或者需要作出改变的时候,往往喜欢先改变外部的形态,就像现在,其实穿来到现在,我也是会因为环境改变而感到很多乱七八糟的心理压力,所以不停的折腾就是我向外求索,让自己达到平衡的一个出口呀。” 春丫说完,转头看看张氏,就见张氏停下了脚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春丫耸耸肩,“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错是没错,就是不知道你原来想的也挺多。”张氏还没从春丫的一番自我剖析中跳出来。 “哈哈哈,娘,”春丫朝周围看了看,没人,低声跟张氏说:“你别忘了,我都26了!是假八岁呀,思想肯定是很复杂的嘛。” 看着一脸玩世不恭的女儿,张氏生出几分无奈。 这娃现在就是一张普通八岁孩童的脸,继承了她现在外貌的大眼睛,之前因为黑瘦,显得眼睛大的突兀,活像一对牛眼。 但是经过这几个月春丫不停的吃吃吃,脸也圆了,皮肤也白了些,所以一双大眼睛也显得不那么突兀了,反而因为老是爱咕溜溜的转,让整张脸多了几分灵动。这娃虽然鼻梁不高,嘴唇也略薄了些,但是眉毛却长得很好,一副柳叶眉,没有一根杂毛。用柳眉星眼来形容春丫此时的面容,倒也合适。 就是头上俩小揪揪,虽然头发黑亮了不少,但是因为春丫老是爱撩自己的小揪揪,所以头上那两撮小突起总是有点散乱。 今日春丫上穿艾绿色对襟秋衫,下穿朱青色百褶裙,活像一根莴笋,张氏把女儿从头到底打量了一番,不免笑出了声。这娃真是跟以前一样,拿起来就穿,基本都不太讲究,所以以前她的衣柜里,大部分都是黑灰白三色的职业装,怎么配都不会错。 自从他们穿越至今,这还是春丫第一次跟张氏聊这些,的确啊,虽然这娃现在看着是八岁,其实灵魂却早已成年,她自己做事肯定会有自己的考量,做娘的,只要默默支持她就行了,何必管那么多? 春丫见张氏直勾勾的打量着她,也不说话,时而蹙眉时而微笑,心里想着,难道我娘是被我的智慧所折服了吗?于是她扯了下张氏的衣袖说:“娘,您也别太把我的话当真理,人跟人都是不同的嘛,咱们赶紧走吧,让官太太等咱们总归不太好。” 张氏搓了一下春丫的额头,“谁把你话当真理那真是掉马里亚纳海沟去了,走吧。” 母女俩赶到大衍庄的时候,顾妈妈已经在庄子门口等了。 见张氏母女总算到了,顾妈妈赶紧上前,说道:“张大夫来了啊,里边请,我家夫人已经到了。”说罢,顾妈妈喊来了两抬步撵,请张氏母女上轿,自己则边走边介绍这个庄子的基本情况。 这庄子与其说是个农庄,不如说是个园子更贴切些。因为靠近县城,所以占地并不大,占地就百十亩,比起一般的大庄子那可是要小不少。不过小虽小,修缮的倒是很不错。 庄子里除了种了三四十亩的粮食,还留了几亩种了些瓜果蔬菜,奇花异草,另有暖房培育了兰花名品。卢夫人还命人引了山泉进来,养了一池的锦鲤荷花,虽说此时已是秋末,荷塘里只剩了残荷,但是春丫还是可以想象荷花盛开的时候,这荷塘应该很适合写生。 最让春丫羡慕的是这庄子的主楼,居然是幢两层半的小楼,春丫嘟囔着以后也要修一幢这样的楼房,顾妈妈却说:“这楼一般庶民可盖不了,这庄子以前也是一层的,后来我家夫人嫁给了老爷,老爷有进士功名,才能盖到两层半。” “那状元可以盖几层?”春丫好奇问道。 顾妈妈笑答:“老奴也不知,这辈子也没见过状元公呢。张大夫,徐姑娘,咱们到了。” 随着顾妈妈的一声到了,步撵停在了小楼前。 这回进门,也不需要通报了,顾妈妈带着张氏和春丫一起进了客堂间,就见卢夫人正捏着一串佛珠闭目念经,佛保佑和观音奴伺立左右。 听到声响,卢夫人睁开了眼睛,眼圈看着有些泛红,颔首对张氏说:“张大夫来了啊,请坐吧。这儿是我陪嫁的庄子,没什么大规矩,需要什你可以跟顾妈妈说。”

“卢夫人客气。那咱们开始吧?”张氏直接忽略了卢夫人泛红的眼眶,就当自己啥都没看到。 “好。”卢夫人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张氏明显感觉到了卢夫人的心不在焉,便问:“卢夫人有什么特别不适的吗?” 卢夫人脸色微红,欲言又止。张氏耐心劝解:“卢夫人,您有任何不适都可以跟我说,我们都是女人,我又是你的大夫,你只有告诉我了,我才能帮你。” 经过一番挣扎,卢夫人对顾妈妈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跟徐夫人有话要说。” 顾妈妈回了声是,带着佛保佑和观音奴出去了。春丫站着没动,卢夫人见张氏也没说话,便想着也许春丫要继承张氏的衣钵,又是个女娃,便也没要求春丫也要出去。 等三人走了,卢夫人才轻声说道:“我昨日来了月信,晚间开始觉得下体瘙痒难耐,实在是碰又碰不得,说又没地儿说,您说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干净的病?是不是我家老爷从那小骚货那儿得了传给我的?” “应该不会吧…..”张氏想这也许是因为来了姨妈免疫力低下造成的,她提议:“要不然您去卧房躺好,我来帮你看看吧。” “这,这,这怎么使得?”卢夫人脸色涨的通红。 张氏微笑道:“这有什么使不得?我是大夫,您是病患,再说咱们都是女人,没事的,走我给您看看。春丫,去问顾妈妈要盆温水,要几块干净的帕子。” 春丫欸了一声,出去要水去了。 卢夫人虽然很不情愿让人看私隐部位,但是又实在难受的很,便只能扭捏答应,带着张氏进了卧室。春丫端了水来,放在卢夫人卧房的小圆桌上,便退了出去。 等到卢夫人一番擦洗整理好了,张氏便让卢夫人躺下,卢夫人此时反正也是事已至此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一切听张氏吩咐就是,张氏对她也是安慰鼓励加肯定,好一顿安抚,两人这检查做的也算是相当和谐。 这会儿没有条件取样化验,但是凭借妇产科护士长十几二十年的工作经验,张氏有个七八成把握,这就是普通的菌群失调引起的炎症。 待卢夫人整理好,喊来了顾妈妈收拾,两人回到了客堂间,张氏跟卢夫人开始细讲这事儿:“卢夫人安心,这肯定不是什么哪里传来的。导致你现在不舒服的主要原因,一个是你来月信期间,身体比较弱,这……”张氏一时不知道细菌这会儿该怎么说,很是纠结,春丫跟张氏咬了下耳朵,张氏点头继续说,“这病邪就容易侵入,关键您平日是否也很爱吃甜食?” 卢夫人虽然不知道这跟吃甜食有什么关系,不过她还是点头应是。 “甜食要少吃,吃多了就容易导致体内气息不平衡,就容易诱发这种炎症。”张氏不知道怎么说体内菌群失调,干脆瞎说个气息不平衡拉倒,反正菌群也好气息也罢,他们不都看不到吗? 一说到甜食,春丫觉得不对了,“不对啊卢夫人,不是说您现在不能吃甜食吗?不然这体重下不去的啊。” 卢夫人大白脸又一红,低声说道:“我也没吃多少,就是昨日实在觉得饥饿难忍,便吃了几块山药枣泥糕。” 春丫倒吸一口冷气,又是甜食又是碳水,却还是好言相劝:“卢夫人,您这个真的千万不能再吃了,要是实在饿了,就吃点白斩鸡,清蒸鱼,这都可以的。” “要不,你留在这里看着我吧?”卢夫人突发奇想。 “不行,家里事儿多,春丫不能留下。”张氏立刻拒绝。 “您看这样行不行,一日三餐,我都给您配齐,我家离您这儿也不远,您每日差人来拿就是。”春丫突然又想到了赚钱的门路。 卢夫人觉得这倒也可以接受,“那倒也行,菜钱我另算给你,二十两银子一月够吗?” 春丫大喜过望,面上却还强装镇定:“够应该是够了,三餐和小食我都会给您配齐,但是只一点,您别的东西可千万不能再吃,茶水也不要喝了,只能喝白水,就每日这般大小的茶壶,喝五壶白开水。” “好,可以!”卢夫人点头应道,露出了难得的女儿家的一丝天真执拗之态,“可我这…..”她又看向张氏。 “一会儿我娘给您开个方子,到时候您让下人给煮了水,晚间洗洗就行了,另外得忌口,糖也要禁食。过个七八天就能好的。”春丫微笑回道。 张氏也在一旁保持微笑,但是心里却想打人,开个鬼的方子,她哪里知道啥方子?她只知道得吃点什么奶酪啊,发酵制品啊,调节体内菌群,保持关键部位清洁干燥。 哦,想到这里,张氏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做工精细的小布包,递给了卢夫人,“这个呢,是咱们母女俩,按照咱们家的医书所记载做的,叫月月安,就是专门月信的时候用的,您可以试试,应该是比您现在用的更好些。这个月信期间的清洁,也很影响生育和妇科的…..反正您先试试吧。” 春丫真是要为张氏鼓掌,没想到她娘也是个营销小能手呢! 接过张氏递过来的小布包,卢夫人打开一看,里头是几条白色的长条状物体,表面是细棉布,里头也不知道塞的是什么,还挺厚实的,不说还真不知道是用在那方面的,不过既然张氏作为大夫都推荐这个了,那她肯定愿意试试,便道:“行,那我一会儿用了试试,只是这价钱……?”这东西做的颇为细致,卢夫人也不是爱占便宜的人。 “那我也不跟您客气了,因为您别看这小小一条,做起来真是颇不容易,一个月最多能做一两批。这些您先用吧,送给您了,待下次来的时候要是您需要,咱们再论价格买卖。”张氏本来跟春丫两人商量好的就是第一批用来推广,并没有什么定价,具体定价还得看产量和需求。 卢夫人因为刚才的妇科检查,自觉跟张氏亲近不少,便也不再客气,收下了。 今日张氏的问诊就算是要结束了,关于这内分泌的毛病,这会儿没B超又没化验的,真的很难检查,她就又不得不假模假样的把了个脉,看了看舌苔,摸出一小瓶子芝麻丸给卢夫人。 然后便是春丫带着卢夫人继续巩固巩固简单的大体重健身动作,不过在此之前,春丫要求先要称重。 一听里头喊要称重,守在门口的顾妈妈和佛保佑两人相视一看。那称重要用的秤真是谁买谁知道。 两人跑遍沛丰县的大街小巷,一说要买把能称200斤东西的秤,是个人都要问一句称啥,佛保佑说称粮食,人家说她是不是傻,买个斗不就成了? 顾妈妈说要称娃,人家说你家什么娃长200斤?那卖称的最后还拍胸脯保证,就买个能称七八十斤的,妥妥够了。 最后两人无法,顾妈妈只能包了个头巾,找了家最不起眼的秤铺子,说是要买来称猪的,那人还说得等上两天,这么大的秤铺子里没有现成的,得现做呢。 这不,今早这秤刚送到,那送秤的送到门口还问呢,哟,这大庄子,可养了多少猪啊?以后再要用秤可得找他啊。 看门的送进来那秤还问顾妈妈,咱们养猪了吗?把顾妈妈吓的,还好夫人没在旁边,不然哪怕她是陪嫁的妈妈,估计也落不着什么好! 里头喊了要秤,顾妈妈咬牙取了来,可这怎么秤啊,几人又犯了难,总不能把卢夫人腿脚绑了吊秤头上吧? 还是春丫想了个办法,让顾妈妈找了个大大大大大大箩筐来,四角打四个洞,栓上麻绳,卢夫人就坐在箩筐里,喊来四个壮丁,一二三,听口令,春丫喊一声抬,四人便抬起横穿在称上的扁担,顾妈妈赶紧放码看重,一番折腾之后,卢夫人的体重终于称好了,整整185斤。 称好重,四个家丁退出门外,顾妈妈跟了出去,喊住了四人:“欸,你们四人过来。” 四人依言走到了顾妈妈跟前,顾妈妈继续说道:“夫人的体重,那是私隐,如果外头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或者说起,那我就都算在你们四人头上,知道吗?” 那四人自是点头应是,说是打死都不会将这事儿说出去的。顾妈妈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让几人走了。 客堂间里头的卢夫人听闻自己的体重,也是面红耳赤,很是不好意思,“我可真是,成老母猪了。” 张氏安慰她道:“你只是病了,等病好了,就会轻的,没事的,要有信心哈。” “谢谢你啊,张大夫。”卢夫人这句谢谢是她发自内心的,她的婆母,甚至相公,都说是因为她又懒又馋,才会越来越胖,只有张氏说,她这是病了,此刻她也愿意相信张氏,等病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谢啥,都是应该做的,你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事儿,我自然也要做到我答应你的事儿。好了,我该走了,过两日再来。春丫,走吧。”张氏起身告辞。 “可……”卢夫人想着还有件事儿呢。 “怎么了?”张氏问道。 春丫突然也想起来了,“娘我答应过卢夫人教她认字呢!” “哦…..可我得去趟医馆啊,那洗浴的方子不还得让医馆抓了送过来吗?”张氏心想这女儿也真的是,能不能不知道啊,劳是真的劳,整天整天的给自己找事儿,还说是自我救赎,这算哪门子救赎? 春丫觉得自己除了吃芝麻糖,估计还得来点儿核桃仁,这刚说完方子事儿,看了个热闹就忘了,可张氏根本不知道什么方子,这事儿她知道啊,便假装积极的喊道:“我写我写,我现在就能写,那方子我都背出来了,我写完了娘给检查检查就行。”

张氏佯怒道:“你这孩子,别胡闹,卢夫人还等着呢。” 卢氏自然是客气的,“没事,张大夫检查过就是了,这学医也得多听多加看嘛,佛保佑给徐姑娘磨墨,张大夫请。” 说完,卢氏便带着张氏母女到了客堂间旁边的书房,也不消多时,佛保佑便磨好了墨,铺好了纸,请春丫写药方。 张氏站在一旁,也是好奇的很,看这倒霉孩子能写出什么来。 春丫拿起笔,哟,这卢夫人写字写不来,用的笔倒是鼠毫,不错不错,很久没用过了,甚是想念啊。 提笔沾墨,春丫挥洒自如,一副挥斥方遒之姿,写的却是:益母草、百部、红花、蛇床子、苦参,金银花各五克,煮水洗用。 写完拿起那纸张吹了吹,递给张氏,说道:“娘,您看我些的对不对?” 张氏心想,鬼知道对不对!? 她对卢夫人说了句:“失礼了。”便把春丫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这写的靠不靠谱啊?哪儿来的这方子?” “您的啊,洁而洁洗液啊,以前您老把这玩意儿放马桶旁的架子上,我每次上厕所都会看八遍说明书,在家上了几年厕所,就看了多久这配方。还有洗衣液的配方我也能背,可惜这儿没原料。”说完春丫还假意摊了下手,一副假模假样的小儿之姿。 张氏无语了,这娃真的,记忆力说好吧,老是会把自己手头在干的事儿给忘了。可要说不好吧,这种奇奇怪怪年代久远的事儿反而记得很牢。她想她也不是这基因啊,这娃怎么长的脑瓜子啊? 拿了那方子,张氏只能继续营业,转身对卢夫人说,“这方子这孩子倒是记下了,一会儿我去仁济堂抓了药,让人给您送来,夫人切记只能外洗,不能灌洗啊。至于春丫……” “张大夫您先去忙吧,一会儿我让人把春丫妹妹送到家,您就放心吧。”卢夫人突然叫春丫妹妹,搞的春丫一个哆嗦。 “那……”张氏还有些犹豫。 春丫倒是觉得无所谓,对张氏说道:“娘您先走吧,我丢不了。” 虽说张氏还是挺不放心把春丫一个人留在这儿的,但是想着这娃前面就说自己已经26了,算了,随她吧,卢夫人也没必要为难春丫不是? 于是便跟卢夫人告辞,叮嘱了几句春丫千万别调皮,便走了,卢夫人喊来顾妈妈叫马车把张氏好好送去医馆。 待张氏走了,春丫提议卢夫人先出去走走,运动运动,不能老闷在屋子里,不过卢夫人得先换身衣裳。 这位卢夫人,要说也是位讲究人,就只是见他们母女俩,也是头戴金银珠钗,手套金玉宝石镯,腰间别了四五个各色荷包。衣衫更是一件套一件,锦衣华服,远看就好像被衣物首饰绑架了一般。 这么穿,别说跑跳了,刚刚春丫示范的几个胯下击掌,上抬侧腰,胎儿跪趴这些运动都没办法完成,穿的实在太繁复了,动都不太好动。 虽然卢夫人觉得散步而已,何必还要那么费劲的换衣裳,但既然春丫要求了,换也就换了。回到卧室,春丫提议自己来替卢夫人挑选衣物,卢夫人点头允了。 喊佛保佑和观音奴搬来今日携带的一大箱子衣物,春丫上下翻找一番,好家伙,没一件轻便的,勉强从中选了件窄袖的褙子,一条灯笼薄衬裤,外加一条香云纱的轻薄罩裙。 深秋时节穿这些可能有些冷,加上一件织锦缎的披风,热了脱起来也方便,最后春丫还让佛保佑帮卢夫人除去了所有叮铃咚隆的饰物,轻装上阵。 除去一身枷锁的卢夫人跟着春丫绕着庄子散步,两人步行至花圃,春丫指着地上的一排辣椒问道:“夫人是爱吃这辣椒吗?” “这个可以吃吗?”卢夫人擦拭着额头上的细微汗珠,继续说道:“我种了就为了好看,过年过节摆上一盆,红红火火,寓意好,倒是不知道还能吃。” 春丫笑说,“可以吃啊,要不卢夫人给我两株,改天我做好了辣椒酱给夫人尝尝?” “可以啊,顾妈妈,让人给春丫妹妹挖一些,一会儿放马车上一起带走。”卢夫人答的爽气,本来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给一些她也无所谓。 成了! 春丫从进门就看到了这片辣椒,上次种籽儿失败了,这次直接挖两株回去,再要是失败了,那就说明她命里不适合种辣椒,趁早放弃拉倒。 不过她觉得只要大金和铁头不捣乱,她成为辣椒酱女王的梦想还是能够实现的。 绕着庄子走了小半圈,春丫便说回去了,这卢夫人体重实在有些不轻,走的太多反而不好,对膝盖伤害太大,什么事儿都得讲个循序渐进不是? 回到小楼,春丫开出今日卢夫人午食的菜单,白切鸡四分之一只,蒸鱼一条,再要一盆氽烫过的菠菜拌上一点头抽撒上一把芝麻就行了,再加一小段蒸山药。 顾妈妈应声退下让小厨房准备餐食去了,这边卢夫人也没闲着。春丫从卢夫人那巨大的,没有任何使用痕迹的书柜里,抽出一本诗三百,翻开便开始教卢夫人念诗认字。 “这女子启蒙,不都是从女戒开始吗?”卢夫人有些疑惑,虽然她不识字,但春丫这摊开的一页,看着也不是女戒啊。 “夫人想读女戒?”春丫反问。 卢夫人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 “呵呵,我也觉得那书写的没道理呢,改天要是哪个写本男戒出来,我倒是想读一读。”春丫说完做了不屑一顾的鬼脸。 “噗,不可胡说。”卢夫人这还是第一次笑,她笑起来,白嫩嫩的脸上居然还带了两个小酒窝。 真是笑和不笑,完全就是两个人啊,春丫呆呆的说道:“卢夫人,您笑起来很好看啊,以后要多笑笑啊。” 卢夫人转头看向这个小女孩儿,还是一派天真的模样,还未经历过那些所谓的人事,真是好年岁啊,她对春丫又笑了笑,说:“好呀。” 今日春丫选的两首诗,就是特别简单的早教启蒙用的诗。翻看这诗集,春丫发现唐朝那几位大佬还是占据大多数的版面,但是宋元明的诗歌却是没有的,所以这个空间跟她来的地方,有可能就是在唐之后有了不一样的契机,造就了不一样的文明。 不过这些现在也不是她能考虑的,眼下,她能把日子安安稳稳过下去,全家能在这儿有块立足之地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等到卢夫人把两首启蒙诗给通读下来,字基本都认识之时,顾妈妈走了进来。 她走到卢夫人身边,低声问道:“夫人,饭食已经好了,现在用饭吗?” 卢夫人早上又费了体力又费了脑力,早就饿了,点头说好,还留春丫道:“春丫妹妹,吃完再回家吧?” 春丫心想,谁爱吃谁吃,这种减肥餐她上辈子也是吃够了,清蒸白煮的哪有爆炒油炸的好吃?!再说今日她还想吃点别的呢!便婉拒道:“我得早些回家呢,一会儿我娘该急了。夫人请用吧,要吃饱哦,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别的。” 既然如此,卢夫人也不留春丫了,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便让顾妈妈好生把春丫送出去,说好了明日起,一日三餐都由春丫做好了,卢夫人派人去取。卢夫人又让观音奴取来二十两银子,说是饭资。春丫微笑收下,贴身放好,行了一礼,跟着顾妈妈走了。 待春丫走后,卢夫人的饭菜也来了,观音奴在一旁为卢夫人布菜,佛保佑整理好书房,便跟卢夫人请示是否现在要把东西收拾一下,一会儿准备回府。 卢夫人没有答话,吃着观音奴给她剃好的鱼肉,佛保佑也不敢催促,直到卢夫人把一整条鱼都吃完了,才说:“不用理了,一会儿等顾妈妈回来了,你跟她走一趟,去府里把我日常穿戴要用的东西都带来,跟老爷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适,准备在庄子上修养几日。” 佛保佑低头偷偷和一旁的观音奴对视了一眼,应了声好就要退出去,卢夫人又叫住了她:“把我的绣架和苏州送来的丝线都带来,另外把我常用的几块插屏也带来。” 佛保佑回了声好,匆匆出了门,找顾妈妈去了。 而此时已经到文苑街巷口的春丫,心中正在感叹,还是马车好啊!看看,这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已经到家了,真是太高效了!还是要努力搞钱,争取早日开上,哦不是,赶上马车啊! 待车在春丫家门口停稳,马车夫帮忙把辣椒都给卸了下来,虽然春丫说是要两株辣椒,但是卢夫人却很客气的让人给装了小半车。 她刚想喊呢,张氏就开了门,她是听到院子外头有声响,这才出来看看的。 “娘,我回来了,您看,卢夫人给了那么多辣椒呢!”春丫难掩兴奋。

张氏看着门口的辣椒,假意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能拿卢夫人那么多辣椒呢?” 那车夫见家里大人出来,也不多留,跟张氏点头告了声罪,便赶车走了。 等那车夫离开,母女俩分了两趟把辣椒给搬进了院子,张氏这才跟春丫说道:“你一早就看上这辣椒了吧?” “嘿嘿,知女莫若母嘛,娘,您说咱们现在直接把这辣椒种下去,存活的概率是不是会比用种子种来的高?”春丫虽说自己是各种小能手,但是对于种菜之类的基本功,那是相当欠缺的。 张氏摇摇头,“现在不能种了,这都十月底了,天太冷了,肯定不行,要不就留一部分辣椒籽晒干,明年开春了再种吧,这儿也没什么塑料大棚什么的,种植还是得顺应气候温度。” 觉得张氏讲的还是挺有道理的春丫点点头,“行,就听您的,咱们先把这辣椒给采了,一会儿再挑品相好的给他们来个剖腹产。剩下的就统统做成辣椒酱!我的天啊,拨霞供配辣椒酱,我要哭了!” 紧接着春丫小手一伸,“娘,给钱,我要去买兔子。” 张氏问:“买兔子干嘛?” “我之前跟您讲的嘛,拨霞供就是兔肉火锅呀,一会儿咱们就去买个兔子,买点新鲜羊肉,片成片,晚上吃火锅吧?”想想就有些小激动呢。 张氏想着吃火锅的话,岂不是不用煮饭了?挺好,立刻同意:“行,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吧,还得去买个合适的锅,或者要不然就就着陶炉吃也行,一会儿我再做点蛋饺吧?” 母女俩说走就走,收拾收拾就准备去采买了,春丫这才发现铁头怎么不在家,便问:“娘,铁头呢?” “哦,跟道玄师傅去你爹铺子里吃饭去了,一会儿午歇你爹带他去书院。今日说是去跟先生见个礼,明日就能去读书了。” “啥?这书院啥时候找的?我怎么一点儿不知道?”春丫想自己现在家庭地位不行啊,怎么这种大事都不知道。 张氏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还没跟春丫说过呢!原来昨日下午道辛来说已经帮铁头问好了学堂,是离这儿不远的叠桥巷董员外家的董氏私塾。那董员外有钱,族中子弟都爱投奔到他这儿来,这来的人家多孩子更多,董员外便延请了西席来教孩子们念书。 这董氏私塾请的西席也颇有些名望,渐渐也有周围外姓人家的孩子要去,董家一般都能答应,只是这外姓人家的束脩收的颇不便宜,一月500文,包一餐饭食,家里条件过的去的人家,才愿意送去。 张氏和徐达考虑的是这叠桥巷离他们家很近,铁头上下学方便,虽然500文的束脩的确不便宜,但是他们也算能负担得起。 道玄今日来也是听闻过那董家私塾的郭先生虽行事豪放,但学问其实是很好的,只因不太爱受管束,所以几次婉拒了三山书院的邀请,给铁头这类小小子启蒙,也实数大材小用了。 听完张氏说的这事儿,春丫心中倒是有了疑虑,他们家铁,找的师傅是这样的,找个先生,据说又很豪放?这铁头以后,咋办啊?会不会被俩老师带歪啊?他可还是个孩子! 对于春丫的疑问,张氏是这么说的:“哎,豪放些就豪放些吧,他大哥已经够细致了,再来个细致的我怕自己承受不了,豪放些也挺好。” 春丫笑嘻嘻的贴上去,“娘,您看我豪放吗?” “噗,你这不是豪放,你这是女疯子,以后等你学了你道玄师傅的武艺,你就可以做个武疯子了。”张氏取笑起春丫来,那嘴也是坏的很。 不过春丫根本不在意这些,母女俩嘻嘻哈哈出了门。 到了大街上,两人先去铁匠铺看锅子,找了一圈,这铜炉锅子得定做,连铜都得等,这种金属都有严格管制的,想当场就买,基本没戏。 春丫灵机一动,拉着她娘到了木匠铺子。他们也算是方木匠这儿的老主顾了,方木匠正忙着手上的活儿,见是老主顾,也不特意招呼,只说道:“老板娘要啥自己挑啊,有啥要定做的招呼一声哈。” 张氏点头说:“行,您忙。”转头问春丫:“你找什么呢?” 而此时正在铺子里看桌板的春丫找到了块称心如意的桌面,她对张氏说:“娘,您看,这小圆桌做上六七个人够吧?这中间叫老板挖个洞,下头放上陶炉,上头放上砂锅,不就行了?到时候咱们拿几把板凳这一圈一座,完美不完美?!” “呵呵,倒也不是不可以哈?”夸是不能夸的,夸了这娃尾巴得再翘高点呢,但是这法子嘛,张氏也觉得还挺好。 春丫见张氏不反对,便对方木匠说:“方师傅,这小圆桌中间打个洞行不行的?” “行倒是行,就是,没这么干的啊。”方木匠疑惑了,图啥啊?买个桌子,中间还钻个洞,那你东西端手上吃得了,还要桌子干嘛?就图那个圈吗? 张氏道:“呵呵,这孩子就是主意多,您就给她挖吧,大小就跟……您家那砂锅那么大就行了。”说完张氏指了指方木匠家厨房门口正炖着的砂锅。 “那你们少一块木板,价钱可不能少啊,这小圆桌还是得150文啊。”方木匠心想,管她娘的,只要付钱,一个桌子只要一条腿他都没意见。 “那是自然。”张氏当即付了钱,双方说好晚饭前方木匠把改造好的桌子送到他们家去就行。 两人出了木匠铺,去了趟恒发升,采买了些炒辣椒酱要用的香料,顺便还买了点芝麻酱太油和南北干货。这些钱,都是春丫出的,因为明天之后她便要给卢夫人准备餐食了,这些调味料和香料干货,大多数是要给她用的。 说到卢夫人给的那二十两银子,张氏承诺,这笔钱赚的都算春丫的。只一点,不能为了多赚点儿而偷工减料,而且这个月家里的一日三餐,春丫都得承包,反正多做一点也是做嘛,她可以配合给她打个下手。 春丫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反正一个人也是做十个人也是做。关键他们家就一顿早饭需要操心,张氏现在平日又不在家,徐达他们白天也在店里,铁头也要去读书了,白天家中就她和大金,吃啥都行啊。晚食反正徐达他们也在铺子里吃,有时候饿了,回家补吃一点就行。而且一家人吃了那么久的一锅炖,也没啥人会挑剔,好办的很。 母女两人,当娘的觉得自己把头疼每天吃啥的锅给甩给了女儿,而且还没啥成本,心情愉悦;做女儿的觉得自己捎带手就能攒下好几两的私房钱,根本没啥难度,心情更加愉悦。 两个愉悦的人手搀着手,去了菜市。这菜市跟城里的市集不同,那市集都是零散的小买卖,农家自己有点土产手工小吃点心,拿了到散集上卖,每日给上五文的摊位费,不到中午就要收摊。 而这菜市则是官办的集市,摊位租户都是固定的,租子也是一年一付,每日从早开到晚,除了价格比散集要贵上两成,方便还是挺方便的。 猪肉羊肉倒是买起来很方便,就是这兔肉,这会儿都没了。他们这儿养兔子的人家不多,所以这兔子肉有没有也是很随机的。 两人兜了一大圈,问了好几家摊位,都说没有。正当两人准备走的时候,春丫瞥见一个肉摊旁放了个竹笼子,这笼子里头好像装了个兔子。 春丫走近一看,这兔子…..怎么那么眼熟?! 她喊了声娘,张氏走了过来,春丫悄声说:“娘,您看那兔子,是不是咱们家的那只?” “怎么可能?”张氏说是说不可能,但是蹲身一看,这货真的像是自家的那只啊,那兔子被大金咬破了耳朵,好认的很。 母女俩蹲在那里,面面相觑,老宅肯定不会拿来卖的啊,他们还没说要卖,老宅怎么可能自说自话呢? 那肉摊老板见两人蹲在那里看兔子,便问:“两位想买兔子?这兔子中午刚送来,这还没来得及杀呢。你们要的话,便宜点卖给你们吧?” “便宜点是多便宜?这卖兔子的人,老板可认识?”春丫起身问道。 “连皮带毛算你10文钱一斤,这价钱够便宜了吧?这兔子是我家亲戚刚送来的,才抓的呢,秋收刚过的兔子最肥了,你们要不要啊?” “行吧,你把这兔子称一下,但是这竹笼子得给我们,不然不好拿。老板您贵姓啊?下次我们再买兔子还来找你啊。”张氏不动声色的打探,决定先把这兔子买下来再说。 “欸,客气客气,免贵姓叶。以后再要兔子你们可得早点来,这兔子肉有没有,每天也没个准的。”那肉铺老板答道。 “哦~叶老板,你家亲戚也姓叶吗?”春丫假装一派天真的问道。 “是呀,我家远房的叔伯兄弟嘛,肯定跟我一个姓呀。这兔子6斤多一点,就算你们6斤吧!一共六十文钱,以后要买啥肉,还记得来找我啊!”那卖肉的嘴不停手也不停,一会儿便把称好的兔子给塞回了竹笼里。 张氏付完钱,拎了兔子带着春丫便走了,母女两人路上还在嘀咕,这家里头莫不是进贼了?那鸡棚现下不是应该晚上有专人看守的吗?不过他们那山头现在还属于半开放性质,真有人跑进去,的确看守的人不一定能知道。这可不行啊,以后要是扩大养殖了,这安保系统不升级,这不是等着被薅秃噜吗?好在现在发现的早,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待两人回到家中,见家门口已经蹲了铁头和道玄一大一小,大金又不知道野哪儿去了。 张氏连忙上前开门,春丫嘴角一歪,问道玄,“师傅没翻墙啊?” “这臭小子死活不愿意上墙,我能怎么办,留他一个人在外头被人拐了还得去找回来,多麻烦?弄的我跟个叫花子似的,欸,你买了兔子?晚上吃兔子?红烧吧!”道玄一眼看中了春丫脚边放着的兔子。

铁头一听兔子,上前就是一阵摸,越摸越不对,“姐,这兔子不是咱家的吗?” “你也觉得是吧?!咱们在菜市看到就买下来了,可能是有人偷了卖出来的。这事儿明天还得跟二叔三叔说说呢。”春丫觉得最好他爹还是要回去一趟,把这防盗的事情给安排安排。她家现在就又到了一个人最好扯两半用的境况了。 铁头听春丫这么一说,赶忙对道玄说,“这兔可不能吃,我姐说它是光荣娘亲呢!” “啥玩意儿?!” “就是生了很多很多小兔兔的兔子娘,就叫兔兔的光荣娘亲!”铁头一本正经的跟道玄解释。 道玄才不管这些,问春丫:“那不吃兔子吃啥?你还买了啥?我这一天天的可为你们家操碎了心,我可不是道辛啊,别想用俩八宝饭就打发我。” “火锅吃不吃?买了骨头熬汤,一会儿涮羊肉吃啊。再给师傅您调个秘制蘸酱,包您满意!”春丫自己说着说着,口水开始疯狂分泌。 “啥玩意儿?” “拨霞供嘛,就是兔肉换羊肉。”春丫解释道。 “哦,那行,你早说拨霞供嘛。那啥,羊肉买够了没啊?今天一天啊,我跟你讲,可是累死我了……” 三人伴随着道玄的唠叨进了院子,春丫和张氏开始洗洗涮涮准备吃食。 春丫负责片羊肉,虽然她刀工很一般,但是张氏不讲究这些,能片成片就行了。而张氏则把买来的五花肉剁碎加葱姜水和盐调味,生起陶炉,打几个鸡蛋,拿出把铜炒勺,勺里放一点猪油,倒入蛋液,铜勺在陶炉上加热,张氏手一转,把蛋液均匀的铺展在铜勺上,等蛋液凝固,放入猪肉沫,蛋皮一包,一个蛋饺就做好了。一会儿功夫,张氏便做了满满一大盆蛋饺。 她还剩了点肉沫,加上颗鸡蛋,搅打上劲儿,拿个小铜釜放在陶炉上,倒上半釜的油,炸起了肉丸子。 炸好丸子顺便还炸了点桂花肉,撒上一点自己磨的椒盐,让春丫拿出去吃。春丫今天就没吃午饭,刚去采买的时候路上买了个包子吃,这会儿正饿着呢,这桂花肉还没端出去,就被她吃了小半盆。 把这肉端给道玄和铁头的路上,春丫还给搂了搂松,所以端给他们的时候看着还是满满一盆。铁头还说呢:“姐,你赶紧也吃。” 春丫一副慈姐样,“没事儿,你多吃点儿,师傅也吃。”说完还给他们一人捏了一块,一派姐友弟恭之象。 “师傅,今天铁头见先生,如何啊?”春丫其实一直挺关心铁头的学业,因为她觉得吧,靠石头估计有些难了,读书这事儿还得靠铁头。 道玄停下BIA唧BIA唧吃肉的嘴,答道:“那魏先生为人也算豪爽,我看着还行,铁头嘛,资质也就那样了……” “师傅,您当着娃的面这么说不太好吧?!”春丫抗议道,虽然这是事实,但是怎么能当着铁的面说呢,小朋友不要面子的吗?! 铁头却浑然不在意,“师傅说了,资质平庸有资质平庸的好。” 春丫问:“哪里好?” “长寿。”铁头回答的很顺口。 无法反驳!!! 春丫端起营业性笑容,摸了把铁头的小卷毛,说:“师傅说的,很有道理。” 她转头又跟道玄说:“是弟子浅薄了,师傅您继续讲。” “说到哪儿了?”道玄嗦了嗦手指。 “铁头资质一般。” “哦对,资质也就那样了,现在魏先生这儿读上两年也挺好,这郭先生不似那老学究,虽说有些跳脱,讲经义也没我讲的好,但是总体来说也算不错,500文一月,勉强算值了。只是……”BIA唧BIA唧,道玄又吃了起来。 “啥?!”真是烦死了,一句话要到底要分几段说? “你让你铁跟你说呗。” 春丫怀疑道玄故意吊她胃口,转头问铁头,“今日去看学堂可还中意?” “还成吧,人挺多,姐我以后可以跟他们一起玩弹弓吗?”铁头头也不抬的回道。 春丫眨巴眨巴眼,“行啊…..”转头又问道玄:“到底只是啥啊?赶紧说吧,求求您了。”百爪挠心有没有! 道玄哈哈一笑,“这孩子倒是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太放在眼里嘛,很好,哈哈哈。咱们今日去看那学堂建造的颇为气派,他们也不似三山书院般有统一的儒衫,所以大多都穿着华贵,偶有他们董氏子弟家境一般的,听说也都是董员外资助这些吃穿用度之物的。我本来担心铁头年岁小,会被这些身外之物影响,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春丫点头,原来如此。的确啊,他们家家境普通,把铁头扔进富人堆里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要是因为攀比什么的让铁性格扭曲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问铁头:“铁啊,你说,要是你的同窗都比咱们家有钱,你会不会不开心啊?” “为啥要不开心?他们的钱,跟我有啥关系?先生说了,钱不钱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学问呢。”铁头认真的回答。 春丫心里吐槽,呸!钱不重要还收500文一月束脩?! 她继续摸铁头满头钢丝般的卷毛说道:“也是啊,如果有谁欺负你,你也别怕,咱们自己做到不卑不亢就行了,人家怎么样是人家的事儿。” “我不怕呀,谁欺负我,我让大金咬他们!” “那倒也大可不必!”春丫想想又说,“读书去不能带狗的吧?” 铁头一本正经的回答:“咋不能带,今日我就带大金去的,先生也没说不能带啊。” “行吧,只要你们不被赶出来,爱咋样咋样。”春丫也懒得跟小娃娃争论,小孩子嘛,只能让现实来教育他们。 只是……. “师傅,咱们铁都要去学堂了,这名字,是不是该改改啊?先生叫名儿,一喊徐铁头,听着就觉得读书读不好的样子。” 这名儿张氏早就提出要改了,只是徐达说等过年开祠堂祭祀的时候再改也不迟,于是便混到现在。 道玄一听要给铁头改名字,便说:“那得问问你娘,生辰八字说来我听听,到时候缺啥补啥就行。” 春丫心想,你到底是个和尚还是道士?怎么越看越觉得是个假和尚真道士啊。不过嘴上还是说了句好,便去了厨房问张氏铁头的生辰。 一听春丫这么问,张氏正在切萝卜片的手停了下来,握着刀呆立良久,最后憋出一句:“我不知道啊。” “这种事儿怎么会不知道?!铁头难道不是亲生的?”春丫惊讶的喊出了声。 张氏微微蹙眉,“轻点儿!是亲生的!你哥跟你的我也不知道啊!” 纳尼?! “哎,你不知道,我这个原主的记忆,全部都是徐达,就是你那破爹怎么打骂她,怎么抢家里的钱,卖家里的地,怎么从地里刨食又饿个半死的这种苦难事儿,所以我刚醒的时候,下意识就想把你爹暴揍一顿嘛!你们几个的生辰的记忆真的没有!只能记得你们差不多什么时节出生的。”张氏说完,把菜刀往砧板上一剁,菜刀稳稳的插在了砧板上。 春丫觉得他爹今天完了,虽然他们都知道,他爹的灵魂已经换了,但是迁怒这种事儿……就很难说了! “不过这种生辰,族谱上应该会有吧?”春丫突然想起来这个。

“可是这儿一般也不太会开宗祠,查族谱的吧?一般都春节祭祀的时候开宗祠的吧?”张氏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因为他们虽说地处南方,民风相对开放,但是祭祀女性也是不能参加的,只能做做外围的准备工作。 “哎呀,算了,就起个朗朗上口的得了,不用这么复杂了。反正叫啥都比铁头强。”春丫边说边走出了厨房,张氏还在后头喊:“多想几个,老徐家用的上!” 回到客堂间,春丫就跟道玄说:“师傅,不用算了,我娘说了我们家铁就起个朗朗上口的名儿就行,不用搞那么复杂。” “行啊,”道玄也不勉强人家这些事儿,“铁为金,叫鑫我看就不错。” “徐鑫,”春丫念了一遍,“不错,挺好。那我石头哥不就能叫徐磊吗?” 铁头问:“我叫鑫,哥叫磊,那姐你叫啥?” “蠢~”道玄条件反射的接道。 引来春丫一顿暴怒,师傅不想认了,叫他赶紧回他破庙去! 道玄见春丫气的不轻,赶紧补救一下,“说笑说笑,徒儿莫气,既然你弟是金,你哥是石,那你是女孩子就……水吧?叫淼可好?” “徐淼~”春丫念了一念,“我觉得春丫也挺好啊,为啥要改?改了我该不习惯了。” 刚穿来的时候,春丫对自己的名字是不太满意的,一个叫春的女子,听起来就不咋滴。不过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特别是在她见识到了佛保佑和观音奴之后,她甚至觉得自己春丫这个名字还是不错的。 现在又要改,她又觉得有点麻烦,都叫习惯了不是? “姐姐,就叫徐淼,我觉得好听呢!姐姐不改,我也不改了!”铁头行使起了小孩儿的耍赖权利。 春丫无奈道:“行吧,徐淼就徐淼吧,叫着也不算突兀,说出去一看就是咱们家的孩子,哈哈,挺好,就这样吧。 对了,盖头是木头做的,可以叫森,然后金木水火土,四头叫焱,五头叫垚,怎么样?” 铁头挠挠脑袋,“姐,我还不是很识字啊。” 春丫转头又问道玄:“师傅,怎么样?!这名儿起的机智不机智?” “机智机智,没事儿还能在家摆个五行八卦阵玩呢。”道玄答的很是敷衍 几人刚商议完这名字的事儿,门口就有人喊:“徐家是这儿吗?” 春丫回了一声来了,便去开门。 一开门,原来是方木匠家买的桌子到了。送桌子的是方木匠家的大儿子,继承了他爹的衣钵,人家都叫他小方木匠。 让小方木匠把桌子给搬到了饭厅,春丫喊了张氏,几人把原本的饭桌腾挪了下,这饭厅放下这两张桌子倒是正好。小陶炉矮了些,春丫找了俩板凳把陶炉给垫高了,砂锅放进那桌子中间的圆洞里,倒是正正好好。 这配菜也配好了,骨头汤也熬上了,就等徐达他们回来了。 为了解决铁头和道玄三分钟一问造成的焦虑感,张氏让道玄师傅带着铁头回房去准备下明日上课要用的东西。而春丫这会儿才想起辣椒酱还没炒。 要说这辣椒酱吧,她炒是没炒过,不过凭借记忆里的味道,加减调料她还是可以的。 炒这酱,油肯定得大一点儿,用她娘炸丸子沥下来的油正好,抓上一小把已经洗净晾干的辣椒,切成丁,再把浸泡过的香菇也切丁,蒜末也不能少,油热下锅,翻炒加盐和糖和一点点太油,起锅之前加一把炒熟的白芝麻,行了,简简单单的配料,要的就是这个味型。 一直等到天渐黑,张氏刚想说不等了,边吃边等,那边徐达他们就回来了。 “我天,终于来了,就不知道家里等着早点儿打烊?!啥人啊!春丫,赶紧给为师下羊肉!”迎接徐达的是道玄的碎嘴子。 “好嘞~”春丫端起一盘羊肉,整个倒了进去,又给他师傅调了一小碟蘸料,“师傅您尝尝,这酱我刚炒的。” 片薄的羊肉,只要烫上一小会儿就行了,道玄撩起羊肉,沾了调料,就往嘴里头送。 “嘶~~嘶~~嘶~~~辣~~好辣~~~”一边喊辣,一边暴风吸入,吃完碗里的,喊了一声:“爽!” 看着道玄的吃相,简直不能忍了,春丫自己撩了一筷羊肉,张氏先给铁头撩了一筷,让他自己多吹吹再吃,自己也赶紧再撩了一筷,这个速度就得快,不然那道玄能分分钟给你吃完。 几人很快吃完了第一盆羊头肉,张氏转头看徐达石头盖头三人还站在门口,便道:“愣着干嘛,快来吃啊,赶紧的,春丫还炒了辣椒酱,你们少加点,蛮辣的,不过很好吃。” 徐达嗷一嗓子,扑上了桌,边唏哩呼噜的吃着肉,沾着辣椒酱,边问张氏:“咋想起来……” 张氏朝他眨眨眼,抬眉朝道玄看了一眼,徐达会意,收敛了下激动的心情,“这个锅子,还不错哈,春丫辣椒哪儿来的?” “哦,卢夫人那儿要的,对了,明日中午可以让卢夫人吃这个,挺好!!”羊肉比猪肉脂肪含量要低,减肥期间倒是可以吃,高汤不用骨头汤,用蔬菜熬高汤也非常好吃! “咋还要给卢夫人准备饭食呢?”徐达这会儿就觉得自己呆在家里时间太少了,怎么家里这些事儿他都不知道呢?看来得抓紧培养石头,自己才能早日脱身了!哦,不对!石头还得念书呢!没劲没劲。 春丫便把今日的事儿闲聊般跟徐达说了说,最后特别强调了下那兔子的事儿,徐达点头道:“这事儿是得解决下,万一以后咱们那移栽的果树真能成呢?那岂不是等着人来偷?明日一早我跟你叔他们回去看看去。不过这铺子里头的事儿,盖头,你行不行?” 盖头如今因为徐达他们不回村里,徐达怕他一个人赶那么长的路不安全,反正客房也收拾出来了,便让他跟着他们住在县城了。 此时正在努力往嘴里塞张氏特大号蛋饺的盖头抬起头,疯狂的摇头,“不行啊,大伯,我不行啊。” 啊,已经是一个被现实击垮了的年轻人啊。 “爹,您放心去吧!”春丫说道。 徐达抬头瞪眼,“破孩子说的啥鬼话?!” “哦哦,不好意思,我是说,爹,你去村里忙去吧!明天我去店里,炒大锅菜我炒不动,不过可以让盖头哥炒,我看着就行,再说方婶儿他们都在呢,您放心吧。”春丫觉得盖头也得多练练才能有所成长。 “那卢夫人的餐食你准备怎么办?”张氏觉得女儿非长出三头六臂来,才能忙完身上揽的那些事儿。 春丫想也不想道:“这有啥,明日他们来拿早食的时候就跟他们说好,午食去铺子里拿呗。我都想好了,明日中午也让卢夫人尝尝这……羊肉锅子,所以只要炖一锅素高汤,配上配菜就行了。” “行吧,你能安排的过来就行,”张氏转头又跟徐达说,“你是该回村里头一趟,家里房子也该收拾收拾,到时候请先生的事儿定好了,就要用的。山上的事儿的确也要紧,老宅全指望着那些呢,可不能马虎。你闺女虽然力气小,嘴皮子可溜,保证给你把盖头给指导好。” 徐达也不是啥纠结的人,既然张氏都这么说了,那也行吧,不回去一次他也不放心,而且他也想看看春丫号称搞的那养虾塘咋样了。 这边几人正商议呢,那边和尚又叫了:“还有羊肉没?”众人这才回神,桌上切的六大盆羊肉已经全部吃光了,素菜是一点没动,春丫嚷嚷起来:“师傅!你这人怎么那么自私啊?一个人吃了那么多?” 道玄还不服气呢,“啥自私?我还给铁头夹了呢!”说完指指铁头碗里的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羊肉,铁头不干了,“这是我师父掉桌上的!” 春丫直嚷嚷道玄以大欺小,盖头石头见羊肉无望了,对着蛋饺肉丸下筷如雨,一顿饭吃的热气腾腾,喧闹无比。 饭毕,石头和盖头还被通知他们现在一个叫徐磊,一个叫徐森。两人对这俩名字表示相当满意,反正无论如何都比胡乱起的石头盖头好听。 不过徐达好像不太喜欢春丫叫徐淼,“淼,听着太弱了,女孩子嘛,就该起硬气一点的名字才好。” “啥名儿硬气?”张氏一边洗碗,一边问站在她旁边帮忙倒热水的徐达,这儿也没个洗洁精,洗油腻腻的碗筷一定得用热水。 徐达皱眉,他不擅长这个啊,且瞎说一个吧:“徐超?”

张氏嫌弃的看一眼徐达。 “徐刚?”徐达继续作死。 “有病吧你!起开!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就问问你,仨孩子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张氏突然想到生日的事儿,开始迁怒。 徐达眉心皱成一团,“呃……媳妇你知道吗?” “你别管我知不知道,我现在是在问你!”张氏绝不认输。 “啊呀……你看还剩那么多热水,也不知道道玄师傅讲课渴不渴啊~~道玄师傅~要不要喝茶啊?”徐达边喊,边赶紧拎着铜铫遁了。 张氏白一眼徐达逃遁的背影,啐一声,“德性!” 方婶儿见徐达走了,赶忙上前要帮张氏洗碗,刚才老爷和太太两人脑袋搓一块儿说话她根本不好意思走进厨房,这会儿老爷走了,她得赶紧接手夫人手上的活才是。 不过张氏不在意这些,她这都沾手了,哪儿还用方婶帮忙,“方婶不用了,我马上洗完了,一会儿你再烧两锅水就行,给孩子们擦洗用。” 方婶忙应了,也不知道自家走了什么运,这主家随和又大方,真是希望老爷生意长长久久做下去,他们也能过的好些。 那头徐达提着铜铫走到他们前院的书房门口,就听道玄正在训春丫:“叫你打坐练气!你得用心感受!你这啥呀就睡着了!!!都打呼了还不承认!! 还有你!徐石头!你脑袋是不是石头做的?!啊?前头刚讲完,在明明德第一个明为彰显之意,第二个明为公正开明之意,我问你啊,你给我背在明明明德是个甚?!结巴吗?” 就听道玄深呼吸两口,又吼道,“你看啥热闹!跟你说了,写字要凝心聚气,你看你那墨点子比字还要大!你们气死我算了!” 拎着铜铫的徐达慌忙收起了要敲门的手,一缩脑袋,赶紧往饭厅去,那儿还能躲个清净,阿弥陀佛,道玄师傅,慈悲慈悲。 一个时辰之后,当大金跨进叽哩哇啦的徐家的那一刻,它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一番搜索之后,终于在后院大兔子的棚里找到了真兔子。新屋遇旧友,大金很兴奋,汪汪汪的狂吠起来。 它的吠声拯救了前头书房里的三位小主人,道玄被大金的叫声打断,一看外头已是月上中天,决定放眼前三人一马,嘱咐三人把自己布置好的功课做好,后日他再来。 已经躺被窝里的徐达听到动静本不想动了,奈何张氏让他去送送师傅。刚刚道玄的怒吼他们可都听的真切,真的,有人帮他们鸡娃,张氏此刻暗暗发誓,一定把道玄当亲祖宗给供起来。 徐达无法,只得披了件褂子出来送客,道玄见到徐达,说一句,可真是犬父无虎子,便三步两步跳上墙走了。徐达还说呢,“客气客气。” 回到床上,半梦半醒之间,才回味过来,怒骂一句:“老秃驴!”又被张氏踢了一脚,说他半夜三更不睡觉就是找打,徐达这才委委屈屈的睡了。 翌日一早,徐达便拎着兔子跟着来送货的徐智回三元村去了,张氏带着铁头一大早去了董氏私塾报到去了,而徐家厨房里春丫正忙着给金主妈妈卢夫人做早饭。 之前问过卢夫人的口味,没有任何忌口,所以今日早餐是芫荽蛋饼,健脾肉丸汤,和蒸茄子。 芫荽蛋饼里头只加了杂粮面,鸡蛋液,盐和切碎了的芫荽,调味简单,但是香的很。他们家早饭也吃的这个,外加一碗杂粮粥和小酱菜。 肉丸汤里头是早上起来新鲜买的里脊肉剁成泥,加了盐胡椒和葱姜水调味,搅打上劲,氽水成丸,加上茯苓,芡实,薏仁,莲子炖煮半个时辰,喝汤吃肉,很是鲜美。蒸茄子就更简单了,一根茄子切条蒸软,淋上太油麻油蒜泥和一点点辣椒酱调和而成的酱料,就行了。 春丫刚把三样吃食准备好,就听门外有声响,开门就见佛保佑带着空食盒来了。春丫赶紧把人让了进来,还招呼人家:“保佑姐姐,您吃了吗?没吃咱们家还有芫荽蛋饼,您吃不吃?”她条件反射的觉得人家姓佛名保佑。 佛保佑:你别叫我…… “不必不必,我们下人早晨都吃的早,我还得赶紧回去,夫人巳时要用早食的。”佛保佑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春丫听闻,那也不强留了,便把佛保佑带到厨房,把吃食一一放进了食盒中,又嘱咐道:“这些量,要让夫人都吃完,饿着反而不好,这汤只喝汤吃肉,里头的芡实薏仁都不能吃,茄子里放了少许昨日夫人送的辣椒,如果吃的不适口,麻烦姐姐来跟我说啊。” 这娃看着小小一个,做事儿倒是很有分寸,佛保佑赞许的点点头,“春丫妹妹很是细心,我知道了,一定会转达给夫人的。” 两人在门口告别,临别前,春丫还跟佛保佑说好了,一会儿去陶家巷春兰食肆找她,佛保佑点头说好。 马车不过片刻就到了大衍庄,佛保佑回去的时间正好,卢夫人刚洗漱完毕,喝了一盏白水,一说早餐到了,卢夫人便让观音奴去摆饭布菜,她饿了。 昨日让佛保佑和顾妈妈去家里头说了声在庄上住些时日,顾妈妈回来说老爷只问了过年前可回来,别的也未多问。 要放以前,她定会为一句话而哭上三天。不过放以前她也不会离开离府住到庄子上来的,因为她以前就觉得,既然老爷和婆母让她不好过,那她就得让老爷看重的惠姨娘也过不上好日子。这家里头主母的位置,她死都不会让出去的。 不过昨日来到这庄子上,虽已是深秋,但放眼望去一片开阔,感觉呼吸都顺畅不少。想来自己又何必,熬成这幅模样,非但得不到任何好处,把自己的身体却败光了。不说子嗣的事情,单单为了自己,也不能再那么较劲下去了。在这庄上住着也挺好,张氏母女每三日都会来给她看诊,还能陪她聊聊天,她有空就走动走动,或拿起她以前最喜欢的绣活,心里的郁气反而倒是疏散了些。 “夫人,请用吧,春丫说这些吃食您得吃完,不能饿着。只这汤里头只能吃肉喝汤,别的不能吃。” 佛保佑的低语把卢夫人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点了点头,拿起勺子,舀了口汤喝,嗯……不错。蛋饼,哦,里头加了芫荽,吃口虽不细腻,但是她此刻饿的很,吃起来倒也很香。茄子….有些辣,却跟胡椒辣味不同….不错,这酱料很提味儿。 没多时,卢夫人便把三样吃食吃了个干干净净。 佛保佑问:“夫人,春丫说这茄子的酱汁放了您昨日给她的辣椒,您如果觉得不适口……” “没有不适口,味道不错,但不能再辣了。”卢夫人轻拭嘴角说道。 吃完这餐,她都有些期待中午的餐食了。不知道那小丫头还会做些什么新鲜的吃食,山珍海味吃惯了,倒是抵不过新鲜二字。 刚吃完饭,珠钗未带,一身简装的卢夫人正准备去外头散步呢,就听顾妈妈来回:“夫人,文竹说老爷差他来给您送些补身子的药材。” 卢夫人心中嗤笑一声,但面上还是要过的去,让观音奴去取了个小屏风来,“让他进来吧。” 文竹进了客堂间,行礼问好,把卢县令让带的阿胶、燕窝、雪蛤都给了顾妈妈。卢夫人真是要笑出声,这些东西,不都是自己的吗?这会儿拿着她的东西给她送人情,这是把她当傻子吧? 不过她也未说什么,只说东西送到了,让文竹回去复命就行。 可文竹却还有话说,“夫人,老爷也甚是关心夫人的病情,问夫人要不要请仁济堂的大夫来看看?” “不必,我请的就是仁济堂的大夫。你就跟老爷说,这些事儿就不劳他操心了。”卢夫人四平八稳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呃……文竹很为难啊,这话头都截断了后面咋问啊,不管了总要回去复命的,心一横,文竹又问:“老爷还问夫人什么时候回去,这…..这病春节之前能好吗?” “呵!”卢夫人被气笑了,“好不好的,我可不是大夫,你就回去回老爷,就说我这病沉积已久,还未知什么时候能好,好了自然会回去的。顾妈妈,送文竹出去。” 顾妈妈应声“请”了文竹出去,被半请半推出去的文竹心里默念一声倒霉,真是太苦逼了,老爷那里也不好回,夫人这里又得罪了,做个小厮容易吗他?! 客堂间里卢夫人坐着不说话,心里暗自好笑,问她春节前能不能回去,不就是为了钱?春节里头走亲访友都是小事儿,卢县令手里头的银子足够应付,但是今年他因安远寺的事升官未果,上官和老师那边春节定要去走动的,这可不是几个小银锭子能办妥的,春节回不回去?就!不!回! 什么主母当家不当家,宗祠祭祀都不到场,她不想管这些了,她病了! 卢夫人喊来顾妈妈,“再去家里头跑一趟,就说我落了些日常要用的饰物,去把我柜子里的田契地契和银票全拿来,快去。庄子里找几人,把文竹先去拦下,老爷问起来,就说文竹……被我留饭了。佛保佑,跟顾妈妈一起去,要快!” 两人应了声是,拎起裙角狂奔而去。 顾妈妈和佛保佑匆匆赶回衙门,进了夏园刚理好了东西,正准备走,卢夫人卧房的门被推开了。 来人正是那石妈妈,见顾妈妈和佛保佑两人身后跟着的两个粗使丫头搬了个箱笼,便把人拦住了,“你们搬的是什么?”石妈妈仗着是卢老太太身边的妈妈,说话向来是不客气的。 顾妈妈微微一笑,答道:“就是些夫人日常换洗的衣物和饰物而已。”

“呵呵,顾妈妈介不介意打开让我看看啊?我也是奉老太太之命来看看夫人衣物带没带够,住在庄子上不比住在城里头,风大的很,听说是病了?可不能再着凉了。”石妈妈挡在了顾妈妈和佛保佑的前头。 “石妈妈放心,衣物是带够了的,我们急着回去复命,就先走一步了。”说完顾妈妈绕开了石妈妈,不想跟她起正面冲突。 不料石妈妈却一把拉住了她,“顾妈妈今日这箱笼不打开给我看看,休想迈出这院门一步。” 没想到石妈妈会突然翻脸,顾妈妈一脸惊诧,这家人家居然已经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了吗?佛保佑在一旁也被气的不轻,怒问石妈妈:“当家主母的箱笼,岂是一个奴才想看就能看的?!” 却被石妈妈抬手就是一个巴掌,脸上顿时一片红肿,佛保佑刚想还手,门口卢老太太却带着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了,“谁说这家的当家主母是姓裴的?她也配?!她的箱笼,一个奴才没资格看,我这个做婆婆的有资格看吗?” 顾妈妈和佛保佑强忍怒意,低头伺立一边,不敢再多话。顾妈妈只说:“回老夫人,您当然可以看,可是也要顾着些夫人的脸面不是吗?好歹……” “脸面?一个商户女谈什么脸面不脸面?!开锁!”卢老太太就想看看这里头到底有没有带出去什么贵重物品,她裴氏可以滚,但是东西却休想带走。 顾妈妈无法,这婆婆要看媳妇的东西,能找一百个理由让他们开箱笼,与其做无谓的挣扎,不如就让她看个清楚! 脑子里想着这箱笼今日非开不可,心里却是气的直打颤,顾妈妈到底年岁大了,这奔了一路又慌忙收拾东西,本就心慌意乱,又被这卢老太太和石妈妈气的手抖,这个箱笼上的锁眼对了几次都对不准。 石妈妈见此,与卢老太太对视一眼,卢老太太朝她微一点头,石妈妈劈手抢过顾妈妈手中的钥匙,打开了箱笼。 “给我翻!”卢老太太一声令下,石妈妈便把箱笼里的衣物全部给掏了出来,最后在箱笼底部发现一个妆盒,并未带锁,石妈妈把妆盒捧给了卢老太太。 卢老太太让石妈妈打开了妆盒,就见妆盒里头放了卢夫人平日里用的钗环首饰,纯金的,宝石的,南珠的,各式各样装了满满一盒。 “呵呵,这裴氏不是去养病吗?还带什么首饰?这些我替她暂时保管吧。石妈妈,衣物都搜过了吗?”卢老太太把妆盒递给了一旁的大饼麻子脸的婆子,转头又看向那堆衣物。 石妈妈贴近卢老太太,卢老太太附耳,“老太太,都搜过了,没有别的东西。” 卢老太太点点头,扫了两眼气的面色涨红的顾妈妈和流泪不止的佛保佑,转头又对石妈妈说,“给我搜身!” 话音刚落,卢老太太身后站着的四个膘肥体壮的婆子便一人一边拉住了顾妈妈和佛保佑。 顾妈妈和佛保佑一脸惊恐的看着卢老太太,他们平日里知道这老太太为人狭隘自私,脾气暴躁,磋磨卢夫人也是一把好手,没想到却已经不要脸到了这般地步。 两人穿的褙子很快被石婆婆给解开了,露出里头的中衣,不顾两人的尖叫与挣扎,石妈妈把两人从上到下摸了一遍,转头朝卢老太太摇了摇头。 “继续脱。”卢老太太马一般长的脸,看上去狰狞又贪婪。 “你们今日要是敢脱我中衣,我出门必吊死在县衙门口!你们可记住!我可不是你们姓卢的奴才,我家主子姓裴!如果我这般枉死,我裴氏主家定会为我讨个公道!好歹我也是裴家家主的乳母!!”顾妈妈此刻却不怕了,来呀,要死一起死,她哪怕今日死了,也必拉他们姓卢的下水。 “今日若谁再碰我一下,顾妈妈若吊死在衙门口,我必吊死在南城门上!我说到做到!”佛保佑也停止了哭泣,字字铿锵,她此刻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死而已,比起夫人这些年受的屈辱,死,倒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咳咳咳,闹什么呢?那么大动静,是怕前堂听不到声音吗?”卢县令这会儿倒是出现了,见里头顾妈妈和佛保佑已被脱了衣衫,连忙转身。 卢老太太见儿子来了,便道:“这裴氏商户出身,向来奸诈,我不是怕她把家里银钱……” “娘,行了,别再闹了。”说完朝卢老太太微微摇了摇头。 卢老太太领会,主要也是因为搜了那么久,就搜出了一个首饰盒,别的的确没什么,这人虽说未把衣服脱完,但真脱光了,万一两人真的要死要活,也是麻烦,便对顾妈妈和佛保佑说道:“今日就算了,以后要是再要来拿东西,先回了我才准进来拿!” 说完,便搀着儿子的手走了,卢县令走到门口,转头问道:“夫人病情如何?” 顾妈妈心中愤恨不已,可表面功夫不得不做,“烦老爷关心,夫人病情还算平稳。” “文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卢县令想这文竹怎的也不知道先回来报信,搞的现在这般难看。不过闹这一场也好,一来确定下要紧的财物的确没带走,二来也杀杀裴氏的威风,现在她胆子也大了,说不回来就敢不回来了,这么闹腾像什么样子? “回老爷,我们出来的时候文竹说还有什么差事要办,说一会儿自己回来,我们便先走了,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佛保佑抢在顾妈妈前头说道。 顾妈妈微微皱眉,这跟夫人交代的不一样啊,这丫头搞什么?算了,这些等回去再说。 卢县令想着文竹大概是采买什么东西去了,他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都是文竹给买的,便也不再纠结,只说一声,“让夫人好生将养吧。”便扶着卢老太太走了。 众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了顾妈妈,佛保佑和两个抬箱笼的粗使丫头,两人对视苦笑一声,把东西都归拢了起来,盖上箱盖,也不用锁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顾妈妈命人把箱笼抬了出来,放到马车上,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而大衍庄内,文竹已经让人从半道截住带了回来,卢夫人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佛保佑和顾妈妈,刚想让观音奴去打探打探,却听庄子里的妈妈来传话,春丫来了。 原来春丫在食肆里切配好了菜品,炖好了高汤,还顺手指导了把盖头炒菜。虽然盖头各种话多,但是好歹还是把这午饭给开了出来。 可他们铺子吃饭的客人都陆续到了,这佛保佑却一直没来,春丫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便让郑山富赶了驴车送她来大衍庄看看,顺便把这午饭给送过来。 卢夫人让人把春丫带到了客堂间,春丫把手上的食盒递给了观音奴,关照她得小心些,里头有一大盅高汤。 环顾四周,春丫也没看到一直都在卢夫人身边的顾妈妈和佛保佑,便问:“卢夫人,佛保佑姐姐不在吗?我看她一直没来,便把午食给您送来了。” 此时的卢夫人内心无比的焦灼,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嗯,出去帮我办事儿去了。” “哦,那饭食送到了我就不打扰了,一会儿让观音奴姐姐帮您弄个小…….”春丫话说到一半,门口便冲进来一个人,趴在卢夫人脚边大哭不止。 春丫被吓了一大跳,什么情况?这是干嘛去了? 不要说春丫被吓了一大跳,连卢夫人和观音奴都被吓得不轻。卢夫人忙把佛保佑搀起来,问道:“怎么了?!他们欺负你了?!” 佛保佑拼命摇头,“夫人!您受委屈了!” 八卦的雷达开启,春丫赶紧站到一边,理智告诉她,赶紧走,不要瞎听,听人隐私死的快!可脚不听她的啊,她的心告诉她,听听,赶紧听听,有八卦不听判三年! 一路疾走的顾妈妈这会儿终于走到了客堂间,把客堂间门一关,让外头的小丫鬟看好门,不准任何人走近。可转头一看,春丫还在,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卢夫人看出了顾妈妈的疑虑,便道:“没事,他们干的那些破事儿,呵呵,我还愁人家不知道呢,怎么了?事情没办妥?” “办妥了,夫人放心。”顾妈妈继续说,“只是那卢家老太太好不要脸,搜了您的箱笼,把您的妆盒首饰都拿走了,还……还搜我们身!” “什么?!”卢夫人站了起来,“他们怕是穷疯了吧?!居然还敢搜身!!你们有没有吃亏?!” 春丫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我擦,好刺激!幸亏没走,不然都不知道卢县令他老娘如此之垃圾。 “夫人放心,并没有吃亏,只是夫人,您这些年来,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啊!”顾妈妈说完,拭泪不已。 卢夫人看着佛保佑脸上的五指印,这样的事儿,在那老虔婆手里没吃亏怎么可能?她知道这些话是她们俩安慰她的,现在只能是人没事就好。她一定要稳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等着看谁熬得过谁吧! 拉起了佛保佑,卢夫人说道:“别哭了,事情办妥了就行了,咱们走着瞧吧。你赶紧跟顾妈妈去休息休息,这儿有观音奴就行了,一会儿要吃什么便让厨房给你们做,有什么事儿咱们一会儿说,去吧。” 顾妈妈和佛保佑两人依言退出了客堂间。 卢夫人对一直站在一旁的春丫招了招手,“春丫妹妹今日准备的什么餐食?我可饿了。” “欸,卢夫人我给您介绍下啊。”躲在一边的春丫这会儿从角落里头走了出来。 “别叫我卢夫人了,以后就叫我庭姐姐,我未出嫁前,叫裴庭。”

“欸,好,庭姐姐。今日咱们吃羊肉锅子,这高汤我熬的是素高汤……”春丫给裴庭一一介绍今日带的配菜,并让观音奴去拿了小砂锅和小陶炉来,她还着重介绍了今日熬制的辣椒酱,今日这酱料里没有放糖,但是加了干笋丁香菇丁小海米,味道也很是不错。 等锅开肉熟,观音奴布好了菜,裴庭吃了口沾了料的羊肉,点点头,“这酱料我倒是很喜欢,听说是用那辣椒做的?” “是的,”春丫突然想到了什么,“庭姐姐,不是我八卦啊,如果我说错什么,您千万看在我年纪小的份上,别跟我置气啊。” “噗,”裴庭被春丫搓着手,眨着眼的不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没事儿,你想到啥就说啥,卢家那些龌龊事儿你也听到了,现在什么事儿都吓不到我了。” “就是您看啊,这卢县令吧,听着就不太靠谱,所谓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咱们女人吧,还是得靠自己,对吧?所以,庭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赚钱?”春丫七扯八扯,总算把这话给扯到了赚钱上。 “哈哈,你也能算女人啊?小鬼头!赚钱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就是赚的什么钱?怎么赚钱?”裴庭以前一直碍于自己的身份,更碍于自己的出生,所以根本不想跟做生意沾边,就怕人家背地里说她商户出生,满身铜钱臭。可眼前,这样的家,这样的男人婆,哪有钱可靠?要是哪天她真的没钱了,恐怕卢家立时就要把她扫地出门的。 春丫搓手搓的更起劲了,“就是这辣椒酱啊,您吃着还可以吧?” “味道倒是不错,吃着也挺新鲜的,以前没吃过。”裴庭说完,又夹了一块蘸酱的羊肉,这酱料,应该卖得掉吧? 春丫见裴庭有兴趣,便马上安利道:“我看您这边种的辣椒不少,如果您真的有兴趣,咱们就把这辣椒都收了,炒制成酱料,卖给人家酒馆食肆,再借用下您县令夫人的名头,也不用怕人家窥觑咱们的原料和方子。” “可以啊,这县令夫人的名头能换钱,倒也不算一无是处,就这么定吧!你什么时候有空就来开始干吧?就是这生意如何招揽,你可有法子?”卢夫人虽然出生大富人家,但是从小父母对她的管教都是让她如何做个官夫人的,从商的事情,她其实是不太懂的。 春丫很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法子嘛,暂时还没想的很具体,不过什么事儿不都是边干边想的吗?都想好了再干,我不行的,那得拖到猴年马月去呢。” “哈哈,”裴庭又被她逗笑了,“果然是小孩儿心性。行,那就边干边想吧。” 春丫嘻嘻一笑,又说:“至于这利润……” “五五开吧,我负责原料,还给你用个名头,你就负责制作售卖,这样可好?”裴庭一旦挣脱了县令夫人的束缚,倒也是很爽气的一个人。 “好的呀。”春丫微微一笑,眼珠子又一转,“庭姐姐,那月月安,你用的可好?” “咳咳,你这孩子,吃饭呢,说这个干嘛!”裴庭虽然放开了,但毕竟也没春丫放的开,不过除了道玄,是个人都没春丫放的开。 “呵呵,不好意思,你先吃,吃完咱们再说。”春丫又撩起了自己的小揪揪。 一顿饭吃完,裴庭明显已经从之前顾妈妈和佛保佑回来说的事情里走了出来,那些腌臜事就留在卢府吧,大衍庄就是她的一个新开始。 “春丫,你说那月月安怎么了?”裴庭吃完饭,换了身轻便的衣衫,两人一边绕着庄子走,一边说话。 春丫又开始搓自己的小手,很激动啊,高端姨妈巾能不能做下去,在此一举啊,“庭姐姐觉得用的如何?” 裴庭脸色微红,清了清嗓子回答:“很好,比我一直用的细棉叠起来的要好用很多。而且……”她犹豫了下该不该跟一个孩子说这些,想了想,不管了,反正都已经说了那么多了,“用了几次你娘送来的方子煮的水,还让顾妈妈找了些不加糖的腌菜吃,今日都觉得不那么痒了。” “是吧?!”春丫都没想到这方子还挺立竿见影,“庭姐姐你看啊,咱们做的这个月月安,又干净又方便,一次性使用,就不会有感染脏东西的风险,用完一起焚烧或者填埋了就行,唯一的缺点就是难做,费时,成本高,一般人家卖不掉,我们也不认识什么大户人家,所以姐姐有没有兴趣,赚这个钱啊?” 听完春丫说的,裴庭继续往前走,没有说话。她其实就在想,卖这女子用的东西,而且得卖给富贵人家,非得豁出脸去不可。既然这卢夫人的脸面都豁出去了,那这脸到底应该卖个什么价钱呢? “五两银子,一月的用量,你说这价钱如何?”裴庭突然开口问道。 哟呵,春丫觉得自己已经挺黑的了,没想到裴庭比她还要黑。 裴庭见春丫没说话,又道:“是不是太便宜了?那就十两吧?!” “五两!五两可以了!”春丫慌忙阻止,开玩笑,姨妈巾卖十两,她再是营销鬼才也不可能卖得掉! “会不会太便宜了?他们那些官太太,有钱的很,不用跟他们客气。” “要不然咱们再搞个更高级的定制版?料子再用好点,再绣上定制的小花纹,再弄点中草药什么的?” “那这种要卖20两。”裴庭点头道。 春丫一时无语凝噎,我天,这姐姐到底知不知道20两是什么意思?! “要不,我们先多做几个样式,到时候再定价格?”春丫决定到时候把张氏给叫上,也好规劝规劝这个很随意的大小姐。 裴庭点点头,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小酒窝,“好呀!” “对了,那咱们辣椒酱定价多少?20两好不好?”裴庭突然对做生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对20两不知道为何如此之执着。 春丫跟裴庭你来我往,说破了嘴皮子,最后把定价确定在了100文一小罐,一罐大约半斤左右,裴庭觉得这价格实在太便宜了,而春丫已经不想再跟这个姐姐扯皮了,最后简直夺门而逃,说好明日再来。 而跟春丫扯了小半日的裴庭,回到卧房换掉了出过微汗的衣服,让观音奴去找来顾妈妈和佛保佑。 “东西都带来了?”裴庭把顾妈妈和佛保佑叫到了自己的卧房,此时房中就观音奴佛保佑顾妈妈和她四人。 顾妈妈从袖口里掏出厚厚一叠纸,递给了裴庭,“是,夫人,都带出来了。” 那叠纸便是之前卢老太太想要找的裴庭嫁过来所带的所有房契地契银票和一张嫁妆单。 裴家,起家于马帮,裴家老太太和老太爷走南闯北几十年,遇到过不知几次盗匪豪强,损失不说没有,但从未伤及过裴家根本,因为他们从老太太老太爷起,都习惯把穿在最里头的一件衣物多加一个隔层,不要看这小小一个隔层,几次遇到盗匪,都是这个小隔层,让他们保住了大部分的身价。 所以作为裴家现任家主的奶娘,顾妈妈贴身衣物里头也都是加了隔层的。今日一回县衙,顾妈妈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的东西全部放进肚兜的夹层里,石妈妈隔了一件中衣,加上顾妈妈不停挣扎,根本摸不清楚。 顾妈妈被搜身的当下就想好了,如果今日这些东西不帮夫人带出来,夫人以后日子定是过不下去的,那她离开裴家时对裴太太的诺言定是实现不了了,不如吊死在衙门口,恶心死他们卢家也算成全了她的诺言。 还好,有惊无险,现在把这些东西都给夫人带出来了,她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是,“夫人,以后这些傍身之物,切记定不能再让人窥觑了去啊!” “那是自然,以后,这叠纸只会越来越厚呢,妈妈且放心吧。”裴庭说完,拿出一张千两银票看了一眼,又纠结起100文的辣椒酱,好像真的太便宜了。 “只可惜夫人的首饰,被老太太抢走了不少,很多都是夫人出嫁时候的陪嫁。”佛保佑想起那个妆盒来。 裴庭淡然一笑,“那些也不算得什么,不用放在心上。去,把文竹带到书房,我有话要跟他说。” 佛保佑回了声是,很快便带着文竹进了书房,裴庭已经在屏风后头等他了。 “夫人!小的不知犯了什么错,开罪了夫人,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改!”文竹被四个彪形大汉突然拦截在了半路上,说是夫人忘了吩咐事情,他本不欲回来的,可被那四个大汉半推半拉的,不得不跟着回来了,回来之后便被关了起来,他说是说一定改,可其实自己根本不知道到底要改啥! 屏风后的裴庭看着前头那跪地求饶的影子,突然开口问道:“文竹,你本姓严吧?” 文竹被这么一问,突然后背一凉,忙回道:“回夫人,是的,小的本姓严,名孝初。” “你是十岁上被卖进府的?是本地人吗?家中可还有什么人?”裴庭继续问道。 文竹心里虽然感觉不妙,但是既然夫人问了,那他便必须要答的,“回夫人,您记得没错,小的是三年前,就是我十岁的时候卖进府的,本地人,家中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当时因为家中父亲病重,所以我是自卖自身入的府。” “哦,本地人啊,那倒还不错,得空还能家去看看。你父亲,病好了吗?”裴庭继续问。 “回夫人,家父福薄,一年前已经去世了。”文竹低声回答。 “那你母亲独自一人带你弟妹,倒也是不容易。”裴庭说完,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白水。

不明所以的文竹硬着头皮答道:“回夫人,这还要谢谢夫人和老爷,入府以来从不曾苛待我们这些下人,我母亲有我帮扶,养活两个弟妹虽说不易,但也能勉强度日。” “呵呵,老爷呢,你不用谢了,要谢你就谢我吧。你们老爷那50两银子一年的俸禄,别说养你们了,连他自己都养不起。”裴庭这句话说的又响又脆。 呃…….虽然下人私底下都知道个大概,可第一次听夫人这么直接了当的说出来,这个……文竹觉得很尴尬啊,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下去。 裴庭根本无所谓下人怎么想,反正再尴尬的事情她都遇到过了,她继续说道:”这屋子里的几人都是我的人,我就直接说了。你跟着你们老爷,往后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因为我暂时不准备住回府了,钱财呢老爷和老太太那边多少还有些,但是能不能用的长久,这个就不好说了。 文竹啊,你也十三岁了,你家弟妹还小,所以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你知道,我当初陪嫁过来的一些人,被老太太打发的只剩下了眼前这三个,府里头我没什么人的,我现在住在这儿,府上的很多事情恐怕就知道的少了,且那些上官和富贵人家的太太邀约的帖子,怕是也到不了我这里。 我呢,也不要求别的,就两点,第一递给我的帖子,你直接让他们送到我这儿来,第二,府里有什么事情,及时告诉我,就这两点,做得到的话,每月到我这里另外领月钱5两,呵呵,一年下来,可比你们家老爷的年俸还高呢。” 文竹陷入了沉思,这个到底怎么办呢? 啧……他一月500文的月钱,算是小厮里头最多的了,再多的卢平卢管事,每月也不过2两银子,他可是家里头的大管事啊,他今年才13岁,想要替代大管事,那基本不可能,这得熬多少年才能熬到啊? 再说,现在太太不在府里了,就老太太那样,以后是不是要减月例还不知道呢,自己家里弟妹一个六岁一个四岁,娘只能做些浆洗的活计贴补家用而已。 要是有了5两银子的月钱,那就可以送弟弟去读书了!虽说他为奴之后家中弟弟不可考学,但是如果能读书认字,不考学,以后做个掌柜也好啊。 再说就像夫人说的那样,要是有外府的夫人送请帖到府上,那夫人不在,让送来这大衍庄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不算啥错吧?府上的事情,本也应该告诉夫人,这也不是错事啊! 思及此,文竹心一横,“夫人,我想好了!这府上的杂事和送来的帖子,本就应该告知夫人的,这些事儿您且放心,交给我去办就是了!” “呵呵,你说的没错,观音奴,去取5两银子给文竹,就当是这月的月钱。文竹啊,我本就是商户女出身,这赔本买卖,我可是不愿意做的。”裴庭懒懒的说道。 文竹赶忙回道:“夫人放心,小人都晓得了!” “去吧,等你消息。”裴庭说完,转身回了卧室。文竹拿了观音奴给的一个银锭子,道了声谢,飞快的出了庄子。 耽搁了那么久,回府卢县令定会问他出了什么事儿,未出门的时候佛保佑已经跟他说过回老爷说他办事去了,他可得想想怎么把这事儿给圆回来。 而回到房中的裴庭,让观音奴给她放好了绣架,心情不错的她准备拿回绣针,把那绣了两年还未绣好的荷花图给绣完。 本来她离开卢府想的是离那些官太太,富太太们远点儿,三天两头的诗会花会游园会真是让人烦不胜烦。可这会儿她可不这么想了,以后这些聚会,她就场场都不能落下,这些烦死人的婆娘,不大赚他们一笔,都对不起他们背后说了她那么多的坏话! 对了!今后她也可以以县令夫人的名义,邀她们上门来赏花赏月赏酒,呵呵,有钱不赚,猪头三。 春丫妹妹到底还是小孩心性,一味老实(众人:嗯?????)的按成本卖价,且不知这些太太们,要的就只是那些噱头而已,看来这方面,还是得她亲自来安排了。 而此时正在食肆准备晚食的老实人春丫,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嗯?!谁在骂我?!难道是我爹?” 不过正在三元村的徐达这会儿根本没空惦记她,准确的来说,是没力气惦记她。 他一到三元村,话都还没说上两句呢,就被他爹徐老汉拉了壮丁。这挖虾塘的事儿是春丫想出来了,既然做爹的自己送上门来,徐老汉心想,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这挖虾塘虽说构造简单,但是挖起来也是费力的很,徐达穿来之前开过人工河,也是手挑肩抗全靠人力开凿的,这泥地挖下去了两尺,就变得泥泞不堪,开挖搬运就变得愈加困难。 徐达边挖边嘀咕,真是春丫一张嘴,大家跑断腿,这回回家非得让张氏好好批评批评这破孩子。 一旁的徐发见徐达自言自语嘀咕的个不停,便问:“大哥,你嘀咕啥呢?还在想那偷兔子的事儿?” 徐达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嚷吧嚷吧,这爹都还没说要不要去找叶老二对峙呢,你就先嚷开了,咱们也不用纠结要不要去问叶老二了,反正全村马上就都知道了。” 徐发朝左右一看,没人,不过音量也不自觉的放了下来,“照我说,还是得去说两句,不然今天一只兔子,明天一只鸡的,还真当咱们好欺负呢。” 这偷兔子的事儿,小偷虽然还没去抓,不过案子却已经在他们徐家结了,那偷兔子的小偷,他们现在认定就是住在隔壁的叶老二。 他们这三元村里头,几乎家家户户都会编竹筐竹篮,但是家家编的都不太一样。有编的好的,就拿去集市售卖,编的不好的,就留着自己用。早上徐达一拿出那装兔子的竹筐,徐智便说是隔壁叶老二的手艺,他们打小就住隔壁,在一起编竹筐的时候多了去了,这一看就知,关键是人家卖兔子的都说了,是姓叶的,那叶老二肯定没跑了。 “哥,你说这事儿咋办?”徐发虽然很想跟叶老二当面对质,但是问题他们做了那么久的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事儿还是得看他哥啥态度。 徐达拄着个铁锹的木把手,说道:“我倒是无所谓,反正现在知道贼人是谁了,防着点儿就是,再说我本来就打算再找了人来把那什么站山…..” “立山。”徐发纠正他。 “立山?啥破名字的,哎,这不是重点,就想把这山地给围起来,做成个庄子,咱们现在没钱,就先用土胚垒着,等以后你侄女儿那宝贝果树种成了,有钱了咱们再垒个好的。”徐达终于想起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亡羊补牢的。 徐发看着山上的果树直发愁,“大哥,你说咱春丫这树能成吗?” 徐达一甩他那蓬松飘逸的发髻,道:“这我哪儿知道,看运气吧。” “这到底是啥果子就那么稀罕?”徐发明明听人家送果树的人说的清清楚楚,梨子,桃子,还有几棵核桃树,为这几棵破树还得造那么一大圈的围栏,这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吧? “哈,你侄女儿说要种王母娘娘的仙桃你信不信?”徐达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徐发哪里敢信,可话还没说出口,就听那边传来徐老汉的吼声:“你俩!干嘛呢?偷懒是不是?赶紧干活!” 好一个徐扒皮! 直到日落西山,徐老汉喊一声收工!兄弟几人才如行尸走肉般拖着铁锹回了家。 回到家中却见隔壁叶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隐约还听到几声叫骂声,徐老汉刚想听个仔细,就见周氏朝他们这儿急走过来,“爹,大哥你们回来了,娘刚听二嫂说了那兔子的事儿,直说要找他们去算账,这会儿跟叶家嫂子吵上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好嘛,也不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问个清楚了,倒也爽气,徐达在这个瞬间居然有点佩服起蔡氏来了,怼天怼地怼空气,谁敢欺到她头上来,管你是谁,说干就干,这不就是女中豪杰嘛。 而此刻的女中豪杰蔡氏正扯着嗓子在叶老二家院子里问候着叶姓的祖宗十八代,粗话脏话如雨点子般砸向了院中叶家众人,叶老二甚至插不进话去,直到徐老汉在门口大喊一声,“行了!且听听人家怎么说吧!”蔡氏这才闭上了唾沫横飞的嘴。 “徐老叔!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儿,咱们做了这么久邻居,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儿?”叶老二趁着蔡氏闭嘴的间隙赶忙解释。 徐老汉点点头,的确,他们跟叶老二家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他们家虽不是什么高风亮节的人家,但这偷鸡摸狗的事儿却也从来没听说他们做过,所以之前他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找人对峙,这人品也的确不像是有问题的。 “我呸!那合着咱们家这兔子是自己跑你家来的?!”蔡氏不干了,这实打实的证据就在眼前,还想抵赖?想偷她家兔子?门都没有! “真的!!这兔子真的是自己打洞钻过来的!你们看这洞还在呢!!”叶老二的媳妇毛氏指着与徐老汉家合用的一面院墙墙角下的一个洞说道。 “我家兔子跑你家了,就是你家的了?!你们就能拿去卖了?”蔡氏立刻反问。 徐达真是佩服他娘,这么大年纪了,一旦涉及到钱财,思路居然可以如此清晰,很好,看来是每日盘蛋的功劳,这活挺好,防止老年痴呆。 “可这兔子……”毛氏还想继续争辩,却被叶老二打断了。 “够了!!还不给我滚进去!!”他向徐老汉作了一揖,“实在对不住,我也才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是我治家不严,这兔子多少钱,我赔给你们吧?” “不用了,这钱我们且当买个教训,全当是我们自己篱笆没扎紧吧!!好了,散了吧,大家都散了,都不回家做饭啊?走了!” 蔡氏原本还想收了那钱呢,可老头子都说了不要了,一会儿她再要了,肯定又要被这死老头子说,拉倒,反正他们现在也不指着这破兔子活。主要吧,她今日就是来出这口气的,反正现在气也出了,这事儿就算完了,她这人,就是那么的好说话。 转头回到家中,气顺了的蔡氏忙着去厨房监督周氏做饭,徐达回来了,看在他还算为家里做点贡献的份上,给他加个腊肉炒蒜苗。

父子几人在堂屋里说话,徐老汉磕了磕烟杆,开口说道:“要不,咱们把这公用的墙重新砌一下吧?” 徐发和徐智没意见,砌呗,那泥墙的确时间长了,很多地方都脱落了,别说踹一脚了,有时候风大一点都能吹下两尺墙来。 “照我说别砌了,就重造算了,您看家里这住的也…….”徐达话音未落,就迎来徐老汉的烟杆暴击,徐达瞬时讨饶,“爹,爹,别打别打,您有话好好说!我错了我错了!” “错哪儿了?”徐老汉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斜着眼看着徐达。 徐达心里苦啊,错哪儿了?我哪儿知道!他看向了徐发和徐智,没想到俩弟弟低着头装鹌鹑,他只能堆笑道:“这…..不能拆哈?” “我说你闺女咋像个蚂蚱一样,一会儿跳东一会儿跳西,原来是跟你学的!你才赚了几个钱?一会儿要挖虾塘,一会儿要种果树,一会儿要砍了树造擦屁股纸!本事不大,心倒是大的很,怎么?这老宅碍你眼了?才赚几个钱就嘚瑟,早晚阴沟里翻船!” 徐老汉毕生心血就是这一排6间砖瓦的堂屋,东西厢房是几个孩子出生之后才加建的,这房子现在看来是有些陈旧了,但是想当初,这6间瓦房还是他们村子里的头一份,虽然后来家里落魄了,但是不管日子过的多艰难,他都始终没有动过卖房的念头,为什么?这就是他一生奋斗的成就啊!怎么能推了呢?!这大儿子,今日他没打死他完全是因为留着他还能赚钱!狗!东!西! 然而,徐达也很冤枉啊,挖虾塘,种果树,造擦屁股纸,哪一样是他想出来的?!做人要凭良心!他哪里像蚂蚱了?! 不过见老爹气的不轻,徐达服软也是要服的,便道:“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考虑不周,要不您看这样成不成?这墙咱们先暂且填补上,这眼看离过年也不远了,今年就算了,等明年春耕结束,咱们后头要不然再起一进屋子,把这墙也改成砖墙,以后盖头四头五头他们大了,也有地方成亲不是?” 徐老汉听完,显然是有些心动的,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道:“这也得花不老少钱呢!” “三四十两应该够了。”徐发立马接上一句,造新屋好啊,造了新屋,以后娃说亲就不愁了! 徐达立马表忠心:“我出十两,条件是给咱们留个屋,到时候回来好住。爹,您看成吗?” “咳咳,倒也不是不成,就是这事儿,等过完春节再说吧,现在说这些还早着呢!那啥,老三,跟你俩哥去把那洞眼给堵了,你就让他俩干,你看着就行。” “欸,哥,走吧。”徐智对于造房子不造房子的事儿管不上,但看俩哥哥补墙,他倒是不介意。 待到补好墙,吃好饭,父子三人又把圈立山的事儿给商议妥当了,泥胚石胚因地制宜混合着用,得兼顾省钱省力省时间,成本不能超过50两,徐老汉算着每日请四五个人,干上两三个月估计也能行了,这事儿他算是应下了。 第二天送徐达走的时候,又关照徐达一句,春丫最好把那仙桃给他种出来,不然砸了那么多人力财力,还把事儿办黄了,徐达就等着被揍吧! 忙碌的徐家人,都感觉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时间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七,春兰食肆今日是本年度的最后一天营业,过完今日,徐达一家便准备回三元村过年了,休息上半个多月,等开年正月十六才开始营业。 现如今食肆可以售卖酒品了,那生意便又好上了两分。再加上春丫非要卖羊肉锅子,本来倒是想卖兔肉锅的,但是这兔肉的供货太不稳定了,便改卖了羊肉锅,故而生意因此又格外好上三分。 本来这锅子在家弄点羊肉配点蔬菜,倒也能吃,只是来吃的食客,都说这家的酱料实在味道不错,还概不售卖,只搭配在套餐里头给食客堂食,再加上100文的套餐里还配上了点处理干净的鸡肉鸡杂,约上三五好友,要上两壶酒,在这阴冷潮湿的冬日里喝上两口,倒也自在的很。 这百文套餐的想法,也是春丫想起以前团购的小火锅想出来的。三四种蔬菜,两斤羊肉,四分之一只鸡,一小份鸡杂,两碟秘制调料,再加一份面条一份扔了俩红枣仨枸杞的骨头汤底就成了,成本不过四五十文。 装盘的时候,两斤羊肉给片成三盆,鸡肉给剁小块,鸡杂搂搂松,再摆上铜锅配菜,满满当当一台面,人家都说他们家,良心商家,差不多得亏。 说起那铜锅,也是一把辛酸泪。本来春丫想的是木桌子挖个洞,加上陶炉和砂锅就成了,但是后来因为还得特定制桌子,又要买陶炉和砂锅,成本高又太占地方,就不了了之了。 春丫又去找了铁匠铺的火铁匠,因为他们家采买乱七八糟的东西多,所以跟火铁匠也算熟了,春丫便说要画个图给火铁匠看,让他照着她画的样子打几个铜锅就行了。 后来拿到火铁匠打造的成品,春丫就都气疯了,啥呀!!!她明明画了个老北京火锅样式的,火铁匠却帮她造了个上头一个锅,底下一个托盘的样式,春丫问他:“火大叔,我那图画的明明跟这完全不一样啊!你怎么看的图?!” “欸,我说春丫啊,你那图,实在看不懂啊,你给我解释的,跟你画给我的图,压根两码事儿嘛!你放心,这个有盘鼎也好用的很,我们家祖传八代的手艺,我家老祖宗手里就打过这个样式,保你好用!”火铁匠拍胸脯保证。 春丫只能无奈接受现实,反正打都打了,算了算了,能用就成。 因为有酒和羊肉火锅的加持,春兰食肆的盈利一月差不多也能有个八九十两了。加了羊肉锅之后又发现人手实在不够,又经吴奶奶介绍,请了两个吴奶奶家的邻居婶子来做洗菜切配的事儿。不过那秘制酱料,春丫都是在自己家炒的,这事儿肯定不能假借人手,因为这酱料经过裴庭的一阵疯狂忽悠和推销,已经卖到了500文一罐,一!小!罐! 要说这卢夫人裴庭也是位妙人,自从住到了大衍庄之后,不知是烧对了哪路香,还是摆准了哪里的风水,一个多月的时间,从一个幽怨的深闺夫人,变成了斩你没商量的黑心商人。 不过照她的话说,穷人的钱,没赚头,赚他们两文钱都嫌你们是奸商,她们要赚,就赚那些贪官富商的钱。没错,她亲口说的,贪官。不过她相公卢县令并不在她的赚钱目标中,因为她嫌他家太穷。 今日是春丫和张氏年前最后一次去给卢夫人复诊的日子,母女俩老时间,巳时,拍响了大衍庄的门。 此时大衍庄门卫还是比较森严的,因为半月前曾经历过卢老太太带着几个婆子闯庄子的事儿,所以看门的人手从以前的两个老头,换成了四个壮汉。 很快,角门打开了条缝,里头早已等候着的顾妈妈见是张氏和春丫母女俩,便赶紧打开了门,把两人迎了进去。 如今春丫和张氏进门也不要撵轿了,就一路走一路看看这整顿一新的景色也挺好。 “顾妈妈,卢老太太之后没来过吧?”张氏因为仁济堂最近特别的忙,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快到年底了,很多人都已赋闲在家,所以大白天喝酒打架的,整修屋子摔断腿的,赶车翻沟里的,各式各样的外伤特别多,白天往往忙的脱不开身,所以来的少了。不过她没来,春丫还是几乎每隔两天都要来一次,跟裴庭说说生意的事儿,再讨论讨论各种营销方案,然后回去再把裴庭的情况汇总给张氏,别看她好像最闲,每天自己把自己指使的团团转。张氏每隔七八天也都会来一次看看情况。 顾妈妈微笑着摇头道:“没再来过了,还得感谢徐夫人和春丫小姐想的好办法,外头可都传言老太太是个恶婆婆呢!” 没错,卢老太太来闹事的那日,张氏和春丫正巧在大衍庄。 那日卢老太太带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的来大衍庄拍门,说裴庭不侍奉相公婆母,不教养儿子,只知道在这大衍庄躲懒,今日定要找她回去,给她做做规矩。 看门的就俩老头,但是都是裴家买庄子的时候顺便一起买下来的身契,可都是裴家的家奴,见这老婆子嚣张跋扈的很,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又对裴庭的事情有所耳闻,便抵死挡住了门不让他们进来。 庄子里头干活的人听到了门口喧闹的声响,有去帮忙拦人的,有去里头通报的,没一会儿裴庭就知道了这事儿,冲动之下,就想出门跟老太太拼了。 张氏立刻拉住了她,现在这个时代背景下,无论婆婆是对是错,媳妇敢跟婆婆当面撕X,那世人的天平肯定会偏向婆婆。 “不行,你不能出去跟她对骂,会吃亏的!”张氏急忙喊道,“春丫,想想办法!” 人情世故她知道,但是这种需要情商解决的问题,她自认不如春丫,因为她也是钢铁直女,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能跟老太太硬杠,但是脑子里却满脑子的,抽她抽她抽她! “对哭呗,她哭多大声,你就哭更大声,然后苦肉计,给她下跪磕头,有多惨,演多惨。”春丫又转头对顾妈妈说,“顾妈妈,庭姐姐哭的时候,您就在旁边说她的惨事,什么身体不好来养病啦,嫁妆都贴给卢县令啦,然后婆母如何磋磨啦,之类的,反正您也不是他们卢家的人,他们也拿捏不了你的。” “好!走!”裴庭听春丫说完,也不等顾妈妈说啥,头也不回的往外头奔去。 一到门口,裴庭便让顶着门的几人把大门打开,自己冲到外头,见到卢老太太便下跪磕头,嚎啕大哭,佛保佑和观音奴跪在卢老太太脚边,一人一边拉着卢老太太的裙角恸哭磕头。 顾妈妈则跪在一旁,边啜泣,边声声哭诉,卢县令是个清官,虽廉洁奉公,却养不起一家老小,裴庭如何用嫁妆贴补家用,如何病倒,这病情大可去问仁济堂的金大夫和身边的徐夫人,卢老太太又是如何不依不饶的磋磨裴庭。 之前因为卢老太太砸门,这大衍庄门口已经聚集了一波看热闹的人,而此处也是进南城门的必经之地,虽然不在进城的官道上,但是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看到这里聚了那么多人,还有人恸哭不止,便纷纷停下要干正事儿的脚步,赶紧赶来看八卦。 这看八卦的事儿吧,就得抓紧,耽误一口茶的功夫,剧情可能就接不上了! 眼看着人群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众人悄声议论着这卢县令家的隐私。所谓悄声,就是比佛保佑他们的哭声略轻一点,有说卢老太太是个老虔婆的,被卢老太太听到就是一顿口水喷射袭击,有说裴庭是装的,哪有生病的人还这么肥硕的? 更有说卢县令是个老白脸,怎么好意思伸手花媳妇钱的。听到这里,卢老太太忽感大事不妙,这怎么还能扯到儿子身上呢?刚想这次就饶了这个小贱人,下次再多带些人来,非把她给揪回去不可! 没想到裴庭突然高喊一声,“母亲,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吧!”然后人一歪,晕了过去。 人群最里头一层就没几个人,因为庄子里出来的人以及卢老太太带的人本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所以大部分人就听到裴庭喊了这么一句,然后就是佛保佑他们几个哭天喊地的求救声。 张氏赶忙上前,让顾妈妈和佛保佑去仁济堂找金大夫来,自己跟卢老太太告罪道:“卢老太太,这会儿卢夫人都晕过去了,恐是心悸之症犯了,我要赶紧带她进去看诊,您还是先走吧,免得卢夫人醒来又受到刺激,那可真是不好救治了!您请吧。” 说完便喊来几个人,抬来个撵轿,把卢夫人抬了上去,匆匆往庄子里去了。 门口人群的嗡嗡声愈加响了,我天,吃了个什么瓜啊?这卢老太太把媳妇给骂死当场了啊!

卢老太太气的直跺脚,装晕明明是她的拿手好戏,怎么被那裴氏先抢了去,不知她现在晕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还没等她晕过去,就被观音奴带着十几个庄子里干农活的媳妇给“请”上了庄子里的马车,并且叮嘱了车夫和那几位媳妇,一定要把老太太给好好送回县衙。 经此一役,沛丰县的大小茶馆热闹了好一阵,有讲穷书生娶了富家女夺财害命的,也有讲富家女嫁了大才子张狂无状的,不过无论什么版本,那书生,卢县令在整个江南道却有了些花名。 自此之后,卢县令便恳求他母亲,万万再不可公开场合跟裴氏闹了,不然于他官声有碍,再这么胡搞下去,他恐真要致仕在这沛丰县了!卢老太太虽气个半死,心想私下闹,她不回来怎么闹?可见儿子连日的跟幕僚议事,眼下的黑青越来越明显,连那惠姨娘都开始独守空闺半夜唱曲了,便只能咬牙应了。 于是,此时的裴庭,就能够轻松写意的在小楼的廊下摆个绷架,绣着花,吃着春丫给她送来的点心。 “庭姐姐,这牛肉干,可对胃口?”牛肉是裴庭提供的,春丫腌制焙干之后裹了些辣椒面,就变成了裴庭现在手中好吃又低脂的零食了。 听到春丫的声音,裴庭立马抬头,笑说:“好吃的,改天再给我做点啊。还有你那鱼面再教教我们家厨房,他们做的就没那个味道。” 春丫在帮裴庭做了一个月的饭菜之后,把这项任务又返还给了大衍庄的厨娘,因为现在天气冷了,这饭菜拿来拿去很快就会冷,吃了反而伤胃。 而裴庭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很好的适应了现在的饮食习惯,再加上春丫自己写的低糖低碳水的食谱,他们自己解决吃的事情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老实人春丫,在这一个月里,终于攒下了目前为止的第一笔私房钱,10两银子! 皆大欢喜是恭贺新春的最好方式。 为了让裴庭的新春不要快乐的太过肆无忌惮,张氏今日便要给她称重。虽说裴庭肉眼可见的三下巴变成了双下巴,但是具体减了多少,还是得称称看。 自从上次称了185斤之后,减肥十天左右的时候裴庭又称了一次重,当时是180斤,这个基本是大体重非常正常的掉秤节奏,所以今天众人都非常期待裴庭的这次称重,包括抬秤的四位,他们是最希望夫人赶紧减肥成功的!真心的! “夫人,是168斤!”随着顾妈妈兴奋的声音,屋里的几人都笑了,一个月不到又掉秤12斤,成果相当喜人! 张氏也很高兴:“挺好,一个月在12,3斤之间的范围正好,太快了反而不好,再说减重其实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改变,您养成了如今的生活方式,以后也不大会复胖的。” “是,如今我觉得,现在的这日子才有意思,每日虽转个不停,时间却好打发的很。”裴庭笑答。 裴庭如今也忙碌的很,又要跟春丫搞辣椒酱和月月安的事情,又要去各种夫人们的聚会上明着暗着赚钱,能不忙碌吗? 文竹也算是对的起那5两银子一月的月钱,每每有送帖子说要请县令夫人参加什么花会游园会的,都知会了门房让人先等上一等,等门房把帖子送到他手上,他便会出去跟人家交代好,让人把帖子送到大衍庄来。久而久之,沛丰县的大小官员,商贾地主都知道了,要请县令夫人,得把帖子送去大衍庄。 越是到年底,越是宴请多,裴庭这一个多月来都参加了六七次宴请了,有两次在人东家门口还遇上了卢县令,两人面面相觑之后,都是卢夫人说一句,“老爷,我先进去了。”也不管卢县令作何应答,就端着笑脸进了主家的门。 卢县令又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拉扯她,只能随便她去。他就觉得奇怪了,为何这裴氏人在大衍庄,可每每这种场合却老是能碰到她?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他找来文竹查问,文竹却说先前的确有过两三次有人送请帖来的,不过听闻夫人如今在大衍庄养病,便再没送来过了,可能是人家知道夫人在大衍庄了,所以直接把帖子送去了? 这理由,初闻觉得挺像那么回事,可卢县令细想了下,又觉得不对,“那请我们夫妻俩的,明明是压在我这里的帖子,为何夫人却会知晓?” “如今沛丰县内都知晓夫人住在大衍庄,主家可能送了两份?一份送到府里,一份送到庄子上?”文竹假意猜测。 实际上作为一个县令的贴身小厮,虽然识字不多,但是请帖上的名字日期他都能看明白,这帖子又不是啥重要的邸报,卢县令都是看了一眼,就随意摆放在书桌上了,文竹什么时候想看就都能看的。 卢县令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可好像哪里又不太对劲,不过反正裴氏不跟他同进同出,更不和他同桌吃饭,他反正也不想再去招惹裴氏,别一会儿又被她倒打一耙,坏了名声,这个女人,如今心机重的很!这事儿便被他抛在脑后,不再理会了。 裴庭去参加那些宴请,自然是有心机的,呵呵,没心机的话500文一罐的辣椒酱,10两一套的月月安,卖给谁去? 这辣椒酱她是随身携带着去的宴会,号称是裴家在京城最顶级的饭庄采买了给她送来的。说如今离了这酱,简直食不知味。又分了小碟给在座的都尝尝,又说据说如今京城宴客,没有这款调味,都要被人小看三分。 众贵妇小尝了一下,有觉得没法吃的,也有觉得新奇的,但也有说并未听说京城亲眷家说过此事,裴庭只嗤笑一句,“呵,你家亲眷不入流而已。”那说话之人被气个仰倒,又碍于她是本县县令的夫人,也只能勉强咽下这口气。 当下也有年里要宴客的宗妇问裴庭哪儿有卖,裴庭只假意说一句,“呵呵,你要不然去问问恒发升吧,要是他们没有,那整个沛丰,也就我这儿有几罐了。” 恒发升自然是没有的,到了第二次聚会,来来去去的,大多数还是认识的那些人,便有人问裴庭要买这辣椒酱,裴庭只说且得等上十来日呢,到时候裴家给她带的东西到了,她才有多余的可以转给他们,也不赚他们什么钱,500文一罐,平卖给她们而已。 年节里,要请客的人家多,有人又怕京城运来山高水远的耽误时间,一定就要定个十几罐,弄的原本不想买的人,也只能出手定上几罐,这几两银子事小,可万一真的人家席面上都有这味儿,就他们没有,那作为主母可是丢分了! 辣椒酱推销的颇为顺利,裴庭顺势又推销了一把月月安,说是南京苏州的贵妇,如今都用这个,只他们这里没有卖的,又是家母托了人给她送来的,这沛丰县,可真是又不沛又不丰的,说完又是一脸嫌弃样。 众人知道她家是苏州人士,娘家生意做的颇大,有钱的很,又看这些细棉做的用品,确实是像他们那种细致地方才能想出的东西,也不疑有他,第一次拿了试用装的夫人们,到了第二次聚会,纷纷又来求购,一份二十片,一买要买七八份。 结果裴庭说这不行,人家产量有限,可不能买那么多,每家只能供上3份,关系好的最多4份,再多打死她也是没有的。为啥这东西这么贵?就是因为工艺复杂产量低。 所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尽忙着这些事儿,把什么卢县令,卢老太太,惠姨娘,便宜儿子统统抛在了脑后,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今日称完了重,裴庭心情也是大好,拉了张氏和春丫说要把这些日子的账算一算,春丫这些日子炒辣椒酱也炒的辛苦了,到时候再给她包个大红包。 “算!现在就算!我来我来!”一说到包大红包,穷鬼春丫激动了!她虽说在裴庭这里赚了10两银子,可离她赚上一大笔钱,然后躺着做咸鱼的人生目标可还差的远着呢! 虽说裴庭目前认字有限,但是一到十的数字她还是会的,辣椒酱画个罐子,月月安画个长条,弄本册子就是账本了,春丫疑惑了,“庭姐姐,那你那么多的庄子铺子,收益是怎么看的?” “不用看啊,自有管事会来回报的。再说我数字还是看的懂的。”裴庭回答的挺理所应当的。 春丫惊呆了,“那人家万一做假账呢?” “卖了他们呀。” 好吧!!不必纠结这些!! 观音奴拿来了他们自己做生意收的银两,众人一盘点,一共是780两,扣除炒辣椒酱用的油盐酱醋和配料,和做月月安的用的棉布耗材,一共盈利差不多700两左右。 春丫都惊了,这利润未免也太高了吧?!这钱,这么好赚的吗?!一个多月时间赚的,居然比她爹起早贪黑大半年赚的还要多? 连对赚钱的事儿不怎么上心的张氏都觉得,这到底还是有钱人的钱好赚啊!! “呵呵,还不错啊,虽然只赚了700两,不过我们也才刚开始做,开年之后,春丫你们那头做月月安的作坊得扩大,我在东大街那头有个铺子空置着,到时候咱们再想想怎么开个铺子吧,没有体面的铺面,总觉得不够显贵,开了铺子再改改花样,兴许还能卖的更好些。”裴庭笑盈盈的说着生意经,也许她骨子里就流淌着商人的基因,所以做生意的事儿对她来说,感觉就是信手拈来。 春丫跟人熟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张口就说:“哇,大姐,什么叫只赚了700两?很多了好不好!我们家这辈子都没像如今这么有钱过。”自家的那块琥珀,虽然应该很值钱,但是现在肯定不能拿出来啊,所以有价无市,可以直接忽略。 裴庭见春丫如此见钱眼开,便让观音奴去取了准备好的荷包来,递给了春丫,“这些都是春节里送人的小玩意儿,有银的长生果和小鲤鱼,金的小梅花和豆子,拿去玩吧。”本来这满满一袋子她是准备过年给卢县令家那些子侄外甥的,如今她打算过年也不回去了,那便都便宜了春丫吧。 春丫接过沉甸甸的荷包,恭喜发财,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如此这般的鬼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惹的书房内笑声一片。 春丫给裴庭留了张菜谱,与她约定好正月十六再见,再三关照她过年千万不能放松警惕,年糕汤圆吃个一个两个就行了,裴庭嫌她啰嗦的很,把350两银票塞在她怀里,又让顾妈妈给拿了点燕窝阿胶,把她送出了门。 母女俩怀揣巨资回到了家中,还有点恍惚,两人在客堂间里默默无言的对坐良久,张氏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这世界上,居然还有比你更黑心的商人啊。” “冤枉欸,我哪里黑心哦,我的原则向来是对半赚好不好?”春丫觉得自己跟裴庭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现如今就是普通农民家庭,做点小生意而已,客户群不同,定价方式自然也是不一样的嘛。人家裴庭走的是精品路线,他们身份所限,只能做做小买卖。 不过谁又知道,裴庭的精品路线其实就是他们小作坊给攒出来的。不过她也管不了这些,反正她只要管好品质没问题,那就行了,至于高端市场,那就只能看裴庭的表演了。 一会儿徐达结束了午市他们就要回三元村去了,铁头也是中午放学,所以他们准备等人到齐了就走。该采买的东西,都采买的差不多了,张氏和春丫就只要归置整理下就行了,张氏拿起一罐春丫做的辣椒酱,为了把价格卖的更高,这装酱料的罐子都是裴庭找人统一去定制的,春丫还假模假样的写上了,新味斋.椒菽。裴庭问她为何起的名字奇奇怪怪,春丫说,够做作,裴庭表示很满意。

“你说……”张氏看了老半天这天青色的瓷罐子,终于开口。 “啥?!”春丫正在一堆吃食里翻她的救命芝麻糖,春节了,怎能不跟家里基因都不咋滴的亲朋好友分享下她的长高神器呢?所以这回回去她买了整整三十斤的芝麻糖! “这么贵的酱料,平常人家怎么吃的起?还有那月月安,10两一个月的用量,咱们普通人家,也承受不了啊,这东西是不是有违我们的初衷了啊?”辣酱倒还好说,这玩意儿初衷不过只是春丫自己的口舌之欲,就是这月月安这么贵,她们的初衷其实就是做了给大家用的,现在这价钱,平常人家怎么买啊? “多虑了不是?”春丫好不容易从干货堆里翻出了她的一大包芝麻糖,打开包裹确认下,没错,顺便捞了一把出来吃,边吃边跟张氏说:“这辣椒酱,本就不是必需品,买得起就吃,买不起就不吃,没啥要紧的,实在想尝尝味道,或跟人合买,或来咱们店里吃锅子,这不都可以吗? 再说那月月安,我都跟庭姐说好了,她这里卖高级版的,我们就卖初级版的,就直接卖纸,二婶那里说,一张大纸大概可以裁剪四十来张月月安大小的,咱们就卖大张的,一张卖15文,一月的用量大概两张差不多,那就是30文。 二婶说用的省一点,两张纸之间再夹点干净的稻草啥的,一月用一张大纸也差不多了,我瞧这样也行啊,好歹比直接用草木灰什么的要卫生不少。 您可别再说15文贵了啊,咱们又不是菩萨,做不到让人人满意,最多就是多提供个选择而已,至于人家要怎么选,我们可做不了主。” “我哪儿说贵了?我还觉得15文便宜了呢,你二婶他们做的多累啊,卖20文还差不多。”张氏嘟囔了一句。 春丫又想到个事儿,“娘,这月月安的钱,怎么分啊?是按照庄子里头的产出三七分呢,还是按照别的什么标准分?这买卖做之前也没想着能赚那么多,也没跟二婶三婶商量啊。” “那就按照庄子里头三七分呗,不过咱们可是占便宜了,体力活一点帮不上,还能分个七成。”张氏甚至觉得应该他们拿三成还差不多。 “您又来了不是?我这个投资的可是知识产权,这儿虽然没个专利法,可您也不能老把知识产权的重要性给忘了啊,您看我!!头发都少了不少呢!而且我们还得跟庭姐分账,看着拿的不少,其实也不过只是拿了利润里的三成呀。”春丫觉得她娘最近在仁济堂里看多了悲苦的众生,所以对劳动人民的同理心简直与日俱增。 同理心的确得有,可也不能太过。 张氏其实也觉得自己好像想多了,这生意上的事儿,利润的分配,成本的核算什么的,她的确不擅长,她还是管好自己的学业,管好家人的健康就行了,至于赚钱的事儿,那还是留给徐达和春丫吧,她还是闭嘴吧。 “行了,这事儿我以后不管了,你跟你爹商量着来吧,我还是把心放在学医上吧,欸,我跟你说啊,自从我跟着金大夫学医开始吧,我就觉得这中医的确有它的神奇之处…….” 母女俩凑一块儿,一边说着张氏认为的神奇的病例,一边核对着要带回去的东西,等全部收拾停当,徐达也带着众人回家了,没一会儿铁头也带着大金回来了,可回来的,不只有铁头,他身后居然还跟着两个捧着礼盒的妈妈。 铁头进门就嚷着饿了,一头钻进了厨房找吃的,也不介绍介绍后头跟着的人。 正站在院子中央准备把东西装车走人的徐家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口来的两个陌生妈妈,看的捧着礼盒的两位经年老妈妈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其中一位穿檀色暗花纹褙子的妈妈尬笑一声,开口问道:“这是徐鑫徐小少爷的家吧?不知家主是哪位?” “哦,是我。不知两位是?”徐达上前一步问道。 “徐老爷,冒昧来访实属不该,不过听闻徐老爷家今日便要返乡,所以我家老太太命奴婢赶来给徐老爷送上新年节礼,恭贺新禧,祝徐老爷家业兴旺,阖家团圆。我们就不打扰了。”说完,便把捧盒递给了站在一边呆愣的站着的郑夏和郑山富两人。 “且慢,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您家老太太是谁啊?” 徐达喊出了院子里所有人的疑问。 来的两位妈妈也一愣,这事儿,那小少爷居然没跟家里说过?檀色褙子妈妈心里暗暗赞许了一下,微笑道:“这事儿小少爷怕是没回家说过?我们家老爷是董员外,老太太便是董员外的母亲,家中之前遗失了一份重要的文书,昨日被鑫少爷找到了,我家老太太和老爷都欣喜万分,今日特派了我们来给您家道谢,徐老爷徐夫人教养的好,鑫少爷今后定是栋梁之才。那,咱们就不打扰徐老爷返乡了,徐老爷一路顺风。” 两位妈妈说完,怕徐达他们不收礼,自己回去不好交代,便匆匆走了,徐达在后头诶诶诶了两声,也就算了,他决定先看看那俩捧盒里头是啥再说。 徐达一家子团团坐在饭厅里头,盖头早上已经跟着他爹回去了,郑家俩父子放下了捧盒便退下了,铁头和大金一人叼了个大肉包从厨房里头出来了,徐达也不管他俩,打开盒子一看,一盒里头是套文房四宝,看着成色极好,另一个盒子有两层,上层放了根从头到须全部完整的野山参,下层放了一张200两的银票。 张氏拿起那绑了野山参的托盘,仔细瞧了瞧,说道:“这参,恐怕得有30年,虽不算老,但是这年头也不算短了,没个两三百两,恐怕下不来,关键是不太好买,可遇不可求。” “哥,你赶紧看看,这才是真的野山参。”春丫没穿过来之前家里每到冬天也都会买参进补,不过买的都是齐山参,那会儿根本没有真正的野山参了,哪怕有,第一买不到,第二也买不起,所以看到这参,还是非常稀罕的。 石头闻言,赶紧凑过来一看,哦,原来长这样,以后要是能挖到,他就肯定认识了! 春丫转念一想,有些疑惑,她把铁头喊了过来,问道:“铁啊,你跟姐说说,你到底又挖到了啥?人董员外家,为啥给你这些东西啊?”这几样东西,没个五六百两下不来,他们家铁到底挖到了啥,人家才会那么大方的送礼? 铁头嚼吧着肉包,这是张氏买了给他热在灶上的,还热乎呢,“娘,下次给买豆沙包,我觉得豆沙包也好吃。” “问你呢!”春丫一掌拍在了铁头富有弹性的屁股上,结果发现手感太好,又捏了两下,存心吊胃口,捏个屁股惩罚下。 “别捏别捏,我说我说,”铁头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姐捏他屁股,男子汉大丈夫的屁股,怎可让人随便捏,“就是昨日中午午歇的时候,我不想睡觉,就跟大金偷溜出去了,发现私塾旁边的墙上有个洞,就钻进去玩了。那地儿可好看了,仙境似的,后来逛了一圈,觉得也没啥意思,就在院里一个什么树下面挖宝。结果就挖了个长条盒子出来。然后大金就叫了嘛,然后被人发现了,我就把那长条盒子给了看着最厉害的老婆婆,然后就被送回了学堂嘛。后来还被先生罚抄书了呢!”铁头看似还很骄傲的样子。 “罚抄书你还骄傲了?!”张氏声音高了两度。 “嗯啊,先生说,表现好才能罚抄书呢。”铁头一脸认真的回答。 好嘛,又是一个癫师。 “爹,这些礼,咱们要收下吗?”石头是个真老实人,想着铁头不过随手一挖,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感觉也不太合适啊。 “收!干嘛不收,哥你不知道,这董员外一年光捐给安远寺都要上千两呢!他会给铁头这些礼说明铁头挖到的东西起码是这些东西十倍以上的价值。哥,你思想负担不用太重。”春丫转头又问张氏,“娘,您说小孩儿能吃野山参吗?咱们把这参给撸了吧?” 徐达就知道,这丫头定是看上这参了,才非要收了这礼,不过照他的看法,收就收呗,他们又不是偷了抢了。只能说铁头这娃,实在是运气好,跟着大金养成了挖坑的爱好,锦鲤本鲤没错了。 “要不,咱们把参须吃了?带回老宅去呗,弄个大砂锅加了红枣桂圆枸杞隔水蒸上两个时辰,每人分上一杯,辛苦一年了,补补也好。剩下的对半开,一半留给你爷奶,一半咱们自己留着,当家的,这样行不行?” 徐达点头道:“行啊,挺好,就这么着吧,东西都带好,咱们得赶紧走了,这会儿天黑的可早了!” 石头凌乱了,这正常来说,得了个野山参,不是应该好好放起来,等到关键时刻再拿出来用的吗?为啥自己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怎么把它给马上吃了?他们家,好货真是一刻都存不了…… 徐达带着众人装好车,吩咐好郑山富一家看好门,隔两日去食肆打扫下。又留了2两银子给他,让他春节里头给孩子们去扯身衣服穿,家里头厨房里挂的咸肉腊肉都是给他们留的,让他们自取。 郑山富连连摆手,原本今日发工钱的时候,徐达就说让大家过个好年,发了双倍的工钱,还给吴放,吴娇,郑夏,小草四个孩子一人封了个红包,说是压岁钱,如今还要给他钱让他给孩子扯衣服,他说啥都不能收了。 直到徐达说再不走就晚了,郑山富这才放弃了撕吧,红着眼眶挥手送走了东家。 徐家这骡车一路摇摇晃晃,先去了趟安远寺,春丫石头和铁头先要去给师傅送年礼。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两瓶辣椒酱,两包风干牛肉,十个素油八宝饭,两只卤好的丁蹄,一坛泳酒,倒也满满当当装了一大篮。 找到道玄,把东西给了他,春丫还叮嘱他,“那八宝饭是给道辛师傅的,您可别偷吃啊。” 道玄不屑道:“谁要吃素油做的啊?!诶诶,你们先别走,我也有回礼。” 说罢,便从僧袍里掏出厚厚一叠纸,三人一人一份,“你们的功课,别忘了,我正月十六会来找你们的。” “师傅!为啥我也会有!?我不是只要练气的吗?”春丫不想做什么功课,她只想跟小姐妹一起玩耍啊! “这几页都是我总结的心法,我看你这练功的进度比蛆还不如,可得加把劲,不然我过完年上来,可不知道自己会干点啥好事儿来逼你。走吧,赶紧的,多看你们一眼就头疼。”道玄说完,挥挥手,拎着篮子自顾自走了。 “妹子,道玄师傅会干啥好事儿?”石头有些紧张。 “听他胡说,走啦!”春丫嘴上虽那么说,可心里却想着,哎,可能再好好琢磨琢磨,这什么狗屁丹田之气,到底在哪里?! 从安远寺出来,到三元村也不过只半个时辰的路程。骡车刚到村口,就听徐英徐敏他们在外头喊:“春丫!” 春丫探头一看,让徐达停了车,跳下了骡车,跟徐英徐敏抱成一团,转着圈跳个不停,铁头也不要坐车了,跳下车说一句我去找三牛啦,便带着大金跑了。 既然已经回村了,那徐达夫妇也不用多管他们了,只吩咐了一句,一会儿记得回家吃晚饭,便赶着骡车,带着唯一靠谱的孩子往老宅而去。 “春丫姐!你都好久没回来了!我都想你了!”徐敏抱着春丫不撒手,自从上次春丫回来过一次搞了虾塘的事儿之后,就一直在跟裴庭忙着赚钱,一个多月没回来,小伙伴们对她甚是想念。

春丫也说想你们啦,思念成灾啦,让她们开年了跟她一起去县城住上几日,不过徐英却说:“去不了呢,爷说开年了先生就要来了,正月十六要念书了呢。”虽说去不了县城,但是徐英脸上却挂着笑容,先生终于要来了,村里也有几个女娃说要来学堂,真是想想都觉得令人期待呀。 “啊呀,那真是太好啦,我家修成学堂了吗?修的好不好呀?走,咱们看看去!”徐发前两次都说他们家把之前新造的厢房给打通改成了课堂,修的还不错,不过春丫没见到过,这会儿都到村里了,那定是要去瞧瞧的。 于是三人往春丫家走去,路过燕子家,燕子已经等在门口了,她是看铁头来找三牛了,就知道春丫也回来了,便站在门口等着她呢。 朋友相见,又是好一阵嬉笑打闹,四人这才到了春丫家,门口的匾额已经挂起来了,说是新的先生让人做了送来的,上书:三元村塾。 推门进去,前院基本没大改过,就是把厨房给扩大整修了下,里头摆了个长桌,容纳二三十个孩子吃饭应该是没啥问题的。 新建的两间厢房也打通了,左边放了两排课桌,右边放了一排,中间用竹制的屏风稍微隔了隔。前头正中间放了先生的讲台和一把罗汉椅,虽然用具都非常简单,但是该有的也都有了。 这屏风应该是隔开男女学生的,虽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很没有必要,但是这个时代能够接受女孩子进课堂一起听课就十分不易了,春丫觉得只要大家都能读书识字,这样其实倒也能接受。 堂屋两间没什么改动,一间成了先生的卧室,一间是书房,徐英说小厮已经找好了,也是三元村的一个后生,白天负责先生起居,晚上待先生歇下便可自己回去睡。 院子后头的牲口棚什么都拆了,菜地也都铲平夯实了,修整成了一个小校场。燕子说是新来的先生要求的,先生也不种菜,便说把菜地改成小校场,孩子们读书之余玩玩蹴鞠也行,踢踢毽子也可,身体好了,才能好好读书。 春丫大为惊诧,这先生的教育理念,倒是很先进啊,便对徐英他们说:“是个好先生呢!你们有福啦!” “那还是得谢谢大伯呢,没有大伯出的主意,没有你们家出的这院子,咱们也请不来那么好的先生。那日先生由他儿子陪着来过了,说是来看看地方如何,走之前直夸你家这房子虽外观看着不咋样,巧思却不少,能住的舒服呢,这才确定下来要来的。”徐英那日是偷偷跟着她爹来的,正巧躲在春丫他们家门口,听到了那先生和他儿子说的这话。 “主要还是我,我设计的!”春丫的厚脸皮,到哪儿都不忘带。 几人见她脸皮厚如墙,便都扑上去挠她痒痒,小姑娘们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而此时更喜笑颜开的,是老宅的众人,这徐达夫妇一回家,先二话不说,把卖擦屁股纸的钱给分了,张氏他们收来的350两银子里头,差不多有一半是卖月月安赚的,按三七分算下来,老宅可以拿到差不多50两银子。 张氏掏出两张25两的银票,递给蔡氏。徐老汉放下正在抽的烟杆,说道:“咳咳,这二儿媳和三儿媳,做这事儿也挺不容易,老婆子,你好歹也给她们分点,开了年给孩子们去扯两身衣裳也好。” 周氏道:“这钱爹娘给咱们存起来吧,孩子们的衣裳,之前大嫂都已经给置办了,咱们现在也用不上什么钱。” 一旁的李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这人有病吧?爹都说了给她们点零花钱了,她还在假客气啥呀,她不知道有句话叫假客气碰到真老实吗?连累的还不是她?! 不要钱的话,李氏说不出口,只能坐在一边勉强笑了笑。 张氏刚想开口劝两句蔡氏,没曾想,蔡氏倒先说话了:“这做擦屁股纸的钱,以后便都给你们收了,卖鸡的钱,就都我收,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收了这个钱,养鸡的事儿可不能耽误,以后娃娃们婚嫁你们也都得自己负责。” 呵呵,老头子想卖好,那你也卖不过我呀,蔡氏说完把两张银票往俩儿媳手里一塞,转头朝徐老汉一笑,徐老汉被口烟呛的咳咳咳个不停,死老婆子,叫你给点儿给点儿,是点儿,没叫你全给啊! 拿到银票的两人互看一眼,激动啊,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拿到银票,李氏恨不能亲上婆母两口,他们这村里头娶个媳妇,彩礼一般就拿个5,6两,10两算是条件好的,20两就顶了天了。 且卖月月安的钱可不是就这一笔啊,照大嫂这性子,说好了三七分,那定不会缺了他们一分的,照这收益,别说她就仨孩子了,再生三个她也办的起婚事啊!我的天呐,李氏觉得自己手都抖了,转头一看周氏,MD!!!居然哭了!!戏精!! “爹!娘!我口笨嘴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后定会好好孝顺爹娘的。”说完还跪下磕了三个头。 卧槽!不能输! 李氏见状也立刻跪下,磕了三个头,终于咳停了的徐老汉开口道:“这是干啥,爹也知道你们这些日子辛苦的很,以后跟着老大家的好好干,咱们徐家且兴旺呢,好了好了,老三家的也别哭了,赶紧起来搞饭去。”覆水难收的徐老汉,卖起好来,也是不输蔡氏。 说完,他还回头看了看蔡氏,微微一笑。 众儿子媳妇看着互相微笑的老两口,觉得头皮发紧,这场面太诡异了,习惯了他俩互怼,一下子如此和谐,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啊。 “咳咳,那啥,既然这都在算账了,要不咱们把养鸡的账也给算算?”徐达为了缓解这诡异的氛围,好不容易又找出件高兴的事儿来说。 “行,银子和账本都在我这儿呢,等着,我去拿。”蔡氏说完转身去了卧房拿银子账册。 现如今这天气冷了,别说孵鸡蛋了,连下的鸡蛋都少了,所以鹤仙居那头的炸鸡生意停了,因为童子鸡供不上了。 不过春丫把羊肉锅子的法子共享给了陈师傅,那辣椒酱也限量供应,本来白掌柜还想买那辣椒酱的方子,可一听说是县令夫人的生意,也就偃旗息鼓了。 所以虽然鹤仙居不卖炸鸡了,但是这羊肉锅子的生意却是意外的好。不过他们也抢不了春丫他们的生意,因为鹤仙居的一个锅子套餐卖2两银子,跟春丫他们的100文的套餐,客户群不是一个,当然人家配菜,摆盘,就餐环境和服务那也是比春丫他们高几个档次的,所以食客也都是各取所需,大酒楼和小食肆也算是相安无事。 两家餐馆的鸡肉供求量,差不多每日稳定在六七十只,不过好在他们在天彻底冷下来之前扩大了一波养殖,又抓了些雏鸡,这吃锅子的鸡肉也不要求非得是童子鸡,所以这生鸡供应量,也算是比较充裕的。不过之前因为买了一波半大的鸡,所以这成本又比自己孵了卖上去了两成,最后盘点下来,这个月卖鸡差不多赚了40两,三七分的话,老宅得12两。 这利润一算出来,徐达有些尴尬,这12两银子的收益,在村里可以算是独一份了,可想着刚刚李氏和周氏拿的那些钱,这12两又显得略少了。于是他开口道:“爹娘,这银子……” “这银子虽然暂时比不上你们做擦屁股纸的收益,不过我看春丫搞的那虾塘,怕是能成,前些日子第一批虾苗已经投进塘里了,这冬季长的慢些,不过再过个一两月也能卖了,还有那什么桃树梨树的,你们开春了可得好好给我弄,我可说好了啊,别看这些东西现在都还没收益,此刻我不眼红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可别来眼红我们的。”徐老汉说完,看了看徐发徐智兄弟俩。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徐发连忙表态。 徐智好一阵抓耳挠腮,“爹,要不这次造纸的钱您先拿着吧!” 李氏真是烦死这夫妻俩了! “行了,废话怎么这么多,你们赶紧帮你大哥他们把东西拿回屋里。”蔡氏就不耐烦这种娘们儿唧唧的戏码,挥手让众人该干嘛干嘛去。 不过说到搬东西,张氏便说,不用搬,他们总共就一人拿了两身衣裳,别的都是给众人买的年礼,老二老三两家一家一包,吃的用的反正里头都有,让他们自己分,老两口是两大包,棉衣棉鞋棉裤棉帽从头到脚全包了,都是新的,蔡氏还多三条花头巾,徐老汉再加两坛大曲。 最后,张氏拿出了他们带来的压轴好物,就是那根30年的野山参。 张氏把放了野山参的盒子给了徐达,徐达又拿着盒子给众人一一展示一番,李氏咦…..呀……咦…..呀…..个不停,徐发心想,大哥把这参拿出来给他们看,难不成…..还没等他难不成好,那头徐老汉便开口了。 “老大啊,这参你们自个儿放放好,我们老两口用不上,你不用孝敬我们。这参哪儿来的啊?” “没说要给您啊,这参是机缘巧合之下得的,”徐达心直口快的说了一句,徐老汉脸色一黑,他就被张氏在桌底下踢了一脚,“哦,孝敬还是要孝敬的,我拿出来主要是想,要不然咱们把这参给吃了吧?” “吃个屁!!!”蔡氏跳了起来,“徐老大,你是不是疯球了?这玩意儿地主家也不会闲来没事当零嘴吃吧?你现在算是啥,赚了一点钱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还不赶紧给我收起来!!嘚瑟个屁!” 徐达可怜巴巴的看着张氏,张氏全当没看到,还好还好,这事儿没有由她来说,谁家老娘的炮火,就由谁来担待吧。 无法,徐达只能又悻悻然的把参给收了起来,参汤没喝到,倒是被蔡氏喷了一脸的口水,算了,大不了再带回去他们自个儿喝。 待到吃晚饭的时候,四散在外头的几个孩子终于都回来了,老宅还是按照老规矩,男人一桌,女人孩子一桌,盖头和石头现在也算是个男人了,铁头一见怎么哥哥们全上男人桌了,也非捧着个饭碗挤在石头旁边。 今日菜色是蔡氏特批的,杀了一只鸡,杀了一只鸭,徐智今日还在鱼塘里打到条青鱼,李氏和周氏现在做菜也学了张氏,粗糙是真的很粗糙,什么摆盘配色都没有的,只追求量大,味正,就行了。 所以每桌上了四大盆菜,香菇炖鸡,栗子烧鸭,白菜青鱼块,蒜叶炒鸡杂,再配一大盆的二米饭,徐老汉说一声开饭,徐家老少那筷子就如雨点子般泼了下来。 要说人多抢食这话还真不是说笑的,看着大家吃的非常的紧张,连吃饭向来不快的张氏都开始拿起饭碗往嘴里扒拉了。 春丫在连吃两碗饭之后,才发现自己饱了,然后又过了几分钟,发现自己饱的都坐不住了,后悔不迭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一圈圈的绕着院子兜圈子,惹的四头五头也跟在她屁股后头兜圈子,蔡氏真是要被这几个破孩子烦死了,骂了两句兜魂啊!大金见蔡氏骂春丫,就汪汪汪的跟蔡氏吵架,一顿晚饭吃的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好不容易吃完饭,众人又商量起明日祠堂祭祖改名的事儿。 徐家那些头的改名之事,也一致的通过了,石头改了徐磊,铁头改了徐鑫,盖头改了徐森,四头改了徐焱,五头改了徐垚,至于春丫到底要不要改名叫徐淼,一家人争执不下。 直到这会儿春丫才知道,自己原来不叫徐春丫,而是叫徐春,春丫暗自好笑,果真是一个叫.春的女子!

徐达坚持觉得徐淼太软,不好,要改就改个硬气点儿的,非要叫个徐伟徐魁啥的,张氏听了白眼差点翻到后脑勺去。 而徐老汉和蔡氏就觉得,女孩子叫徐春不是挺好?春丫春丫他们也叫惯了,改什么改不用改! 而张氏则觉得春丫前世的名字晓媛就很好,应该改成晓媛,李氏周氏立刻表示支持,就叫晓媛。 一家人为个名字争的面红耳赤,春丫就奇了怪了,按照他们这几位对名字的较真劲儿,之前到底是怎么起出石头盖头这种名儿来的? 众人一直争到面红耳赤,发现谁都说服不了谁,张氏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还是该征求下女儿的意见,可一回头,春丫早没影儿了,还争啥呀,大家散会吧,这事儿明日再说吧。 徐老大一家如今借宿在徐家老宅,张氏和徐达住在之前春丫他们上课的房间里,床是从他们自家搬过来的,虽然房间不咋滴,不过李氏收拾的很干净。春丫和徐英睡,石头和盖头睡,而铁头则睡在徐老汉和蔡氏那儿,因为他们那间屋子是所有房间里最宽敞的,里头除了老两口的床,还能安置个小床,正好给铁头睡。 夜已深,而徐家各房却还未平静。 李氏一回房便到处找地儿藏她那25两银票,藏墙洞里怕有耗子,藏地洞里怕太潮,藏床头又觉得不够安全,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家这房子,简直漏洞百出! 徐发忍无可忍,“你折腾够了没?!还睡不睡了?” “你睡你的,你管我干嘛?!” “嘿,你这婆娘,你这么上蹿下跳的,叫我怎么睡?”徐发发现李氏如今是很不好管理了。 李氏白他一眼:“你懂啥!你别看现如今咱们有这几十两银子好像不多,可嫂子说了,开年之后咱们得招几个人手,这作坊得重新好好盖一个呢,到时候可就不是25两的事儿了,我可不得先找好地方,以后要藏的银钱可多着呢!” “媳妇,你说,咱把这钱藏房梁上咋样?要不然我明天去找个板子,给那樟木箱子钉个夹层吧?”一说到这钱还多着呢,徐发就来劲儿了,也不躺着了,跟着李氏一起上蹿下跳找藏钱的地方。 而徐智夫妻俩,要比他们冷静不少,两人正在讨论要不要拿钱给周氏的娘家。 “当家的,我也不给多拿,就拿个二三两给我娘,也好让她手头宽松些,你也知道,我娘家也比不得咱们家。”周氏想着,她娘手里有点钱,这个年也好过些。 徐智想了片刻,还是摇头道:“不好。不是我小气啊,只是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娘这钱拿不住的,还不如初二回去的时候,多买些吃的用的,不然娘手里的钱被咱爹三哄两哄又哄走了,家里还落不着啥,买些吃用的,娘和几个小外甥多少还能轮上些呢。” “行,听你的。当家的,我也是嫁给了你,才知道什么才叫好日子,我……唔……嗯……” 而此时徐达夫妻俩房里,正在讨论的却是祭祀的事儿。 “欸,你说这腊月二十八到底是什么讲究,我想来想去,好像也没啥说法说腊月二十八得祭祀啊。”腊月二十八虽说是年末了,可张氏想着这也不是个节气啊,怎么徐家是这会儿祭祖宗的啊,这个疑问从她嫁过来到现在一直有,以前是不敢多问,如今终于可以随便问了。 徐达打了个哈气,“啊~没啥讲法啊,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祭了嘛。” “这么随便的吗?!”张氏惊异于徐家人的不拘小节。 “也不算是随便吧,咱们这儿开年不祭祖的嘛,那就得年三十之前祭了,但是大家平日里不都挺忙?就选了个族人都大概率回村的日子,就祭祖了嘛。”徐达觉得这么安排不也挺合理? 张氏又问:“古人这祭祖不是挺严肃挺正式的事儿嘛,你们怎么这么…..随意?” “啊呀,都穷成这样了,今年咱们做生意了才算缓过来了,你回忆回忆,之前那日子,活人都管不好,祖宗能每年祭上两回就很不错了,还管啥日子不日子啊,又不是啥名门贵族搞那么复杂干啥呀。我就觉得咱们徐家这样挺好,先顾好活人,再怀念故人,正常操作!媳妇,我可以睡了吗?困的要命啊!” 虽然觉得徐达有几分瞎胡说,不过也算有几分道理,张氏便同意放他一马,睡吧睡吧,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翌日一早,婆媳几人便要去徐家祠堂帮忙,家里的女娃照理像春丫和徐英这么大的,也得去帮忙,但是张氏想着祭祖女孩子是不能参加的,便让几个女孩子不用去了。 她是无意挑战风俗,但是既然不准参加,那也不用帮忙了,到时候等那帮男人跪地磕头结束了,春丫他们直接去祠堂吃饭就是了。 于是春丫便提议,反正三姐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去立山转一圈,顺便她也想看看那虾塘和扩建的养鸡场怎么样了。徐英徐敏两姐妹哪儿有不同意的。 一月未来,立山也算是大变样了,自从徐达上次回来说过之后,徐老汉立刻找人开始垒墙,此时这进度已经完成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了。村里人都说徐家真是吃饱了撑的,谁家还给山圈起来,徐老汉马上给喷回去:“我家养山鸡可不得圈起来?不然鸡跑了你家给赔啊?”说话的人立马闭了嘴,现在村里头都知道,徐家可养了不少鸡呢。 山脚下的养鸡场虽然扩建了,多了不少鸡,但是还是按照之前的经验,2,30只分一栏,万一有啥禽类的传染病也可以尽量降低损失。 什么走地鸡土鸡的,老宅也不准备弄,不然每天早上啥事儿都不用干,就满山头扑鸡去就是了,太麻烦了。徐达他们就更无所谓这事儿了,反正现在都是有机喂养,品质也不错,精力有限,不必搞的那么麻烦。 鱼塘边还新建了个鸭棚,养了六七十只鸭子,徐老汉让人把鱼塘一圈围上篱笆,鸭子剪了翅膀,自由放养就行了,到了晚上头鸭也会带着鸭子自己进棚,每日只要弄点糠和菜叶,用开水拌了,有螺蛳就再掺点砸碎的螺蛳进去,投食一次就行了,也挺省事的。 最不省事儿的还算春丫非要搞的那虾塘,按照春丫说的,每五天塘子要换三指宽深度的水,青虾的饲料要麦麸,豆渣,米糠,小鱼泥,螺蛳,拌匀了每日泼洒一次,适时追肥,更换水草,时刻注意水质变化,徐英说徐发徐智两人就天天扑在这上头。 “放心吧,付出总会有回报的,这虾一般一个半月就能长到母虾的大小,不过现在天气冷可能会长的慢些,要不然咱们正月十五的时候,让二叔他们捞虾吃啊?检验检验他们的劳动成果。”春丫笑嘻嘻的说,其实她也是馋虾了,椒盐的,红烧的,白灼的,油炸的,我天!!怎么做都好吃啊! “好呀好呀!叫我爹捕呀!我爹可会了!”徐敏也跟着激动的大叫。 立山这头三姐妹以春丫为首,卯着劲儿的想着怎么祸害山上的产物。而徐氏祠堂那头,祭祖也正式开始了。 族长徐大山带领着徐氏众男丁请了祖宗排位,供桌上放上准备好的糕果鱼肉,添了糖水,众男丁按辈分大小列队排开,跟着他的口号下跪磕头敬香,烧过三炷香,焚了纸钱便算是结束了。 从供桌上撤下来的瓜果糕点当即就会分给族中孩子们,说是吃了这祭过祖宗的供品,可以压邪气,而撤下来的菜品就重新放入大锅菜里头再加工。 此时徐老汉一家让徐大山请出了族谱,说要给孩子们改名,这事儿祭祖前徐老汉已经跟徐大山打过招呼了,徐大山本来还嫌烦呢,没事儿改啥名儿啊,村里头不都是狗蛋驴蛋的叫的吗,就他徐老汉家要改,一会儿族谱改了,还得去县衙更正呢,烦不烦人。 不过徐老汉也是有备而来,一坛大曲,一包烟叶悄咪咪一塞,徐大山嫌烦的话头也就打住了。 几个男娃的名字都改的很顺利,就是到了春丫这里,徐家几人又开始争了,徐达还是走的起名废柴风,徐老汉就说不用改,徐春挺好听,张氏一听祠堂里正吵着女儿改名的事儿呢,带着李氏周氏就进去了,惊的徐大山连忙喊:“女人咋能进来,还不赶紧出去?!” “咋不能进来?老祖宗里头没女人啊?”徐达不乐意了。 徐大山一听这话,就更不乐意了,虽然他无法反驳,但是徐达还反了天了,忘了到底谁是族长吗!!立马开口呵斥道:“咋滴?!你婆娘还能跟老祖宗比了?!还不赶紧带出去!你们这徐老三家还有点规矩没有!?” 徐老汉在徐家族中排行老三,但是因为族里分支多,其实到底谁是谁的什么亲戚,他们自己也得分半天,不过总而言之知道是一个祖宗的就成了。 一听这话,徐老汉也来脾气了,“咋没规矩了?我大儿说错啥了?你娘也是女的,你咋不把她排位请出来啊?” “放你娘的屁!”徐大山气的仰倒,居然敢说这种话,心想老子跟你拼了! “你娘才放屁!!!”徐老汉也来气了,最近受的恭维多,这等粗话他一下子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你少他娘的护犊子,这事儿就是你们不对,这祠堂是女人说进就能进的吗?!”徐大山不想再跟他计较屁的事儿。 虽然徐老汉觉得按祖宗规矩的确不能随便进,但是这祭祀都结束了,再说又不是故意闯进来的,有啥好计较的,装模作样的很,他也不认输,“就进!就进!徐大山你有种把你娘你奶你太奶排位请出来啊!” 徐达寻思着,徐大山的奶和太奶,不也是他爹的奶和太奶吗?这可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爹好样的!这么豁的出,够男人! “徐鼎成,别以为我叫你声叔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今天要是你家儿媳妇不给祖宗磕头认错,就休想从这儿出去!”徐大山的倔劲儿也上来了。 “凭啥?!有病吧你,别以为当了个村长就了不起了,实话告诉你,我儿媳妇现在可是跟县太爷家做着生意,分分钟把你这差事撸了你信不信!?”虽然做的是擦屁股纸的生意,可那也是生意不是? 在场众人已经围了好大一圈人了,男人都围在里头,女人都围在外头,但是因为还没打架,所以众人也都只是围观,并未劝阻,劝啥呀,有热闹看不好吗? 听闻徐老汉这么说,众人全部转头看向了张氏。 张氏:看我干嘛,我不信啊。

可她现在说这个,未免也太不给自家公公面子,要知道这两人怎么会吵起来的,都因为她忘记了女人不能随便进祠堂这事儿。 “咳咳,都是,小生意,爹,咱低调点儿,春丫名字要不暂且不改了,等她自己想好了再说吧。”张氏肯定得给公公台阶下啊,说完便带着李氏周氏就要走。 见徐大山没吱声,徐老汉便说道:“看到没!真有本事的人才不会随便叫唤呢?老大家的,别干了,回去歇着吧,一会儿吃饭了让铁来喊你,去吧!”说完朝张氏挥挥手,自己也想走。 徐大山真是快被这老头气死了,“你说谁是狗?!” “谁问谁就是!”徐老汉边说边往外走,徐大山不依不饶的跟了上去。徐大山的媳妇邱氏,生无可恋的看着这失控的一切,她就知道,遇到徐老汉他们一家,就准没好事儿! 春丫三人逛好了立山,觉得此时祭祖应该结束了,便自己去了徐氏宗祠。结果离着老远,就能听到祠堂里外一片喧闹。 两家姓徐的儿子偏帮自己的爹吵架正吵得热闹,张氏他们想上去帮忙,却被一帮媳妇婶子给围住了,说是没事儿打不起来,还是先说说跟县令家做生意的事儿,那头邱氏见人都跑去围着张氏了,便喊赶紧来帮忙,一会儿还开不开席了,总而言之,乱的一批。 但是春丫并不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她凑近人群,想看看里头到底在热闹些啥,却没想被谁喊了一句:“春丫来了。” 瞬时整个场面都安静了下来,大家终于看到了这个曾经默默无闻,如今却因为她的一个改名,让两家大人吵得停不下来小女孩。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看着她,这场面让向来很镇定的春丫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她转头小声问徐英:“我又干了啥?” 徐英疯狂摇头:“我不知道啊!” “春丫,你来,”张氏朝她招手,她想今日都吵了那么久了,不如一次性把这事儿给解决了,省的日后再吵,“娘问你啊,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改名的事儿?你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名字?” 在场众人又面面相觑,这徐老汉家真是一塌糊涂,改名这种事儿,怎的能让小孩儿自己决定?而且多数在场的人也觉得,女孩子嘛,叫啥有啥要紧?!以后嫁人了不都是X徐氏?! “就叫徐春晓吧,爹娘爷奶以后也还能叫我春丫,我觉得挺好,爹娘觉得呢?” 春丫其实本来也不觉得改名字这事儿很重要,反正改不改的,她还是她啊,可是看着一堆人为这事儿吵的不可开交,她说不改,好像有点不给面子啊,便灵机一动想了这么一个,又有春,又有晓,念着又顺口,她觉得还挺满意。 其实男人们的骂战已经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了,那边徐达和徐老汉口水都快吵干了,这会儿听春丫说叫徐春晓,徐达激动的大喝一声:“好名字!!!就改这个!!” 徐大山也快被徐老汉他们的胡搅蛮缠给逼疯了,这会儿说是那小姑娘的名儿定了,便问:“定了吗?!定了我现在就去改!” “定了定了!就改徐春晓!”徐达连忙回答,他现在就想坐下来喝口温水。 徐大山二话不说拽着徐达进了祠堂,翻出族谱,唰唰唰一改,递给徐达看了一眼,徐达点点头,“行,就这样。”徐大山吐出一口气,“不是我说你们……” 他本想说为这女孩儿的名儿有必要改吗?可想想说了这话说不定又是无休止的口水仗,他都服了徐达徐发和徐老汉像麦芽糖一般的搞劲儿了,便只能吞了后头的话,放好族谱,大声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祠堂女人不能进,族宴便都是露天放在徐氏宗祠的天井里,几年前因为闹灾,徐氏出走了好一些人,所以目前留在此地的族人不过二三十家,大大小小的百来人,乡下吃宴也没啥规矩,只男女分桌,小孩儿跟着女人坐便是了。 这宴席里头吃的粮食都是祭田的产出,吃的菜都是家家户户自己带来的,有余力的带点鱼和肉,条件艰苦点的带点瓜果蔬菜。 这回徐大山家虽然跟徐老汉家吵吵了半天,但是并没有真的翻脸,全因徐达这回祭祖带来了两坛酒,两条腊肉,还给了他们三只鸡,两只鸭,剁吧剁吧,加点什么白菜萝卜大蒜叶炖一炖,炒一炒也能每桌加仨荤菜,再配上仨素菜,一大盆粮食,这族宴也算体面的了。 徐大山咬碎后槽牙,也不能真打起来,做个族长,特别是做个有徐老汉这种拧巴人家的宗族的族长,他容易吗他?! 不过吵归吵,没打起来就不算结仇,男人反正就这样,吵得时候叫的凶,饭桌上一杯酒下肚,便又都是好兄弟了。 吃完饭,一家子便回了老宅。刚回到家还未坐上片刻,外头便飘起雨来。 南方的冬季,本就湿冷,这会儿坐在客堂间里,虽然脚上的棉鞋是新的,但是春丫还是觉得冷的脚指头都疼,她看看徐达,算了,爹是没指望了,挨到徐老汉身边,徐老汉莫名紧张起来,问道:“你又想干嘛?” “爷,我问您啊,您以前跑单帮的时候,有没有去过北方?”春丫一脸谄媚的问道。 徐老汉很想回答,去过啊,他可见多识广着呢,但是看看这孙女儿,他决定还是不能回的太多痛快,“去过又怎么样,没去过又怎么样?” “我听咱们食肆里头的客人说,北方有那种火炕,说烧了柴可暖和了,咱们也造一个吧?”春丫现在无比羡慕北方的炕,想立刻拥有怎么办? 徐老汉心想,他就知道!这丫头肯定没啥好事儿,果不其然,又来了,还没等他拒绝呢,就听门口有人来了。 — “外祖,外祖母,都在不?” 春丫闻声往院子里瞧,就见有个二十来岁,矮个儿白面的年轻男子,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褡裢,进到了院里头,正往堂屋走呢。 来的那人,就是徐家最大的孩子,徐芳的大儿子,康平之,现年22,听说是在什么铺子里做着账房。 春丫对他印象不太深,因为他们从老宅分出去之后,一般就逢年过节才来老宅吃饭,每年徐芳大年初二回来她基本也跟着她娘回外祖母家去了,所以分家之后就很少碰到徐芳他们一家,对他们的记忆也一直停留在五岁左右,还未从家里分出去之前。 “哦,是平之来了啊,赶紧进来吧!正好大家伙今日都在,老婆子,晚上多弄两个菜,晚上喝两盅啊。”徐老汉站起身来,招呼着康平之进来。 康平之跟屋里头的人一一见了礼。 “来了啊,坐吧,”蔡氏向来对谁都挺冷淡,当然对外孙也一样,她看了康平之一眼,又朝李氏周氏抬了抬下巴,“你俩,去抓只鸡来。”又想了想,算了,鸭子不用了,一天到晚吃吃吃,多少鸭子都不够祸害的,便又对周氏道:“再去后院儿弄点素菜,”可又觉得周氏这人傻不愣登的,算了,还是她去吧,“算了,还是我去吧,你俩去弄鸡,捡些鸡蛋去。” 康平之还没来得及叫声外祖母,蔡氏便带着周氏李氏一阵风般的走了。 “呵呵,外祖母还是那么的……老当益壮。”康平之放下褡裢,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平之啊,家里都还好?”徐达为了缓解康平之的尴尬,主动搭话。 康平之听徐达问他,才发现为啥进门就觉得这家里头不对劲了。 刚才要紧听蔡氏说话,刚刚习惯性的跟各人见礼,也没多想,这老屋子也没啥大变化,外祖父母也都看着康健,可问题是,这大舅舅一家,怎么会在呢? 他这两年,腊月二十八都会奉了母亲徐芳之命,给徐家老宅送些粮食米面来。本来出嫁女应该初二回娘家的,但是因为之前徐达拆人家的厉害,徐芳这些都知道,所以每年腊月二十八会让康平之先把年礼送来,以免娘家缺粮少油的大年三十吃不上一顿饱饭。 而康家离这三元村又远,年轻人的脚程走走也得走上半日,故而除了过年过节,或者婚丧大事,徐芳一家平日很少来,所以此时康平之对于这个大舅舅还是非常警惕的,因为他的记忆库还没刷新过,徐达还是那个徐大赖子。 “欸,还挺好,”康平之转了个念头又补充一句,“就是家里人口多,日子也就混的过去吧。” 他心想,这话还是得留个话头,万一大舅舅开口借钱,也好有个托词。 张氏听闻此话,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徐达,看吧,人品太差,人家外甥都防着你一腿吧? 徐达:我是冤枉的。 “咳咳,那个,外祖父,这个是我娘让我给您和我外祖母送来的年礼,三升白面,三升杂面,还有三升米外加一斤红糖。” 康平之边拿东西出来,边观察各人神色。 春丫几个小姑娘跟他见礼之后,就在一旁角落里一脸兴奋的说着什么,石头和盖头两人坐在一个板凳上,说着什么铺子菜色的,时不时的抬起头对他笑笑,而二舅三舅一边看着他,一边还偶尔说上两句哪里能摸更多螺蛳。 这屋里头一本正经的看着他的,就只有大舅和大舅母,哦,还有半个外祖父。因为外祖父明显屁股坐在堂屋的凳子上,身体却歪向了春丫他们。 徐老汉:我能不听吗?!一会儿春丫又坑我!

这就很不正常了!! 按照往常,他只要送来粮食,外祖母必定会第一时间全部收走,二舅母会说上一筐好话,三舅母会投来感激的目光,两个舅舅和外公定会让他回去好好转达下他们对康家的谢意,可今天这场景,怎么会这样?!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褡裢里头的东西已经全部摊在了桌子上,康平之又不动神色的打量起细节,这才越看越不对劲,全家人,不论男女老少,穿的衣服粗看觉得没什么特别,只大舅一家看着衣服料子更好一些,二舅三舅家也都是粗布的料子,可问题是所有人的衣物上面,没有一个补丁。 这个对于地里刨食的老农民来说,就显得特别反常了。 别说以前的徐家了,全家上下估计垒一块儿也找不出两件没打补丁的衣服,哪怕是他们康家,算是条件不错的了,日常穿着,有一两个补丁也非常的正常。 这大半年未见,外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康平之突然非常的好奇。 “平之啊,你现在在哪儿做账房啊?你爹学生收的如何啊?”偷听半天的徐老汉终于听到了春丫不是在说盘炕的事儿,这才回转神来,跟康平之闲聊起来。 康平之他爹,康简是个秀才公,人除了长得矮了些,长相跟康平之非常相似,当年也是因为看中他是秀才公,虽说考举人屡试不第,但是自己开了个私塾,也算还不错,徐老汉这才出了不少陪嫁,把大女儿嫁给了他。 虽说这康秀才多少有些文人的酸味儿,但是对待徐芳倒也还算不错,像这种提前送年礼之类的事情,康秀才也不会多问。所以徐老汉对他的印象,一直是不坏的。 “我现在在县城五味斋做二账房,我爹过完年开班,学生也有十来个,健之媳妇也有身孕了,娘说家中现下还过得去,便让我给外祖送来这些粮食。”康平之终于把这话头给绕到了年礼上,他也纳闷了,这些年礼乡下来说也不少了,怎么外祖家的人好似都没啥欣喜之情? 康家一共四兄妹,他是老大,生的孩子已经两岁了,老二康健之18岁,去年娶的妻,老三康琼芝12岁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老四康乔之7岁。 “咳咳,平之啊,这个年礼以后不……”徐老汉想说不用送来了,他们现在反正也够吃够喝的,这些粮食省下来,康家也能过的宽裕些,可是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张氏打断了。 “平之啊,替咱们谢谢你娘啊,那个,石头盖头,你们俩带着表哥去立山逛逛吧,一会儿天黑前回来吃饭,快去吧!”张氏想着可不能说不要了,那也太势利了,虽说这大姑姐家她其实也不熟,印象里除了性格有些要强,对娘家还是颇为照顾的,可不能伤了人家的心。康平之这么跟他们干坐着也是尴尬,不如让年轻的几个自己去玩玩吧。 虽然不知道立山又是个啥,但是康平之也不愿意在堂屋里呆了,大舅大舅母如此亲切,他有点儿害怕!跟着石头盖头便出了门,往立山而去。 半道上还遇到了捡了鸡蛋,提溜着一小篮鸡蛋的周氏和李氏,康平之更是摸不着头脑,这二舅母三舅母是去哪儿弄的鸡?! 待来到这曾经的小荒山,如今的立山看了一圈之后,康平之心中的震惊真是无处抒发,只能再三跟石头确认:“这山头,真是大舅的?!” “是啊,夏收之后就买了,咱们家现在食肆的生意有些忙,这山头收拾成如今这样,都是爷和二叔三叔的功劳。”石头站在不高的山顶上,看着这立山上的一切,也莫名生出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哥,要不咱们回吧?你看这雨又下起来了,我快冻死了。”盖头说完吸溜了下鼻涕。 康平之惊诧不已,“石头表弟家还开了食肆?!” “是啊,咱们现在都在大伯食肆里头干活呢,表哥走吧,雨大了。”盖头说完,拉着康平之下了山。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康平之的肉身跟着石头盖头下了山,可魂却还在立山上,那偌大的鸡棚,养着几十只鸭子的鱼塘,和据说已经投了虾苗的虾塘,还有上百棵果树,这些可都是大舅舅家的,更别说还有什么食肆了! 这不真实啊!他大舅舅不是个赌鬼吗?!这外家是烧对了哪门子香,突然就兴旺了? 一直到蔡氏来说开饭前,康平之一直有些呆呆的,蔡氏上前推了他一把,“嘿,喊你吃饭听到没啊?” “哦哦,大舅舅不赌钱了吗?”康平之无意间把自己心里头的疑问给问了出来,客堂间,为之一静。 康平之自己也一呆,嗯?刚刚是把自己心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吗? “这孩子说的啥话,你大舅舅早不赌钱了,如今开的食肆生意也好的很,可别再提这事儿了!”李氏马上阻止了康平之的话头,她就觉得这大外甥有点像他爹,书呆子兮兮,没点眼力见儿。同样老实头,看人石头,老实归老实,不该说的话,可从来都不说。 徐达很尴尬啊,虽然这事儿不是他干的,但也是他的肉身干的吧,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呵呵,那什么,平之啊,回去跟你娘说,大舅舅如今学好了,让她不用再替我操心哈。” 张氏和春丫两人互看一眼,又赶紧错开眼神,各自低头闷笑。 “诶诶,我知道了大舅。”康平之自己也很尴尬,想赶紧敷衍过去了事。 “好了,赶紧摆桌子,都愣着准备让我伺候你们这群大爷吗?”蔡氏不耐烦的喊起来,心中对平之这孩子扣了三分,平日看着挺机灵,细看果然还是有点呆相,像他爹! 徐老汉其实还是挺看重这个外孙子的,虽然以前家里头因为徐达,日子很不好过,跟女儿家来往也不算多,但是这大外孙读过几年书,考了童生,还在县城里头做着账房,在他们家这个亲戚群里头,算是出挑的好后生了。 故而见他今日怎的有些畏畏缩缩,便把他喊来身边,给他倒上一碗酒,闲扯些家常,让他放松些,这娃真是,何至于这么一惊一乍,他大舅又不吃人。 这头男人桌正吃的欢呢,康平之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却又被隔壁桌蔡氏的骂声给打破了,“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那虾你不跟你二叔三叔说了能卖钱?这都还没开始卖钱呢,就能被你嚯嚯光!” “试吃,奶,试吃!!咱养的东西可不得试吃看看,不然好坏不知,怎么卖人?” 春丫的诡辩,让蔡氏更是恼火,“你少放屁!虾不都是一个样?!这虾难道还能吃出龙肉味儿来?!” “万一呢?!”春丫是铁了心的要吃虾,本来其实倒也还好,但是此刻蔡氏越是不准她吃,她越是馋的百爪挠心。 “张氏!!你管不管她?!”蔡氏觉得春丫就是个狗皮膏药,一旦被她贴上,就玩完儿,还是少搭理她好,这事儿还得找她娘。 “娘,管不了,您老受累管一管吧。”张氏又把球给踢了回来,这大过年的,张氏都懒得跟春丫发脾气,她是觉得,不就一顿虾,哎,吵死了,吃就吃呗,实话不敢讲,谁反对,谁就承受春丫的搞劲。 “咳咳,吵啥呀!”徐老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底下的铁头已经听完了全场,便道:“爷,我姐要吃虾。” “这啥破孩子,这才指甲盖大小就惦记着吃呢!不是说卖钱的吗?!”徐老汉皱眉道。 “那我要盘炕!”如今春丫已经完全掌握了八岁孩子应该拥有的无理取闹,可以重新做一次小孩儿,真是开心的很,此刻她也不为别的,就为惹她爷奶生气,逗他们玩儿。 “咳咳咳,老三,那虾能吃了?”徐老汉转头问徐智。 “现在还不能吧,非要吃恐怕也得等个十天半个月。”徐智认真的回答。 徐老汉也不管蔡氏说啥了,点头便道:“那就这样吧,正月十五捕上一笼试试味儿。” 蔡氏气的眼刀子一刀刀扫向春丫,春丫似浑然不知一般,一会儿说给蔡氏戴了花头巾,可好看可好看了,城里老太太都戴这个,一会儿又给蔡氏夹上几块鸡胸肉,说吃哪儿补哪儿,惹的蔡氏拿筷子朝她穿了两层厚棉袄的背上抽了半下。 “大舅……春丫她…..”是不是不太正常?康平之不敢问出口,可这表妹看着跟几年前的样子,实在是大相径庭。 “别理她,疯丫头一个,仗着年纪小,简直为所欲为,烦死个人,来来来,平之,吃菜,你这二舅妈三舅妈学着你大舅妈做菜,就爱做这一锅烩,虽说样子不咋滴,味道却好的很,来多吃点儿。等以后咱们那虾塘能开捕了,再给你们送些去。”徐达说完,往康平之碗里头疯狂的夹菜。 康平之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外祖家如今日子好过,他应该高兴,但是他又觉得这家现在这氛围十分的奇怪,春丫明明是个女孩子,为啥感觉反而比老大石头,老小五头更得宠一些?心里不知为何,竟生出了一丝失落之感。 晚间,雨已停,虽然非常的冷,但是春丫想着道玄给布置的功课,加上晚上吃多撑着了,便在正屋廊下练练拳脚,那姿势也是相当的可笑笨拙。 她见到东厢外头隐约有个人影儿,便问:“谁在那儿?” “是我。”康平之的脑子里有问号无数,加之跟石头盖头睡一屋,这两人鼾声震天,他压根睡不着,就想在外头透透气,却没想看到春丫在练功,他悄没声息的看了会儿,实在是,练得不咋滴。 “哦,表哥,半夜不睡,所为何事?”春丫文绉绉的问道。 康平之觉得有些好笑,便走了过去,他也的确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想问石头,可石头年纪大了,很多话题也不太好问,想问铁头,这娃又年纪太小,他觉得应该是说不清楚的。

如今正好遇到春丫,年纪正好能说的清话,看她刚才吃饭的时候,傻大姐似的,应该没啥心机,这会儿问她,倒是真好。 徐家全体:艾玛,好眼光。 “春丫,表哥问问你,你家真的开了食肆?”康平之其实真正想知道的是食肆的事儿,他为啥选择当账房,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开一家真正属于自己的铺子吗? 春丫憨傻的点点头,“是啊。” “你爹之前不是赌钱欠了很多赌债吗?这开店的本儿哪儿来的?”康平之比较好奇这个。 “哦,开食肆之前咱们还做过小吃摊呢,就存了些呗,然后我娘又特别能干,我也特别能干,做了一阵儿咱们就开食肆了。” 就能干呗!全家都能干呗!康平之怀疑春丫是变着法儿的夸自己,可是他没有证据!因为他们家的确开了食肆。 这憨姑娘还是个小孩儿呢,不清楚这些细节倒是很有可能,问了半天啥也不是的康平之转头正准备回屋,突然想起那虾塘,又问:“表妹,那虾塘是你的主意?” “是啊,大牛哥给了我一桶虾,我就让爷他们养起来啦。”春丫回答的一派天真。 康平之有点怀疑人生,“这都能养的起来?!” “是说啊!!所以得捞捞看嘛!”逻辑闭环有没有!春丫为自己鼓掌。 叹了口气的康平之觉得这外祖家是不是有些胡闹,可这家里条件是他亲眼所见的好了很多,这可真是,早知道不找春丫问了,小孩子到底有些呆呆的,说话也说不清楚。 两人说了一阵话,康平之说天太冷了,让春丫赶紧回房休息去,说完自己也背着手走了。春丫笑着看表哥进了房间之后,渐渐敛去了笑容,也不知道这表哥问这些干嘛,不过装傻充愣她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且再看看吧,能想到年前送粮来,这姑母家也还挺不错不是? 如果没有利益冲突,春丫也并不介意带着亲戚一起奔小康。但是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心思,那就也别怪她心眼儿小了。 次日一早,三个舅母给康平之张罗了满满两筐回礼,鸡鸭咸肉,糕点布料,张氏甚至还给他拿了几个八宝饭,说是前些日子刚做的,正好过年可以吃。 东西太多,实在没法拿,徐达牵了个骡车出来说要送康平之,康平之再次无语了,为啥连骡车都有了?!徐发说大哥你别忙,我赶牛车送,一会儿晚饭前也能回家了,康平之看着俩舅舅牵出来的车,生无可恋。为啥啊?怎么就这么有钱了啊?到底发生了啥啊? 他问蔡氏要了根扁担,“舅舅,别送了,我脚程快,自己走就行。” 说罢,朝众人挥挥手,挑起扁担,便走了。 众人见康平之执意不要送,便也让他去,免得他不自在。 张氏突然又想到什么,跑回厨房,拿油纸包了三个早食吃剩下的白菜猪肉包,让石头追去给康平之。 还好康平之挑了俩箩筐走不快,石头在村口就追上了他,把包子塞给了康平之,“表哥,我娘让你带着路上吃的,你路上小心啊。” 康平之婉拒道:“不用了,给外祖外祖母留着吃吧,舅舅舅母给的回礼已经够多了。” “爷奶这些年多亏了姑母照应,给些回礼也是应当的,表哥就不用客气了,我先走了啊,一会儿还得上山去干活,你自己路上小心啊。有空就带健之表哥和琼芝表妹乔之表弟来玩啊!对了,咱们家食肆开在城南陶家巷,你有空也可以来啊,我先走啦!”说完,石头朝康平之挥了挥手,跑了。 看着石头远去的背影,康平之非常感慨,石头早就不见了以前畏缩的样子,话也说得比以前利索多了,这外祖家,看似什么都没变,其实什么都已经变了。 一路心事重重的康平之,一直走到了自家家门口,听到徐芳喊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家了。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叫你那么多声儿怎么没听到啊?你这挑的啥呀?”徐芳的问题如连珠炮般砸向了康平之。 康平之不知道自己为啥,像做贼一般,环顾了下左右,看没什么人,便道:“走,娘,进去说。” 徐芳被他搞的莫名其妙,不自觉的跟着进了院子。 康家的院子有两进,第一进是他们的老宅,四间泥胚的土房子,现做了康简教学用的私塾,二进是康平之结婚的时候新造的砖瓦房,也是四间,东西两边各有厢房,不过厢房是土胚的,西边住了康琼芝,东边住了康乔之。 现下私塾已经放了年假,家里也没什么客人,今日阳光正好,康简便在前院铺纸研墨,写着对联。 因为他是他们村里头唯一一个秀才公,所以每年年末来求他写对联的人也不少。每每有人来求,都会带上一斗两斗的粮食,客气点地送上十来个鸡蛋,实在家里穷的也会提上一篮子的蔬菜,所以康家过年一般都能过的不错。 康简见大儿子从外家回来,还挑了两个箩筐,也觉得奇怪的很,他这丈人家他是知道的,因为大舅子是个赌鬼,所以日子过的颇为不易,这箩筐里挑的能是啥? 康平之见院子里头爹奶和兄弟姐妹都在,也不多解释,把箩筐上遮着的粗布一揭,“奶,爹,娘,这是我外祖和舅舅舅妈们给的回礼。” 康家老太太任氏拄起自己的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箩筐前,看看箩筐,看看康平之,犹疑不定的问道:“真是你外祖家给的?就是那个大儿子是赌鬼的外祖家?” “奶,您这话说的,我们难道还有第二个外祖家?”说话的是康健之,说完他便也往前凑了凑,看看筐,看看哥,“咱家就一个外祖没错吧?” 这话徐芳听的都不乐意了,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真是奇了怪了,她自己也上去看了看,鸡鸭鱼肉,糕点布料,还有酒!徐芳看看康平之,这孩子,也不笨啊,“平之啊,你没走错门吧?” 康平之叹了口气,“没有,的的确确是外祖跟舅舅们给的,油纸包里三个肉包是我大舅母给的,那荷叶包的几个八宝饭也是大舅母给的,哦,还有那湛蓝的料子,也是大舅母给的,鸡鸭鱼肉是外祖他们给的,不过说是大舅家山里养的,对了,大舅家开了个食肆,还买了个山头。” 一番话说完,小院儿里鸦雀无声。 康简皱皱眉,“平之啊,你真没认错门儿?” “没!有!我哪怕认错了门,也不可能认错人吧?哪怕我认错人,外祖家那么多人也不可能认错我啊!爹娘,你们接受现实吧,我大舅舅家,可能是发财了。”康平之虽然觉得自己也很难接受大舅舅大半年时间里从赌鬼到富家翁的跨度,但他就是亲眼所见了啊。 康简是一个性格相对保守的人,这事儿乍听之下就觉得特别的不合理,便道,“那这些东西,要不先放放吧,等初二你娘回去看了再说吧。” “爹,大舅母说八宝饭什么的得赶紧吃,不然要坏。”康平之突然想起了张氏的嘱托。 “他娘,那就先把八宝饭吃了吧,给二弟家也送去两个。”康简说完又开始写他的对联。 “康秀才在吗?”门外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康简应了一声,转头对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做着针线的康琼芝看了一眼,康琼芝会意,拿起自己的小笸箩往后院走去,两个儿媳也都带着自己手上的活计跟着康琼芝往后头去了,康简这才又说,“进来吧。” 且不说康家如何,回到三元村。 今日已是腊月二十九,家里头女人们正在做过年待客的吃食,而男人们,包括石头和盖头,统统被徐老汉拉上了立山做苦力,自家的人力不要钱啊,养家糊口可不得算着点儿? 这活可多着呢,因为说造纸的作坊要扩建,徐老汉本着节约一切能节约的钱的原则,拉了孙子儿子统统给他去做土坯,到时候造个大点儿的土坯房,能挡风挡雨就成了,造好的纸头就统统拉回家存放,反正有牛车也方便的很。 虾塘也得换水,换下来的水正好浇新种下的树,那树现在也种几亩了,万一都浇好了,他还能让儿子孙子继续种树,只要他愿意,就绝对能找出活来让这帮人好好磨炼磨炼。 而此时,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春丫,正在半山腰上看她种下的三七。 这些三七从后山搬到这立山之后,春丫就给忘了!! 昨日石头无意间提起半山腰上的三七长的倒也还行,死了几株,不过活着的是大多数,她这才拍了脑门想起这茬。 今日她上山的时候特地带了个瓢,准备试试用山泉水浇灌,这三七是不是能长的更茁壮些。 “春丫,要是这山泉水真的跟别的水不一样,这三七不适应怎么办?会不会浇死啊?我看还是算了吧,这三七现在就看着长的不错。别一会儿得不偿失。”徐英昨日听说这三七价格不菲,想要劝阻春丫别乱来,万一浇死了不是损失惨重吗? “不会的,你看啊,这泉眼旁边的一圈花花草草,是不是长得特别茂盛?这都冬天里,居然一点都没枯,说明这水应该挺适合植物生长的。再想想咱们那虾怎么来的?这泉水说不上是啥神泉吧,但是肯定比一般的水要好。

再说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真的让我给浇死了,你们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我干的?所以千万,不能告诉大人,晓得吗?!”春丫转头喊了声,“铁,听到了没?” 今日没有刨坑,正聚精会神玩弹弓的铁头打出去一个泥弹,才回头问:“姐,你说啥?!” “没事儿,你继续!” 说完,春丫就去接泉水的缸里舀了一大瓢的泉水,一株株的浇了起来,徐敏见了也说要帮忙,没瓢就用手接,一大半浪费在了路上,春丫见小姑娘实在好玩,就去逗她,用手指往徐敏脸上弹水不算,往徐英脸上也是乱弹一气,惹的两个小姑娘追在她屁股后头弹水,三人一路追追打打,往山顶而去。 可春丫奇怪的是,从半山腰一路跑到了山顶,她没觉得多喘,要知道,虽然她家这山头只是一个迷你型的土坡,但是对于她这种运动废物来说,上上下下也如要命一般,平日里别说跑了,哪怕是让她走,她都能喘个半死。 她突然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只觉这气并没有在胸腔消散,而是直接下行到了肚脐,就好比原本一口气能喝一升水的人,这会儿一口能喝三升,她这一口气原本只能给自己供氧半分钟,而此时她的这一口气,却可以给自己供氧两分钟。 难道这就是丹田之气?还是她这些日子耍的那套猴子偷桃让她的肺活量增加了? 春丫赶紧找了块大石头盘腿而坐,她要吸收日月之精华,再找找这种感觉,别一会儿一疯,这种感觉又没有了。 “春丫,你怎么了?”徐英见春丫举止有些反常便如此问道,虽然春丫不反常才是反常,但是突然打坐这种也没见过啊。 “不用理我,你们先下山吧,我要一个人参悟参悟,一会儿就来,走吧走吧。”春丫小心翼翼的说着话,生怕一口气说急了,这口若有似无的丹田之气就散了。 徐英徐敏两人面面相觑,徐英拉起徐敏的手,轻声说道:“那咱们走吧,别打扰你春丫姐,她肯定又想到了啥赚钱的主意,走吧,别耽误她赚钱。” “好的好的,咱们轻一点儿,嘘~走吧。”徐敏被徐英牵着,蹑手蹑脚的往上下走去。半道还拦截了准备上去打扰春丫“发财”的铁头,三人默默的下了山,山底下干苦力的几人见春丫没下来,便顺嘴问了句,徐敏道:“大家不要上山,我春丫姐正在想发财的主意,不能被打扰!” 徐家众男丁听了双腿一软,小祖宗欸,可别再出啥主意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不过,众人叽叽歪歪吐槽半天,倒也没人上山去。 春丫此时正坐在山顶上,感受着烈烈的西北风,心中叫苦不迭,早不悟晚不悟,偏偏在这西北风里悟,真是倒了霉了! 不过心中的槽也不能多吐,吐多了容易岔气,便又屏气凝神,想着道玄写给她的练气十八法,用心感受,倒也没有什么以前看过的武侠小说里的真气乱窜之类的感觉,就只觉得这西北风里也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腹部微热,脚底微烫,整个就觉得像泡在热水澡了洗了一遍,又温热又清明。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用心体会着这种妙不可言的感觉。 一直到山下的徐老汉说今天的劳动改造就到此结束,春丫也没下山。徐老汉让徐达上山瞧瞧去,虽然知道这山上别说野兽了,可能连黄鼠狼都不一定有,可照春丫那丫头的折腾劲儿,还是不能把她一个人放上山。 徐达说他走不动了,让石头去,石头虽然也累个半死,但是谁叫他是食物链的底端,只能应了声是,拖着半残的躯体往山上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山顶,就见春丫盘腿合眼坐着,石头心头一紧,上前推了春丫一把,力道没控制好,直接把春丫给推在了地上。 “啊哟,谁啊,摔死我了!”春丫被推了个狗吃屎,气的她一下子弹了起来,想给来人一记爆锤。 “春……春丫,你咋了?!”石头看着暴怒的妹妹,一下子结巴了起来。他如今待人接物虽说很有些进步,但是看到妹妹这个鬼精鬼精的娃还是有些犯怵,生怕一不留神,就掉坑里。 “哥!你下手能不能轻点儿?!你答应我一件事儿行不行?”春丫看清来人,打是不能打了,但是槽是不能不吐的。 石头是个实诚孩子,以为说的是正事儿,便严肃的回答:“你说,要是生意上的事儿,你还是得跟爹娘商量,我答应了没用。” 虽然春丫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准备好的话不能不说,“你得答应我,结婚前,一定不要跟女孩子,多有肢体接触!不然你容易单身一辈子!” 过完年就虚岁15岁的石头已经懂了些人事,这会儿的人一说到肢体啦,接触啦,就特别的敏感,听春丫这么一说,石头脸都有些红了,这句话在他这儿就只听到了,肢体接触,别的字一点没听到,他不好意思的拍了下春丫的肩膀,“女孩子家家,说啥呢!” 春丫被他拍的一个踉跄,白眼翻的差点翻不回来,没好气的说了句,走啦!便甩开小短腿往山下跑。 嘿,还别说,她好像真的悟到了一丝窍门,虽说脚程没快多少,但是这一路跑下来,竟然没觉得喘,高兴得她看到徐老汉便围着他一阵旋转跳跃,最后还是被徐达一把拉住,“说,又想到啥坑……生意了?” 春丫一脸不明所以,徐达把徐英他们下山说的话又跟她说了一遍,春丫这才解释道:“哦,不是不是,是我悟到了我师父给我写的那个练气法,你们看我刚下山都不喘了呢!” 徐老汉心想,这娃是不是个傻子?下山本来就不喘! 不过好在并不是又想出了啥新花样,大家也都松了口气,这什么气不气的,就随她自己折腾去吧,只要不折腾他们就行。 这会儿还是赶紧回家吃饭休息吧,这一天过的,简直比家里的骡和牛都累。 到了晚食之时,徐家男丁也不论菜色如何,光主食就干掉了整整一锅白米饭,搞的女人孩子们都没吃饱。 蔡氏说吃完赶紧睡,睡了就不饿了。待老太太睡着了,张氏实在受不了家里几个在她耳边嗡嗡嗡嗡吵着要吃面,只能偷偷摸摸的到厨房给他们做手擀面。 现在家里头粮食充裕,所以蔡氏一般会拿出六七天的粮放在厨房里,特别是这几日做那炸糕炸丸子的,白面用的不少,便放了一口袋白面粉在厨房里头。 张氏没费力便找到放在竹篮里吊在房梁上的白面。徐老大家几人蹑手蹑脚的擀面烧火,春丫还特地捧了罐辣椒酱,说拌面吃一级棒,没想到面刚煮好,就差临门一脚就能吃上了,厨房门被蔡氏和徐老汉推开了。 “你们在干什么?!”徐老汉怒喝一声。 “那个,爹,现擀的面条,您吃不吃?”徐达把锅灶边的碗端起来,伸手递给徐老汉。 徐老汉看着面上的码料,又是葱,又是芫荽,又是一坨红彤彤的不知道什么做的酱,冷笑一声:“呵呵,挺滋润啊?半夜三更还去掐了小葱和芫荽?还炒了酱?!” 蔡氏更是怒火攻心,“吃吃吃,一天到晚只知道吃!要不是我起夜看铁头不在床上,还不知道家里居然养了那么一大帮耗子呢!!张氏!你是疯了不成,半夜三更不睡觉,做个屁的面条?!” “娘,当家的让做,我也没办法不是?这面条您尝尝,这酱料春丫炒的,卖的可好了,就是有点辣,您试试能不能吃,我给您少加点。”说完,把舀了小半勺辣椒酱的拌面递给了蔡氏。 蔡氏真想一把打掉张氏递来的碗,可这里头是粮食啊,再说碗也要钱啊!又看一眼徐老汉,也是气的指着徐达说不出话,怎么就生了这一群饿死鬼投胎的?! 蔡氏心一横,管他们呢!留着给他们祸害,不如自己吃了拉倒!于是便劈手拿过了面碗,坐在厨房放零碎物品的小矮桌边,踢了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一脚,“还不给我拿双筷子来?!” 石头立马把自己手里的筷子给了蔡氏,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徐老汉,请徐老汉坐下,徐达把面端到了徐老汉面前,毕恭毕敬的说了一声:“爹,您请用吧。”自己就退回了灶边,拿了石头的面碗吃了起来。 春丫见状立马端起碗,唏哩呼噜吃起了自己的面,铁头也紧跟着春丫的节奏,马上行动。石头看看张氏,可张氏也没办法啊,她就煮了这几碗,她自己的已经让给蔡氏了,可大儿子向来是她家最没存在感的一个孩子,虽然这娃不是个儿童了吧,可照他们前世的算法,他也不过只是个青春期的小男孩儿而已。 “要不,我再做点儿?”张氏轻声说了一句。 没人听到,一个个吃的可专心了。 只有石头拼命的朝她点着头,张氏微微一笑,跟石头轻声说了句,“囝,等会儿啊,马上好。” 她往揉面的盆里倒了点面粉,想了想,干脆把剩下的半袋子面粉都倒了进去。等蔡氏吃面吃出了一脑门的汗,想让张氏给她倒碗水来的时候,才发现张氏干的好事儿,手里的碗险些飞了出去。 “你……你想干啥?”蔡氏都气的说人话了。 徐老汉也来灶边放碗,一看这半脸盆的面团,知道大势已去,不如躺平,“石头啊,去叫你二叔三叔他们也一起来吃面吧,吃完早点睡。” 说完,背着手走了。 蔡氏最终收掉了厨房里所有的粮食,临走前还跟在一旁看热闹的春丫说了句,“那酱,明天放一罐在我这儿,放你那儿也不过是瞎霍霍。” 张氏和面的时候就想着,反正事已至此,不如叫了大家一起来吃宵夜,这才把面都给揉了。 终于吃饱了的春丫和铁头自告奋勇的跑去喊人,被喊起来的徐发徐智夫妻都懵了,明天是要天塌了吗?今日才非得把粮食吃个干净?

“嫂子,这大半夜的咋吃上面条了啊?”李氏一边摆碗一边忍不住问正在下面的张氏。 张氏抬了抬下巴,“闹,不就是他们几个,非要说晚饭没吃饱,闹着吃宵夜,刚才爹娘还以为闹耗子了。” “爹娘知道了?”烧火的周氏从灶膛后头探出头,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是啊,骂了我们一顿,吃了面,回去休息了。”张氏说完这句,锅里的面也好了,“三弟妹把火灭了吧,赶紧来吃面。” 李氏听了暗暗心惊,我的个天爷,大嫂这么浪费粮食,娘居然只是骂了几句,这是怎样一种爱啊?! 徐发徐智更是对坐在他们对面直打瞌睡的大哥佩服的五体投地,大哥咋想的你说,就这么能作,还没被爹打死,真是大本事啊! 而几个小的则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觉得这半夜里吃面简直太开心了,就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隐秘而愉快的事儿了! 再加上这辣酱拌面是真的又刺激又好吃,简直是为此情此景量身定制的吃食。昏黄的烛火,氤氲的水蒸汽,抵御了门外寒冷的空气,让这一刻变得既温暖又充满安全感,虽毫无催人奋进之感,但却又让人觉得,生活完全没有辜负他们中的任何人。 翌日,由于实在是到了年三十了,徐老汉便不能再让几个男丁去做苦力了,这一年干到头,年三十还不让人歇着,也就太不像话了。 再加上昨天晚上消耗的那些粮食,徐老汉想着就肉痛,干一次活,费他那老些粮食,一个个的都是饭桶转世,算了算了,且放他们一马吧。 女人们在家忙活年夜饭,男人们忙着走街串巷,应酬邻里亲眷,而徐家的孩子们则由石头盖头带着上后山砍竹子去了。 本来徐老汉说让石头今日留下待客,别跟着弟妹胡闹去了,徐达却说,还小呢,且玩闹几年再做大人吧,挥挥手让他去了。 徐老汉也不想多反对这个大儿子,随便吧,谁的儿子谁来管,能管好自己仨儿子就不错了,小一辈的,他就少操些心吧,他可得活久些,春丫那死丫头的仙桃他可还没吃到呢。 而死丫头春丫今天也是长见识了,原想着家里头铺子开张的时候,是用过鞭炮的,她本以为火药早就发明了,那鞭炮爆竹都应该跟后世一样,一点就能噼啪响。没曾想,这乡下的爆竹真的只是竹节,过年点爆竹,就只要把这砍好的竹节往点燃的篝火里扔,就自然会噼啪作响了。 这会儿用火药的爆竹兴许也有,可他们乡下小孩儿玩了,总舍不得花那冤枉钱,反正不管火药的还是竹子的,不都是图个热闹吗? 她觉得新奇不已,让她大哥多砍些竹子,一会儿半夜她要放的热热闹闹的。 “春丫,以前咱们守岁放爆竹,你不是很害怕的吗?今年就不怕了吗?”徐英其实以前并不是很喜欢春丫的,分家之后他们接触的又少,那个时候的春丫也不太开朗,话很少的。 春丫转头对徐英说:“英英你不知道,我自从经历过一次生死,就觉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仅要活着,而且必须得好好活着,我今年一定要放好多好多的爆竹,辞旧迎新,我已经长大啦,再也不是以前的我啦!” 说完,转头对砍竹子砍到一半就停在那里听她说完的石头微微一笑,“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石头一个激灵,一刀砍断了一根手臂粗细的老竹子,“对….对,既然活着,就得好好活,好好活着比啥都强。” “看,我哥也觉得我说的对,英呀,开年我还要更努力的赚钱,你跟敏他们就好好读书,好好把山上的账算好,咱们明年…..买烟花放好不好?” “好好好!”徐敏激动的大叫,“二伯说城里放的烟花可好看了!!春丫姐买买买!” 徐英赶忙说:“不好不好!好什么好!用钱买烟花,然后烧了,这不就等于把银子烧了吗?!爷奶会打死你的,别买,千万别买!” “那咱自己造吧?” 盖头无语凝噎,“春丫啊,不是哥说你啊,你要是自己造的话,没被爷奶打死之前,可能就自己把自己给炸死了….” 一听盖头这么说,石头可紧张了,因为他知道,他妹妹啥都干得出来,“春丫!你跟哥保证,你绝对绝对不要自己弄劳什子烟花。” “那….好吧,那就买吧。” “别买!” “春丫姐,买!” 直到砍完竹子下山,几人都没争论出这烟花到底是买还是不买。 年三十的夜晚来的特别快,因为白日来往的人客太多,一眨眼,便到了吃年夜饭的时间。 三元村的年夜饭,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排场和固定的形制,一般都是天黑吃饭,然后忙碌了一整年的一家人一起守岁,到了子时,煮一碗汤圆,放上几节爆竹,就各自散去。 今年徐老汉家的年,其实从人员配置上来说,跟往年也没啥大区别,但徐老汉的年度总结,却从去年的,老大做个人吧,老二老三好好种地,变成了,老大终于做人了,明年大家要好好种地,种菜,种树,养鸡,养鸭,养鱼,养虾。说完,还飞了个眼刀给春丫,然而春丫却把这眼神当做了鼓励她的目光,笑嘻嘻的大喊一声,“爷爷,明年我也会努力的!” 张氏一听她还嫌自己不够努力,便给她塞了颗糯米红枣,“吃吧吃吧,别说了,你一说努力,人家都吃不下了。” 徐老汉本是一家之主,他不喊开饭,照理家里小辈肯定不能动筷,可徐老汉安慰自己道,大儿媳动的是手撒,不是筷子,面子还在!于是赶忙,说一声,“开饭!” 因为是年夜饭,再加上多了俩帮手,张氏一改大锅炖,瞎胡搞的风格,今日这菜色颇为精致考究,装在老宅陈旧的蓝边碗,粗陶盆里,不和谐中带着几分田园小清新。 糯米红枣,芋头蒸排骨,红焖走油肉,手撕鸡,酱鸭,扣三丝,黄花菜烧蛋饺,麻酱拌豇豆,炒菠菜,最后再来一尾红烧塘鲤鱼,这年夜饭的菜色,十全十美。连大金今日都分到了一碗张氏特地给它留的肉汤泡饭,饭里头偷偷藏了六七块肉。 徐家的男人们推杯换盏,女人们说笑逗乐,一顿晚饭吃了足有一个多时辰,都说张氏原来是深藏不露,从来没去过鹤仙居的一群人直说这味道比鹤仙居也不差什么的。春丫心中暗想,差倒还是差一些的,不过说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而蔡氏想的是,这张氏要天天露,哪家受得了?也不知道去了县城这天天吃的都是啥,咋能想出那么多花样?这扣三丝最合她胃口,一会儿叫周氏学学,看着也并不很贵,到时候张氏去了县城,他们也可以在家自己做了吃。 待桌上饭菜被扫了个精光,妯娌三人撤了盘子,擦干净了桌子,又换上了炸的麻叶糖糕,炒的花生豆子来。春丫去泡了壶茶,又拎上她那足有三十斤的芝麻糖来,说要分赃。 老的小的,一人不落,每人用牛皮纸包上一份。春丫千叮万嘱,一定要吃,小的吃了长高,老的吃了长寿,不老不小的吃了补肾。此话一出,客堂间里笑的,脸红的,嗔骂的,此起彼伏。 “安静安静!严肃点儿,下面,我要发压岁钱了。不过只小孩儿有,大人就看看吧。”春丫说完掏出了裴庭给她的荷包。 金子,春丫这个财迷是不肯拿出来的,此刻这荷包里装的都是银的长生果和小银鱼。 春丫把东西往桌上一倒,家中算上她哥和盖头,没结婚的都算孩子,一共有8个,一人两条小银鱼,两个长生果。 从未收到这种达官贵人家才用的银物的几个孩子,都不知道该不该收,李氏和周氏也是第一时间跳起来撕吧上了,让春丫赶紧收好,这压岁钱都是大人给的,哪儿有她小孩儿的事儿! “别撕吧!”张氏喊了一声,“这些都是她去县令夫人那儿得来的赏,跟家里头兄弟姐妹分了才好,以后你们要记得,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有福要同享,有难也要同当,特别是石头盖头,你们是家里头最大的两个娃,弟弟妹妹以后可都得靠你们照应了。拿着吧,都拿着。” “可……”周氏捏着分给五头的小银鱼,眼眶含泪,大嫂说的可真好,可这压岁钱的确未免太多了。 “行了行了,你们大嫂都这么说了,收着吧,以后春丫他们有事儿,你们别忘了就行。”徐老汉说完,看向了徐发徐智,“你们也是,听到没?” “欸,爹,大哥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大哥,有事儿你只管吩咐我就行。”徐发说着,探出去了半个身子,他也很想看看县令夫人赏的东西啥样。 寡言少语的徐智只说了一句,“大哥,我都听你的。” 徐老汉吧嗒着他的烟杆,对今日这些大大小小的表现还是颇为满意的,人活到了这会儿才过出了点儿味道来,小烟一抽,小酒一咪,小曲儿….算了,想多了想多了。 反正此时闲着也是闲着,春丫便提议大家玩狼人杀,于是在接下去的小半个时辰里,春丫绞尽脑汁,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众人大致明白了游戏规则,她说她做判官,徐英徐敏算一人,铁头张氏算一人,四头五头不能算,最后除去爷奶,凑出10人场。 徐发问:“这也是县令夫人那里学来的?达官贵人玩这个?” 春丫毫不迟疑的接上一句,“可不就是!” 小玩一把之后,徐老汉在旁边看的实在恼火,踢走了徐智,自己下场。

众人越玩越投入,梆子敲过子时,居然没人听到,直到村里噼里啪啦响起了爆竹声,春丫才喊一声,“糟糕!没响到头炮!”便冲出了客堂间。 石头盖头七手八脚的升起了火,铁头春丫几个小的把事先准备好的竹子给扔进了篝火堆里,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便从徐老汉家的院子里响了起来。 爆竹声声,篝火冉冉,春丫莫名有点鼻酸。可看看爹娘还在,还多了哥哥弟弟,和爷奶叔婶儿这些亲戚,每个人都在对她微笑,尽管时至今日她还是有很多的不适应,但是,因为这么多爱她的人都在身边,这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来年,她一定要,发!大!财! “明年!我希望还能赚很多很多的钱!”春丫对着篝火大喊。 “我想要吃很多很多糖!”铁头接上。 张氏立刻反对,“不行,换一个。” “那我要挖很多很多的宝藏!” 张氏点头,“这个可以。” “我想做菜做的跟我大伯一样好吃!”这是盖头的心愿。 “欸,盖头,你这心愿可低了啊,好歹要跟你大伯母做的一样好吃。”徐发时刻不忘吹彩虹屁。 “哦,好的!我要做的跟大伯母一样好吃!” “我,我想写字写的跟春丫一样好!”徐英的愿望是这个。 “我不想念书!”徐敏喊的很大声。 蔡氏就知道敏丫头性子跳脱,跟春丫很像,根本不是读书的料,但是既然大房二房的都在念书,那三房不念也得念,不然周氏这个哭丧劲儿,她可受不了。 于是出乎大家意料的,反对的人居然是蔡氏,“不行!不想念也得念,这玩意儿实现不了,闭嘴吧。” 徐敏反正也只是说说碰碰运气而已,不行就不行嘛,读书其实也不难,就是玩儿的时间少了,没劲! 只剩下石头了,张氏问他,“石头,新年有啥心愿吗?” 春丫立刻接上,“我哥想娶媳妇儿!!哈哈哈哈…..啊呀,疼疼疼,娘,我错了我错了,撒手撒手,哥,亲哥,我错了我错了,救我救我…….” 老徐家的庭院,热闹而喧嚣,住在隔壁的叶家此时已经各自回房休息。毛氏在床上还能隐约听到徐家人的声音,她愤恨的翻了个身,“呸!就他们家能叫唤,还发财,还读书,也不看看自己是几辈子的泥腿子,成天疯子盼天塌。” “睡不睡?不睡就去磨豆子!”叶老二也翻了个身,毛氏住了口,夫妻俩背对背,不再说一句话。 “姐,你听到没,春丫说石头想娶媳妇呢!”叶萍儿在黑暗的房间里说了这句。 过了好久,叶翠儿才回了一句,“说不准是徐英说的呢。” “那不会,徐英才没这么疯。肯定是春丫,姐,你不是说石头哥好像看上你了吗?他想娶的媳妇儿会不会是你啊?”叶萍儿过了年已是十二岁的年纪,对这些男女之事,正是最感兴趣的时候。 叶翠儿啐了她一句:“大姑娘了都,还不知道害臊呢!赶紧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的。” 其实叶翠儿以前是觉得石头喜欢她的,但是如今……她好像也不太确定。以前,她觉得石头家那样,不管石头自己人品如何,她肯定不会答应的。 可如今徐家过的这般好,村里人都说徐家是要起来了,可石头却再不来找她了,她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可一想到前几日她娘抓了那兔子让她哥送去县城卖,反而被徐家给抓个现行的事儿,又觉得实在羞的慌,便把被子一闷头,在被窝里哀叹了一声。 不过,石头没能说出的心愿,其实跟娶媳妇儿一点儿都不搭边,他的愿望很简单,他只希望如今这般的日子,永不会消散。 转眼,就到了新年的第一天,大年初一。 一大早,蔡氏也不管几个小的昨夜玩狼人杀玩到了几时,扯着嗓子就喊他们起床吃汤圆。 这汤圆的馅儿,一般有豆沙和猪肉两种,今年春丫还非要加个黑洋酥的。蔡氏也不知道这娃又是从哪儿学来的,昨日张氏用磨碎了的黑芝麻,切丁的猪板油和白糖揉了能有小半个时辰,才把板油揉化了,做得一板黑洋酥。 今日一早起来用黑洋酥包了汤圆,一吃果然香甜的很!不过不香甜才怪!又是猪板油又是黑芝麻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出这费钱又费时的吃食。 打着哈切,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春丫揉着鼻子,和徐英一起走进了客堂间,看桌上已经摆好了空碗和三大盆汤圆,便问张氏:“娘,这口味怎么分啊?” “圆的是黑洋酥的,椭圆的是豆沙的,带个尖头的是猪肉的。”张氏怕她贪嘴,又加了一句,“别吃太多,这个难消化。” “大伯母,什么是黑洋酥啊?”徐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馅儿。 “黑芝麻拌猪油,可香了,赶紧尝尝。”张氏说完往徐英碗里添了两个汤圆。 徐敏牵着五头进门就听到黑芝麻拌猪油,赶紧叫道:“大伯母,我也要!” 没一会儿功夫,你两个,我三个,三大盆汤圆便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汤圆,家中的小孩儿一一给长辈们磕头拜年,徐老汉颤颤巍巍的摸出准备好的压岁钱,家中娃多,真是遭不住啊。 因为之前春丫分给娃娃们的银小鱼银花生,徐老汉为了不丢面子,把本来准备好5文钱一份的压岁钱给硬生生的提高到了50文,坑爷啊! 第一个接到压岁钱的石头,在拿到装钱的荷包的一刻,心中暗道,爷奶不会老糊涂了吧?这是把所有孩子的压岁钱都包在一个荷包里了? 可一看盖头,拿到压岁钱的那一刻,也跟他似的愣了一下,才磕头谢了爷奶,退到一边跟他对视一眼。 果然,抠搜的爷爷,今年总算大方了一回。 娃们拿完了爷奶的压岁钱,又跟徐达徐发徐智三对磕头拜年,自然也得了压岁钱,不过为了不盖过徐老汉的风头,这三对都给了30文的。 盖头激动了,对于他这种至今一月零花钱就只几十文的人来说,今日的增收的可是他两三个月的零花钱了,巨资啊!!! 孩子们都满意了,蔡氏却有些不满意,死老头子,面子值几个钱,那一个个的指缝都比眼缝宽,给了也是瞎用。再说跟春丫这傻大姐比啥,比傻吗? 不过蔡氏的不满并没有持续很久,徐达便带着另两家把她的不满给填上了。 “爹娘,今年一年你们也辛苦了,您两位既是家中长辈,又是家中的主心骨,这三个红包是我们给您二位的。还看在咱们诚心祝爹娘长寿康健的份上,收下吧。”徐达话一说完,张氏妯娌三人便塞了三个红红的荷包给蔡氏。 蔡氏手上一摸就知道,每个里头都是五两的银锭子,绝不会错的。因为她有一模一样的,天天晚上放在枕头底下摸着睡,这手感,错不了。 “行了,既然你们非要给我们,那我们不收也不像样子,这红包我就收下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瞎用了,钱得好好攒起来,这么些个孩子,嫁娶以后都得靠你们自己了。”蔡氏说完,把三个荷包往怀里一塞。 拜年的事儿,就这么结束了,老宅几位心中颇有一番感怀。以前过年,最怕就是钱来钱往的事儿,哪怕就包个5文10文的,也会想想,这能换上半升粮食了,能割上半刀肉了。 现如今才能真正体会到,包红包给老的小的,看着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其实自己也会有深深的满足感,不为钱发愁的快乐,果然跟他们想象的一样,人生烦恼都消散了大半。 “春丫,走呗,去立山看看去。”徐发突然想去看看那财富之源。 春丫对二叔突然的邀请心存疑虑,“干啥去?我不想去啊。” “没干啥,就看看呗,看看再能养点啥。”徐发现在就想守着立山,好好再赚点钱,累点儿苦点儿,侄女挖的坑多点儿,都不算个事儿。

春丫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养猪!我娘答应我的,给我养猪呢。”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的?”张氏不是想赖账,她是真的忘了。 春丫撇撇嘴,“大人说话要认账啊,说好做出来擦屁股纸就给我养猪仔的,娘你不准备认账了吗?” 张氏这才想起来,“哦,好像是哦,走吧,那就一起去看看吧,那儿还能搭个猪圈,养个一两只,明年过年正好能吃。” “多养几只呗,养多了还能卖呢,到时候又是个进项,二叔你说是不是?”春丫朝徐发抬了抬下巴。 出去小解的父子三人组,正走到门口听到春丫说了这么一句,徐老汉大惊,“你们又要干嘛?”这丫头是连尿个尿的功夫都能想点幺蛾子出来吗? 张氏只能认下了这养猪的事儿,说是自己答应春丫的,开了年就麻烦徐老汉抓两只小猪仔来养。 “2只不行,爷,咱们得养20只。”春丫笃定的看向徐老汉。 正在跟周氏李氏讨论养猪细节的蔡氏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几只?” “20只。”春丫再一次肯定的回答。 屋内静了三秒,然后又爆发出了新一轮对春丫的讨伐。 “张氏,你带春丫去看看吧,你那仁济堂的师父不是说医术好吗?你问问他,失心疯能不能治得了。”蔡氏气急了就会显得很平静。 张氏尴尬的笑了笑,拍了春丫一巴掌,“你好好说话!” 徐老汉更是被来不及咽下去的口水给呛住了,咳咳咳个不停。 铁头补刀道:“姐,我爷好像要被你气死了。” “你这破孩子,大年初一说啥呢!赶紧给我呸呸呸,有你啥事儿啊,走走走,带大金出去要糖去。”徐达把铁头给轰了出去,转头又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跟孩子沟通,然后问春丫,“为啥要养那么多啊?咱们也没这个精力不是?” “养两只也是养,养20只也是养,人手不够就请人,咱们现在看鸡棚的人不就挺好吗?到时候请人来喂就是了。”春丫一副很欠打又很理所应当的样子。 “那也不能养那么多啊!这猪得喂吧?拿啥喂?拿西北风喂啊?”徐老汉总算缓过气来了,他可绝对不会让这孩子瞎折腾的! “咱们饭馆啊!还有鹤仙居!”春丫说道。 嗯? 众人一头雾水的看着春丫。 还是徐发先转过弯来:“泔脚?!” 春丫踮脚伸手,拍拍徐发的肩膀,“还是我二叔聪明。” 徐达却说:“可我们店里一日下来,其实也没多少泔脚啊。” “咱们店不过是个添头,大头是鹤仙居,他们一日下来的泔脚怕能有两大桶,你算一只猪一天吃四五斤吧,两大桶泔脚无论如何七八十斤肯定有,不够就自己添些猪草麸皮糠料,肯定也够了。”春丫说道头头是道。 “春丫啊,你都没养过猪,咋知道的这些啊?”以前老宅养猪都是李氏伺候的,她是懂得养猪的,但是春丫压根没养过,怎么知道的比她还清楚,她有点不可置信。 春丫笑答,“二婶,您不知道,卢夫人她那个庄子里,养了可多猪了,我娘给卢夫人看诊的时候,我就跑去问人家怎么养猪,卢夫人他们那里养的可精贵了,都用米糠菜蔬养呢,但是人家说,如果我们自己想养,去收了泔脚也可以养的。” 张氏心中叹口气,这娃真是没半句真话,卢夫人嫌猪味儿大,所以大衍庄根本没有猪!! 李氏点点头,嗯~女娃娃果然还是要出去见识见识,看春丫小小年纪,啥都知道,不就是因为老跟着大嫂走东走西吗?大嫂还是会养孩子呀。 徐发听春丫之前说的,当下就颇为心动,他试探性的开口道,“爹,要不,咱们就多养几只试试?也好添个进项不是?” “不行!20只猪,万一得病了,咋办?”蔡氏立马拒绝,她听着这猪的数量就觉得特别不靠谱。 “那要不,咱们少养几只?15只如何?”徐发看向徐老汉。 徐老汉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太多,最多10只。” “那行,10只就10只,叔,走吧,咱们瞧瞧地方去。”春丫带着徐发走出了客堂间的门。 徐智几人也跟着走了,屋里只剩了,徐老汉和蔡氏,张氏和徐达。 看着女儿欢快的背影,徐达此刻终于想明白了,这丫头开口20只根本就是瞎说的,先让你们把心理预期拉高,然后再一点点讨价还价到她的真实目标数。 因为一开口就是10只的话,大概率也会被砍掉一半的数量,所以她其实本来就只想养10只,尼玛都中招了!!!被套路了! 春丫:爹,猜对了。 徐发几人去后山选定了开春要造猪棚的地方,徐智还是有点懵,他问春丫:“春丫,三叔问你哈,既然这泔脚能养猪,你咋知道人家鹤仙居能留给你啊?说不定人家还卖给啥人呢?” “哦,这个我知道,春丫跟他们里头那陈师傅熟的很,他这人还挺热心肠的,大哥跟白掌柜也认识,这个打个招呼啥的,应该能行。”徐发不像徐智,送货就送货,送完就走人,他送货的时候还会跟人家伙计帮厨有意无意的聊上两句,鹤仙居的大致情况,他还是知道的。 春丫点头道,“我也觉得应该可以,反正去问问呗,先都打听好了,再去抓猪仔也不迟。” 由于春丫提了多养猪的事儿,所以人家大年初一都在走门串户,说着恭贺新禧,而徐老汉一家心思都被养猪的事儿给吸引了过去,一会儿说防病的事儿,一会儿说造猪棚的事儿,一会儿又说上了来收猪的猪倌到底哪个最不抠门。 总而言之,就是赶了一整天的猪,直到夜间睡觉,徐发连做梦都是赶猪的场景,连梦话都说的是,哦~嘘~哦~嘘~ 大年初二,应该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可家里头也不能全部走光啊,因为今日徐芳也会回娘家。李氏主动留在家里头待客,让周氏和张氏先回,她初三初四回一趟娘家就行了。 张氏坐在骡车上,有些紧张,这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回娘家。 按照原主的回忆,这娘家的爹好似有些不通情理,而娘又不是很干脆爽朗的性子,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好,可千万不能出啥幺蛾子。 好似感受到了张氏的紧张,春丫握着张氏的手,深情的说道:“娘,不要紧张,一切有我。” “还有我!”铁头也伸出了自己的爪子。窝在一旁的大金也汪汪汪叫了起来。 张氏就看不得春丫做戏,一看就想笑,“好啦,你们两个一会儿别作怪就行。” 张氏娘家离三元村步行要两个多时辰,坐骡车差不多也要一个半时辰,这会儿的交通,真的是非常耽误事儿,春丫想当务之急,能不能攒个自行车啥的,不行明年就买个马车,对还是买马车实际。 冬天行车,冷的很,张氏特地给徐达石头买了皮帽皮手套,可时间长了也不行,在徐达还差一口气就冻僵之时,骡车终于到了张氏娘家门口。 张家的大门虚掩着,门内依稀传出孩童的哭闹声,“娘!他打我!他还把我毽子毛给薅了!哇哇……” “谁叫你不把毽子给我的?就是找打,我是长辈打你你就得受着!” “爹!咱们走吧,我再不想在这儿呆了……哇哇哇” 话音刚落,门口便冲出来了个粉圆的小胖子,比铁头高了半个头,大概六七岁,后头跟着他爹,“诶诶,别跑别跑!”

冲出来的男人见门口站着那么多人,居然还有条大黄狗,便一把扯住了粉圆小胖,略想了想,犹疑的叫了句,“小姑?小姑父?” 张氏点点头,“欸,你是阿芸家当家的吧?如海?” “啊啊啊啊,爹快走吧,别说了,走吧!”小胖子显然不愿意再多呆了,挣脱了他爹的手跑了。 沈如海跟张氏道歉道:“小姑您赶紧进去吧,爹娘爷奶都等着您呢,我,我去去就来。”说完便也跑了。 五人站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直到里头不知谁喊了一声:“谁在外头啊?” 春丫他们三人都不是原身,虽然有记忆,但是也很难听出是谁的声音,铁头年纪小,更不知道了,只石头低声说了句,“是舅舅。” 张氏朝里头回了句,“哥,我回来了。”说完便带头跨步走了进去。 张家外祖母文氏当初生了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可小女儿2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张氏出嫁之后,张家就只剩下张氏的大哥张为一家和两位老人一起生活,人口结构相对简单。 五人跨入张家院子,就见张家众人都在院子里。今日因是初二,张为已经出嫁的大女儿张芸也在。刚刚冲出去找孩子的,就是张芸的丈夫,沈如海。那哭哭唧唧的小胖子,便是张芸的儿子,沈东福。 一院子人此时看向徐家五人组,外带一条狗,还是张氏的母亲文氏先喊了句,“是兰儿回来了啊,走了一路累了吧?来来,春丫,铁头,还有石头,让外婆看看,啊呀,两三年没见,都长那么大了。” 张氏在这儿本名张兰,跟前世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 外公张有成只淡淡的说了声,“回来了啊,自己找凳子坐吧。” “去跟外婆外公拜个年。”张氏轻轻推了春丫一下,春丫牵着铁头,石头跟在后头,三人走到两位老人跟前,行礼拜年。 文氏看了张有成一眼,见他只跟三个小的点了点头,她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声:“一会儿外婆给你包红包啊。” 这句话一说,一直低眉搭眼的张有成抬眼看了文氏一下,咳了一声。 张氏一听就明白了,他们这次回来,也没拿很多年礼,她凭着记忆,大概了解娘家情况,年礼准备的不多,但是大多比较实用。 她把手里的包裹往院子里的小桌子上一放,打开,里头装的都是各种颜色的细棉布料和买来的布鞋。 “娘,这些是咱们给您二老和哥嫂家的年礼,也不多,几块颜色鲜亮的料子就给几个姑娘做件衣裳,两块颜色深些的料子,就给您和嫂子,另外四双千层底的鞋子是给爹和大哥的。 欸?当家的,那箩筐呢?” 徐达这才想起来,他们刚才在门外栓骡车的时候,要紧看那门里头冲出来个孩子了,把一箩筐东西给忘车上了。 “哦!在车上呢,石头来,跟我去拿。”徐达说完,带着石头走了出去。 “啥….啥车?”张氏的大哥张为说话稍有点儿结巴,平日一般不大会显露,只在比较紧张激动的时候,才会有点儿明显。 他这个妹妹妹夫他是知道的,妹妹没啥用,妹夫是赌鬼,之前也许因为穷吧,回来一次拎筐鸡蛋,拎个鸡就算好的了。 最近一次回来还是两年前的初二,啥都没拎,还说要借钱,被他爹给轰了出去。 所以刚才他看到是他们回来了,也没仔细瞧,打了个招呼就和他媳妇付氏拉了儿子张家旺去一边说话去了。叮嘱他可不能再打沈东福了,不看在张芸的面子上也得看在沈如海的面子上。 可一听张氏拿了年礼出来,付氏便捅了捅他,让他凑过去看看,这一看,嘿,稀奇不稀奇,他妹子家拿出来的料子,居然都是细棉布的好料子,又一听说还有年礼在车里,心下就更加惊讶了。 “骡车呗。”铁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不认识的舅舅。 张为看了一眼铁头,转头问张氏,“你,你们老徐家买,买车了?” 还没等张氏答话,铁头又抢了话头,“不,不是啊,是我们家的,我爷家是牛车,我们家才是骡,骡车。” 张氏轻推了铁头一下,“好好说话!不准结巴!” “不是,娘,我听舅舅这么说话,我忍,忍不住。”铁头挠头。 “行了!别说了,春丫带你弟跟几个表姐去见个礼,去去,别捣乱。”张氏觉得好尴尬啊,孩子当着人家面学人家的短。 站在一旁的张为脸都黑了一个度,张氏尴尬的笑了笑,“呵呵,哥,别跟他一般见识,这娃太皮了。你那个,是问骡车的事儿?” 是吗?张为反问自己,这是车的事儿吗?明显不是。 “你家那个,不赌了?”其实,他比较好奇他们是哪儿来的钱买的车,不是欠了一屁股赌债,穷的叮当响的吗?可直接了当的问,又好像不太好,只能先问候问候徐达了。 “不赌了。”接话的却不是张氏,而是跟石头抬着箩筐进来徐达。 他把箩筐往院子中间一放,把里头的东西一一拎了出来,“这里是三斗米,这里是三斗面,还有两只咸鸡,两条咸肉,三斤红糖。东西不多,就是一片心意。之前我没学好,爱赌,让大家操心了,现如今不赌了,放心吧,以后都不会赌了。” 张有成抬起了耷拉着的眼,院子里几个大人都不说话了,付氏也顾不上跟儿子讲道理了,走到一堆东西跟前,转头问张氏:“小姑子啊,那你们家这是发财了?” 张氏微微一笑回答:“倒也不是发财了,只是两年没来看爹娘,实在有愧,便多准备些。” 石头心想,多吗?跟带回老宅的年礼相比,这些只是个零头啊。 “咋没我的年礼?”问话的是张为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儿子,张家旺。 “小孩儿要啥年礼,一会儿你小姑给你包红包呢。”付氏往儿子背上轻拍了一下。 正在一旁跟几个表姐见礼的春丫听了都惊了,这么明目张胆要红包的吗? 虽说他这舅舅家就这一个儿子,还是盼星星盼月亮给盼出来的。 听听她这些表姐的名字,就大表姐名字叫张芸正常些,其他的几个,二表姐16岁,叫招娣,三表姐13岁,叫来娣,四表姐12叫盼娣,合着生的这几个,全为了召唤最后张家旺这只神兽? 可这么养娃,可能就不是为了家旺,而是为了家宅不宁吧…… 张氏听嫂子这么说,心中自然很是不满,红包肯定是准备好了来的,可开口就要讨要,欸?她偏偏就不给。 见张氏站着不动,付氏心中自然不满,可又不能太表现出来,没看见人家带了那么些年礼来吗? “咳咳,进去坐吧,别站着了,老婆子,把东西收一收,大丫头,去泡壶茶来。”张有成虽然觉得自己这女儿有些拎不清,但面子还是得过得去,于是把人都喊进了屋里。 张家这些年过的也不算很如意,这院子还是刚生完张家旺的时候修的,算来也有八九年了,四间正房都是砖房,不过房顶却是茅草的。 左边两间,一间做了吃饭会客的客堂间,一间是老两口的屋子,右边两间,一间是张为夫妇的卧室,另一间是张家旺住的。东西厢房都是泥胚造的,东厢一间现在是三个娣住,西厢是厨房和柴房。 从这住房安排一看,这老张家,就应该是很重男轻女了。 众人在客堂间的八仙桌边团团坐下,三个娣都没跟进来,被奶奶喊去做事了,张芸倒来了一壶茶来,放下就走了,付氏端上来一盘炒豆子说道:“春丫,铁头,吃,新炒的豆子,可香了。” 话音刚落,张家旺便上前抓了一把豆子,跑了出去。 大人看着谁都没说话,只付氏在后头喊了句,“慢些跑,别摔了。”又转过头对张氏几人笑笑,“呵呵,男娃娃,就是皮了点,可脑子聪明着呢。”

张氏抬抬眉,没说话。 根本不算熟悉的人坐在一起,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尴尬,铁头扭着屁股也是坐不住,春丫借口带铁头出去参观参观外祖家,便想开溜。 张氏暗暗拽住春丫的衣角,春丫撩开了张氏的手,偷偷在张氏耳边讲了句,“加油,你可以的。”便对长辈们行了一礼,在石头羡慕的眼神中,带着铁头和大金出去了。 “呵呵,小孩儿就是坐不住哈。爹娘最近身体可还好?”徐达率先打破僵局。 “还成。”张有成说了一句,又耷拉下了眼睛。 “呵呵,家里今年收成可好?咱们三元村倒是还行。” “过的去。”张有成又简单的回了一句。 徐达心想,您老再这样,我可不干了啊,我再给您一次机会。 “呵呵呵,我爹娘让我给您带个好,得空您也上咱们家串串门去。”徐达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 “嗯。”张有成点了点头,又没了下文。 徐达忍不住了,“石头啊,刚你表姐夫去追娃去了,咋还没追回来呢?咱们赶紧看看去,别一会儿有啥事儿。媳妇儿啊,你难得回来,陪咱爹妈和大哥大嫂多聊聊。我们找到了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张氏阻止,便走出了客堂间。 紧跟在他后头的石头悄声说,“爹,留我娘一个会不会不太好?” “你娘机灵着呢,你以为是你啊?他们兴许有啥事儿要说,咱们在可能不方便开口吧,行了,走吧,爹带你逛逛去。”说完便愉快的跨出了张家大门。 而此时唯一被留下的张氏,在她心中的小本本上给他们一个个都记了下来,好你个春丫徐达,回家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不过徐达猜的没错,张家父子俩,的确想问问张氏他们家这是怎么发财了?又碍于徐达在场,不好问的太过露骨,没想到这徐达还挺识趣,自个儿走了。 “你们家这是找到啥来钱的路子了?”张为见徐达走出了院门,便开始问张氏。 “没啊。”张氏看起来一脸无辜。 “那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还买了牛车骡车的。”张为肯定不能信啊。 张氏挑不是重点的回答:“牛车不是我家的,是我公婆家的,咱们早被分出来了。” “那骡,骡车总是你们家的吧?”张为紧接着问。 “是啊。”张氏回答。 张为一下子不知道说啥,这怎么说来说去就说不出这牛车骡车了? 张有成听着女儿儿子的一问一答,心中已经知道女儿想敷衍他们,他本来想着就让儿子问吧,万一把张氏问急了,他还能装个和事佬,可听来听去儿子都没问在点上,说来说去都是车轱辘话,没办法,只能自己开口道:“你家那个,现在在哪儿赚钱?” 肚子里白眼已经翻上天的张氏微微一笑,回道:“能挣啥钱,就是在外头摆了个小吃摊,赚上几个钱,够吃够穿而已。” “那,那也能买的起骡车?”张为还在纠结这事儿。 张有成瞪了他一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个傻子。 张氏都气笑了,“呵呵,哥,你要实在喜欢骡车,你就让爹给你买一辆呗。”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 “小姑子,那骡车花不少钱吧?”还是付氏知道张为到底想问啥。 张氏轻叹口气,“哎,也没多少钱,咱们是李家村有人家要钱急用,才便宜卖给我们的。咱们家从老宅分出来的地,都被当家的卖了,这不是要做生意嘛,才买了这骡车。” “卖地买骡车?!”张有成抬起眼皮看向张氏。 张氏又叹口气,“男人的事儿,我能怎么管?” 这事儿听着特别的荒唐,可一想这事儿是徐达干的,张有成和张为觉得又有些合理,徐达不就是这种荒唐之人吗? 张氏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呢,反正她也算没扯谎,地是卖了,买骡车也是为了做买卖,而且这事儿也不是她决定的,她可没说瞎话。 正当付氏想继续问做啥吃食能赚钱之时,就听门外一阵喧哗,里头有张家旺和春丫的声音,还有大金汪汪汪个不停的声音,屋里几人互看一眼,立马跑了出去。 出门就见春丫,铁头张家旺三人扭打在一起,三个娣和张芸文氏想去拉架,大金却张牙咧嘴的站在那里,禁止他们靠近。 见大人出来了,张家旺立刻哀嚎求救,“娘,救命啊,爷救救我,他们想打死我!” “你们还站着干嘛!!赶紧拉开啊!”张有成难得中气十足。 “大金!过来!春丫,停手。”张氏喊了一句。大金停止了叫声,乖乖跑到张氏身边坐下。 扭打在一起的三人也停了手,主要是春丫停了手,张家旺总算从姐弟两人的包夹中逃了出来,滚倒在张有成脚边鬼哭狼嚎。 张有成见自家孙子被打成这鸟样,一时气急,对春丫和铁头怒喝道:“你们干的什么好事?!张兰!你教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春丫一听不乐意了,“外公你这也太有失偏颇了,也不问个缘由,就说是我们干的好事,你怎么不问问你宝贝孙子,他干了什么好事儿?!恶心的要命,我就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人!” “我问你了吗?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你们徐家到底怎么教的孩子?”张有成从来就是家中一言堂,别说孙辈了,连独子张为都不敢这么挑战他的权威,如今春丫敢跟他大鸣大放的争论起来,他简直要气炸了。 春丫冷笑一声,“呵呵,外公您也好意思问人家怎么教的孩子?您不问问您自己,会不会教孩子?” “张兰!!!你今日就是带姓徐的来我家想气死我是吗?你今日管不管这孩子?不管我就替你管了!”张有成气的七窍生烟,要不是春丫姓徐,放在他们张家,早被他打的满地求饶了。 张氏不疾不徐的回道:“爹,您别气,我管啊,我这不是想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吗,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怎么管?” “小姑子!你没看到什么事儿吗?我家家旺被你家春丫铁头打了!!家旺,家旺,别哭了,赶紧让娘看看,啊呀这眼睛怎么青了!!”付氏急的直嚷嚷,蹲在地上去拉扯着嗓子干嚎的张家旺。 “妹子!你家俩孩子今日打了我们家家旺,总得给个说法吧?”张为也在一边为张家旺撑腰。 张氏也不理他们,只拍了拍铁头身上的灰,给春丫理了下头发,说道:“急什么,事情的来龙去脉总要问问,春丫,你说说,怎么回事?” “哦,刚我在跟几个表姐说话,拿了随身带的芝麻糖给表姐们吃,那货,”春丫指了指张家旺,“跑上来二话不说就要抢,我肯定不能给他啊,他居然就往我倒在盘子里的芝麻糖吐口水,您说恶心不恶心?简直有病!” 春丫也是气的够呛,就没见过这么熊的孩子,让他道歉还朝她身上吐口水,是可忍孰不可忍,几个姐姐和外婆不敢揍他,她可不管,喊上铁头就把他揍了,臭小子,屁用没有,被打了只会嗷嗷叫,洞里老虎一只。 “谁叫你只给那几个赔钱货不给我的?你才有病!这家里都是我的!”地上的那位一听人家骂他就不干了,站起来叉腰,势要跟春丫对骂。 “哪个说你姐是赔钱货?!”春丫气的声音都劈叉了。 “我娘说的!女的都是赔钱货!你也是赔钱货!”

“你娘放屁!女的都是赔钱货,那你娘也是赔钱货!赔钱货生的也是赔钱货,所以你也是赔钱货!!嘴臭人傻的大倭瓜!” “对!大倭瓜!!”铁头表示姐姐时候的对。 春丫一整套逻辑下来,整的张家旺都懵逼了,他是赔钱货生的,所以他也是赔钱货,真的吗?! 刚刚止住哭声的张家旺哭着问他娘,“娘!!你怎么能是赔钱货呢?!” “够了!!!闹够了没?!”张有成真是没想到,这个外孙女居然能舌尖嘴利到这个程度,“张兰,你今日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乖女儿,我就替你教训了!” 徐达在外头不远处溜达了一圈,正准备回来,在门口就听到了张有成的这句话,“岳父大人,倒也不劳烦您动手,我自己的孩子自己会教,您还是管好自己家的子孙吧。”徐达见春丫他们不似吃亏的样子,便也不太着急,就掰扯呗。 他又转念一想,这关键还是在那张家旺身上,便对张家旺招了招手,“家旺,你过来。” “你想干嘛?我不过来,你是那俩货的爹,你也会打人的。”张家旺神情戒备,想想那叫春丫的,看着伶仃一个,下手真叫一个重。 春丫大喝一声,“我爹叫你过来你就过来,是不是男人啊你?再不过来小心我揍你!”说完还向张家旺挥了挥拳头。 张有成和张为看的都疑惑了,就这么嚣张的吗?!啊?当着他们的面就敢威胁他们家这根独苗?! “我,我不过来!”张家旺往付氏身后躲了躲,付氏今日被骂了赔钱货,又无可反驳,本就气的半死,这会儿春丫敢这么对她儿子,她不打她两下真是咽不下去这口气,“徐春丫,我可告诉你,这儿是老张家,你要打人就给我滚回你们徐家去。” “少来这套!我可不管什么老张家老徐家,我想在哪儿打他就在哪儿打他。”春丫一个9岁的孩子,拿出了街头混混的混不吝,张家几个大人直看徐达和张氏,这尼玛是个女儿?! 徐达张氏可不理他们,最好春丫揍那臭小子一顿,看着就烦人。 张有成对徐达和张氏非常的不满,看春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今日靠这对夫妻是不可能了,就别跟他们多废口舌,门口捡了根小木棍,上去就想打春丫。 这还了得?徐达直接拦住了张有成,石头把春丫护在身后,面色凝重,张氏更是火大的,“爹,您可想好了,春丫可是老徐家的命根子,你敢碰她,她爹,她二叔三叔,她爷,她亲哥堂哥可都不会放过你们,你打之前先想想清楚,你们这房子够不够他们几个拆的?!” 她跟徐达别说这辈子了,上辈子都没打过春丫,最多就是这娃乱说话的时候拍她两下,仅此而已。连蔡氏都只用筷子轻轻打一下就算打了,现在她这个外公居然敢拿木棍?!那还得了?! “张家旺,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别缩你娘后头,来跟我单挑啊,你不敢你就不是男人!”春丫还在那里挑衅,张氏气个半死,这臭丫头今天是不被揍不舒服斯基吗?! “谁,谁跟你打,好男不跟女斗!” “哈,你也算好男?抢姐姐东西,抢不过就吐口水,你也有脸说自己是男人?”春丫继续嘲讽。 “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叫你再说我不是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说不是男人,张家旺怒火攻心,冲向了春丫。 付氏想拉却没拉住,赶紧跟了上去,准备去帮忙,却没想被张氏拉住了,“小孩的事情,大人不要插手!” 可付氏才不管这些,“你放手!你不放手我跟你拼了!” 张氏冷笑一声,“来啊,怕你啊!” 很快,姑嫂俩扭打在了一起,石头想上去拉架,却见他舅舅上来对着他娘就准备踢了,石头一急,就把他舅舅扑倒在地上,舅甥两又扭在了一起。 张有成只觉自己七窍生烟,一时也不知道帮儿子还是孙子,痛定思痛,还是决定帮孙子,刚想上前,便被徐达拉住了,“岳父,您要不别再添乱了?” “添乱个屁!”说完就劈头盖脸朝徐达而来,徐达边躲边还手,很快,翁胥两人也扭成了一股麻花。 三个娣,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怎么办啊,天啊,怎么会这样啊! 张芸和文氏很想上去拉架,可大金却龇牙咧嘴的对着他们叫唤,他们根本走不进打架圈啊! 张家宅子里头,鸡飞狗跳,尘土飞扬。 好不容易把跑了的儿子给追回来的沈如海在二里外就听到了哭喊声,他揪着儿子走到门口,此时门口聚了三三两两的邻居,正往张家院子里探头探脑,而此时的院子里,他就看见一团团的人影,全是扭打在一起的。 小胖子沈东福怕极了,“爹!外公家好可怕啊,咱们走吧爹,哇啊啊啊啊,我要回家啊!!” 见儿子又要逃,沈如海赶紧关了院门,顺势阻隔了左邻右舍探究的眼神,揪着沈东福跑到媳妇张芸旁边,问道:“咋了这是?!” “当家的,你赶紧去拉开他们啊!”张芸正急的要命,这真要打出个好歹了,可怎么办啊? “如海,赶紧去把你爷和姑父拉开!”文氏想着女婿打丈人,说出去总是难听,还是先把这两个拉开要紧。 “欸!”沈如海正要上前,大金又开始冲着他龇牙列齿。 “这狗咋办?!赶紧去拿个烧火棍赶走!”沈如海喊了一句,张芸这才转头去厨房拿烧火棍。 而恰恰在此时,院内响起了张家旺的高亢无比的喊声,“我错了!!!” “听不到,再响一点儿!”春丫顺势又踢了他一脚。 “呜呜呜呜,我错了!!我错了!!” 院里打架的那一拨大的,都停下了忙乱的手法。 “错哪儿了?!” “我不该抢芝麻糖,不该吐口水!” “还有呢?!” “呜呜呜呜呜,没有了!” 春丫又踢了张家旺一脚,“再想想。” “呜呜呜呜呜,不该抢沈东福的毽子,还把毛拔了!” “去!一个个道歉去!” 春丫抓着张家旺的衣领,走到沈东福的面前,“道歉啊。”她把张家旺往前拉了一把。 “对对对不起东福,呜呜呜呜呜,我错了,我赔你个毽子,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爹,他咋跟我道歉啊,我好怕啊!!”小胖子也哭了起来。 春丫继续揪着张家旺的衣领往前走,走到三个娣面前,停了下来,“道歉!” “呜呜呜呜呜呜,对不起,姐,我以后再不敢了!”张家旺哭的眼泪鼻涕全混在了一起。 “不敢什么,说清楚。”春丫撸了一把散下来的头发。 “不,不敢,欺负姐姐,呜呜呜呜。” “三位表姐,你们以后有什么觉得张家旺做的不好的,就来三元村找我,我知道一次揍他一次,揍到他知道什么叫规矩为止,你们不用怕,爹娘爷奶不给你们撑腰,我给你们撑腰,张家旺,听到了没?”

“哇呜呜呜呜呜呜,听,听到了春丫姐,我再不敢了。” “去,跟你爹娘爷奶说清楚,你是不是自愿道歉的。”春丫松开了张家旺的领子,拍了拍身上的灰。 张家旺期期艾艾的走到坐在地上的张有成面前,“爷,”又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爹娘,好惨啊,他们好惨啊,春丫姐一家都好狠啊,“爹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没规矩了,我是诚心诚意的跟东福还有姐姐们道歉的。你们不要再打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说完,张家旺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啜泣了起来。 “行了,哭什么哭,赶紧起来!”春丫最烦男孩子哭个没完。 “欸,好的。”张家旺依言站了起来,停止了呜咽。 春丫心里暗笑,呵呵,想要的效果达到了。 这种熊孩子,你就不能跟他讲道理,因为你说一句道理,他就能有十句八句歪理等着你,完全已经被教歪了。唯有狠狠揍他一顿,打到他服气,往后就不敢再在她面前作妖了。 她今天如果是26岁的身子,那肯定不能这么干,但是如今她才9岁,打个架嘛,太正常了。 春丫练了好些日子的花拳绣腿,加上铁头的助攻,和她自己的狠劲,才把张家旺打的抱头求饶。 当然自己也被打了好几拳,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老张家能不能好好过下去,全看这个孩子被养的怎么样。 舅舅和外公早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价值观了,想要改变除非家里有重大变故,这个很难的。但是张家旺年龄还不算大,此时如果能扳正过来,那张家以后还算是有些希望。 如果这个孩子将来正了,那老张家将来还有些指望,但是这孩子要是歪了,那他们张家也就完蛋了。这儿好歹也算是她的外祖家,再怎么样,总要试试抢救一把。 不过她实在没想到,她只是单纯的想把张家旺打服而已,这……怎么就变成打群架了呢? 张氏虽然因为袒护春丫而跟付氏也打了一架,可她此刻心中对春丫真是气恼的要命,这孩子真是太没脑子了!!怎么能在这儿打架呢?连累石头打了舅舅,徐达揍了丈人,这传出去,他们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怎么就没有一刻能让人省心的?实在是,太冲动了!! 徐达:贤妻放心,已经没有名声可言,不必计较这些。 张家旺道歉之后,张家几个大人才回转过了神,坐在地上对徐达他们几人破口大骂。 沈如海拿了张芸给她的烧火棍,正准备赶大金,春丫见了忙喊了声:“大金快跑!”大金便飞也似的逃了,沈如海出力过重,一棒下去打了个空,倒是被自己挥出去的力气给带倒了。 铁头气个半死,跑过去质问:“你凭啥打我大金?你把大金打坏了,可赔得起?!” “那个,这狗不是要咬人嘛,我没想打它,就吓唬吓唬它而已。”沈如海真是服了徐家人了,怎么连最小的这个,都这么咄咄逼人。虽然他也不喜岳父家这小舅子吧,但是,徐家这几个两句话就能打群架的,他也不喜欢啊。 “骗小孩儿啊!大金可没咬人!我可是大哥哥了,还进了学拜了师傅和老师的,想骗我?没门儿!哼!”铁头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文氏和张芸也来不及理这两人的是非,赶忙跑去查看张有成和张为。 还好石头和徐达心里都有谱,这两人身上并未受什么伤,关键张氏父子心思也不在打架上,而是一心想要赶紧挣脱徐达石头,去救张家旺于水火之中,所以男人们基本是一个要跑,一个要抓,四人身上均没什么伤,就是扯的衣衫凌乱,滚在地上弄的挺脏。 而张氏和付氏两人,就是滚在一起,互扯头发,因为张氏身量比付氏高一些,手劲儿也大,优势比较明显,付氏被扯下的头发明显要比张氏多很多。 文氏见几人都没大伤,松了口气,便对张有成说:“老头子,我扶你进屋歇歇吧。” 没想到却迎来张有成的怒喝:“你养的好女儿!找的好女婿!生的好外孙!如今敢上我张家门来打架了!!是当我死了吗?” 文氏低头不语,张氏见母亲如此,正要说话,却听春丫喊道:“张家旺!过来!!” 正在扶付氏起身的张家旺闻言,看看春丫,春丫对他似笑非笑,“我数到三,一,二…..” “欸,姐,我来了。”张家旺立刻撒手,跑到春丫身边。 “去,跟你爷说,养不教父之过,别指望把脏水全泼女的身上!”春丫说完,朝张有成看了过去。 张有成当下有些站立不稳,毕竟岁数大了,刚刚又气又急又跟女婿打了一架,这会儿还要被外孙女当众羞辱,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他们,此刻他就想把春丫给打残了! “爷,春丫姐说,养….什么来着。”张家旺挠着头。 张有成真是后悔,后悔为什么放徐达一家子进门!他少有的对自己的孙子怒斥,“什么什么个屁!她叫你干嘛就干嘛?你是她养的狗吗?!” 春丫心想,呸,大金可比你宝贝孙子乖多了。 “爷,我,我,我打不过她呀,呜呜呜。”张家旺说完又哭了出来。 付氏看着哭的伤心的儿子,悲从心头起,从地上爬起来就想往春丫那里去,可张氏挡住了她的去路,“怎么?嫌头发还是太多?!” 虽然张氏此时头皮也疼的要死,对春丫也是怨的要命,可对外是肯定要一致对外的,至于如何惩戒,回去关起门来再说。 被拦住了去路的付氏,一屁股又坐回了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见这闹剧也没个收场,徐达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好了好了,本来都是孩子的事儿嘛,来来来,春丫,家旺,握个手,还是好兄妹,家旺,你可比春丫大一岁,以后得有个哥哥的样子!” “好啊,家旺哥,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咱们握手言和吧。”春丫率先伸出了手。 张家旺赶忙疯狂摆手:“春丫姐,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我以后真的不敢了。” 春丫见状,耸了耸肩,“你们看,他非要叫我姐。”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张家旺,你是不是没念书啊?连养不教都不知道?” “什么?你都那么大了怎么还不会背三字经?我都会呢,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所以,你怎么能不读书呢?”铁头深深的看了张家旺一眼。 张家旺崩溃了,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还被个比他小那么多的孩子,深深的羞辱了,苍天啊,这些人,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而徐达对坐在一旁板凳上垂头丧气的张为说:“大舅子,之前我家石头多有得罪你不要放心上。只是,看你们也很是宠爱这小儿子,可怎么不给他念书呢?” 张为内心咆哮,是他不让儿子念书吗?!是他愿意的吗?家里那么多人,前头一年还闹灾,好容易存几个钱,送去学堂,这小子又嫌路远,又嫌同学欺负他,又嫌没时间玩儿,上了没两天就不去了,白白浪费一月束脩,他说什么了吗? 他自然是希望儿子能成才的,可儿子不是这块料,他能有什么办法? “我老张家的事儿,你姓徐的管不着!你们统统给我滚~!”张有成现在听到姓徐就觉得烦躁。 徐达看了张氏一眼,又看了春丫一眼,石头赶忙看了徐达一眼,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他爹老爱忘了他,那可不行,贴也要贴上去。 徐达朝唯一对他们没有恶语相向的文氏说了句,“我们说两句话。”便拉了张氏他们到了院子一角,铁头带着大金也凑了上去。 “你怎么个说法?”徐达问张氏。 张氏皱眉,“什么怎么个说法?” “如果说,你觉得就这样,让他们去,张家旺这孩子爱怎么样怎么样,咱们现在就走,你爹不都赶人了吗?但如果你觉得你这娘家你还要救一救,就得把张家旺给扳过来。”

春丫同意徐达的说法,赶忙说了今日打这架的深层意义,又说了说三个娣的事儿,“你们没看到,三个娣可怕这个张家旺了,唯一近亲的就只有外婆,外公和舅舅舅母对她们的态度,都取决于张家旺的喜怒,所以娘,你得决定下,到底管不管这个张家旺,管有管的办法,不管咱们现在就能走。” 其实春丫今日打了张家旺一顿,这效果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她可说不准,说不定他们走了,张家旺可以立马故态重萌,不过也可能可以保持个一两个月,这个都是凭运气,真正要把他纠正过来,光靠一次两次是很难的。 张氏其实是一个特别怕麻烦的人,她非常不想沾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因为拥有原身的记忆,自然也带出了原身的感情,看着瘦弱的文氏在张有成身边被呼来喝去,又看看那抱成一团承受着付氏谩骂的三个娣,她终究没办法做过去那个不爱管闲事的张兰芝,她只希望自己的决定,不要让自己家背上什么麻烦。 “我就怕到时候我大哥他们,来纠缠,我反倒是好心办了坏事。”张氏说道。 “人生不就是这样,好不好的,都是自己的选择,问心无愧就是了。再说我觉得只要捏住张家旺,就捏住了他们老张家的三寸,不用怕,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春丫说完,慢慢捏了个拳。 “行!那这个张家旺,要不管他一管?就是怎么管?”张氏下了决心。 徐达说:“带出去念书吧,跟铁头一起去董氏私塾,学费咱们出,观察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如果还死性不改,就送回来,如何?” “行!”一家五口,一致通过,因为其他几个也不想多费脑筋。 “不过,人今天就得带走。”春丫补充一句。 “为啥?!”石头虽然也与会了,但是只能做个工具人,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刷下存在感。 “好不容易今天打服了,早点带走早点接受改造,省的下次还要再打一次,啊哟,我的老腰~~~闪了闪了。”春丫说完,双手扶腰,嚷嚷了起来。 见徐家五人在院子一角说了那么老半天,张有成又忍不住喊他们:“你们到底滚不滚?!” 几人闻言,互相点点头,徐达才带着人走到了张有成跟前,说道:“岳父大人,刚才多有得罪,也是无奈之举,还请多多包涵。不过我有话说,等我说完了,你们再做决定。” 张有成黑着脸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呵呵,”徐达也不恼,跟这种老人恼怒,不值当,“我媳妇,人美心善。” 春丫和石头铁头默默叹了口气,真是时刻不忘拍马屁! “她对你们老张家,是存了很大的善意的,你们家张家旺,什么熊样儿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你说谁儿子熊?”付氏最听不得说她儿子不好。 “谁熊谁知道,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徐达真是很烦这个付氏,跟他媳妇儿简直没法比。 “听他说完!”张有成倒想听听这玩意儿能说出点什么花来。 “我们家铁头比你们家旺要小好几岁,已经开蒙读书了,三百千如今也能背个大概了,可你们看看自己家这个娃,三字经至今都没学全吧? 你们如今这么惯着他,就是在害他,不让他好好接受教育,更是非常不妥。虽然今天你们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但是我媳妇大度,即使你们如此对我们,但是她也不想看到你们毁在自己的手里,咱们商量下来,愿意承担张家旺的学费,让他和铁头一起念书,你们自己想想吧,愿不愿意的,都是你们自己的决定。 如果愿意的,今日我们就带他走,他在这儿也不过是白白蹉跎,不如先回去教两天,正月十六铁头开学一起去见见先生,好歹还能答上两句,先说好,要是还是那么的混不吝,先生不会收的,合该先做做规矩。 还有,要是再主动跑出去惹事,我们也不会负责的,咱们读的是县城的董氏私塾,里头都是董家的子弟,家里没两个银子是进不去的,里头的孩子,没一个是你们能得罪得起的,咱们能上这私塾也是托了铁头师傅的福而已,你们自己商量商量吧,要不要去。 先说好,咱们出了这门,刚才说的那些,可都作废了。” 一席话说完,张家几个大的都不吭声了,各自在心中疯狂的盘算着,只沈如海颤颤巍巍的问了句,“是董员外家的,董氏私塾?” 徐达点头道:“正是。” “他们这私塾,不是束脩要500文每月了吗?!”沈如海没想到徐家居然舍得把那叫啥铁头的孩子送到这家私塾去。 想他们沈家不算啥大地主吧,也算是富农了,家里就两兄弟,却有五十亩的土地,他本也想让沈东福去董氏私塾的,可一来来回不便,二来这一年光束脩就得6两银子,还不包括年节的孝敬,纸墨笔砚的开支呢,一般人家,可真是读不起。 “这就不是钱的事儿,”徐达说道,“这家的先生,好的很,我实话实说,你们家家旺再被你们这么惯下去,迟早玩完儿。” “你算老几,你凭啥说我儿子玩完儿?”见张氏父子居然都眉头紧皱的没有吭声,付氏不得不跳出来跟徐达掰扯。 “凭啥?凭我以前是个赌徒的眼光吧。”徐达似笑非笑的看着付氏。 好气啊!可好像的确无法反驳是怎么回事? 张为不知如何开口,自己儿子游手好闲,招猫逗狗,他也是知道的,可一直想着这不还小吗?就没好好管束过,现如今,这徐家几个神经病把自家儿子暴揍了一顿,却又提出出钱让他去读这么贵的私塾,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一直没有开口的张有成此时也在天人交战中,去,还是不去? 让孙子去,他无法相信这群疯子。 不让孙子去,又怕孙子错失这么好的机会,毕竟他们家连50文每月的束脩都只能算勉强出的起,如果真是500文束脩的私塾,不去的话,他不知道孙子长大以后会不会怨自己。 张有成恨恨的看着徐达,“你,怎么保证会好好对我家家旺?” “保证不了,你们自个儿想。”张氏说道。 “去,我也去,兰儿啊,你放心,娘自己带口粮,不费你钱,我就是去给家旺洗洗弄弄,伺候伺候你们。”一直没有说话的文氏突然开了口。 她转头又跟张有成几人说:“姑爷什么样儿,咱们接触的少,说不好,但是兰儿从小什么样,咱们都知道,好不好的,去看看再说吧。家旺这孩子,能不能成才,也许就看这一次了,咱可不能犯糊涂啊,老头子。” 张有成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张家旺觉得自己大势已去,又不敢喊不去,可真要去,就得天天面对春丫这个女疯子,也不知是急火攻心还是刚刚被打爆了鼻子里的毛细血管,突然流下了两条鼻血。 “嗨,你们瞧,这张家旺一听要跟咱们去念书,高兴的都流鼻血了!”春丫嚷了出来。 张为看儿子如此,不免心中自问,…..是真的吗?儿子真的是因为高兴?但愿如此吧。 母亲如果跟了去,他倒是放心不少,于是张为也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爹!”张家旺刚喊了声爹,张氏便走到他身边,说道:“别嚷,知道你激动呢,把头抬起来,别说话,手捏住鼻梁,对,下面一点儿,就这样仰一会儿就行。” 张家旺看过张氏和她娘打架,根本不敢造次,只能仰着头,指望他娘来救他。 可付氏听婆婆说要去照顾张家旺,便彻底放下了心,她本来听沈如海说500文一月束脩的时候,就特别挣扎,这便宜不占,觉得自己简直活不下去了,可又想着徐家这群神经病,又特别的不放心儿子,可婆母既然跟了去,她就不怕了。 婆母文氏,温柔娴静,能干又能吃苦,再说她是张氏的亲娘,徐家那几个武疯子怎么也得给文氏一些面子吧? “这会儿就要走?不过了十五?”这是付氏唯一的遗憾。 “你们家张家旺在家游荡惯了,在去学堂之前可要好好学学规矩,再临时抱佛脚学点基础的,不然到时候去学堂,一问三不知,丢的可是咱们徐家的脸。”春丫说的很理所当然。 张氏看她一眼,呵呵,说的好像跑来外婆家打架很有脸一样。 不过女儿在张家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是这个道理,你这会儿没事就赶紧去收拾收拾吧,就整理两身替换衣裳就行。”

付氏看看儿子鼻血好像也止住了,就好声跟他说了句,“家旺啊,你乖乖听你小姑话,休息一会儿,娘去给你整理东西。” 张家旺看着付氏,余光又看到春丫正在向他靠近,他不敢说不去,只眼泪唰的一下滚了下来,心中呐喊:娘!你吵啊,你闹啊,你跟他们拼了啊!! “欸,你这孩子,天天嚷着说要去县城,如今马上就能实现了,看把你高兴的,娘这就给你去打包东西去。”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春丫似笑非笑的俯视着仰着头坐在椅子上不敢动弹的张家旺,“嘿嘿嘿,以后,可要好好相处啊。” 一脸生无可恋的张家旺,向命运屈服了,木木的说了声,“好的,春丫姐。”惹来张氏的一句埋怨,“跟你说先别说话,一会儿又该流鼻血了,想跟你春丫妹妹聊天,以后有的是相处的日子。” 春丫笑着跑了,空留张家旺一人,对天垂泪不已。 而在院子另一头坐着的几个男人,此时场面也一言难尽。刚打了一架,却又因为张家旺的事儿,不得不坐下来说话,还好没人受伤,要严格说起来,还是张家父子先动手的呢,徐达心想,我宰相肚里能撑船,且以德报怨一回吧。 而且中间还有个沈如海,两边都没得罪,还能当个和事佬。 “呵呵,姑父,没想到您这路子挺广,董氏私塾也能说进就进?”沈如海有意结交徐达,管他们疯不疯,反正路子挺广,钱不少,他就愿意多接触接触。 徐达定定的看了沈如海一眼,才笑道:“也不是路子广,这事儿说来话长,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能进去的,主要还是靠你小姑。” 张有成心下也很纳闷,这女儿他是知道的,从小就寡言少语,嫁去了徐家之后回家的次数也不多,之后眼前这个极品就染上了赌博,每每回娘家,总是找她娘哭,可现下,怎么就变得这么彪悍了?还敢打架了? 这两年时间,徐达他们这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张为此时却客气了一些,想着到底儿子还要靠人家呢,便开口道:“我妹子,年轻的时候,脾气倒是很好的,只如今……” “如今也是好的很,你们放心,我们的确没什么恶意,你看你们家这样,咱们也没啥图的,主要是兰儿也盼着你们老张家好,才想带家旺出去看看。吃的喝的说不上多好,但咱们家孩子吃什么,你们家家旺就吃什么,住的可以跟我家二弟家的儿子一起住,他如今在学帮厨,也跟咱们住一块儿。”徐达耐心的解释道,好歹是老婆娘家,太过开罪也实在没必要,刚刚打架完全是个意外,他们老徐家,可是很讲道理的! “姑父,你们家如今是做啥买卖?”沈如海很好奇,徐达到底是怎么没有地还能养的起这一家老小的。 徐达叹了口气,“哎,当初我也是太混,把家里地全卖了,后来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县城那个三山书院门口摆摊卖吃食,生意倒还不错,不过也因为生意不错就被人挤走了,就别处另租了个铺子,还是卖吃食,几文钱几文钱慢慢攒的,现在县城住的房子,也是租的,这500文的束脩老实说,对我们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我…….” “行了如海,你个种地的问啥买卖的事儿。”张有成出声打断了徐达,他就怕徐达想到这钱,又后悔了,这沈如海也是,真是没点儿眼力见儿。 他听着徐达说的,跟张氏之前说的,也没什么出入,想来徐达他们日子能过应该是能过的,但是说要多富裕,恐怕的确是他们想多了。 没听人说,做生意还被赶了,铺子房子都是租的吗?真有钱,也不会这样了。兰儿这孩子,他是知道的,从小性子软,但是良心是好的,想来的确是觉得日子能过了,想拉拔下娘家吧! “爷,奶要是走了,您这里谁照顾?”张芸是张家最大的孙女,虽然是个女孩子,但是因为是第一个孙辈,所以从小待遇比三个娣要好很多,再加上嫁的不错,也算是得了些张有成的关爱的。 张有成挥手道:“我要啥伺候,你爹娘都在呢,不会累到我的。你弟那里能搞好就成了。那个,大丫头,你奶他们忙着理东西没空,你带着你妹他们去做饭去,一会儿让你姑父他们吃完了再走。” 哟嘿,徐达心想,一为他孙子做了贡献,这连饭都留了,这老头,可真是现实的很。 “欸,我马上去,如海,你去看看你儿子,蹲那头蹲了好久了。”张芸拉着沈如海走了。 留下张氏父子和徐达三人,张为这会儿有意要缓和下和妹夫的关系,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张有成转身进了房间,说看看文氏整理的如何了。 没多久,张芸便带着几个妹妹做了点简单的饭菜,徐达一家也没计较什么饭少了菜咸了,扒拉了两口饭,道了声再见就带着一步三回头,默默垂泪的张家旺和文氏走了。 张家旺走后,付氏才觉得奇怪了起来,刚刚还吵闹不堪的院子,此时却静的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这实在是太不真实了,“当家的,我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咱们不会做错了吧?家旺会不会有啥事儿啊?” “瞎说什么呢,娘不都跟去了吗,怎么会有事?你可别给我干出什么反悔的事儿来,耽误家旺前途我可饶不了你!” 张为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心中也直打鼓,怎么刚刚就鬼迷了心窍,让徐达他们带走了家旺啊,他们家那几个孩子疯的要死,欺负了家旺可怎么办啊? 可转念一想,她娘文氏在身边,应该不会有事儿。可又一转念,又觉得娘的性格太弱,压不住那几个小的又该如何是好? 再说徐达他们几个,刚刚还跟他们干了一架,这会儿却又让他们带着儿子走了,万一虐待他儿子怎么办?可又想,文氏在呢,徐达好歹应该会给几分面子。没一会儿又觉得,这是不是徐达的阴谋?可是这会儿反悔了,这500文一月的私塾,岂不是就没了? 张为的一颗心,从油锅里,到冰水里,反反复复,忐忑不安。 而此时忐忑不安的,不止有他,还有在骡车里和春丫面对面坐着的张家旺。 “吃,你不爱吃吗?”春丫又掏出一包芝麻糖伸手递在了张家旺面前。 “姐,你到底带了多少芝麻糖?”铁头说完自己拿了一个,还另拿了一个递给了张家旺,“我姐给你吃,你就吃嘛,不给你你就别抢,想吃就自己问姐姐要,我姐可讲理了。谢谢姐姐!” 春丫微笑着摸了摸铁头脑袋上的总角。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的更快,铁头已经全然不把之前打架的事儿放在心上了。 张家旺犹豫着伸了手,拿过了芝麻糖,他很不想吃,他觉得这芝麻糖简直晦气死了,要不是因为这几颗破芝麻糖,他现如今正在家里吆五喝六,也不用胆战心惊的坐在这骡车上,看着对面那母夜叉,想拒绝,又不敢。 呱唧,呱唧,嗯,好吃,呱唧,呱唧,嗯,真香! “还要吗?”春丫把一荷包的芝麻糖都递给了张家旺。 张家旺犹豫的说:“要…..要吧,谢…..谢…..春丫姐。” “这不谢谢说的挺好吗?以后呢,这些小吃食我有了也会分给你的,但是就一点,咱们得讲规矩,什么上来二话不说就抢,三句两句没说完就吐口水的话,小心我….”春丫朝张家旺举起了拳头。 张氏嗔怪一句,“好好说!”又转头对文氏说,“娘,您别放心上,这丫头现在被咱们惯得不像样子,以后住一起,您好好教教她。女红什么我也没空教,您以后抽空也能教她些。”。 文氏微笑回道,“春丫我看这孩子好的很,别看她冒冒失失,我都看在眼里呢,都是为了家旺好。 你爹和你哥,你也知道,就家旺这个男娃,宝贝的眼珠子似的,可宝贝的不得法,再加上你嫂子这般……哎,我偶尔说上两句,三个人能把脸虎半天。 所以我也懒得说他了,却不曾想越是这样,他越是无法无天,我也说早晚得闯祸,可你爹……可怜招娣她们几个,老是被家旺欺负。 如今这般,家旺也算是没白挨这顿揍,他跟你们出来了,一来能去读书识字,二来,招娣他们也能少受些气。”文氏说完,轻轻的叹了口气。 “其实来之前,咱们根本没打算过要带您和家旺去县城,这个真的是事儿赶事儿的就这样了。 娘,我实话实说您别气,我本是不愿意管那么多的。可想着家旺这孩子还不大,还有变好的可能,您帮我的那些,我也一直记着呢,所以才想着,试试吧,这孩子,也许能扳回来呢。” 张氏的记忆里,从老家被分出来之后,文氏来过两次,她知道徐达嗜赌如命,女儿家里很是难过,她两次去,一次带了米面,一次带了小半篮子的鸡蛋,走上半天的路,到了也不吃饭,放了东西就走。 张氏知道娘家的情况也并不是很好,张有成又比较重男轻女,所以文氏能偷偷给她送出来这些东西,这种记忆,她就觉得特别的清晰。 所以很难啊,哪怕张家整个都烂了,为了文氏,她好歹也应该试一次,要是实在帮不了了,那就也算是还过了文氏雪中送炭的恩情。 骡车颠簸,张氏和文氏在拉着家常,三个孩子和大金在一旁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听着。张家旺怕被春丫和铁头联手打死的忐忑心情也慢慢缓解了下来。 他听着小姑的叙述,知道了姑父家里头没钱买常田,所以买了山地,还知道了姑母在县城的医馆帮忙,也知道了徐达他们开的食肆是专卖饭菜给脚夫吃的,食肆里头还有羊肉锅子。 小姑家的生活,似乎,比家里天天只是种地,更有趣一些呢。 太阳落山之前,他们总算到了三元村。

停车下人,徐家老宅大门敞着,见来了人,蔡氏往外头看,一看便看到了春丫牵着铁头进来了。 “你们咋那么快回来了?难得回去不住两天?”话音未落,却见后头跟着进来的是文氏张氏,还有另一个小孩儿。 蔡氏惊呆了,这去趟娘家,却把娘给带回来了,是怎么个说法? “这…..亲家?!”蔡氏疑惑的看着张氏。 文氏上前,和蔡氏见了礼。 张氏叹了口气,长话短说,告知了蔡氏是准备带张家旺出去读书,所以现在先带过来。 那蔡氏就更听不懂了,这要读书,就直接十六之后带去县城啊,怎么这么早带过来?关键是怎么连文氏都带来了。 更奇怪的是,这家人家,穿的山青水绿的出的门,而此时怎么一个个的衣服看着怎么都那么脏,特别是两个小的,看着就跟地上滚了十圈一般,蔡氏便问:“春丫,铁头,你们这是打架了?!” 铁头人小嘴快,“是啊,我娘和我舅母打了,我哥和我舅舅打了,我爹和我外公打了,不过主要是因为我跟我姐把张家旺打了。”春丫这会儿想捂铁头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你们这些……”刚跨出客堂间的徐老汉刚想骂人,可看到院子里的文氏,硬生生的刹住了话头。 “误会误会,那个,就是,就是不小心滚一起摔了一跤,呵呵,没事没事。”文氏只能硬着头皮,硬解释。 蔡氏和徐老汉还能说什么,只能,呵呵呵尬笑着说一句,没事就好。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是徐老汉心里却把大儿子骂了个底朝天,真是疯球了,敢上丈母娘家干架去,看他怎么打断他的狗腿! 徐家老宅现下的住宿条件也是非常的拥挤,所以张氏准备把文氏和张家旺安置在了他们以前的房子里,就是现在三元村塾。 这会儿还没开始上课,夫子的东西也说要正月十六才搬来,所以现在让文氏他们住住,倒也没什么,只要从老宅拿两床被子过去就行了。 还好张氏年前打了两床新被子给徐老汉他们,两个老人还没舍得用,此时倒是很客气的让文氏和张家旺先拿去用。 张氏带着石头春丫去帮文氏收拾了,徐达也想去帮忙,却被徐老汉叫住了,“你别走,听说你现在出息了,连丈人都敢打?” 春丫还没跨出院门,隐约听到爷爷说打架的事儿,赶紧拉了铁头往外跑。 张家旺正在前头跟着文氏走,就听后头有人来,转头一看就见春丫拉着铁头追来了,吓得他嗷一嗓子就往前头奔,春丫在后头追,“别跑,赶紧过来!!”这娃不认路瞎跑啥啊。 听春丫这么一喊,张家旺小短腿迈的更快了,急的张氏大喊:“春丫你别追了!!你越追他越跑!!家旺快回来,你姐不打你!!” 文氏摇头笑了笑,这外孙女,的确能折腾。 相比在村里你追我赶的春丫几人,徐达此时明显就难过多了,他被徐老汉喊住之后,就立马解释:“爹,这真是说来话长,不是我要跟我岳父打架,是他先打的我,我只是自卫。” “所以说,这是真打了?”正在一旁看热闹的徐发,问了一个朴实的问题。 徐达瞪了徐发一眼,帮的什么倒忙?! “你弟问你呢!”徐老汉用烟杆敲了徐达一下。 “没有!哪儿能呢!就是,他打我,我就,就摔了嘛,摔的时候不小心把他老人家给带倒了。” 徐老汉心想,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那我问你,你们全家,从上到下,春丫铁头石头外加张氏和你,五个人,为甚回来都跟泥猴子一般,难道真如你岳母所说,都摔了?!” “呵呵,这个。。。”徐达很为难啊,这理由说的,鬼信啊。 徐发脑补了下画面,倒吸了一口气,“大哥,难道你们,都打架了?我大嫂还会打人?”他在李氏的洗脑之下,只觉得大嫂端庄大气识大体,一想到大嫂还能打架,觉得自己三观都快碎了。 “哪儿能啊!!!胡说啥呢!!没有的事儿!”徐达立刻三连否定,然后朝徐发疯狂的使眼色,赶紧的,走吧,哪儿那么多废话! “咳咳,那什么,我那个还有点事儿,爹,大哥,你们先忙。”徐发接收到了徐达不善的目光,赶紧溜了。 徐老汉见徐发徐智走了,清了清喉咙,说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儿?” “欸,这个真是说来话长。”徐达也不用徐老汉招呼,自顾自的找了个凳子坐下,把今日在丈人家的事儿,给偷工减料的说了一回。 听完徐达的叙述,徐老汉一顿暴躁的怒骂:“春丫好好个小姑娘,以前多斯文啊!都被你个狗东西给带坏了!!说你没个人样你还不承认!!还有我石头,多老实个孩子,怎么去趟外公家还能跟他舅干架呢?啊?还不都是因为你!!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徐老汉撩起烟杆就是一顿猛敲,徐达条件反射的跳起来东躲西藏。 正在外头摘菜准备晚饭的李氏悄悄问蔡氏:“娘,这……您要不要进去劝劝?” “啊?啥?晚上吃啥?”蔡氏假装耳聋,她也觉得这大儿子,天生就是惹祸精,欠收拾,管他呢。 既然婆婆不管,李氏也觉得,这大哥的确不行,大嫂都被他带坏了,公爹怎么罚,那是公爹的事儿,她一个做儿媳的,管那么多干嘛,于是继续低头择菜,一会儿屋里头声音也就小了。 揍完儿子的徐老汉,喝了一口茶,这才想起说道理这事儿,“不管人家张老头怎么样,好歹也是你长辈,虽说事出有因,但你这么干肯定不行。这样,我也不罚你多,明天开始,每日去立山打半日泥胚,开春了正好用。” 徐老汉的惩罚,也很物尽其用。 “爹!就我一个去打?!”徐达心想您刚刚揍我原来不叫罚啊?再说打架的也不是我一个啊! “哦,石头也去。”徐老汉说完,喊了声蔡氏,“老婆子,你去看看去,亲家那边还缺啥不?” 徐达暗自叫苦不迭,一边暗叹自己太冲动,一边又埋怨春丫这娃做事儿咋没点计谋,只知道蛮干,不知道以智取胜,野蛮!!还把他给带沟里了! 正在帮忙搬桌子的春丫打了个喷嚏,谁!又是谁在说她坏话?! 徐达他们家原本的床现在只剩了一个在这儿,张家旺晚上没地方睡,春丫便说把灶间的大桌子搬过来,铺上铺盖,凑活个几天算了。 张家旺心中呐喊,不要!我不干!我在家睡的可是棕床!还是张芸结婚的时候,沈家给了彩礼之后,去县城买的呢。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勉强点了点头,刚刚被春丫追的魂都要跑掉了,虽说是自己误会了吧,可是今天实在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张家旺答应了,文氏却迟疑了,她对张氏说:“这孩子在家,睡的床软,还是我把竹床让给他吧。” 张氏微微皱了皱眉,怪不得这张家旺在家那么嚣张,果然连文氏都太迁就他了。张氏还没说话呢,赶来看个究竟的蔡氏却说,“亲家母,不是我说啥,哪有奶奶睡桌板,大孙子睡床的,小孩子么,怎么都能睡,就让他睡桌板呗。” 她是故意的,虽说春丫这破孩子整天的给他们惹事烦得很,但是这张家孙子居然敢打她家孙子孙女儿?睡你的桌板去吧! 春丫:奶奶,您可能有所不知…… “娘,小孩子不能睡软床,对身体不好,您听我的,就让家旺睡硬的,能长高。家旺,你睡桌子,行不行?”张氏看向了张家旺。 张家旺看着一圈人,很想摇头,可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点了点头。真的,跑不动了,太累了。 “行了,外婆,别纠结了,赶紧铺床,铺好了咱们回去吃饭。”春丫就不喜欢太纠结的人,便张罗着赶紧收拾,刚刚中午一顿吃的太草率了,这会儿都饿死了。

其实屋里头保持的一直挺好,反正也住不了多久,众人便擦了擦灰,整理了下床铺,能睡就行了。 契里咵啦一顿整理,屋子很快就能住人了,蔡氏率众人回了徐家老宅,李氏已经把饭菜都端上了桌,就等他们了。 还是男人一桌,小孩和女人一桌,徐达问张家旺想坐哪桌,张家旺想着春丫肯定坐女人桌,便说跟着姑父坐。 却没曾想,今日因为多了文氏,女人孩子们的四仙桌坐不下了,徐老汉便让春丫来他们这儿的八仙桌坐,就给安排在了张家旺的边上。 “家旺,吃啊,怎么吃的那么斯文?想吃啥自己夹。”徐老汉想着,徐达是不是又晃点他,这孩子看着也不是很皮嘛,看着还没铁头吃的多呢? 张家旺看着一大碗的白米饭,很想拿起来直接扒拉,可旁边坐了个夜叉,他有些紧张!! “爷爷叫你吃,你就吃嘛。”春丫夹着块鸡,朝张家旺微微一笑。 “好,好的,春丫姐。”说完,便拿起了,米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香!!!大米饭拌红烧肉,怎么会那么香?! 饭毕,众人闲聊了一会儿,文氏带着张家旺回去睡了。 祖孙俩到了浴室各自擦洗一番,春丫刚才特地把洗澡间的给她们介绍了下。文氏看着这小院子,虽然地方不大,房子也是土坯的,却收拾的非常干净,茅厕和洗澡间也很是讲究,想来女儿的日子,的确是能过了。 张家旺躺在桌板上,他本以为自己到了春丫的地盘上,肯定完了,有些怨爹娘爷奶怎的忍心让他羊入虎口。 可这徐家的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白米饭,大肥肉,他虽说从来都是家里的小霸王,以前全家都紧着他一人,奈何霸王家也不宽裕,平日里白米饭属他吃的最多,可买肉也是逢年过节才有的待遇。 忧伤和忐忑,被红烧肉治愈了,以至于原本以为自己肯定会因为换床,想家而睡不着的人,躺下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打起了小呼噜。 文氏听到孙子已经入睡,微微一笑,就盼这孩子能知道他小姑和姑父的良苦用心吧。她转了个身,也沉沉睡去。 张家祖孙俩睡了,可徐家老宅的各房内,此时却还热闹的很。 “春丫,你今天真的打架了?”徐英眨巴着眼睛,问跟她睡在一头的春丫。 “那是,你不知道那张家旺,可神经了,乱吐口水,还骂他姐姐呢,不揍他揍谁?”春丫转了下眼珠子,又说,“不过他跟你有点儿像。” “哪儿像?我可不会乱吐口水,更不会骂人。”听春丫说完,徐英有些不屑与这张家旺为伍,看着倒挺正常,原来是这么恶心巴拉的一个人。 春丫还没说话,就开始自顾自嘿嘿嘿笑了,“他也爱流鼻血,一急就流鼻血,是不是跟你很像呀?” 想到上次流鼻血是因为她们肆无忌惮的说月事的事儿,弄的她实在是很害臊,这会儿春丫又提起,她自然不会放过春丫,伸手就给她挠痒痒,春丫一边讨饶,一边反击,姐妹俩恨不得把床都给拆了。 院子里讨论张家旺的可不止这姐妹俩,徐达和张氏的夫妻夜话,自然也逃不开这倒霉孩子。 “哎,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张氏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只觉得事情有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去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把娘和侄子给带出来。 徐达服了,“我天,你居然还在纠结这个?这事儿都这样了,还有啥好想的啊?就跟春丫说的,想再多没用,干就完了。 既然把张家旺都带来了,这事儿就不用再多想了,想那么多对啊错啊的,不如多想想怎么多赚钱吧。 欸,我跟你说啊,我爹叫我明天上山去打泥胚,说是给你们扩建那擦屁股纸作坊用的,你有没有个计划啊?” 张氏眨巴眨巴眼睛,“啥计划啊?” “你看,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乱想!你这作坊扩建了,是不是得用人?用什么人?用几个人?让用的人参与到什么程度,你都想过吗?”徐达的问题一连串的抛了出来。 张氏咬唇看着徐达,半天憋出来一句,“这事儿不归我管,你明天问春丫去吧。”转了身,背对着徐达,假装睡了。 “媳妇,我跟你说啊,你这样不行啊…….” 徐达说的,张氏一句都没听进去,她脑海里想的是,以前春丫老说二哈系二哈系,原来说的就是徐达这种人,没心没肺没烦恼,事儿过了就过了。其实这样也挺好,她好像也有点羡慕二哈系的性格了。 第二日一早,文氏早早就来老宅帮忙做早饭了。昨日文氏走的时候想带上口粮,可张氏说缺不了她一口吃的,叫她不用带。付氏听了这话,自然把粮食一收,多说两句谢谢小姑子,又不吃亏。 得知女儿家现如今跟公婆家同住,她更是非常的不好意思,所以今日便起了个大早,来帮忙干活。 张氏知道文氏的心思,于是便当着文氏和妯娌的面,拿出了二两银子给蔡氏,她说:“娘,这是我娘和家旺这几日在这儿搭伙的饭钱,您收好。” “说啥呢?咱家还缺这口饭?!赶紧给我收起来!”蔡氏虎着脸说道。 张氏把她拉到一边,“娘,您收着吧,咱家又不止我们家当家的一个儿子,还有二叔三叔呢。再一个,您不收这钱,我娘也不好意思在这儿搭伙,”说完这句,张氏四下张望了下,“我跟您说个秘密,这钱本来我想给我娘的,可不是带家旺出来了吗,这钱就给您了,我娘那头就不给了,您赶紧收起来吧。” 闻言,蔡氏露出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一丝笑容,瞧瞧,她儿媳妇,过年给她红包是5两,给她娘是2两,又因为张家孩子要跟着去读书,最后连2两都给了她,就说三个儿媳妇,就这个最拎的清吧? 既然如此,那她就勉强收下吧! 婆媳俩说完话,又回到做早饭的队伍中,如今家中人多,今日蒸包子,得包上整整两屉,文氏很是咋舌,这家哪怕真的很能赚,这每日光吃饭的花销,也的确是不得了啊。还吃的这般好,看来,真如女婿所说,赚来的钱,养活这些人,也将将差不多了。 此时她又为徐达提出让孙子读书而深深感动了一番。 春丫睡醒出来的时候,包子已经蒸上了,她见了文氏,便问:“外婆,张家旺呢?” “还在睡呢,一会儿早饭好了我去喊他。” “外婆你歇着,我去喊他!铁头!!!铁头!!找张家旺去了!!”春丫大喊了一声。 “欸!!来了!!”铁头带着大金冲了过来。 文氏很想阻止这俩孩子,要知道她虽然觉得张氏父子教的不得法,但是她也是个很爱孩子的人,可看到女儿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她便也忍下了。 哎,把家旺带出来,就是为了让他读书认字,改掉身上骄纵的暴脾气,有春丫压着他,也是好事儿。她别的帮不上,就希望不要添乱就是了。 而正躺在床上的张家旺,突然福至心灵,醒了过来,听到有狗吠声远远传来,从桌板上一下子坐了起来,着急忙慌的穿好了衣裳,门外就响起了春丫的声音:“张家旺!!起了没?你奶喊你吃早食啦!!!” 张家旺心中叫苦不迭,心里连骂两声,母夜叉,母老虎,开门出去,应道:“起了,我起了。” “以后自己自觉点哈,吃都不积极,人生怎么可能积极起来呢?!”春丫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给张家旺做着早训。 她觉得从昨天到这儿的表现来看,这个张家旺吧,也不算特别糟糕。有种小孩子,又固执,又骄纵,打不怕骂不听,就根本没法管理,这个张家旺,好歹也算打得怕吧,还能抢救下。 见春丫如此来来回回的打量自己,张家旺心里发憷,颤巍巍的问道:“咱,咱们走不走?” “走!”春丫一甩手,大步往外走。 春丫带头,张家旺被夹在中间,铁头押后,最后还跟了大金,三人一狗摇摇摆摆往老宅走,半路还截获了刚从娘家回来的徐智一家,结果徐敏和五头也非要加入队伍,五个孩子排成排,犹如鼩鼱咬尾巴一般,挨个儿进了老宅院儿门。 文氏看着好玩,对蔡氏说一句:“你家孩子感情可真好。”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蔡氏有点小得意。

张氏见徐智周氏这个时候回来,便问:“你们这会儿回来,出门的时候还天黑着呢吧?难得回去一趟,怎么不多玩会儿?” “呵呵,还不是徐敏这丫头,死活非要家来,昨晚就不愿意住,好歹哄着睡着了,早上天还未亮就非要回家。嫂子,这位是?”周氏看了看文氏。 “哦,这是我娘,娘这是我三弟妹。”张氏给两位互相介绍了一下。 周氏心中吃了一惊,面上带了一丝惊讶,可马上恢复了表情,给文氏行了一礼。张氏只对周氏说了句,“呵呵,这事儿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咱们先开饭吧,吃完了慢慢说。” “哦,行,嫂子我去把东西放一下,马上来。”周氏转头回了自己卧房,嫂子的事儿她自有分寸,不用他们操心,嫂子说干啥就干啥得了。 蔡氏一喊开饭了,老宅众人便都自觉的跑来灶边,随手端上一碗粥,拿上个包子,爱上哪儿吃上哪儿吃,早食没那么多规矩。 今日这包子是昨天招待徐芳一家剩下的一刀猪肉剁碎了包的白菜猪肉包。张家旺都快哭了,咋顿顿都有肉啊?这叫他还怎么想家?! 文氏却想着,这也许是因为年里吧,所以吃的好些,不然顿顿有肉,她那个孙女婿家也没听说有这样的事儿。 说到徐芳家,徐达突然想起来,他们回家没见到大姐一家,便问徐发:“欸?大姐家怎么走的那么早,我们回家的时候都没见到人,怎的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徐发一听大哥这么说,被喝着的小米粥呛了一口,“咳咳咳,那什么,姐夫有事儿,就先走了。” 坐在靠背椅上吃着肉包,冾着粥的徐老汉顿时就又看这大儿子不爽了,烦不烦,要不是留着他打砖胚有用,合该让他早些滚回县城赶紧做买卖去。 原来昨日徐芳一家来拜年,拜的并不是很和谐。 本来徐芳昨日带着女儿康琼芝和小儿子康平之还有康秀才一起来,徐老汉和蔡氏很是高兴。 因为往年大部分是徐芳自己来的,很少会带两个小的来,别提康秀才了,所以今年除了跟着老婆回娘家的康平之和康健之没来,其他几个都到了,徐老汉也觉得脸上有面子,吩咐蔡氏李氏杀鸡宰鸭,徐发盖头买肉买鱼,还拿出了徐达带回来的大曲酒招待女婿,很是客气。 却没想到了吃饭的时候,康秀才一会儿说男女要分屋子吃,女的得进厨房吃,对了,康琼芝来的时候,头上还带了个帷帽。 要知道虽然县城偶有女孩儿会带帷帽,但是他们乡下是绝对没有的。这女孩子从六七岁开始就要下地干活,家里操持了,戴了帷帽还操持个屁?这不是水仙不开花,装蒜吗? 徐老汉本来觉得康琼芝是他姓康的女儿,这事儿他管不了,这就算了,没想到吃个饭分桌不算,还非得让女的去厨房吃,不然就要离席。 蔡氏本来破口就要骂了,还是李氏拉住了她,劝她好歹看在大姑姐的面子上,暂且忍一忍,之前每年的接济,还是得念一声大姑姐的好不是? 所以老两口虽然各自都有气,却也看在徐芳的面子上,忍了。厨房吃就厨房吃,忍过这一顿也就是了。 这康秀才在餐桌上还问了孩子们的学业,徐发也没想太多,便说了开年请了先生来教学,家里徐英徐敏和四头都要去念书的。 没曾想这康秀才像吃错了什么药一般,一顿先贤圣言的教育他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怎么能出去跟男的一起念书呢,合该在家绣花做女红,才是为人妻女之道。 徐老汉气的想锤他,可问题是这些年徐芳对他们的支援,没有康简的允许,单凭徐芳,也不可能做到啊。 这人就是个掉书袋的臭文人,说他好,他就给你摆些圣人古训把你气个半死,说他坏,他还有点文人风骨,不会死活往钱眼里钻。只能说,这人的做人做事标准,跟他们徐家很是不同。 没办法,徐老汉酒也不想喝了,匆匆扒拉两口饭,在没被这康秀才气死之前就离席了,还说,“你们吃完早点走吧,一会儿回家晚了你娘该惦记了。” 康简还谢谢徐老汉惦记着他娘惦记他,吃了饭,便匆匆带着妻女回去了。 徐达自然不知道这些,还嘀咕呢:“这大年里的,能有啥事儿?” “你废话咋这么多?是不是想磨蹭时间逃避干活?还不赶紧吃,吃完赶紧带你儿子打土坯去,这一天天的,我也是操不完的心,怎么生了你们这些不着四六的!哎!命苦!”说完便拿着烟杆出去了。 石头吃着大包子看着爷爷和他爹,徐达一个眼神甩过去,石头还不知道自己也要去干苦力,还是他爹提醒他爷爷的,眨巴着眼睛,无辜的看着他爹:“爹,咋了?!” “赶紧吃,多吃点,吃完了跟我去干活!”徐达正式通知石头接下去的节日安排,石头这才知道,接下去的到正月十五,他们都会在劳动中感受新年的喜悦,这会儿后悔不该扑倒舅舅已经太晚了,只能再多吃俩包子,储备体力了。 最后满满两屉包子吃了个干干净净,蔡氏一边洗着蒸笼一边吐槽,“一个个的,都是饭桶,欸?亲家你别误会啊,我没说你。” 文氏脸红了红,因为她也吃了三个包子,这菜肉包,也是十几年没吃过了,她真的没忍住! 吃完饭,徐达带着石头要去打泥胚,春丫带着孩子们说是去后山采蕨菜,她自从得了辣椒,就想着做坛辣蕨菜,想的不行。不过话刚说完,就被蔡氏无情的打击了:“这大冬天的,采什么蕨菜?还不好好在屋子里给我呆着!你跟那张家旺打架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春丫立刻哑火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张家旺,“行吧,那咱们就读书吧!” 她本来穿来之后就想重拾书法的,却因东创一个业,西创一个业,把这事儿给甩到了脑后,今日便做个安静写字的美女子吧。 张家旺一听春丫要教他读书,一下子就觉得头皮发紧,看向文氏想求助,让谁教也不能让这母夜叉教啊,可没想到文氏还冲他微微点头笑了笑,“好好跟春丫和你铁头弟弟学学,奶不打扰你们。”说罢,退出了客堂间。 因为春丫这皮猴今日都安心教张家旺念书,自己也准备好了笔墨纸砚,铁头耽误了几日,师傅给的功课一点没写,也只能安静的趴在八仙桌上写字,徐英今日跟着爹娘回外婆家了,没在,徐敏见这会儿这几人都在读书写字呢,她反正也不想找别人玩儿,便留在客堂间里,一会儿看看春丫铁头写字,一会儿纠正纠正张家旺读的错别字,张家旺此刻就想鼓起勇气冲出门去,可想了想早上的包子,算了!且等吃完午食再说! 一时之间,老宅客堂间里弥散出了一股夹杂着陈年泥土味儿的书卷气,连来串门的婶子大妈都不敢高声说话,徐智干脆自个儿出门打牌去了,走之前还叮嘱了周氏看好五头,别让他吵了哥哥姐姐。 在村口吹完牛打完屁的徐老汉一进家门,就感受到了客堂间里的学术氛围,他觉得很满意,这家里头就合该这样,主要还是得揪住春丫这个搞事情的头目,只要她安静下来了,他们老宅的风向一下子就能摆正。 这,才是兴旺之象啊! 徐老汉一高兴,找了蔡氏说今日加菜,孩子们读书辛苦了,蔡氏很想说,辛苦个屁,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此时在外头吃西北风的那俩货都还没说辛苦呢。 可她是个傲娇的老太太啊,看亲家在,硬撑也要撑住,有一种一定要让亲家看看,咱们家现在就是日子过的特别红火的心态在。于是一狠心,又说杀一只鸭子,再拿出一刀咸肉,十个鸡蛋,让张氏和周氏看着做点儿,随便吃吃。 果然文氏没有让她失望,终于说了一句:“亲家,你们家一直这么吃啊?” 蔡氏微笑回答:“过年嘛,吃个开心。” “这日子,还是亲家过的红火啊。”文氏微笑道。 闻此言,蔡氏一颗死活都要比亲家高一头的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抓了把炒豆子,说是出门遛弯儿去了。 整个徐家,只有周氏暗叹,哎,这年前抓的二三十只鸭子,恐怕也不用养到开春卖钱了,正月十五前就能造完。 待到中午那两位在立山喝西北风的苦工回来,张氏就张罗着开饭了。 红焖鸭子炖萝卜,加上一点点春丫的辣椒酱调味,汁香味美;芋头蒸咸肉,咸肉切薄片,一片咸肉一片芋头,蒸的酥烂软糯;韭菜鸡蛋,鸡蛋炒的又香又滑,再来一盆炒菠菜和酸辣汤,四菜一汤,每桌再来一大盆白米饭,看的张家旺眼睛都直了。 “奶,我姑家,是地主吗?”张家旺偷偷问文氏。 文氏自己也很疑惑,这么个吃法,真的不怕吃穷吗? 徐老汉:就,要面子呗。 饭毕,又是光盘的一餐。徐老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么吃法,真是养不起,今儿到底初几了?老大一家,到底啥时候走?! 本来老宅并没有吃午食的习惯,可这不是正月里吗,本想着吃上几顿午食也没什么,可这会儿徐老汉却后悔了,可后悔也不能明着说啊,只跟张氏暗示道:“中午吃太饱了,晚上少做点哈。” 张氏暗笑一下,知道公爹是心疼饭钱了,这也很正常,本就是寻常农户,家里这会儿人口众多,恩格尔系数的确高了。只道了声好,也不多说什么。 下午,张氏出钱,让石头赶着车去趟安平集买肉,春丫吵着也要去,说是去看看有没有卖火炉的,这南方的冬天,屋子里比屋外还冷,没有取暖设备,手冻得都伸不开了。

徐老汉装怒道:“费那些钱干嘛?哪年冬天不是这么过的?” “那您给我盘个火炕。”春丫也耍起无赖,她其实倒也无所谓买不买火炉,反正过了十五就要回县城,到时候去县城再买就行。 她就是想着以后徐英徐敏他们读书写字也冷的很,南方冬天还多雨,不能在外面晒太阳的日子,爷奶有个火炉能舒服很多,她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就是那么善良有没有! “行了,赶紧走吧,石头,路上小心。”徐老汉觉得,这丫头就是存心跟他过不去。 石头很激动啊,大兔子!哥哥来了!他都被徐达剥夺了很久的赶骡权了,这会儿又拿起鞭子,他只觉得心潮澎湃,他,依旧是沛丰县最稳妥的赶骡人。 本来徐英几个也要去的,可一听说是石头大哥赶车,对石头大哥的技术也略有耳闻的几人,还是选择在家等,他们倒是要看看,是石头大哥真的很夸张,还是春丫盖头说的夸张。 然而事实证明,的确是石头,有一些夸张。 去的时候,春丫还是不死心坐了骡车去的,花了将近一倍的时间,好歹在人家店家全部关门前,赶到了安平集,还好安平集是个大集,火炉冬季用的人家也不少,春丫讨价还价花了600文铜钱,买了一个。 眼看着离天黑也快了,春丫决定还是走回家,便拎了买来的肉,把火炉放在骡车上,自己腿儿着回家了,紧赶慢赶,终于在她娘急着做饭之前回家了。 晚饭按照徐老汉的吩咐,就煮了一大锅的白菜肉丝面,虽然简单,但也鲜美。直到在锅里的面都坨了,连徐发一家都回来了,石头这才擦着脑门上的汗进了厨房。 他跟张氏说:“娘,给我盛多点儿,饿了。” 张氏腹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大儿子是扛着骡子回来的!这性子跟春丫比简直是天南海北,他们家的孩子们性格培养的也太随意了! 急性子的春丫看到她哥回来的第一件事儿,自然是让她爹和叔把火炉给搬到堂屋里。徐老汉刚想问价钱,蔡氏却嚷了起来,“要死啊,买这个作甚?没这玩意儿冬天不也过吗?花了多少钱?!” 原来她根本不知道春丫出门去买火炉了,春丫支支吾吾的不说话,她怕直接说600文,她奶奶能让她立刻血溅当场。徐达见女儿如此,就知道这丫头又花钱不眨眼了,便出来给她打掩护,“那什么,春丫,你哥找你呢,赶紧去看看,是找你有什么事儿?那个老三来,把这东西给搬屋里去。” 春丫如蒙大赦,欸了一声,赶紧溜了,蔡氏跟后头喊:“你想逃到哪儿去?给我回来!” “娘,算了吧,这丫头不给她手里的钱花完,不会消停,与其买个几十斤芝麻糖,不如就买这些实用的呢。”徐达赶紧劝住了蔡氏。 “你们给她很多钱吗?”蔡氏斜眼看着徐达。 徐达赶忙摆手,他可不想被爹揍了又被娘揍,“我不知道啊,这钱的事儿我可做不了主。” 蔡氏这才点点头,放他一马。一会儿她可得点拨点拨张氏,以后花钱的时候多着呢,再有钱也得算计着来,可不能给孩子瞎用。 靠墙摆放好了火炉的位置,就只要再在墙上打个洞,把火炉的烟管套上去,这火炉就能用了。徐老汉一声令下,天都黑了,莫要再折腾了,明天再弄吧,徐达这才悻悻然的回了房。 如果按照他这个跟春丫一样的狗脾气,最好就是当下买了当下就用,一分钟都不要等。 当晚没有用到火炉,春丫也特别的抓耳挠腮,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跟徐英唠叨呢,明早一定要第一时间,安排上! 哎,为啥现在这个世界没有红薯,没有水果玉米,不然弄个烤红薯,弄个烤玉米,简直美滋滋!!不过倒是可以烤羊肉串儿,对对对,明天吃羊肉串儿! 春丫因为想的太过兴奋,翻来覆去睡不着,徐英也被她翻的无法入睡,结果姐妹俩就讨论烧烤讨论到了村里公鸡打了第一声鸣,才精疲力竭的睡了过去,当然早上也错过了火炉的点火仪式。 还是张氏左等右等,见春丫徐英也不起来,才去喊了门。春丫才从被窝里探出头,第一句话就是,“娘,今天吃羊肉串啊。”她昨晚做梦梦到的都是羊肉串儿。 “呵呵,我是无所谓啊,你说服得了你奶和你爷爷就行。”张氏对吃这方面向来比较大方。 春丫邪魅一笑,“那我就先斩后奏吧!”说完便一骨碌爬下了床,趿着棉鞋就往堂屋跑,想要去看看那火炉到底好不好用,徐英跟在后头一叠声的喊春丫等等她。 她一跨进堂屋,就见家里人都围在那儿看着呢,屋子里温度明显比外头要高上几度,她笑嘻嘻的问蔡氏:“奶,怎么样?还满意吗?!” “你花了多少钱买的?”蔡氏还是最关心价格。 “您别管多少钱,就说满不满意吧?”春丫可不敢把价格告诉蔡氏。 蔡氏微微撇了下嘴说:“还行吧。” 春丫知道蔡氏是满意的,要不然围着这火炉转是干啥? “三儿,你去立山那边弄些材料来,把这儿给围起来,一会儿别烫着四头五头。”徐老汉吩咐徐智弄个围栏,春丫笑着给徐老汉竖了个大拇指,徐老汉白她一眼,背过身去自己却忍不住扬了嘴角。 吃罢早食,春丫便启动了她的先斩后奏计划,今日骡车还是免了,她腿儿着来回更快些,想着得拿东西,便悄悄背了个小背篓,跟张氏打了个招呼,偷偷溜出门,去集上买羊肉去了。 想着家里人多,到了羊肉摊上,春丫便直接要了个羊腿,花了她上百文,但是由于如今她觉得自己富了,再说又馋羊肉串馋的要死要活,这百来文钱也不放在心上,这钱赚来不能好吃好喝,那赚钱还有啥意义?! 又在集上买了些调料之后,春丫便匆匆赶回了家。 家里头徐老汉还问呢,春丫人呢?一早上没见到她,徐老汉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张氏只说不知道,也许上立山看风景去了吧….. 待春丫背着羊腿回家,张氏都不想替她瞒着了,这娃简直跟她爹一个德性,买啥都没个数。蔡氏更是直嚷嚷败家玩意儿,让春丫去退了! “奶,我这买了孝敬您二老的,你们不要,我可扔了啊!”春丫一副横竖横的样子。 蔡氏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唬住的,“扔!!你扔!!你赶紧扔!!” 春丫说一句可是您叫我扔的啊,拎起羊腿便往院门外扔了出去。 气的蔡氏狠狠拍了她两下,“你这狗脾气到底随了谁?!”骂完赶紧去把羊腿捡了回来。 就知道蔡氏舍不得那羊腿,春丫笑嘻嘻的赔礼道歉,说自己错了以后再不敢了,这羊腿就这么留了下来。春丫让张氏帮忙处理了羊腿儿,加料腌制,烤成了羊肉串儿。 这羊肉串儿自然是没法用火炉烤的,只能在屋外用石板垒了个槽,加点儿炭火在外头烤,烤好了拿进屋子,放在火炉上保温,一家人守着火炉吃烤串儿,只觉神仙也不过如此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张家旺觉得,春丫烤的羊肉好吃是好吃,不过这女疯子,到底是不能得罪。什么把羊腿儿往外头扔之类的,连他这个小霸王都没干过这事儿! 接下去的日子里,便是春丫发挥她作天作地的特长,变着法儿的搞吃的,今天烤羊肉,明天涮羊肉,后天红烧羊肉,大后天水盆羊肉,蔡氏觉得春丫是跟钱过不去,而羊觉得春丫是跟它们不对付。 至于春丫为什么要天天吃羊?原因很简单,因为张氏上辈子是江市本地人,所以外婆冬令进补要么烧鸭膏,可那玩意儿是甜的,她不爱吃甜的鸭肉,要么就是烧羊肉,白切的红烧的煮汤的反正就是羊的八百种死法,所以既然野山参吃不了,春丫最终决定还是吃羊来进补。 直吃到正月初十,徐老汉忍无可忍,把徐达一家打包给扔了出去。这群败家玩意儿,休息半个月一分钱没赚,日日上集市去买羊肉吃,滚吧,赶紧滚,滚出去赚钱,才不枉费吃了那么多羊肉! 说到要提前走,徐达嘴上说着干嘛催他们那么早走啊,还想在家多住几日啊,心里却乐开了花,我的天呢!!打砖胚的日子总算是结束了!这几日下来,肱二头肌都练出来了! 正月十五得阖家团圆,张氏再三邀请老宅众人都去他们家吃团圆饭,徐老汉欲拒还迎,最终点了点头,春丫还再三关照徐智,来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带上虾! 徐达一家伴随着徐老汉的骂骂咧咧,启程回了县城。 徐达众人回到县城,也不用收拾屋子,因为郑山富一家每日闲来都会打扫一番。 郑山富见徐达他们回来了,迎上去刚要叫老爷,徐达便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你就叫我东家。” 郑山富见跟徐达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一老一少,便知晓其中也许有什么关窍,便点头叫了声东家,方婶子闻言,也跟着叫了东家。 即便只是叫了东家,文氏也惊诧不已,不对,也不是因为方氏他们几个文氏才惊诧的,她一站在这院子门口,就惊了。

要知道,她不过是个村妇,最远也不过到过沛丰县里,每回来也不过是卖些家里头产的蔬菜鸡蛋,换点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大部分时候,她都不需要来县城,一般就到他们镇上就行了。 而这县城的大宅子,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住进来。原先她想的不过是女儿女婿租的铺面后头也许会带个什么院子,有个两三间屋子那种。没曾想,却是这么大的正经两进宅子,进门还有一户人喊她女儿女婿东家,她此刻只觉得有些惶恐。 “娘,您别想多了,这不是咱们的屋子,咱们也是机缘巧合,这屋子的主人家跟着女儿女婿去了苏州,想找人来看宅子,便找了牙人,那牙人正好跟您女婿…..有些缘分,就便宜租给了我们,我们主要还得帮人家看好这些家具房屋,有啥坏了损了的,也得帮人家修呢。”张氏赶紧安抚了下因为过于惊讶,导致表情有些僵硬的文氏。 文氏点了点头,这么一说,倒是有了一点点道理,“那可得给人看好了,这么大的宅子,万一出了什么事儿,真是把咱们卖了都赔不起。你可得让春丫看好家旺,这孩子,皮的很。”文氏说完,又想起了方婶儿他们,又问:“那家人是?” “哦,铺子里帮忙的,没地方住,铺子里又住不开,反正这儿房子多,就让他们住这儿了。”张氏没有跟文氏说郑山富一家的正经来历,怕她接受不了这跨度。 其实郑山富一家,他们都没跟人家说过是买来的,一直说的是铺子里的帮工,看他们困难才多帮了一把而已,所以也不怕穿帮的。 春丫几个正准备拎着自己的包裹回房,文氏就跟春丫住后院儿,张家旺就住盖头旁边一间,这会儿盖头还没来,他得等正月十五跟老宅的人一块儿来。 “嘿,说你呢张家旺,想啥呢!?赶紧把自己包袱拿走,方婶子一会儿把棉被铺盖给你拿来,我可告诉你啊,少指使外婆,那么大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哈!”春丫用手肘碰了一下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张家旺。 呆立半天的张家旺,这才回过神来,一脸不可置信的问春丫:“姐,今后我就住这儿?” “是啊,喏,就住倒座那间,旁边是你盖头哥的屋子,再边上是郑夏大哥的,然后是郑大叔和方婶儿住的。你赶紧拿东西去放好吧。”春丫抬了抬下巴,给张家旺指了指方向。 “你是说,我,张家旺,日后就住这大宅子里了?”张家旺还是无法相信,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这些日子下来,除了旁边那母老虎忒凶了点儿,桌板硬了点儿,这吃的也好,玩儿的也花样百出,跟他料想的天天被打个半死,出入有点大啊!! 春丫决定无视他,这孩子,什么毛病?也不想继续跟他废话,自己拎着东西往后头走,顺便把文氏也给喊上了。 郑夏见张家旺站在院子里也不动,便上前帮忙,拿上东西,“这位小哥,跟我来吧,我带你去你那屋子。” “别!!不用!!我来我来!”可不能被那母老虎知道他假借人手。 郑夏却以为这包裹里放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也不敢拿了,就把包裹还给了张家旺,带着他去了他那屋。 而文氏进了后院儿,更是被里头的花鸟鱼虫给惊到了,那么大的地方,也不种地你说,就养了花儿,种了树,还挖了池塘,养了鱼,这不就是村头唱戏的时候唱的达官贵人家小姐住的后院儿吗? 她还是觉得特别的不可置信,也不知道张氏他们是干了什么,能有这般的运气,居然可以给这么大户的人家看院子,那可得当心着点儿,便重新嘱咐一遍春丫:“春丫啊,家旺你得多看着点儿,这孩子太皮了,这上蹿下跳的,踩坏了花,弄坏了草,咱们可赔不起啊!对,不能让他进这院子!对对对,我这就跟他去说。” 文氏连包袱都来不及整理,又快步走到前院儿,喊来张家旺再三叮嘱:“家旺啊,你可不能进后头那院子,这宅子里住着,一不要玩儿水,二不要玩火,三不要上蹿下跳,知道不?” 张家旺从小就是文氏带大的,在家里的时候也不怕文氏,如今虽然被春丫收拾的脾气收敛了些,可看到奶奶他也是不怕的,便梗着脖子说:“为啥啊?这不让玩儿,那不让玩儿,多没意思啊?” 虽然这孙子文氏从小带到大,也是十分疼爱的,但是想着真要弄坏了人家东西,把他们叠一块儿也赔不起啊,女儿女婿已经帮了那么多了,可不能再让他们因为张家旺而蒙受啥损失了,想到这里,原本疼爱的孙子看着也觉得恼火起来,厉声道:“说了不准就不准!你再不听,再来管你的可不是我了!” 张家旺从没见过文氏如此,又想着文氏最后那句再来管你的可不是我,一下子被吓住了,眨巴眨巴眼睛说:“好,好的,奶我晓得了。” 文氏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去吧,自己把自己房间理一理,一会儿理好了就在前头院子里玩儿。”前头就个八角亭和一个空院子,应该是不会闯祸的。 张家旺很想问,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连奶奶都成了母老虎?难道,这个就是前两日学到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春丫者都是母老虎? 众人各是一番忙碌整理,春丫却潇洒依旧,回老宅她只带了两身衣裳,回来两身衣裳往柜子里一塞,就整理完了。反正床铺棉被方婶隔了两三日便会拿出来晒,也不用她操心。 想着闲着也是闲着,春丫便跑去张氏和徐达房内,找他们说事儿,在老宅几日,要不就是几个小的盯着春丫,要不就是几个妯娌跟着张氏,根本没法说话。 “爹娘,来来来,先别忙了,咱们先把新一年的计划给安排安排。”春丫进了张氏他们的卧房便一屁股坐在床前的小圆桌上,自顾自的倒了杯枸杞茶。自从张氏开始学医,这茶里总归要扔点这啊那啊的。 一听计划两字,张氏便不想配合,自顾自的理着衣衫,说道:“呵呵,这句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我也是佩服。我就问问你,你跟计划这俩字,沾边儿吗?” “欸?话不能这么说嘛,听听春丫怎么说,也没啥损失嘛,来来来,你娘不听你跟我说,我听听,咱们明年还能怎么搞钱?”徐达到底还是春丫最忠诚的盟友,很是给面子。 春丫就说:“爹娘,你们说,咱们那造纸的工坊要扩建,是不是肯定得招人?不然我俩婶子肯定忙不过来,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到底该招工呢,还是…..”春丫下意识的往门口一看,没人,便继续说道:“还是买人?” “买人?为啥要买人?这跟之前一样,十五文一工不行吗?”张氏觉得这买卖人口吧,他们也不像这会儿的奴隶主,奴仆死了活了都无所谓,他们好歹也有现代人的思想,虽说入乡随俗出于无奈也买人了吧?可人家的生啊死啊的,他们可没办法置之不理,这买了人,责任感觉就很大,这样会感觉做了个大家长,很有压力啊。 徐达倒是明白春丫的意思,跟张氏解释道:“你不知道,现在这种造纸术之类的,都算是独门绝技,哪家有了这技术都不会外传的。如今这卢夫人把你们做的姨妈巾卖的如此贵,时间久了眼热的人肯定不会少! 说到底,这玩意儿难做就难做在这纸上,吸水性,厚度,都跟咱们读书写字的纸不一样,你说你们除了这个纸,别的也没啥技术含量,人家有心的拆开了,一看就明白了,所以这纸的事儿,的确是最要紧的。” “是说呢,我连村子里头的燕子娘,胖婶子他们都不太敢让他们帮忙,也许人家不一定是存心给咱们漏出去的,但是万一有有心人打听,她们一不小心说漏了呢?所以这事儿,我看还是买人去干活,最妥善一点。”春丫这事儿也想了好几天,想来想去,现在也没啥保密协议之类的,就只有握住了人家生死,人家才能保住秘密。 她怕张氏又纠结那些买来的人家的命运,就又加了一句:“咱们做的这个月月安,最终肯定会被人家仿出来的,现在聪明的工匠也多着呢,咱们能做个两三年便不错了。 到时候人家要是做的比我们便宜,咱们也不用在这事儿上死磕,反正赚钱的法子多得是,到了那时候,这方子也不是什么大秘密了,那买来的人愿意自赎出去,就让他们自赎好了,反正跟方婶他们也是一样的,娘您不必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张氏这才点点头,“行吧,那咱们买几人?” “咱们手头还有多少钱?”徐达问。 “算上铁头得的赏,春丫赚的,还有铺子赚的,和之前的200两,再去掉买的年礼什么的,加加减减,手头大概还有750两。”张氏算账也很马虎,基本算个大概就是了。 春丫提议:“既然咱们做女性用品,就买女的吧,前道力气大的婆子买两个,后道缝制月月安的买两个,一共四个怎么样?” “五个吧,前道做纸很费力,得放三个。后道不行让你婶子一起帮忙也行,她们两个之后还得管你那十头猪,前道肯定干不了了。”徐达说道。 “那得花多少钱?”张氏问。 徐达摇摇头,“具体我也不知道,明天我去问问吧,大概在五六两左右一个吧,三十几两吧。” 春丫和张氏又是一番封建社会真是人命不值钱的感叹。 这事儿既然商定了,春丫便说要去趟大衍庄,跟裴庭商量一下这月月安后续的销售事宜,按照裴庭这么10两一个月的瞎卖,春丫觉得他们还没等扩建完,这生意就得玩完儿。 张氏则说要去趟仁济堂,给金大夫带点年礼,顺便销假,说是明日就要回去学习看诊。 娘俩便一起出了门,正在前院跟方婶儿抢活干的文氏见了,还没来得及喊人,俩人就出去了。 文氏只能问徐达:“春丫和她娘去哪儿了?” “销假去了。”徐达也不想回答的太过具体。 文氏不懂就问:“啥是销假啊?” “哦,就是跟做工的地方说,她们回来了,明日就回去干活。”徐达想自己这么解释,好像也没啥错。 “她娘俩还在外头做工?!”文氏来了之后,就没一分钟不在惊诧。 徐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回道:“那可不?不然家里那么大开销,靠一个小铺子也开销不过来啊!阿兰现在就在医馆帮忙,就来个女病患什么的,帮忙换个伤药啥的,还是女的方便不是?春丫就在城南外大衍庄做工,给里头的夫人小姐伺候个花花草草什么的。” 文氏一副了然的样子,怪不得,女儿一家日子过得好,原来除了铁头这个花钱的,其余几个都在赚钱呢。 铁头:外婆你有所不知…… 虽然她也很想自家几个女娃娃能赚两个钱,可一想女儿在医馆帮工,这没点儿医术也帮不了啊,就是不知道女儿这一手在哪儿学的。

张氏:娘你有所不知…… 虽说春丫在什么庄子里侍弄花草,但是这花草也不是好侍弄的,没听女婿说吗,是小姐夫人的花花草草,自家几个女娃,家里都不敢大声说话,别说去见什么小姐夫人了,只怕腿肚子都要打颤,便只能暗自感叹一声,还是女儿女婿有能耐啊,到处都能找到赚钱的门道。 话说春丫到了大衍庄,拍了庄子大门,门房出来个壮汉,倒是认识春丫,开了侧门放了春丫进去,关门前还探头往外看了看,做贼似的。春丫忍不住问:“大哥,咋了?这是有人要来偷菜?” “啥偷菜啊,卢家那几位,爱闯门。” 春丫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连门房都换了壮汉,看来卢家来闯门的阵仗不小啊。 因为来的次数多,庄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认得春丫,再加上庄子里主子也就裴庭一人,也没那么大的规矩,春丫进门就自己走到了小楼前,见裴庭正坐在院子里绣花,赶忙喊了声:“庭姐姐,过年好呀。” “春丫来了啊?怎么这么早回来?”裴庭抬头微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春丫觉得裴庭好似又瘦了些,很是高兴,便把在老宅吃羊肉吃到她爷爷忍无可忍把他们给赶出来的事儿,当笑话一样跟裴庭讲了一遍。惹的院子里的主仆几人笑得直喊她小吃货。 “庭姐姐,这门口的门房换了?卢大人没为难你吧?”春丫还是比较关心裴庭的安全的,他们虽说只是生意伙伴,但是接触了那么久,春丫还是挺喜欢裴庭的,跳出了那个爱啊恨啊的怪圈,其实裴庭是个挺爽朗的人。 裴庭听春丫这么问,苦笑一声,把这几日的戏码,也当故事一样跟春丫说了一遍。 原来今年过年裴庭就没回县衙,跟顾妈妈和佛保佑观音奴三人就在大衍庄过的。卢县令派人来喊过两回,但都被裴庭以身体实在不行,怕扫了大家过年的好心情为由给婉拒了。 这裴庭不回家不要紧,卢县令身边有些银子,应付过年开销是够的,可到了初五,卢县令实在是淡定不了了,这会儿家里亲戚基本都拜访完了,这会儿合该去拜访上峰和先生了。 卢县令因为去年安远寺的事故,上调的事儿黄了,今年他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想要好好走走关系,把位置升一升的。 问题是,没钱啊! 平日里他虽说有各种商户和漕帮送来的钱财,可大贪大拿他也不敢,一来上头没有铁硬的关系,这事儿做的太过分,出了事儿根本没人能帮他兜住,二来他一直是想往上升的,也不想把在地方上的名声搞的很臭。 再加上,他娘,卢老太太生的三子两女,就他有出息,平日里打秋风,贴补,节日里吃喝拿要,开销也很大。 其实他的日子一直过的比较紧巴,所以以前也没啥余钱拿来打点仕途,但是因为娶了裴庭,日子一下子就好过很多,前年倒是裴庭拿出来了一笔钱,说好了去年能升一升的,没想黄了,那今年这路子还是要走一走的,只要走通了路子,再好好抓抓县里的农桑之事,他就不信他这辈子就老死在这沛丰县了。 可问题裴庭出去的时候,他倒觉得也没啥不好,没有她和卢老太太整日的闹事儿,他还觉出了几分轻松。 不过这日子一长,卢老太太就各种不淡定,一会儿嫌家里花销大,把家里头仆从的钱给革了大半,一会儿又说买菜太费钱,又把日常开销给革了一半,结果家里这庶务就搞的一团糟,经常是卢县令要水了,才刚开始烧,要吃了,才刚开始做,有时候他办公晚了,要碗热汤面,文竹居然叫不醒灶上的婆子,还得文竹拿个陶炉自己给他做了吃。 惠姨娘本来也挺愿意接替裴庭位置,最好能当家做主母,可问题是做了她才知道,家里头的钱,老太太卡的很死。 以前吃穿用度看着光鲜,很多都是裴庭自己贴的,惠姨娘做了两天,就说自己即将生了,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把这家里的事儿都甩给了卢老太太。 卢老太太也是气的很,直抱怨老了老了,一点福都享不了,还得操持家里的事儿。她就让过年来卢县令家小住的大女儿卢月和小女儿卢晴,带上十几个仆妇去大衍庄找人,卢县令得知此事,也不反对,这裴庭不回来,他后头的事儿也不好办啊! 卢府的事儿都是文竹抽空来汇报的,他现如今每月拿着裴庭的银子,已经无所谓卢老太太减不减月钱了,反正一有空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往大衍庄来。 于是初五那日,卢月和卢晴便带着一堆仆妇,浩浩荡荡的跑到大衍庄门口,想要闯门。 而大衍庄今年因为裴庭在庄子里过年,里头的仆从多发了两月的工钱,大年三十裴庭又让顾妈妈换了一箩筐的铜钱,晚上放完烟花,又让庄头喊来庄子里的孩子们,撒铜钱,说是给孩子们的压岁钱。 大衍庄是个小庄子,没有佃户,都是买来的或是庄子原本就有的仆从,不过十几户人家,这一大筐铜钱一撒,每个孩子基本都拿到了大几十文的铜钱,这个年,庄子里的人过的格外的丰盛。 所以卢家想来抢人?!门儿都没有! 看门的一看卢家带了那么多人跑来闯门,一声嘶吼:“卢家来抢人啦!” 庄户疯狂的跑到大门口,有的婆子跑的连鞋都没了,上前就撕吧,嘴里还要哭喊:“天爷啊,夫人都重病了,怕扰了你们过年,只能在庄子里修养,你们居然还想上门打骂,天理何在啊!逼死人啊!” 庄子里的小孩儿们也由大孩子带着,挤出门外,一路跑一路喊:“卢县令让人来打病重的夫人了嘿,肯定是图谋不轨,想要弄死夫人,好夺了夫人的嫁妆呢!!”直跑到县衙门口,卢县令听了险些昏死过去,让衙役赶紧去把那些乱说的小孩抓起来,可孩子们喊完就一窝蜂的跑了哪里抓得到? 只有县城里放假在家的一群群闲人,正愁吃饱了闲聊打屁没话题呢,赶紧往大衍庄跑去,好不容易来个新鲜的热闹,可不得瞧瞧吗? 卢县令急的直跺脚,让文竹快点去把卢月他们喊回来。这场闹剧才算收场。 春丫听裴庭说完,眨巴眨巴眼睛,脱口而出:“刺激!!” 裴庭哈哈一笑,随即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场闹剧,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人生有得必有失,既然我们还要借着卢大人的名头做生意,庭姐姐不妨好好跟卢大人谈谈,就当是一场生意吧。”春丫说完握了握裴庭的手。 “生意……”裴庭抬头看着院前桂花树上停留的一只麻雀,缓缓的说:“是啊,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情分不情分,当成一场生意,倒也不错。”转头对佛保佑说:“你去县衙找老爷来,就让他一个人来,哦,对,可以带上文竹,就说,我有事找他谈谈。” 佛保佑惊疑了一下,马上恢复了神色,点头应是,便退出了院子。 “春丫,你说,咱们卖那月月安和辣椒酱,一年能赚多少钱?”裴庭想着,跟卢县令谈,不过就是谈钱,她想先知道自己一年能赚多少钱,再做打算。 春丫这才想起来,对哦,自己今天来,不是来聊八卦的,而是来谈计划的呀! “我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事儿!咱们那月月安工坊打算要扩建,到时候供应量应该是现在的三倍左右吧,但是这价格,我觉得咱们应该再商量商量。”春丫认真的说道。 “哦?你也觉得10两太便宜吗?我是说要卖20两啊。”裴庭回答的也很认真。 “不是!!!是太贵!!!”春丫立马否认。“我觉得要不然,咱们开辟个副业吧?”这事儿春丫也想了很久。 “只要赚钱,我都可以。”裴庭也是很实在了,没有卢老太太的精神摧残,她被打压的经商天赋,也立刻冒了出来。 “咱们来个会员制吧?”春丫提议。 “会员制?什么意思?你具体说说。”裴庭对这种新的经商模式,也挺感兴趣。 “我打个比方啊,就比如,入会费20两,每月可以得到一定数量的月月安,然后咱再开个会所,会所就也是吃饭吃点心的地方,但是只对女宾开放,会所里卖些外头不常见的吃食点心,或者定时举办些诗会花会,把景观什么的弄的别致些。 只要是入会,就每月可以来免费参加几次活动,或者会员可发放些免费的消费券啊什么的,就把月月安当成是一种入会的利益,而不是货品。” “可为什么啊?”裴庭不太明白春丫的逻辑,明明卖贵一点也没事,为啥要搞的那么复杂。 “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现在卖这个东西,全靠口口相传,那肯定不行,感觉就不那么显贵,如果要开个铺子,只卖月月安,又显得很单调。 我就想有那么个地方,让那些富人家的太太小姐能交际交际,顺便还能买些独特的东西,吃些外头没有的,喝些独一份的,最终目标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想要约个饭,喝个茶,第一个想到就是咱们会所,那赚钱的门路也就多了,也不用到处推销了,有啥新品,发个帖子,办个品鉴会,大家就都知道了不是?” 这事儿其实春丫过年的时候一直在脑海里想,这会儿说出来了,想法就变得清晰了起来。这事儿要成,主要还是要借用裴庭的县令夫人的头衔。 “这么说来,好像也对啊。不过搞的那么复杂,入会费20两肯定不行,50两起吧。”裴庭很理所当然的说。 “姐姐,咱们现在就是个初步的想法,这地方该选在哪儿,怎么装修,要多少预算,都还没算呢,如果预算太高,就算了。”春丫想着自家的750两银子,最多投入500两,不然恐怕自己会被打死。 裴庭低头思考了没多时,便问:“你觉得这庄子怎么样?” 这大衍庄,景致是很好,登上这小楼的二楼,还能远远看到三山书院,他们那头敲下课钟声,悠悠扬扬的能飘到这儿来。

三山源之所以叫三山源,因为三座山中间还有条瀑布,从这小楼看过去,隐隐约约还有些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味道,很是山清水秀。 整个庄子占地将近百亩,春夏秋冬看出去,都是四季特有的颜色,如果再修建个精致的花圃,园子,那倒的确很是不错。 “这儿好是好,可到时候庭姐姐你住哪儿啊?”这是春丫最大的顾虑。 “我就一个人,加上顾妈妈她们也就两三间屋子就行。到时候这庄子一分为二,一边做会所,一边再修个小院子住就行了,再说真要开会所,我大部分时间肯定就呆在会所了,住的地方简单些也行啊。”裴庭现在就想赚钱,对吃住已经无所谓了。 既然如此,春丫也不客气了,点头对裴庭说:“这样,倒也好,到时候庄子进门做个大的影壁,左手进去做会所,右手进去再盖个小院子,庭姐姐到时候可以住。挺好挺好,比直接买个庄子或者造个小楼省事儿多了。” 春丫看看外头,日头已经偏了,“今天来不及了,一会儿天黑了,我娘该急了,明日吧,明日咱们再商量商量具体细节,如果没问题,过了正月十五,就可以开工了。” “行,那我也不留你了,我得再去转转,看看之后要怎么安排布景呢。”裴庭因为新的计划,也非常的兴奋,这会儿也是坐不住了。 春丫回到家中,天都要黑了,文氏问:“春丫啊,东家为难你了?” 不明所以的春丫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这东家是个啥故事,便含含糊糊答一句没有,说自己有事儿先不跟您老聊了,跑到了后院,铺纸研磨,开始写了起来。 蛋挞,虾饺,肠粉,豉汁凤爪,豉汁排骨,南瓜糕,焦糖布丁,慕斯蛋糕,叉烧包,鲜虾云吞,流沙包,炸春卷…….春丫活活把自己给写出了一地的口水。 烤什么戚风蛋糕,弄什么奶油,春丫那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做蛋糕,光手工打发蛋白这一件事儿,她就能直接跪了。 更别说,没穿来之前,哪怕用电脑版温控的烤箱,她都能把戚风烤的要么裂了,要么塌腰了,要么烤成UFO飞碟了。何况这会儿都没烤炉,要用还得自己砌,什么上下火,温控,那是肯定没有的,能不把烤炉烧塌了,都算砌的水平高的。就这个时代,让她烤个十年八年,说不定也成功不了。 奶油更加不用想了,从牛奶,加工到奶油,这个过程,她是一无所知。好在现在也有琼芝,做慕斯蛋糕用琼芝让牛奶凝固,倒是勉强能行,不过最好是水牛奶,那比一般的牛奶要浓郁很多,到时候还可以做姜撞奶,那个也好吃。 受不了了!!春丫想立刻就试试菜单!! 扔下涂涂画画半天的菜单,一抬头,就见铁头正站在她眼前,“铁,啥事儿啊?吓我一跳!” “姐!我喊你半天你咋不回呢?娘叫你吃饭了啊,你这写字怎么还能流口水呢?!”铁头看着春丫嘴角边闪亮的口水,拿起了春丫书桌上的纸,念了起来,“蛋挞,是啥?虾饺,是啥?肠粉,又是啥?姐!!!你是不是背着我吃好吃的了?” “没有!”春丫抢回自己的菜单,贱兮兮的看着铁头,“上头都是好吃的,你吃不吃?” “吃!!!”铁头在吃的方面,那可也是毫不含糊的。 “走!一会儿你跟娘说哈!咱们能不能吃上,全靠你了!” “姐,虽然我知道你把我当傻子,但是,谁叫我是你弟呢!走!” 春丫一愣,哈哈哈哈大笑的跟在铁头后面,去了前院。 到了前院,张氏饭已经做好了,回到县城自己做饭,自然就是一锅炖。 霜打过的青菜很是软糯好吃,用菜油炒了,放进米饭里,再切些咸肉丁一起煮,那也是香的很。一锅饭,配一锅紫菜蛋花汤,简单方便又好吃。 “娘,我姐说她要做点心给咱们吃!”铁头边扒拉着他的咸肉菜饭,边完成春丫交代给他的使命。 张氏看一眼春丫,心里有些忐忑,这娃不会又要搞什么事情了吧? “晚饭都吃上了还做啥点心?” “明早吧,明早我来做早饭。”春丫是想先试几个点心,试的不错的话,明天就可以直接把整体的修缮规划和菜单食谱跟裴庭商量起来了。 徐达和张氏对视一眼,徐达只觉得自己眼皮都多跳了两下,这丫头主动要求做早饭,肯定没好事。 饭毕,乘着文氏和方婶又在那边抢碗洗,张氏和徐达把春丫喊到房里,石头看三人动静也凑了上去,他现在学乖了,也不指望爹娘能想到喊上他,自己就得主动点往前凑,不然火烧屁股了,都不知道这屁股是怎么烧着的。 徐达见石头也跟着来了,想想也没什么,便示意春丫和石头坐下,问春丫道:“你说说,今天去卢夫人那里,是不是又搞了什么新花样?为啥突然要做点心?” “呵呵呵呵,那什么,我正要跟您说呢,庭姐姐准备开个会所,所以得想些外头吃不到的吃食,我就想着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出来。”春丫说完,卷着自己鬓角留下的头发,低着头,心里想着千万不要骂我千万不要骂我。 张氏气笑了,“所以我说,你这人就是别提什么计划,你说你认得计划二字,这两个字恐怕都不敢认你。” “这怎么又要开会所呢?!这月月安和辣椒酱都还没卖明白,又折腾什么呢?”徐达想着,这孩子虽然随他,可好像自然进化的比他更随意了,这也太能搞事情了! “您不知道,开这个会所,就是为了卖明白月月安和辣椒酱的。”春丫又把在裴庭那边说的一套自己的逻辑跟徐达几人解释了一遍,说完就问:“爹娘大哥还有啥要问的吗?” 张氏问:“搞的那么大,这要投进去多少钱啊?”家里头真是有钱也留不住,感谢闺女,花钱小能手。 “本来想的得买铺子什么的,那可贵了,现在庭姐姐说就用大衍庄改,我看这庄子本身景致就不错,那一片农田春耕秋收的时候,本就好看。到时候再弄点花田,栽点苗木,修个精致点的庭院,弄些步道就是了。我心上想的是,预算在5,600两吧,既然我们跟庭姐是合伙的,那就是300两左右。”春丫说完顿了顿,脑子里又盘算了一遍,又自我肯定的点点头:“嗯,差不多300两。” “好家伙,一下子去掉一半家产,还不知道是赚是亏,你是貔貅倒过来长了吧?”徐达觉得自家女儿,赚钱第一名不第一名不知道,反正花钱肯定是第一名。 春丫尬笑两声,也不催徐达和张氏,这本来也是家里的重大投资,反正投总归要投的,她无论如何都是要说服她爹娘的,不过也得让他俩挣扎挣扎不是? 她转头问石头:“哥,你还有啥疑问不?” “也没啥,我就是不明白,这就是个吃饭的地方,为啥要叫会所?”石头问的问题也很朴实。 春丫微微一笑:“哥,你这就不懂了,光吃饭,人家太太小姐家里有好厨子的不要太多,她们为什么非要出门吃饭? 咱们就是提供个地方,让小姐夫人们解解闷,散散心,人家不比我们农家女孩儿,可以到处跑,很多小姐夫人,难得出门也不过是烧香拜佛,咱们弄个庄子,种点好看的花啊草啊的,让她们有个地方交际交际,吃吃喝喝,再买点儿别处没有的东西回去,这哪里是饭馆能比的?” 石头也是佩服春丫的脑子,这一个个赚钱的主意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难道是……石头摇了摇头,别多想别多想,想多了伤脑子。 最终,徐达和张氏经过一番挣扎与纠结,点头同意了,徐达说了,能折腾,说明身体好,反正孩子身体就行了嘛!张氏虽然觉得这话说的太荒谬了,张家旺身体也好啊,怎么还被春丫每天耳提面命? 徐达就是女儿奴,春丫说啥就是啥,张氏反正今年最大的事情就是好好把诊脉给学了,别的事儿,就随便他们爷俩去折腾吧,反正到时候要是折腾得吃不上饭了,她就把他们腿统统打折,这俩就能好好在家呆着了。 次日一早,天才擦亮,春丫就背着小背篓,说是出门买菜去,文氏见她一个人去,便也跟着去了,虽说这会儿春丫9岁已经算不上小了,可这天才蒙蒙亮,文氏也不放心呢。 于是祖孙俩先去了城南码头,一到那儿,春丫便如鱼得水,这一片的疍民她基本都认识,得益于食肆刚开那会儿,她就天天跑码头,拉客人,人家渔夫进进出出,她都会上前瞎打听两句。 今日有船打到了新鲜的青虾,春丫便要了一斤,还买了一条青鱼,又带着文氏去集市买了猪肉,见有卖麦芽糖的,又买了麦芽糖,猪板油,白糖买了整整五斤。因为这几日想着食肆人不会多,徐达也没让老宅来送菜,春丫顺便把食肆的菜也给买了,一会儿找徐达报销就是了。 文氏又一次受到了惊吓,原本她想着春丫出门买菜,说是买鱼虾,她想她出钱就是了,在女儿女婿这儿白吃白喝这么久,还天天有肉吃,她也不好意思,买上一斤虾,一条鱼,她这些私房钱还是有的。 可买鱼买虾没抢过春丫,她还想着去集市买点菜那就无论如何都要她来,可春丫这买起来的劲头,她倒是想出钱那也出不起啊,什么鸡鸭鱼肉都得来点儿,这,这,这可怎么劝啊?怪不得春丫出门前背了个背篓,原来出门的时候就想好得买这么老些吗? 还没等文氏想好怎么劝春丫,春丫就喊了一声:“外婆,我买好啦!咱们回家吧!” 得,不用劝了,事已至此,文氏也只能硬着头皮不掏钱了,恕她实在掏不起,只是女儿女婿这手也太松了,再怎么宠孩子,在孩子身边放那么多钱,真的好吗?! 因为材料和设备短缺,春丫只能挑几样现成能做的先做来试试,哪怕糯米什么都是春丫隔夜就准备好的,文氏方婶和张氏依旧被她指使的团团转,四个人在厨房里折腾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才把早食端上了桌。 黑洋酥馅儿的包子,做成小猪的造型,糯米烧麦,虾饺,黑米塔,小巧迷你的锅贴,一口一个的糯米珍珠丸子,才手指粗细的三丝春卷,最后再来个甜甜的沙琪玛,再煮上一锅生滚鱼片粥,摆了满满当当一台面。

要烤制的和需要用牛奶的点心都因为没有原材料,所以今天做不了,但是哪怕跟春丫昨日给铁头看的菜单不一样,铁头也觉得自己很想哭啊,太感人了,早饭怎么可以做的这么五花八门,丰盛至极? 早起已经不需要人喊的张家旺,看看桌面,看看春丫,再看看文氏,虽然他知道小姑家吃的好,可这未免也……太好了吧?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文氏更是一脸呆滞,做,她是参与了,但问题她什么都不会,就听春丫喊揉个面,剁个肉,包个馅儿,真正成品做好,装盘放一起居然会看起来这么好看,她自己都想不到。 “别光看着呀,你们尝尝,我也是第一次做,不好吃你们说啊,我再调整调整。”春丫招呼着大家吃,自己也没闲着,夹了个虾饺,沾了自己调的醋汁,啊呜一口,好吃! 因为事出突然,来不及做澄粉,所以这虾饺的皮子就是用普通白面擀的皮,口感不似澄粉那般粘糯,但是馅儿倒是调的正好,就是这个味儿。这外头也没卖澄粉的,春丫准备一会儿自己洗点儿小麦粉,把面筋洗出来,留下的便是澄粉了,到时候包虾饺就用这个,不仅好吃还晶莹剔透更加好看。 吃了个虾饺,又夹一个锅贴,嗯,没有肉皮冻果然还是差一点儿,汁水有,但是不多,这个还是得加肉皮冻好吃。 再吃个小猪包,嗯…..虽然没有蛋黄流心包那么赞,但是黑洋酥果然也很香! 好吃!都不错!这里的每一样,春丫都多留了一份,攒了个食盒,一会儿拿去大衍庄,给裴庭尝尝。 铁头直吃的一顿几哇乱叫,哇,这个好好吃,哇,这个也好吃,哇,这个是什么做的呀!惹的张氏几次跟他说好好吃饭,别乱喊,看人家家旺,就一门心思吃,啥屁话都没有。 张家旺心想,我不能多说,你看石头大哥,他拿筷子的速度跟他赶车的速度,根本就是两个极端,一盆点心,稍有不慎,就没了。 俗话说的好,做饭两小时,吃饭两分钟,徐家这群人倒也不至于只吃了两分钟,因为毕竟东西多,不过也只一刻钟的功夫,桌上的吃食便被扫了个干干净净,春丫大为满意,说道:“今日早茶会完美结束,明日咱们换点吃吃!” “好啊好啊!!”铁头和张家旺异口同声的回答。 “不要做那么多,每天做个一两样吧,,每天早上那么兴师动众,太麻烦了!我急着出门先走了,娘,您住这儿就当自己家哈,中午我就不回来了,您随便给俩孩子做点吃的。 粮食和菜都在厨房,您自己拿,有什么事儿就去铺子里找您女婿,铁头认识路。铁头,家旺,在家好好听奶奶话,春丫你走不走?走的话就一起走。”张氏急着走,弄个早饭耽误了太久,这会儿到医馆恐怕都晚了。 春丫闻言喊要走的,拎着食盒便跟张氏出门了,徐达几人也赶紧拿了东西去铺子里,方婶整理好厨房饭厅,跟文氏打了招呼也走了。 文氏笑着直摇头,这女儿家里的人都一个脾气,说干啥就干啥,这一说走,一院子人一下子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两小一老,铁头便提议张家旺一起打雀儿玩,张家旺一听到玩儿,那可最好了,两人也不吵架打架了,一门心思盯着树上的麻雀打了起来。 话说春丫到了大衍庄,裴庭正顶着两个黑眼圈准备吃早食,春丫送上了食盒,里头满满当当摆着早上刚做的吃食。 裴庭生无可恋的看着春丫,春丫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来,“对哦!庭姐姐你不能吃啊!” “你这是存心来气我的吗?我想吃点甜的都要想哭了!”裴庭苦笑着说。 “那庭姐姐你这黑眼圈儿是想吃糖想出来的吗?”春丫故作天真的问。 “呵呵,自然不是,昨日我跟我家老爷谈妥了,每年给他一千两,他则不来扰我。拿了钱,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当然对外我还是正头大老婆,县令夫人。哦对了,惠姨娘昨日生了个小少爷。”裴庭说完,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口鱼面。 春丫看着她,觉得有些同情,可又觉得自己一个穷逼,有啥资格同情人家?可裴庭难道以后就这么过日子了?她忍不住问道:“庭姐姐,那你还想生宝宝吗?” 裴庭没有抬头,继续两口面,才缓缓开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她抬起头继续说道:“我现在只知道,我得多赚钱呢,每年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呀!” 她之所以能答应这个条件,一来其实她在卢府的时候,一年也差不多要贴出来千两银子,这个算是正常水平,二来她这个钱不拿出来,作为卢县令其实有的是办法找她麻烦,他完全可以用孝道妻道各种道义来压她,至今没有拿出这些手段,卢县令肯定也不想闹的太凶,毕竟裴庭的钱袋子,他还是需要的。 两个人达成了默契,一个拿钱给她留着夫人的名分,一个给钱买来清净和自在,裴庭想,这样也好,当务之急就是赚钱,钱到底还是能买来很多东西的。 “啊呀,对,赚钱!庭姐姐不瞒你说,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赚钱!来来来,庭姐姐你这个吃不了,让顾妈妈他们试试味道吧?咱们争取正月十五之前把酒水点心单子定下来可好?” 裴庭点头示意顾妈妈他们在一旁试吃,点心虽然有些冷了,可三人还是交口称赞,说是味道很是不错,特别是小猪包,看着就有趣,再做的小巧精致些,太太小姐应该是很喜欢的。 “顾妈妈,你一会儿喊陈牙婆来,再买上两三个厨娘吧,会白案的优先,人要干净老实些。”裴庭吩咐道。 顾妈妈点头应是,春丫见顾妈妈出去了,叹了口气,“可惜没牛乳和烤炉,不然咱们能做更多点心呢。” “你要牛乳?怎么不早说?胡庄头前日还送来呢,我嫌弃那水牛乳味儿大,便让他自己处理了。” “水牛乳?!”春丫惊喜万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吉兆啊!!这桩生意,稳了! 裴庭见春丫这么高兴,问了缘由,得知这水牛乳有大用处,便又吩咐下去,让胡庄头给拎了一桶来,春丫问厨娘要来了姜,捣碎出汁,水牛乳煮开消毒,加糖稍稍凉一小会儿,拉高冲入放有姜汁的碗中,盖上盖子放五分钟,春丫让佛保佑取来个勺子,开盖把勺子往上一放,勺子没有下去,姜撞奶成功啦! 春丫让裴庭尝尝,难得吃这一点点糖,也不是太碍事。裴庭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味道有些辛辣,回味又奶香浓郁,味道非常的复合,第一口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但是多吃两口,却又觉得回味无穷。裴庭直吃了小半碗,才纠结万分的放下了勺子。 “我真想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有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思妙想的?”裴庭不得不感叹。 “我娘告诉我的啊,这是一味药膳呢,秋凉之后吃上一些,暖胃呢。”春丫反正到处找垫背的就是了。 裴庭笑说:“这个好,咱们把这个加进菜谱,然后还有啥?” 春丫反正一不做二不休,便把砌烤炉的设想也说了,裴庭目前对于赚钱需求强烈,二话不说便让佛保佑去请工匠来,这么着急忙慌赚钱的劲头,简直对足了春丫的胃口。 而另一边。 徐达今日说是要去牙行买人,趁着午歇没客人,他又赶着骡车去找了金牙人。那金牙人已经认命了,反正躲也躲不掉,那便大家都做个人吧,他也不坑人,只求徐达也别坑他就行。 “欸?说的啥话?我是那坑人的人吗?”徐达觉得自己再怎么样都不能算是奸商吧。 金牙人心想,你不是这沛丰县就没人是了! 不过话还是得客气着说:“徐大哥今日来是想要啥啊?” “买几个婆子大娘吧,回村里养养猪啊鸡啊。”徐达也不可能照实跟金牙人说。 金牙人很想问徐达是不是买了庄子,怎么没找他买啊?可他却又不想跟徐达多说话,这人说话坑太多。他直接带着徐达到了他们牙行关人的地方,打开门,说道:“徐大哥自己挑吧,这边是女的,你要男的咱们这儿也有,在隔壁一间。” 徐达往门里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我的妈,这人也太多了,他问金牙人:“这怎么这么多人啊?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你们这是只做人口买卖了?” “咱们这儿算什么多啊!县城几个牙行,咱们这儿算最少的呢,你去别处看看,人更多。这不是北边说是旱了,逃难的,卖女的,就多了。”金牙人觉得徐达真是少见多怪,哪次闹灾不都这样吗? 徐达听闻旱灾,眉头微皱问道:“哪儿闹旱灾?离咱们这儿近吗?” 金牙人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以前城南牙行的朋友说的,你知道他们漕帮跟卢县令挺熟,可能上头知道了,咱们这儿还没啥消息,只是你没发现,这几日县城里要饭的可比先前多了。” 过年这些日子,徐达一直在三元村,这县城里的事儿,他肯定不知道啊,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也不多耽搁了,选了两个十来岁的姑娘,三个三四十的大婶,问金牙人这价格如何,金牙人便道,小的五两,大的三两。 这价格倒是比徐达预料的要低很多,金牙人见徐达出手爽气,便说要是再要人还来找他。如今他们牙行出去收人,别说给几两银子了,给上两斗米,都有人跟他们走。 带着这五个女子,徐达也不方便,就去仁济堂找了张氏,让她给带回家。张氏回家让他们自己烧了水,找了个浴桶,让他们自己洗洗,又去陈婶儿的布庄里买了几身粗布衣裳,让他们换上。 这徐达把人带到张氏这儿,也不安排好就走了,弄的张氏和文氏忙的脚打后脑勺,文氏还问呢,“这几个人是怎么回事?” 张氏只说是老宅让徐达帮忙雇的人,文氏又问,怎么都是女的?张氏就胡扯说可能徐达贪便宜吧!文氏便总结女儿家日子能过好的又一条经验,那便是抠门儿。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啊,抠门儿怎么每日吃的这般好? 正在她天人交战之时,春丫回来了,一进门便见五个大活人已经买回来了,她问张氏,“这几位,住哪儿啊?” 张氏这才想起这茬,这几人不过住上四五天就要去老宅的,前头的倒座还剩一间房,张氏便安排这五人睡这屋,这几日且先不要出来做事,就在屋里多休息休息。

她也是听说这几人都是逃荒来的,怕身上有什么传染病,再传给了家里人那可就不好了,先观察观察再说吧。 春丫跑去当铺买了点铺盖回来,在院子里晾晒干净,床虽然没有,这大冬天打地铺肯定受不了,好在他们家跟方木匠熟悉,春丫去铺子里喊了郑山富,赶上骡车,跑去借了几块木板,下头垫上块砖头,木板上铺上一层干稻草,再铺上买来的铺盖,让他们几人先将就将就吧。 春丫刚说让人将就,就有个婶子带着哭腔说:“不将就不将就,这就很好了。”见那人欲哭,春丫赶紧上前劝慰几句,让他们安心休息,过几日去了老宅就能好好安顿了。 安顿好了这五人,徐达这才走进家门,不知死活的问了一句:“人都安顿好了?” 被张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真是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你把人丢给我就跑了!我忙前忙后弄了一下午,你现在倒是想起来要安顿了?!啊?你别跑,你给我滚过来!!”徐达抱头跑了,张氏一路追了过去。 张家旺看了一场热闹,转头就见春丫笑眯眯的看着他,“家旺啊,给你布置的功课可做了?” 没啊,光顾着打雀了,是你弟勾引我的!! 可是他不敢说啊,他已经知道春丫是怎么会这样的了,那肯定是得了小姑的真传了!!他喊一声:“奶,我做功课去了,记得叫我吃晚饭!”便一溜烟跑了。 “看你哪里逃!”春丫知道这货今日肯定没做功课,也追了过去。 文氏想喊春丫,又想喊张氏,一急之下,就不知道喊哪个了。一旁看热闹的石头安慰她:“外婆,您多适应适应,习惯了就好。”说完,也抬腿跑去看他爹娘热闹去了。 徐家热闹归热闹,但是说起正经事儿来,也是不含糊的。 晚饭后,徐达喊来家中众人,说了下今天去牙行看到的情景,把金牙人说的也跟家里几人说了。 “我这两日去医馆,的确发现来乞药的人多了些,”张氏说道,“听着也不像咱们这儿的口音,不过吴掌柜除了给抱孩子来的一两贴药,别的基本都赶走了。” “那也正常,人家开的医馆,又不是善堂。”徐达觉得吴掌柜这人还算可以了,好歹还给孩子药了不是? 文氏也说:“我说呢,今年秋冬雨水明显就比往年少,原本咱们这儿冬天十天能下三天雨,可这秋天到现在,估计也没有三四场雨呢。” “奶,咱们这儿也要闹旱灾了吗?”张家旺想着千万别闹灾啊,前年闹蝗灾,家里都紧着他,他都时时刻刻觉得饿呢。 文氏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至于,就看开春了怎么样吧,如果开春了能下上几场雨,那就没啥事儿,可要是……”文氏一想到闹灾就心慌,有点儿说不下去了。 “是要闹灾了呀,时候到了!”春丫语出惊人,屋子里为之一静,大家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这一看,春丫反倒有些紧张了,她咽了口唾沫说:“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实事求是啊,十年发一次大灾,这个就是自然规律,谁都改变不了,我爹说九年前有过大水灾,还是旱灾来着?那你们算算时间,是不是就该轮上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快点呸掉!小孩子家家,可别乱说,得罪了天上的神仙,受苦受累的还是你们这些小的!”文氏真是觉得这外孙女儿太大胆了,怎么什么都敢说,人活着怎么就能没点忌讳呢? 春丫清了清喉咙,决定还是不要太过吓唬老人家,“咳咳,你们听我说,这个不是说绝对会闹灾,就是这两年闹灾的几率会比较大,咱们早做打算早点准备,俗话说得好,不打无准备的仗嘛。” 石头连忙问:“这个水灾还能准备准备,万一跟北边一样,闹旱灾可怎么办?” “修水库啊!”春丫回答的理所当然。 张氏觉得这丫头有时候是真天真:“你说修就修啊,人力物力财力,我就问问你有啥?” “县衙修啊,这本来就是他们公家的事儿。”春丫还是很想当然的。 “你忘了咱们县令,是卢县令吗?他都能从媳妇身上抠搜钱了,还能给老百姓修水库?!”张氏也不是气春丫,就是按照他们对卢县令的了解,这事儿肯定没戏。 “春丫啊,不是哥不信你啊,可光咱们信你,没用啊。你看咱们去年秋收,收成还挺好,今年虽然春节里就下了一场雨,可河水井水,啥水都没断啊。”石头觉得这事儿吧,应该是春丫多虑了。 “那是因为咱们这里是东南部!咱们这儿要是都颗粒无收了,那北边肯定更不行了。”春丫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得给那谁,我们家那果树的金主爸爸叫什么来着?” “王宗源。”张氏面无表情的提醒。 “哦对对对,就是他,我得给他去封信问问。”春丫着急忙慌就要去写信。 “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铁头提醒她。 “啥?!” “你是不是忘了师傅这个人了。” “哦!!对哦!!那啥,娘,给我包点儿猪肉脯,我明天去趟安远寺。” 张氏就觉得春丫这娃奇怪的很,前辈子的事儿,能记着吃的喝的养鸡养鸭养猪养虾,眼门前的事儿,连个人名都记不住,这娃老了可能得老年痴呆,这会儿得赶紧给她弄点核桃补补了。 还是铁头一语道破:“我姐真是赚钱的都记得住,不赚钱的记不住。” 张氏这才恍然大悟! 第二天一早,春丫便提着她的小篮子,带上心爱的猪肉脯,去了安远寺。 找了一圈也没见道玄,却在寮房门口遇到了正要去做早课的道辛,道辛见到她也很意外,本来想着正月十六去找他们的呢,这会儿倒是自己来了。 道辛把春丫喊到一边,说:“我才要去找你们呢,你怎么找来了?” “找我?有啥事儿吗?我是来找我师父的,给他带了好吃的呢。”春丫说罢,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篮子。 “你师父有事儿出去了,这些日子都不在,让我给你带个话,”道辛清了清喉咙,学道玄的语气说道:“就跟春丫说,没事儿别老往外跑,功夫不要落下,这会儿她人还小,别先学着打,得先学着跑,轻功不能落下,往后派大用场的。过两三月我便回来了,到时候得考校考校她呢。” “还说了啥?”春丫其实更想知道她那个神神鬼鬼的师傅,是不是能预测什么。 “让铁头好好跟着魏先生念书,然后…..没了。哦,对了,说是石头读书实在不行就算了,看他也不是那块料。没了。”道辛想了想又说:“你们这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有什么小麻烦你可以来找我,大麻烦….你们就忍忍,你师父过两三个月就回来了。” “大麻烦还能忍的吗?!不是不是,”春丫差点被道辛带沟里,“我们没遇上啥麻烦,就是我爹听到传言,说北方大旱,我就想问问我师父,咱们这会儿会不会也遇上?”毕竟他们这儿说是南方,可是真正南方人还说他们是北方呢! 道辛明显一惊,对春丫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嚷别嚷,咱们这儿这会儿应该没事儿。你师父就是去北边探探情况的,王公子给他来了信,估计就是为的这事儿。” “我师父不是和尚吗?王公子为啥要找他?”春丫被道辛说的不明所以。 “啊呀,你别管这些,我跟你说,你千万不能乱说啊,到时候弄的人心惶惶,更加不好收拾。 北边的确旱情严重,咱们这会儿暂且还不会被波及,但是流民难民肯定不会少,你们自己现在出门一定要结伴,你下次来,就让你爹他们送来,可不能再自己来了。一会儿走的时候,我找两个小沙弥送送你。”道辛想着春丫反正是道玄的徒弟,到时候万一说漏了嘴,那也是道玄干的好事儿,谁让他找的徒弟?便把实情告诉了春丫。 “不是,我主要关心咱们这会儿,会不会也有旱灾?”春丫今天来,想问的就是这个。 “今年上半年估计还不会被波及,但是如果北边中原都受灾的话,咱们这儿到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也会显现的。” 春丫心想,你们这是有卫星云图还是外星科技?还能预测那么久的?不过想着道玄那神神叨叨的样子,也许他真的能算的到呢? 当下便谢过了道辛,好说歹说,进城那条路是官道,真的不用送,道辛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走了,再三强调,下次来千万不能一个人来了。 春丫想着家中此时也没什么人,回去也不过是空有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不如去找裴庭,看看接下去该怎么办,这会所,是开还是不开。 “开啊,当然开。文竹前两日也来说过,说是老爷最近邸报非常之多,一直在跟幕僚商议什么事情,他也没听清,好似就在争论修不修水库的事情。我本也没想那么多,被你一说,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了。”

春丫前头刚跟道辛说完绝不说出去,后头就跟裴庭商议起了这事儿,不过她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庭姐姐不是外人,人家可是能看到朝廷邸报的,消息来源也丰富的很,她这个不是泄露秘密,她这个是信息交互。 “那咱们这个会所还开不开啊?万一真的闹旱灾了,咱们这会儿开了,到时候没人来怎么办?”春丫也是怕投资失败。 “怕什么,没听过那句话吗?穷人饿死穷人的,富人吃喝富人的。咱们这沛丰县,你别看只是个县城,这南京苏州好多巨富之家的祖宅,都在我们这里,水路又四通八达,再加上还有远近闻名的三山书院,道玄和尚挂单的安远寺,所以你没发现这儿比一般县城要热闹富庶很多吗?”裴庭说完,又想起娘家苏州城,很久没回去了,今年有机会,她想回去看看。 春丫实话实说:“我也没去过别的县城啊,不过我觉得这儿的确不错!” 一句话又惹的裴庭哈哈大笑,“所以呀,不用担心那些,再说不是说得到年底才会有事儿吗,那就趁年底前,把钱给赚回来不就行了?这庄子也不用大修整,无非是弄点花花草草,铺点木板廊桥,顶天花个七八百两,很快就能赚回来的,放心吧。” 她倒是对春丫的计划,很有信心,不为别的,只为她自己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到了这庄子上,才觉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郊野的味道很是舒畅,她想着,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春丫能怎么办?事儿是她起的头,现在退缩绝对不是她的风格,既然退不了,那就硬着头皮上呗! 两人一直忙到月上柳梢,春丫才被送回家,回去也不盯着张家旺,而是吩咐他几句叫他自己好自为之,便开始上墙爬树,各种蹦跳打坐。 张家旺心想,她为啥叫自己好自为之?为啥?难道练功是为了更好的修理我?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他也不得不坐在铁头旁边,一五一十的念书。 从道辛那里打听来的事情,春丫趁着夜色悄悄溜进她爹娘的房间,只跟徐达和张氏说了,倒不是非要把石头排除在外,而是怕他胆子不大,再给他吓着,左右现在也没有好的办法,还是把对策想好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春丫强烈要求他爹考个秀才,徐达问他为啥,她说:“我跟庭姐姐打听了,她这辣椒种是他们家商船从吕宋带来的。” “所以我为什么要考秀才?!”徐达觉得女儿的脑回路简直让人耳目一新,两件事儿根本不沾边啊。 春丫啧了一声,“听我说完呀!你们想想,咱们这儿这会儿是不是还没有玉米和山芋?这辣椒现在既然能从美洲带到吕宋,哦对了,现在的吕宋,就是菲律宾,是西班牙人的地盘,按照这个历史规律,那这会儿山芋和玉米大概率也已经到了菲律宾了。” “所以我到底为什么要考秀才?!你叫我去征服菲律宾,我也不能够啊!你太看得起我了!”徐达从小厌学,又因为时代关系,读到初中毕业就参加工作了,现在还要让他读书,那简直要他老命。 “因为你要去福建。”春丫肯定的回答。 张氏受够了父女俩的对话,深吸口气,对春丫说:“你好好说话。”转头又对徐达说:“你别插嘴,你让你女儿把话说完。” 春丫这才理了理思路,说道:“这事儿是这样的,东南沿海一带,现在有货船是往返于吕宋和咱们国家的,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辣椒已经流传过来了,所以我觉得大概率山芋和玉米之类的应该也是有的,只是大家大多还不熟悉,所以还没大规模种植推广。 咱们得有人去一趟福建找找,有的话得带回来,山芋抗旱比较好,产量又大,哪怕咱们这儿走运没遇上旱灾,以后养猪也用得上。” “然后呢?”这回轮到张氏不明白她女儿了,虽说这话说的也没错,可跟徐达考不考秀才到底有啥关系? “爹,没有路引,你咋上路?不是公务员,你怎么住驿站?不住驿站,你遇到龙门客栈咋办?你可不得考个秀才,咱们再给你买个官,让卢县令给你个去福建的公务,你出去说不定还能带上俩衙役做保镖,是不是就又安全又方便了?”春丫终于把这事儿给说完了。 “这么复杂的吗?”徐达挠头不已。 “那可不?你还当我们以前啊,拿上手机身份证说走就走,你说你不考秀才,连个文吏都做不上,怎么安全的出门嘛。” “可我不行啊!你让石头上吧。再说买官卖官,这不犯法吗?”徐达还在挣扎。 春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石头哥这样的,出门别说做买卖了,不被人卖了就阿弥陀佛了!买官卖官肯定犯法,问题是大哥,你这也不是官啊,人家都说七品芝麻官,衙门文吏,送送公文而已,连个品都没有,算哪门子官? 我跟庭姐姐打听过了,这种都是约定俗成能买的,但是!人家也是有底线的,没考过秀才的肯定不行,考过的,有钱就行。” “放过我吧!我真的不行!我都八百年没念书了。”徐达依旧想垂死挣扎一番。 “去考吧!就这么定了!我也觉得考一个挺好,到时候什么邸报公文,咱们也能知道些,这会儿我才觉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还是信息。”张氏一锤定音,徐达挣扎失败,一脸呆滞的看向远方,苍天!!!要命啊!!! 话说到了正月十五当日,老宅所有人,包括徐老汉和蔡氏,都赶到了县城徐达家。 人还没进门,蔡氏在门口就嚷嚷了起来:“败家精啊!要死啊!才几个人就住这么大的宅子,不把钱当钱啊?”刚想喊张氏来说上两句,却看到文氏正尴尬的看着自己,蔡氏这才跟文氏打了个招呼,心想,且放张氏一马,一会儿私底下再说她两句。 而张氏和春丫方婶儿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忙的不可开交,周氏李氏见了便要过去帮忙,张氏赶紧让春丫带他们去客堂间里歇着,一会儿帮忙端菜就行。 而徐达则带着徐老汉几人去了铺子里,徐老汉几次三番因为有事,所以没去过铺子,这回好不容易来了,可不得带老人家参详参详? 去的路上,徐达见也没什么外人,便把恐怕要有旱情的事儿跟徐老汉他们说了,徐老汉很是惊讶,他也的确觉得近来雨水少,却没曾想还有这个危机,当下连铺子都没心思看了,只匆匆看了两眼,赶着儿子就要回家商议。 可按照现有技术,这商议也商议不出什么科学办法,最多只能提议村里头出人出钱,修个小些的水库罢了。可问题修水库也不是嘴上说修就能修的,这得投入人力物力财力,朝廷都没钱修,何况他们小老百姓? “要不咱们自己存水?”徐发随口一问。 正在隔壁饭厅帮忙摆菜的春丫听到这句,悄悄给徐老汉打了个眼色,徐老汉会意,问徐达:“咳咳,茅厕在哪儿?” “哦,爹,你要拉屎还是尿尿?”徐达问道。 “你们茅厕还分拉屎的和尿尿的?!”徐老汉觉得这城里人过的也太细致了! 徐达解释道:“哦,咱们这儿没茅厕,都是用马桶的,尿尿的话我给您拿个新的尿壶。”直接对着马桶尿会被张氏揍的! 非常后悔用上茅厕做借口的徐老汉此时只能硬着头皮说自己憋得住,一会儿回去尿,就走了出去,徐达还在后头喊:“爹,您别憋着啊,憋坏了不划算。” 徐老汉愤恨的说一句:“闭嘴!” 等在门外憋笑不已的春丫见徐老汉一脸怒色,背着手走了过来,马上跟他招了招手:“爷,这儿这儿。” “啥事儿?!”徐老汉就觉得遇到这活宝,准没好事儿。 春丫一脸讨好的说:“爷,您想存水吗?” “咋存?要么就修大水库,弄个水坑水潭的,没多久水就坏了,还没等渴死,恐怕就喝死了。”徐老汉想到这天灾就觉得眼前发黑,哪次闹灾不死人,只盼要是真的闹灾,他们全家能平平安安的度过。 “存冰啊!”春丫说道。 “存冰?存哪儿?搁屋里不都化了?再说这儿也没冰啊。”徐老汉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春丫狡黠一笑:“这可要靠你了,爷爷…..” “你别叫我!!我叫你爷爷!”徐老汉可以肯定自己又掉坑里了,转身就想走。 春丫拉住徐老汉的袖口,“爷,你别走,我好好跟您说,咱家能不能全身而退,全靠您了!!” 徐老汉很不想问该怎么办,知道问了准没好事儿,可又不得不问,只能先叹口气,才问:“你说吧,又要整啥?” “我能弄到硝石,您跟我叔他们得挖个地窖,到时候咱们制了冰存在地窖里,再存上些耐放的萝卜白菜米面油啥的,确保安稳度过灾年。” 这硝石的事儿还是跟裴庭商议甜点的时候裴庭无意间说起的,他们这儿也不似北方,能直接储存冬天厚厚的冰层。现在这儿湖面哪怕结冰,也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冰碴子,所以夏天用冰,都是用硝石现制的。 说起这硝石,虽说不太贵,但是供应量有限,虽不至于是像酒一样的垄断分配,但是没点路子的确也是买不到的。这种东西,一般都掌握在大客商和地方官府手里,裴庭正好都挨得上。到时候问她买上一些,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徐老汉想,这浇灌庄稼的水暂且不提,但是这喝的水,想来想去,的确是制成冰最好,起码这冻住了它不生虫不是? “那地窖,得多深?”徐老汉最终向被孙女儿不断挖坑的命运低下了头。

“得挖两层,一层5尺。” 这冰想要不化,制好了得密封保存,隔绝空气。下一层放冰,上一层放食物作为冷藏室,这样经常拿取食物底下一层的冰也不会化了。 徐老汉很想打人,嘴皮子翻两下就说要两层,这两层地窖,又不是说挖就能挖的,这肯定得找匠人,不然挖不到一半就塌了。 “你就那么肯定,咱们这儿会闹旱灾?”徐老汉得再确认下,春丫说起来容易,可这一旦开始干活,可都是钱呢! 春丫摇摇头,说:“这事儿不到眼跟前,没有百分百肯定的,可一旦到了眼跟前再着急,那就晚了。现在既然咱们有这个消息了,防患于未然总是不会错的。”说完,她掏出了自己的半袋子小金裸子递给徐老汉:“爷,这可是我全部的私房钱了,您拿着吧,小猪也得抓,养到哪天再不能养了,咱们就杀了腌咸肉,到时候存在冰窖里慢慢吃。” 徐老汉服了,都这会儿了还没忘记她的猪呢! 他打开春丫递给他的荷包一看,忍不住喊了起来:“乖乖隆地东,这里头都是金子?!” “嘘!!!小点儿声!这个是咱们的秘密!这些金裸子都是卢县令的夫人赏的,我过年都没舍得拿出来,这会儿给您,您就拿着这钱去找人把冰窖的事儿给办了,咱们趁着天冷,得把冰都准备好,不然天热了,这做起来就费劲儿了。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金子的事儿啊!”其实春丫还藏了小半袋金裸子,可说总归是说全部的呀。 徐老汉看看春丫,又看看这些金子,他很想跟孙女儿说,你自个儿留着,以后当嫁妆吧,可转念一想,春丫肯定留不住,与其最后都买了芝麻糖,不如拿来办正事儿。 这小半袋子金裸子,少说也能值个七八十两银子,挖个地窖,抓几只小猪仔,那妥妥是够了,说不定还能剩下点儿,到时候自个儿还能买点烟叶,以备不时之需。 “行,这事儿我知道了,挖两层,一层五尺,大小就一间房?”徐老汉把小荷包揣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春丫想了想,“两间吧,咱们家人多。” “行,两间就两间。”徐老汉想着那半袋子金子,咬牙答应了。 十五的团圆饭,吃的氛围算不上特别热烈,虽然徐家知道这事儿的几人并没有直接说闹旱灾的事,但是也一直围绕着今年雨水少,展开着话题。 只有孩子们依旧吵闹不已,春丫也装作没事人一样,跟他们打打闹闹,很是高兴的样子。 张氏趁着周氏和李氏都在,把买来的五人都介绍给了两个妯娌。这五人已经单独住了好几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症状,这几日也是吃了睡,睡了吃,气色明显比之前好多了。 李氏周氏皆吃了一惊,她们虽然知道造纸坊扩建了肯定得加人手,可是没想到大嫂动作这么快,人都已经安排好了,明日带着人回去,等工坊搭建好,就能开工了。 “你们五人,以后就听我两个弟媳的安排,她们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说,虽然你们说的咱们不一定能做,但是听听也是可以的。咱们也不是高门大户,虽然没有很多规矩,但是也不能自作主张。这会儿我就想到这些,再想到什么,到时候再说。”张氏说起话来,就是比较直接。 李氏在一边听的都憋笑了,大嫂真是风趣的很,说是让人说的,不过说了也不过是听听而已,那还说甚啊。可笑总是不能笑出来的,不然大嫂多没面子啊,转头想转移下视线,却见周氏也是憋的满脸通红,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屋子里的五人本来还特别紧张,总觉得张氏有些严肃,可这会儿却又觉得这家东家,也许的确是个实诚人,一时也放松了心情,笑着道是。 饭毕已是月上中天,张氏早已经帮大家都安排好了留宿的房间铺盖,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就算是过完了,徐老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蔡氏难得好言好语,“行了,睡吧,睡饱了才有力气想别的。你都多大岁数了,且得顾着点儿自己的身体了。” “行了,知道了,睡吧睡吧。”徐老汉这才停止了翻身,渐渐进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徐家院子里格外的热闹,今日算是第一日开工,昨天带来的活鸡徐发得先给鹤仙居送去,徐老汉在屁股后头催个不停,他这会儿就急着回去挖坑,小金裸子都在口袋里跳了! 徐达也催着张家旺倒是快些啊,今日要去见先生,可不能迟到了。张家旺却不知怎么想的,东西越理越慢,最后居然哭唧唧的问一旁急的直跺脚的铁头:“铁啊,先生会不会打人啊?” “原先不会啊,可你再这么磨蹭下去,说不定就会被打了。还有啊,学堂里你得叫我徐鑫啊。” “啊?为啥啊?”张家旺歪头问道。 徐达忍不住轻拍一下他脑袋:“啥为啥!没为啥!就叫徐鑫,你春丫姐叫春晓,你石头哥叫徐磊!赶紧的,别磨蹭了!” 徐春晓?那母老虎哪里配得上春晓二字!叫徐老虎还差不多! 不过说是不敢说的,在徐达的万般催促和铁头的捶胸顿足之下,张家旺只能磨磨蹭蹭跟着他们走了。 待送走了老宅一家和张家旺,张氏跟春丫也出了门。原本今日张氏要和春丫一起去大衍庄的,但是近几日医馆实在忙的很,张氏便说等她上午忙完再去找她,于是两人分头行动,一个去了医馆,一个去了大衍庄。今日庄子正式开始改建,新的厨娘也到岗了,菜单定的也差不多了,一会儿还得再确认下酒水该如何办。 “卖酒的话,是不是得找我家老爷去办那个什么榷酒的事儿?”裴庭倒是想起了这茬。 春丫神秘一笑,“不用,咱们不卖。咱们送。” “送?此话怎讲?” “会员入会,按照入会费送酒,入会费给的多的,自然是好酒,少的就送次一等的。这酒咱们可以自己加果子,做果子酒。”春丫突然想到了橘酒,梅酒,荔枝酒,越想这个办法越是妙,既可以光明正大的做果酒,又不受买卖限制。 “嗯…..倒是也行,对了,正好你来,我给你看点东西,昨日晚间才到的。佛保佑,观音奴,把昨日到的那箱东西拿来。”裴庭吩咐道。 佛保佑和观音奴应声去了裴庭书房放置的一个屏风后头,两人合力抬出一口箱子,打开箱子,对春丫说了句:“请看。” 春丫伸头往里头一看,哟嘿,不得了,啥都看不见。粗布包棉布棉布包绸布,这谁看的出是啥啊。 “这啥啊?”春丫也不敢自己动手,包的这么严实,说明是她破坏不起的。 佛保佑闻言也没有立刻回答,蹲下身,打开一个布包布,里头露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杯。 “琉璃盏?一箱都是?”春丫惊讶的看向裴庭。 裴庭笑着点点头:“是的,我跟娘家借的。”苏州到此地,走水路来回不过三四天,从说起开会所那日,裴庭便送信去了苏州裴家,借来了一箱琉璃器皿。 这琉璃物品在这会儿有多贵春丫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她很无语的问裴庭:“姐姐,你有这些家当,还跟我一起折腾啥啊?!” “闲着也是闲着嘛。再说我们家老爷那一千两,我也得赚回来,总不能坐吃山空啊。”裴庭想着手里的产业,虽说对付这些开销是够的,可谁知道以后怎么样呢?多赚点钱,总归是没错的。 行吧,您是大佬您说了算,春丫点点头,时间有限,跳过这些,赶紧进入下一个话题。 两人又是关于布置装饰好一番讨论,春丫想着等道玄回来了,还得让他来给看看风水,虽说风水这事儿吧有点玄乎,但是问题是,她这都穿越了,还有啥事儿是不能信的啊? 一想到道玄,就想到旱灾的事儿,春丫这才一拍脑门,差点儿把硝石的事儿给忘了! 她问裴庭订了不少硝石,并且建议裴庭也挖个冰窖,裴庭微微一笑,“这里本来就有地窖的,这楼上头看着是两层,底下却还有两层呢,只是平日不用,明日我就让人开始制冰,放心吧,一定备妥。” 行吧,贫穷女孩的确不太想得到富人的笑容。果然还是得多赚钱啊,她也想微微一笑说,行了,别忙活了,我这儿要啥有啥! 裴庭和春丫两人商议下来,这入会费就收50两和100两每年。 50两可享月月安每月一套20枚装礼盒,一楼庭院景观包间5次,包含九宫格点心一套,花茶一壶,每季可得应季果酒两壶,庄园内荷花池豪华小艇游湖两次,另有每月定期举办的各种游园会一次。 100两可享月月安每月一套50枚装礼盒,一楼庭院景观包间8次,二楼山景景观包间8次,包含十五宫格点心一套,新茶一壶,当季果酒一壶,另有私人专属琉璃茶具酒具可以供选择,游湖次数不限,每十日一次的主题游园会,都可以参加。最重要的是,包间还提供望远镜。 这望远镜,还是春丫听闻裴庭家还有往来吕宋的商船,才想起有远洋船,就大概率有望远镜,一问裴庭,果然有。 要说这二楼最妙的地方在于,能远远看到三山书院,可靠人眼,基本就能看到个书院的轮廓。但是一旦有了望远镜,那大概率是可以看到三山书院里的那些小书生的。 两人还商议,把庄子最后头的一块平地拦出来,改成蹴鞠场,免费对三山书院的书生开放。 就这年代,男女相看,那是肯定不存在面对面相亲的,乡下还好些,没什么大规矩,但是城里的小姐少爷,想要相看,那可真叫一个费劲。

蹴鞠场一旦开放,那书生肯定会来踢球,毕竟是免费的,到时候再免费供应上些茶水,根本不怕他们不来。小姐夫人有要相看的人,也可以从二楼拿个望远镜看个仔细,看看球品,想想人品,踢球的小伙子也能从球场影影绰绰看个小姐们的影子轮廓。 “你还真是人小鬼大,不过这点子嘛…..的确很不错!”裴庭假意嗔怪,实际觉得这点子简直绝妙,小姐想要相看男子,谈何容易,越有地位的人家,越不容易,但是如果这事儿能成,她倒是很有信心让那些夫人们都摸出100两银子来。 她得抓紧去信,这望远镜不好得,都是从吕宋那里的佛郎机人手里高价买来的,不过哪怕借来一个,那也行了。 春丫觉得裴庭家可能是哆啦a梦之家,简直想到要啥就有啥,要不是因为想着可能有旱灾的事儿,春丫觉得今年开局真是太不错了。 时间很快到了二月中,期间倒是下了一场雨,可是雨势很小,用徐老汉的话说,他吐口口水都比这雨掉下来的水多。 徐老汉把春丫交代的地窖给挖在了立山边上,因为老宅地理位置太过好,就在村子正当中,每日来来往往的人又多,他怕这事儿知道的人太多不好,弄的人心惶惶的,万一啥事儿没有,这不让人白担心吗?自己都吃不准的事情,就别瞎嚷嚷了,这虽然一月里只下了一场小雨,可人家好歹也是一场雨不是? 如今立山的围栏已经合围了,反正不管拿啥打的围栏吧,总归围是围起来了。徐老汉请了两名匠人,再加他俩儿子,四人花了差不多大半个月,总算赶在春种之前,把两层地窖给打好了。 父子三人为这个地窖活活累瘦了两圈,徐老汉恨的牙痒痒,春丫这死丫头说是过两日就回来弄桃树,看他到时候怎么好好收拾她。 因为之前都忙着大衍庄的事儿,春丫的确春节之后就没回去过,好在大衍庄经过一个多月的改造,明天就要开业了,裴庭已经下好了帖子,沛丰县所辖十六个镇子,凡是裴庭觉得能出得起100两一年作为消遣的人家,统统发了帖子。 掐指一算,大概能有30,40家的夫人小姐,再加上县城里的富商仕官,七七八八加起来能有50来家,100多人。 大衍庄众人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虽然春丫对自己穿着没有任何审美可言,但是作为未来人,春丫秉承着大道至简的风格。每间包间都有自己的审美主题,摆设装潢不必太过复杂,皆以突出自己的主题为重点。 楼下八间,楼上八间,贵重的摆设间间不同,装饰也是各不相同。 十六间包房分别以:诗,书,画,绣,器,乐,礼,博闻,为主题,每个主题两间,每间两到三件以此为主题的物品,有的是裴庭从卢府拿来的嫁妆,如今已经说好了给卢县令1000两一年,裴庭几人进出卢府,再没人阻拦,还有一部分是为了节省开支,裴庭问娘家借的,说不上件件精品,却都非常雅致。 特别是绣,两间包房,六件绣品,皆出自裴庭之手。她一手苏绣双面绣,炉火纯青,一幅大幅的残荷,用金丝楠木镶了做了屏风,意境悠远,看的春丫惊的半响说不出话。 春丫提议,开业主题便用这绣字,裴庭绣艺精湛,定能在众多小姐夫人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没有过多的考虑,裴庭便点头同意,因为琴棋书画她不拿手,到时候要是夫人小姐谈论这些,她难免露怯,但是她今日是女主人,怎么都要掌控全场。这绣,她倒是能说上两句,再说无论是闺阁小姐,还是当家主母,女红总是重中之重。用绣来下帖,倒是很合适。 如今大衍庄,进门便是一副大影壁,100两重金打造,10个工匠雕了一个多月将将完工,大幅的花开牡丹,很是张扬。 影壁左右各有一扇圆拱门,右边还是写了大衍庄,而左边则挂了摘星阁的匾额。 因为主楼有二层,改造的时候贴着二层主楼,又造了个楼阁,两层半,因为不是三层,县令家作为进士身份也不算违制。 那所谓半层,其实就是个开放的空间,不设门窗,只围了一圈栏杆,虽然只两层半,却因为周围没有任何遮挡,白天登高可望远,夜晚登高可摘星,这摘星阁的名字,春丫也是硬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手可摘星辰来的。 她还拿了裴庭娘家借来的第101个望远镜看过了,白天那三山书院院子里的人,都可以看的清楚! 这一栋小楼,就属于VIP中P,要进来的条件,自然更高一些。 因为想着春日初夏都可以泛舟湖上,所以裴庭命人把荷花池给挖大了,周围半圈造了半圈连廊,装了门窗,更像是一个大通间,就是沿着湖造的所以是月牙形的。 另一边则用木板造了步道,又做了三个亲水平台,上头搭建了三个亭子,另有水桥可上下船。到时候小姐夫人们喂鱼赏花,便可在这亭子里闲坐。 种植蔬菜的地方如今都种上了花草,挖荷花池弄出来的泥正好用来做出错落有致的布景,低头是一步一景,抬头是开阔舒朗。 摘星阁最北边被划出去的那一片,说是用来做蹴鞠场地的,也已经整理好了,只待明日和摘星阁一起开放了。 所有的改造,都很赶时间,所以裴庭里里外外找来了百来个匠人帮工,这预算一直超到了1400两,春丫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差点没昏死过去,这有钱人花起钱来,真是防不胜防! 所有的开业准备基本都已准备停当,春丫颤颤巍巍的跨上大衍庄的马车,准备回家,一起走的还有佛保佑,她得去趟县衙帮裴庭取些东西。 春丫觉得她今日肯定完蛋了,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在筹备开业的事情,所以,扩建的月月安作坊虽然已经开工了,但是他们一直没有开始卖,也就是说,这个月她没有任何进账,反而花出去了700两。 虽说这是一笔投资吧,可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还没开业谁都不知道,风险很高啊!关键是,这钱如果今年上半年赚不回来,那到了下半年如果真的有旱灾的话,这谁还有心思搞这些诗啊干啊的?那可真的是亏大发了。 春丫这会儿才觉得这风险太大了,可现在已是箭在弦上,都已经到这会儿了,后悔也是来不及了,只能回去多抄几遍心经,求菩萨保佑了!自己的性子,果然还是太急躁,改!这回肯定痛下决心要改!可这700两的事情,到底怎么跟张氏说呢?春丫挠头不已。 马车在街上缓慢行走,因为这一月来,街上的流民乞丐实在是比以前多了,所以路上看着反而比以前热闹了,可仔细一看,衣不蔽体的人却比以前多了很多。 春丫撩起车厢上的帘子看了一会儿,刚想放下帘子,却见街角一处茶馆的二楼,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喊停了马车,伸头向窗外望去,果然没认错人! “姐姐,你忙你的去吧,我见着了熟人,一会儿让他送我回家,你先走吧。”春丫下了车,跟佛保佑说道。 本来佛保佑是说先送春丫回家的,春丫却说先让她去取东西,取完东西再送她回家也不迟,她想看看这街上有什么好玩儿的,过两日回乡得带回去呢,两人这才行至这茶楼底下。 既然春丫此时遇见了熟人,再者已经进了城,现在也才下午,离天黑远着呢,她便也不多纠结,看着春丫上了茶楼,便催促车夫走了。 春丫猫腰上楼,就听二楼有人在说书,她躲在楼梯口找准了方向,悄咪咪的走到那熟悉的背影后头,问一句:“这书,好听吗?” “好听啊,正说大罗金仙遇到黑鱼精呢!” 台上突然一声:“今日看你还往哪里逃!!” 正吃炒豆子吃的起劲的徐达转头一看是春丫,条件反射的扔了豆子站起来就要跑。春丫一把揪住他爹的袖子,“你个黑鱼精!你往哪里逃!” “行行行,我不逃我不逃,你别嚷别嚷,给我留点面子。”徐达说完,四下一看,笑道:“呵呵呵,家里孩子调皮的很。”拉着春丫去了最角落的一桌,喊来一壶茶,一碟绿豆糕,一碟枣泥饼,推到春丫面前:“吃!别客气!想吃啥尽管跟爹说哈!” “爹,你读书,怎的读到茶馆里来了?得亏我今日跟着去县衙,不然还真是碰不到你了,你是特地躲开我娘和我出入的地盘的吧?”春丫捡了一块绿豆糕吃,很好,没有他们摘星阁的细腻好吃,满意!! “你去县衙干啥?”徐达意图扯开话题。 “您别想扯开话题,我就问您,不是说去念书了吗?怎么会在茶馆里?难道说……我擦!!难道你从来没去过学馆,一直是骗娘的?!” “欸?女孩子怎么能说我擦!这个怎么是骗呢?!这个是…..这个是….为了你娘安心。” 因为被张氏和春丫压着要念书,徐达便说自己去找了个先生,每日中午忙完了店里的事情,便去先生开的学馆里学习。他现在连个童生都不是,三月考童生,只考墨义,贴经,张氏和春丫想着好歹他也是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虽说繁体字和简体字差异不小吧,可总归基础在,背默这种基本功,每日上半天课,再回家好好学学,应该也行。便不疑有他,让他自行安排。 没想到啊没想到,春丫有点生气了:“爹!你怎么这样呢?你骗我跟娘骗过了又能怎么样?你骗得了你自己吗?学文化,学知识,到底为谁学?是为我娘和我学吗?学到自己肚子里的东西,最终都是你自己的呀!你这样对得起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学费吗?” “我没逃课啊,我压根没请过先生。”徐达垂死挣扎,春丫的这番话,他听着怎么有点恍惚,好像他自己以前就这么说过。 “你还有理了?我是不是还要表扬你没请先生没浪费钱?!”春丫觉得心累,这个爹,真的很难管理! 徐达朝周围看了看,遇到很多惊疑的目光,“咳咳,你小点儿声!!我实话对你说吧,你只管问我每日背的东西,背的出,算我输!” 春丫:…………. “不瞒你说啊,闺女,我以前,要不是因为你奶追着我打,天天鞋底板伺候,考个2,30分老师就算我及格,那我也不能够读到初中。 我能把字认全了,能写个家书,写封信,这就够为难我的了!再要背这些之乎者也,那你要不然就叫你娘休了我,休了我我也背不出来。”徐达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鬼样子。 见春丫沉默不语,一副很嫌弃的样子,徐达决定挽回一点面子:“但是我也是有优点的,咱们铺子我今天上午盘点了,你猜从初十到现在,赚了多少钱?” “多少?”说到钱,春丫眼前一亮,她心想,爹你最好给我赚700两,不然不能原谅你!!

徐达神秘一笑:“150两!你看哈,我虽然读书不行,但是你爹我,做生意还是可以的,算盘,我打算盘一流,”说到一半,徐达四下看了看,“叫做这儿没卡车,不然我还会开车,对,我还会修车!你看对不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得多看看爹的优点。” “爹,有件事,你恐怕有所不知。”春丫沉重的看向徐达。 徐达心中一紧,便问:“什么事?你不要吓我。” “我上个月,不小心,花了700两。”春丫一脸苦相的看向徐达。 “嗯?!多少?!”徐达挖了挖耳朵。 “700两。”春丫小声的回答。 徐达拍案而起,“要死啊你!!!” 父女俩,最终因为太过吵闹,被茶馆众人给哄了出来,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看起来就像两根疙疙瘩瘩又勾头搭脑的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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