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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字幕🔥AI漫畫【穿越之養家活口的方法論】續集3:全家因為一場意外穿越到了古代,也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剛醒來就得知家裡沒錢也沒田,還有一屁股的債要還。



#cc字幕🔥AI漫畫【穿越之養家活口的方法論】續集3:全家因為一場意外穿越到了古代,也不知道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剛醒來就得知家裡沒錢也沒田,還有一屁股的債要還。

苦瓜们走回去的路上会经过仁济堂,两人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跟张氏打个招呼,缩头缩脑的在医馆门口猥琐探查,却被今日在医馆执勤的大金发现了,热情的向他们扑来,对着春丫就是汪汪汪。 如今这大金也是忙的不得了,每日送好铁头和张家旺去私塾,便来张氏这里值班,晚上吃好晚饭还要出门跟小母狗约会,经常是神狗见首不见尾,春丫很担心这县城之后出生的小狗子都是黄色的……. 被大金这么一叫,张氏朝门外望去,就见父女俩在门口扭捏又谄媚的朝她笑,这会儿见到自己相公和女儿凑在一块儿,又是这般模样,她就知道这俩货肯定又干什么好事了。 不过现在手里的事情很多,她现在虽诊脉还不太在行,她把的脉,都需要金大夫再确诊一遍,然后再把道理跟她细细讲一下。但是对于外伤或者妇产科和儿科,张氏自有自己的独特诊断标准,令金大夫也赞叹不已,与其说张氏在这儿是学习,不如说是跟金大夫互相交流更为恰当些。 所以即便她如今脉案写的少,但是一旦有女患者或者小儿,都是要她先看了,拿捏不准的再去请金大夫把了脉,两人再论出个治疗方法来。 这些日子,来仁济堂就诊的人越来越多,听闻仁济堂可以赊药,那些实在是没钱,抱着小孩儿来乞药的也不少,所以张氏手头如今事情真是很多,此时根本没精力跟家里这俩宝货置气。 “你们俩,先回去吧,我这会儿不得空,有啥想说的,一会儿回家说。”张氏眼峰扫了一下门口父女俩,春丫头颈一缩,往徐达身后躲了躲。 两人也不走,春丫悄悄对徐达说:“爹,你说咱们这会儿要是悄悄跟我娘交代了,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娘会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 “嗯~好像有点道理~要不,试试?”反正横也一刀,竖也一刀,不如马上来个痛快的。 两人一合计,看着这会儿铺子里人实在多,乱哄哄的都凑在金大夫张氏和另一位林大夫身边,徐达便和吴掌柜打了个招呼,说来帮忙维持下秩序,“来来来,女人小孩儿往这儿排,男病人往那儿排,别凑一块儿,来来来,排队排队。” 春丫则找小二要了笔墨,拿了张纸,把排队的人一个个都登记上,登记好了,便让他们各自找地方坐,别都怼在大夫面前,一会儿叫到名字再上来看诊。 两人不消片刻,便把原本拥挤喧闹的大厅给清理了干净,再有新病患进来,便到春丫这儿先来登记,吴掌柜直说这个办法还挺好,以前人也没那么多,病患进来直接就能看,如今人多了,没个规矩真是乱的很,他每日被吵得脑子嗡嗡响。 其实分诊的事儿张氏早就对吴掌柜提议过,但是因为人手有限,张氏来的又比其他两位大夫晚,所以每天早上来整个大堂都已经喧闹杂乱了,她只能先急着把手头的病患先处理了,但是往往一处理就是一整天,连水都不敢喝,就怕去上厕所,根本没空管这些。 “吴掌柜,你每日开门前,先把等在门口的病患给排好队,登记好,然后再开门,开门就喊名儿,没喊到的给准备几把长凳,坐着等就是了。这样就避免开门就是乱糟糟的拥做一团了。”徐达觉得这源头得先理顺,理顺了后头才能建立秩序。 “这个办法好,当归!听到没?明日就按徐老板的讲的办。呵呵,张大夫家的相公,果然也是脑瓜子好啊!”吴掌柜说完,便跟徐达打了个招呼,去忙了。 之前金大夫老叫张氏徐夫人,她听的别扭不已,便主动要求大家喊她张氏也行,张兰也行,出于尊重,如今仁济堂众人都喊她一声张大夫。 春丫在一边暗笑不已,我天,我爹还脑瓜子好,那你怕是没见识过我的智慧! 张氏朝父女俩撇了一眼,跟后头的病患说了句:“稍等,我去拿点药粉,一会儿要用的。”朝父女俩抬了抬下巴,父女俩赶紧跟上张氏往后院儿去了。 “说吧,你们俩,又闯什么祸了?”张氏选了个角落说话,就怕一会儿这两人说出来的话太刺激,她控制不住自己,让人见笑。 春丫先发制人:“我爹逃学!!不对,他压根没去找先生!” “我擦!春丫上月花了700两!!”徐达也不甘示弱! “爹,你怎么得骂人?!娘,爹骂人!!”春丫企图用闲话刷屏掉700两的事儿。 徐达咬碎后槽牙:“我哪儿骂人了?!你这孩子,怎么能那么不仗义呢?” 可春丫画风突变,说道:“对不起爹,我错了,我下次改。” “好好好,没事没事,以后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了知道吗?那啥,媳妇,你先忙,我们先走了。”徐达马上会意,拉着春丫就要走。 张氏深吸两口气,劝自己冷静,不要气,不要气,心梗了没法救。她鼓起了掌:“你们两个,双簧唱的不错啊?要不要赏银啊?” “咳咳,那什么,媳妇,你听我说,我是真的读不进去书,我不比你啊,人美心善脑子好,要不然这样你看行不行?咱们家石头,你别看这个孩子脑子好像一般,但是他老实啊!老实孩子不会逃课!对了,还有铁头,这孩子看着比咱们大儿子聪明些,他比较有希望。”徐达心想,对不起了儿子,爹此时只能先自保了,活着才能再赚钱养你们啊! 张氏看了看徐达,转头对春丫抬了抬下巴,“轮到你了,你说说清楚700两的事情,不说清楚我这会儿就把你腿打断,正好金大夫擅长正骨,能给你马上接好。” “娘,你别这样,我有点害怕。”春丫此时觉得自己弱小又无助,娘是女魔头,爹根本靠不住。 “哈?莫不是我听错了吧?你,徐春晓,也有害怕的时候?!你害怕,你把家里铜钱花个底掉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张氏忍不住拔高了嗓音,惹的进进出出的当归黄芪朝这里看个不停,他们原就觉得张大夫有些冷面,如今看她相公跟女儿的可怜样,我天,一定不能得罪张大夫!! “我冤枉啊,主要是裴姐姐她太有钱了,预算超的有点多……不过娘!咱家底没掉,我爹上月赚了150两。底薄是薄了一些,可还在!”春丫诡辩。 “对对对,你看啊媳妇,我虽然没好好读书,但是赚钱了对不对?功过相抵,那什么,前头病人多,你先去忙,一会儿回家,我下厨给你做饭吃,可好?” 父女俩眼巴巴的看着张氏,张氏心中一叹,哎!!!这团队,太过自由散漫,根本带不动! “走吧,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滚滚滚!”张氏碍于连吴掌柜都探头探脑的往他们这儿看,只能低声骂两句放人,一切等回家再说。 父女俩如蒙大赦,赶紧从仁济堂里出来,一路觉得轻松不已,虽然回家肯定逃不掉张氏的一顿骂,可这会儿张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春丫的腿,肯定是保住了! 心情大好的两人一路逛吃逛吃,到得家门口,就见大金已经接了铁头和张家旺回家了,怪不得刚刚从医馆出来看不到狗子,原来是去接娃了,春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家大金每天的行动都是有规划的!! 连狗都有狗生规划,她怎么能活的那么没规划呢?!春丫痛下决心,一定要吸取这次的教训,向大金学习,做个有计划的人!! 徐达今日为了好好表现,买了不少菜,拎着菜进厨房就想生火开炒,把文氏吓了一大跳,大呵一声:“你想干啥?!” “嗯?!做,做饭啊……”徐达也被文氏突然的呵斥声给吓了一跳。 正在跟大金玩耍的张家旺和铁头闻声赶忙凑过来看,文氏抢了徐达手里的打火石:“男人怎么能下厨?” “嗯?我天天在铺子里下厨啊!”徐达觉得这古代丈母娘真是莫名其妙。 文氏显然不认同徐达的理由,说道:“那不一样,那是赚钱,在家里头,哪有男人做饭的道理?” “咋不一样?做饭嘛,哪儿做不一样?!娘,你快出去歇着吧,来来来,家旺,今天姑父给你们炸桂花肉吃,赶紧的,带你奶出去歇着。”徐达不欲与文氏这位古代老太太讨论男女平等之事,还是让张家旺来发挥他的特长吧。 其实张家旺本来不欲掺和文氏和徐达的事儿,他急着出去玩儿呢,铁头说巷子口的香樟树上有个大鸟窝哦!可一听桂花肉三个字,他就忍不住觉得应该很好吃,掏鸟窝和桂花肉,他选桂花肉!! 于是他挨到文氏身边,说道:“奶,赶紧出来吧,咱们得客随主便啊!” 文氏一听孙子来劝她,顿时就散了真气,又想着自己的确是客,看了徐达好几眼,徐达坦然的随便她看,最后只能叹口气出来了,自家女儿这家风,着实跟别家,不太一样,算了算了,她也不能管那么多,谁叫这家姓徐呢? 徐达顺势还表扬了张家旺:“不错啊,客随主便都知道了!看,还是得读书不是?” 文氏闻此言,紧皱的眉头,松了松,的确哦,家旺来这儿一个多月时间,收敛了性子,也不撒泼打滚了,说话做事可比以前妥当多了,想着这些,又觉得这女儿家的家风虽然与众不同,但是还是挺好的,起码孩子们都教育的很不错。 待张氏回家,徐达已经烧了满满一大桌菜了,也不知道今日为啥要大吃一顿的张家旺和铁头大金蹲在门口等着张氏,一见她回来便欢呼着往院子里冲,边跑边喊:“我娘(我姑)回来啦!!开饭开饭,开饭啦!!” 因为今天做了满满一桌菜,徐达便让铺子里早些关门,让石头和盖头也赶紧一起来吃饭,此时圆桌上已经团团围了一圈,等张氏入席坐定,徐达拿起筷子给张氏夹了一块白切鸡,喊一声吃饭!一桌人来不及说话,低头就是一顿猛吃。 张氏的脾气,在回家之前早就散了一半。 徐达本就是个学渣,这具肉身,读了两年书,肯定也是啥都考不出,所以徐家才不再继续供他的,如今能认字,把没有标点的文章读通顺咯,大概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她再强求,也强求不来什么了。 女儿倒是很会应试,可没用啊,她也不能参加考试啊,关键是,这孩子花起钱来简直要命。本想着手里捏着七八百两银子她觉得生活应该挺稳妥了,虽说大衍庄的确要投资进去,但是说了是投资三百两的,如今却说花了七百两,简直一夜回到解放前。可问题是,花都花了,难道还跟裴庭耍赖说没钱出不了吗?她可做不来这种事。 哎,都是木已成舟的事情,唯有吃饭解压了! 在张氏狂吃了半只白斩鸡,外加三碗饭之后,春丫弱弱的说了声:“娘,您别气了,您这么吃法,我倒不是舍不得这鸡啊,就是怕您吃坏。”

张氏吃完最后一口饭,示意春丫给她倒杯水,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道:“这鸡不行,没咱们自己家的好吃。春丫,你养不养鸡?我想吃三黄鸡了。” “养!!马上养!!娘的需求,就是我前进的目标!!”春丫立刻表决心。 张氏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叹了口气,“哎,赚多少钱,都不够填你的漏的,你个大漏勺。” “那啥,媳妇,我会努力的。”徐达想,表决心这种事情,怎么能落下他呢? 张氏微微一笑:“嗯,我晓得。” 不知道为什么,徐达突然觉得脊背发凉。 文氏却觉得,嗯,不错,女儿家就应该温柔些,不能老是指着丈夫鼻子骂。 然而,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徐达终于为自己说的,我会努力的,付出了代价。 第二日一早,张氏推开房门,只觉神清气爽,徐达却扶着腰抖着腿走出了房门,石头见他爹如此,便问:“爹,您腰咋了?” 徐达老脸一红,呛了口口水,“咳咳咳咳咳,起夜闪了腰。那什么,去,找你妹要点儿芝麻糖来,今日我,那什么,口淡。你平日那什么,也多吃点儿芝麻糖啥的,老了就知道好处了,赶紧去。” 张氏微微一笑对徐达说:“今天,也要努力哦。” 徐达又是一阵猛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那什么,我,我先去吃早食了。”扶着老腰,甩着小短腿,一溜烟走了。 而今天,是春丫的大日子!能不能翻身,就看今天的了!! 今日她特地起了个大早,破天荒的梳洗精心打扮一番,翻箱倒柜给自己配出了一套衣服,张氏来的时候,她正在纠结到底是穿一身粉色的还是一身青色的。 “春丫,娘有一个疑惑,你为啥上头下头非要穿的一样色?”今日张氏也被邀请去参加摘星阁的开业典礼。 所以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水绿色绣蓝色牡丹纹带牙色镶边的夹棉褙子,下头是一条带枝黄色的百褶裙,梳了个简单的坠马髻,插了根不算太润的翠玉珠簪,耳朵上戴的也是一对珍珠耳饰,这一套还是刚租下这房子的时候,徐达拉着她去买的,花了几两银子,也是她为数不多的首饰里最上档次的了,脸色拍了薄薄的蜜粉,打了一点点腮红,眉毛也修整描画了一下。 春丫抬头一看张氏,便哇哇哇的叫了起来,“娘!!你以后一定要多打扮,这样穿也太好看了吧!!!” 张氏被女儿喊的老脸一红,说道:“嚷什么啊,你不能这么配衣服啊,同色系穿搭,不是说让你上上下下穿一样的颜色啊!!来来来,赶紧的,把衣服都拿出来,咱们一起挑一挑。” 母女俩,终于在等着送他们的徐达喊了第八百次走不走之后,打扮一新,出了房门。 在张氏的强烈建议下,春丫最终放弃了穿一身粉的欲望,穿了件藕色祥云纹交领短薄袄,配一条红色吉祥纹的马面裙,头发梳了简单的双丫髻,戴上两朵小珠花,额间染上了梅花花钿。 娘俩手挽手往门口一站,徐达直喊,这衣服还得多买些,以后可得多多打扮,母女俩站一起,好看呢! 春丫和张氏作为大股东,肯定是提前到摘星阁的。 今日摘星阁门前,摆满了花篮,春丫原先以为还要她出手画个蓝本,结果还没等她磨好墨,人家佛保佑已经带着花篮店老板,而老板带着画工精美的图册来了,春丫为此松了口气,她也很怕自己画的太抽象,画画十分钟,解释俩小时。 因为摘星阁目前只对女性开放,所以徐达把母女俩送到门口后便赶着他的骡子走了。 母女俩下了骡车,一看正门口,顾妈妈已经等着了。 “张大夫,春丫小姐,我家夫人恭候多时,请跟我来。”顾妈妈微微弯腰,伸手请人,把张氏和春丫往里带。 春丫一笑,“顾妈妈您不要跟我客气啊,我这日日来的,庭姐姐是在主楼吗?我们自己去就行,您忙去吧。” “我家夫人在湖畔连廊,那春丫小姐您带张大夫过去吧,我回趟主楼拿东西。”顾妈妈如今跟春丫也熟悉的很,便也不跟她再客气。 春丫清脆的应了声好,便带着张氏一路走走停停,介绍起了这摘星阁的景致。如今因为裴庭的身体状态很稳定,所以张氏来的少了,虽说前些日子她也来过,可因为这里头还在最后冲刺施工,所以她直接去的大衍庄,没有到这里来。 今日四下这么一转,的确景致怡人,细节和规划都做的很好,说是花了1400两做出来的,连张氏都觉得,这钱花的倒是值得!如果赚不回本的话,她不介意天天来喝壶花茶,养养眼睛。 母女俩龟速前进,直到佛保佑找出来,一看见春丫便喊了起来:“春丫小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啊,夫人到处找你呢!!” “欸!来了!”春丫闻声赶紧拉了张氏迈步向前。 今日的开业宴,因为人数众多,便安排在了湖畔连廊。座位不似普通的宴席那般几人围坐,而是一排定制的长桌,依照连廊的弧度铺开,长桌中间是放置的各种花卉摆设,为了突出今日的主题,桌子中间每隔一段距离,都放了一副小插屏。众人的位置被安排在长桌左右两边,一人一套餐具,到时上菜也是按位上,春丫当初设想的时候,完全是参照的西式宴席,现在一看,果然花团锦簇,人还没入座,就已经显出了几分热闹了。 裴庭见春丫挽着张氏来了,便向张氏微微颔首:“张大夫。” 张氏行一礼,夸赞道:“卢夫人今日真是仙姿玉貌,明艳动人。这花厅布置的也好看,我就预祝卢夫人开业大吉,财源滚滚了。 ” 因为今天是东家,所以裴庭今日穿了一件红色云锦金宝地妆花的宽袖长衫,梳了个牡丹头,戴的是成套的金嵌红宝石的首饰,一眼望去富贵逼人。前些日子称重,因为一直忙于摘星阁的事,又特别注意吃的和运动,所以裴庭如今的体重,已经到了140斤,她人又长的高挑白皙,如今最多能算得上丰腴,胖是已经看不大出了。 确实如张氏所说,裴庭今日看起来,的确是明艳的很。 “同喜同喜。我还要多谢张大夫呢,如果没有你们母女,我如今恐怕还像个傻子一般困顿在县衙后头呢,如今虽然忙的很,却觉得日子也是极好打发的,哦,对了,跟您介绍下,这位是我的刺绣师傅,韦姑娘,”裴庭看向一旁四十岁左右,穿着素雅的女子,继续介绍道:“韦师傅,这两位就是我先前跟您提到的张大夫,和她的女儿,徐春晓。” 因今日是绣的主题,春丫前几日提到其实可以让苏州的绣娘来这儿现场教学,裴庭立刻想到了她师傅,连忙喊人去接了来,紧赶慢赶,终于昨日晚间赶到了大衍庄,时间刚刚好。 韦姑娘和张氏一番见礼,裴庭喊来一个小丫头,让张氏和韦姑娘自便,有什么吩咐跟小丫头说就行了,拉了春丫说是去商议事情,张氏自然点头说好。 “春丫,你赶紧去看看,厨房准备的对不对,我这也是第一次办这种开业典礼,心里着实不踏实,你也不知道早点来,真是吓死我了。” 因为有了一起创业的革命友谊,裴庭如今跟春丫说话也是随便的很,一出了张氏他们的视线,裴庭便挽着春丫一路往前疾走,她现在在没外人的情况下,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快,佛保佑和观音奴常常会在后头喊,夫人等等我们,而顾妈妈早就放弃了,知道夫人要去哪儿,一会儿去找她就是,她这把老骨头,实在是走不了那么快。 春丫被裴庭拽的直踉跄,谁叫她现在腿那么短呢?苦逼苦逼,等开业的事儿办好了,她打算问裴庭每天要点儿新鲜的牛奶,她得喝奶! “嘿,跟你说,你那蛋挞赶紧去尝尝火候对不对,你想什么呢?”裴庭拍了下春丫的胳膊,这孩子怎么老爱走神呢。 “哦哦,晓得了,我马上去,姐,你可别奔了,你这发型可别整乱了。对了!三山书院那边,可说好了?”春丫突然想起她窥探小书生的大计。 裴庭点点头,放低了音量:“放心吧,说好了,都蠢蠢欲动的很。” 春丫的大计是这样的,他们让人找了三山书院的几个学子,说了免费向他们开放蹴鞠场的事情,然后又露出口风,说是这摘星阁可以看到书院里的某个院子,仔细看,甚至连书生们认真读书的儒雅身影都隐约可见。 这三山书院读书的学子里,有好几家都收到了裴庭的帖子,很多人都知道这摘星阁是专门开了给小姐夫人游玩的。 自有书生觉得他们看来看去不庄重,但更多的小年轻希望让年轻姑娘看到自己风姿绰约的文人之气,展现了这文人之气,他们还想去蹴鞠场一展自己的矫健身姿,所以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生拉硬拽的,反正今日在三山书院某个院子里读书的书生,肯定不会少。 虽说这事儿有偷窥之嫌,可看的知道自己在看,被看的也知道自己在被看,你情我愿之下,春丫觉得这事儿就全当是远距离相亲了,还挺好玩儿。 既然这事儿也安排好了,春丫觉得好像也没啥特别需要紧张的地方了,人员是提前都准备好了,庄子里十岁以上的女孩儿她们筛选出了十五个,最后还从顾妈妈熟识的人牙子那里买了十个,一共二十五个,集中培训了做事的要领。 今日人多,但是能收到帖子的人家,肯定都是带了丫头出来的,所以他们庄子里的小姑娘只要一人领三组人家介绍游玩,就充当个导游的角色。 谁带哪几家都已经安排好了,介绍的套路,如何插播广告,也是提前都培训过了,包括入席端菜的规矩要领,顾妈妈都已经训练了月余,确保不会出问题。 待春丫从厨房看完菜品出来,就隐约听到了门外鞭炮齐鸣,啊呀,吉时已到,开业大吉!

裴庭又叮嘱了一遍厨房,拉着春丫赶回了湖畔连廊。春丫站到了张氏旁边,除了顾妈妈几人,连摘星阁里都没多少人知道春丫他们是另一个东家,春丫和裴庭都没公开说过此事,她们是觉得春丫家如今只是一介庶民,太高调不好,容易招惹是非。 春丫每日在这儿进进出出,庄子里的人只当是裴庭一人在此寂寞,喜欢跟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一起玩笑几句,解闷而已。只有顾妈妈佛保佑和观音奴几人知道,春丫是裴庭的幕后军师。 鞭炮响了没多久,三三两两的客人便被带了进来,今日天气非常好,春风拂面,阳光正好,夫人小姐们珠围翠绕,笑语晏晏,裴庭站在连廊口迎接众人,一一微笑招呼,请众位各自按照桌子上的名牌入座,这位子都是提前排好的,按照各自家族的实力依次从主座延伸出去,坐的最远的,是春丫和张氏。 这事儿是春丫主动提起的,因为谁排在最远都不开心,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金主爸爸,哪怕有人坐在倒数第二个,一看,嘿,还有个最末,倒数第二心里就舒爽了,好歹自己不是垫底。 所以这位子坐在最边上的四家,分别是春丫张氏,还有韦姑娘,另有裴庭关系比较亲近的两家,这两家这都是提前打好招呼的。 今日来的夫人小姐,大多见过裴庭,但是因为过年之后裴庭一直忙着摘星阁的事,所以过年之后几乎就没在这些夫人小姐的聚会上露过面,众人一看裴庭今天的状态,几乎各个都惊呼简直要认不出来了。 黛眉星眸,肤如凝脂,微微一笑,还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虽说算不上苗条纤瘦,但比起之前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了,小姐夫人们虽然明里不敢太过议论,可落座之后,紧邻的座位之间,悄悄议论的都是卢夫人的改变。 裴庭自然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她也不在意这些,要从他们身上剥层皮下来,被议论两句,有什么要紧? 等人全部落座,裴庭便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说道:“感谢各位夫人小姐,今日拨冗前来。我开这个摘星阁呢,其实也是想着以后各位能有个悠闲的去处。咱们也不说像家里老爷少爷那般比什么诗词歌赋,咱们就是凑在一起,赏赏花,看看景,吃吃点心,有兴致呢交流下琴技,绣艺,那也是很有雅趣的。 各位夫人大多是当家主母,平日里人情往来也烦累的很,攒个局说来简单,可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也繁杂的很,如今我开这个摘星阁,各位主母凡是邀请小姐夫人们的局,都可以来我这儿玩玩,说不上咱们这摘星阁能有多好吧,但是吃的喝的玩的,总也是有一些的。 今日开业,咱们呢,就跟帖子里说的一样,就组一个刺绣的局,前两日各位小姐夫人送来的绣品,我们都已经让人裱好了,基本每家都出了一副,咱们今日就品评品评,佛保佑,喊人上来吧。” 裴庭简单的说完,便坐下了,佛保佑喊了后头准备好的二十多个丫头拿着裱装好的绣品拿到众人中间,一一展示,每个框上按绣的图案都贴了简单的名称,各位看好的小姐夫人,就按自己心中的觉得最好的三幅绣品告诉负责统计的春丫。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和拉票,虽然不能说绣品是哪家的,但是各家都是各种明示暗示,一家三票告诉春丫,最后统计下来,得票最高的是董家选送的蝶,陈家选送的兰,和裴庭的双鱼。 在坐地位最高的三家,得了三甲,皆大欢喜。 之后,裴庭邀请她的师傅,苏绣大师韦姑娘,为大家大致讲了下三幅绣品的独到之处,又随机选了几幅她觉得有优点,但也可以有进步空间的点评了一下,顺便把苏绣针法的一些独特技艺说了下。最后,三幅最佳的作品,就放在这湖畔连廊的博古架上,展示一月。 这品鉴会一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完,春丫心想,这些夫人小姐果然对绣这件事情非常的在意,以后每月办一次绣品鉴赏会倒是挺好。 因为之前耽误了太长时间,开席的时候各位平日小鸡胃的夫人小姐都吃的很香,基本上菜就光盘,不过不光盘也不行,这每人一份,一份都是两口的量,小鸡吃估计也能吃完。 冷菜拿上来是一个食盒,里头分六格,放了肴肉,花雕鸡圈,蒜泥白肉配辣酱,糟虾,心太软,和芝麻拌菠菜。 想到这虾,春丫就糟心,本来说好正月十五吃的,但是爷爷却没带来,后来又问了几次徐发,徐发也说徐老汉不让捕,春丫想着,肯定她二叔也想着赚钱,根本就没想着吃呢,徐智倒是想捕了给春丫送来,但是碍于徐老汉的烟杆子,只能叫春丫再忍耐几日,这虾还太小。 直到春丫说,摘星阁要虾,家里头的虾塘突然就有大虾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春丫狠狠的咬了一口剥好的糟虾,嗯嗯嗯,很不错嘛,有酒糟的香气,微咸的调味带上虾肉本身的甜味,好吃!!所有糟货都好吃!! 热菜上了红焖牛腱,小小的两块,搭配酱汁和鲜花,摆在汝窑盘里,配一杯加了桂花温热的花雕,好看好吃。这牛肉虽然在后世来说是比较普通的食材,但是放在这会儿却是难得,摆盘好看,器皿更好看,各位夫人小姐都点头称赞。 再上一道奶香虾球,虾肉里包的是加了水牛乳的山药泥,外头裹的一层是用馒头烘干捣碎做成的类似面包糠的馒头糠,所以这虾球,外头是 金黄酥脆,里头是软糯香滑,吃的董夫人直问裴庭怎么做的,裴庭只说请了个淮扬菜的厨子,具体怎么做的她也不清楚。以后想吃,董夫人尽管来。 这道菜,裴庭命人搬出了看家的琉璃杯,每人一小杯葡萄酿,两杯下肚,酒量差的小姐,脸色都通红了。 最后一道热菜,是春丫看家的炸鸡,只取了鸡腿部分,上了薄欠,刚炸完就端上来,每人两三块,汁水丰满,外脆里嫩。 这道菜,换了小盏,每人上一小壶米酒酿,裴庭就要让他们喝到似醉非醉。 之后是三格的饭后甜点,一口一个的燕窝挞和蛋挞,半个巴掌大小的一份姜撞奶,外加两块蝴蝶酥,配一杯热热的花茶,宴席的菜品便上齐了。 吃一顿饭,换了八九十次碗碟,哪怕这些都是沛丰前里头数得上名号的有钱人,也从来没有吃过这般的宴席,虽说菜品不算贵重,可味道却分外独到,众夫人心中想着,以前听说卢夫人只是个没什么底蕴的商户女,如今看来,以前好似小看她了? 待宴席散了,裴庭便说让人带着各位夫人小姐好好逛一逛,散散酒气再走。夫人小姐们便三家一组,由已经培训好的销售小分队带领着,把园子逛了遍。 逛完园子,销售小分队又带着夫人小姐上了主楼的二楼,拿出那望远镜,假模假样的说让小姐夫人看看风景,啊呀,三山书院的才子们好似下课了,这里看的很清楚,谁家少爷在那里念书啊?可以试试看不看得到啊。 人太多,小姐们怕羞,夫人们却说,来来来,我看看,能不能看到我家逆子。 — 此时,学子们正趁着课间歇息,拿着本书,杵在书院平日很寥落的一个小院里。先前这个院子的三间屋子是用来堆放一些桌椅板凳,扫把讲桌的,院子也没门,平日只有一个老杂工看守,今日这一群群进来的人,把他给吓了一跳。 “这位学子,你要来借桌椅吗?”看守此处的吴伯问其中一个造型拗的特别认真的学子。 那学子摇头说道:“不是,我就看会儿书,一会儿就走。” “那这位学子,你要来借板凳吗?”吴伯不死心,又问另一个,他就不信这些学生难道都是来看书的?这书哪儿不好看,就非得在这儿看?! 第二位学生显然更腼腆些,红了红脸,也摇头说只是来看书。 吴伯觉得莫名其妙,他就问要不要板凳,他脸红个什么劲儿? 既然如此,吴伯也不再问了,一会儿等这些孩子走了,他得好好找找,这院子里,到底有什么奥秘? 而深知其中奥秘的这些学子,此时虽说都背着一只手,挺着胸,另一手拿著书,吹着拂面而来的春风,眼睛却不停的往远处的二层小楼上瞄。 欸?那位小姐,穿着华丽,红色的衣衫远远反着我很贵的光,远远看来,身材倒是有些丰腴。嗯?那位小姐的发饰头戴怎么得有些眼熟?艾玛,好像是我娘!! 换一个看看,哦哦,果然旁边还有衣着隽雅的,哦,那定是位小姐,远远看着发饰头戴,定是书香门第没错了。 真是远远看一眼,隐隐绰绰,很是让人充满想象。一会儿回去定要问问娘亲,那位是哪家的小姐。 不过一刻的放风时间,学子们铆足了劲儿,拗足了造型,歪头斜眼,只为多看两眼那楼中飘飘欲仙,若隐若现的人间仙子。 楼中的小姐虽不好意思用望远镜,但也站在窗口嬉笑徘徊,看是只能远远看到人影,可想象,可比现实要美好多了,只觉得这地方,风景绝妙,吃食精致,一会儿无论如何都要让娘买下这二楼的入场券,她们才好私下用上那弗朗机人的望远镜! 待三山书院那头响了上课钟声,小姐们才勾着看够了自家傻小子摆样子的娘亲们下了主楼,跟着销售小分队去荡秋千秋千玩。 此刻的摘星阁,各个精致的小角落里都布满了小姐夫人,湖畔连廊里,韦姑娘也正手把手的教着小姐们苏绣的技巧。虽说今日来的小姐夫人有的是冲着主楼二楼来的,但也的确有冲着这苏州师傅来的,毕竟绣品拿得出手,也是以后小姐们嫁入高门大户的加分项。 春丫和张氏因为不想太过出风头,而相看书生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还早,而且哪怕相看,按照春丫的风格,肯定是直接脸对脸的怼上去看,所以对于主楼的事情,他们是没啥兴趣的。 张氏因为如今忙于看诊,所以原本就生疏的女红如今是疏上加疏,而春丫,根本是疏无可疏,所以张氏决定,反正今日韦姑娘开课,那她们就闲着也是闲着,学一学总是可以的。 只见小姐们拿着小绣绷,按照韦姑娘说的针法,快而稳的下着针,张氏虽然不太懂,但勉强还算有些记忆,装模作样的也在那里下针,甭管下的针对不对吧,好歹看着挺像那么回事。 可惜春丫根本不会这些,一针下去,啊,扎了手了,再一针下去,啊,扎另一个手指头了,不行不行,换个手,再来一针,啊,换一个手尼玛也扎啊! 看的旁边的小姐们偷笑不已,有那好事的夫人便问张氏:“也不知这位夫人是哪个府上的,怎的以前从未见过您啊?您家小姐这女红,可真不怎么样啊,看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还未开始学吗?可不能太宠啊,女孩子一点不会刺绣女红,以后可讨不了婆婆欢喜。” 张氏刚想回嘴,心想说,你个婆娘那么喜欢绣,下辈子投胎做根针啊?我家女儿我可以打断她狗腿,但你敢说她不好,那绝不能够!!要说只有我才能说!! 不过还未等张氏喷那夫人,刚走到连廊门口的裴庭便出面替她解了围:“这位是我今日特地请来的徐夫人,如今她在仁济堂坐诊,专看妇科可儿科,您可别看徐夫人家虽刺绣功夫一般,但是人家是地地道道的祖传医术。这绣,说到底,谁不会啊,只分好坏而已,可这女大夫,别说咱们沛丰县了,就算是放到州府,那也是少有的。”

裴庭说完,朝张氏笑了笑,张氏也回了她一个真诚的笑脸,虽然她是现代人思维,根本无所谓别人的碎嘴子,按照她的战斗力,分分钟也能撕八百个来回,可问题裴庭带给她的好意,她是能够感受到的。 “还是庭姐姐说的好,不愧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啊呀,庭姐姐,你这个院子也办的好,咱们那么熟了,能不能给打个折扣呀!?”吹捧这种事情,春丫觉得向来都是互相的,顺势再切入一下主题,完美! 夫人虽然不知道春丫他们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但是看这母女俩的打扮,家里大钱没有,小钱估计还是有的,这里的年卡,应该是买得起的,便也未起什么疑心。 裴庭顺势回答:“呵呵,你个小鬼头,还真能开口,我这儿统共就准备开放100席入会的,人多了我也怕吵,你还跟我讲价,最多我多送你点东西,也算是我感谢你娘替我看病啦。” “行啊行啊,娘,咱们就办个100两的年卡好不好?庭姐姐说多送我东西呢!”春丫故作小儿之态,扯着张氏的袖子。 张氏心中白眼翻上了天,脸上却顶着商业性微笑,说道:“好了好了,知道了,那你回家,可得多多练习女红哦。”说完,还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摸了摸春丫的脑袋。两人跟着裴庭去了一旁的案几子边,登记造册拿定制的对牌。 在坐的夫人小姐们,一时忘了这会儿正在刺绣,不知该先讨论这入会的事情,还是先讨论张氏是个女大夫的事情。 也有夫人觉得这是不是什么局,刚刚明明看到是这小女孩儿帮忙统计投票的,这会儿怎么又变客人了?可还没等她想完,就见张氏给了裴庭身边的贴身丫鬟一张银票,拉着春丫正要走,而裴庭却喊住了春丫,说道:“妹妹稍等,你字写的好看,还是你来帮我写名册吧,一会儿老爷说要来,我也拿给他看看,老说你字写的好,他还不信呢!” 嗡嗡嗡嗡嗡嗡,讨论声乍起,之前游移不定的夫人瞬间觉得这肯定不是骗局!! 赶紧的吧!才100席!! 金丝楠木的桌案,费了六个壮劳力才抬过来的,被这群蜂拥而至的夫人小姐,差点给挤翻了,春丫一边登记著名册,一边在心中狂喊:稳了!!!! 而张氏则让在了一边,给正在旁边一起看热闹的韦姑娘倒了杯花茶,看着窗外的美景,想着,算了,喝茶哪儿不能喝,以后还是把这喝茶的机会,让给这些热情的小姐夫人吧。 正在外头游玩的那一群小姐夫人,远远看到这连廊里头突然躁动了起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情况,赶紧说去看看,也有里头的夫人跟外头的夫人家交好的,喊了丫头出来说,让正在外头闲逛的人赶紧回去抢名额。 虽说来的才50来户人家,可这名单没听到吗,是会在县太爷那里露脸的,自家亲戚朋友没来的可不得帮他们也抢上一个?平日那些乡绅土豪也找不到那么多理由给人县太爷送礼,这会儿可以变相的给县太爷送银子的机会,岂能错过? 且这摘星阁,的确是很不错,吃喝玩乐都有,关键是,家里头有适龄的小姐,让人跟人家学子约好时间,带好记号,远远看上两眼,小姐们也能看个满意不是? 现如今虽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哪家母亲不希望女儿嫁个自己也欢喜的?这三山书院念书的学子,且别说家境大部分都不错,而且还有前途保障,若家中姑娘能嫁一个称心如意的读书人,岂不是两全其美?这说起来,办一张年卡要100两,算来算去,夫人们还觉得自己赚了呢! 湖畔连廊一时间喧闹不已,有骂你都抢了三个名额了,你够了啊!有说你凭什么管我,我有钱不可以吗?买三个?!我还买少了!!那个叫什么春的小姑娘,你给我登记,我要十个100两的!! 最后还是裴庭出面主持大局,她高声说道:“各位夫人,克制些,虽然我的确怕人多太过吵闹,但保证每家都能办三张卡,行不行?多办也不要办了,人多了,杂乱的很。来来,佛保佑,请夫人们坐下吧,一个个来。来人,上茶!!” 最后这群中午喝的迷迷瞪瞪,又被裴庭他们忽悠的不轻的夫人小姐,拢共办了132张年卡,本来办卡的就50两的少,100两的反而多些,待送走最后一波看人家学子蹴鞠的夫人小姐后,又有人反手从50两咬牙换到了100两。 待人全部走完,累瘫了的裴庭和春丫也顾不上喝茶,让佛保佑打开紧紧抱在怀里的匣子,散乱的银票摆满了匣子,春丫清点了一遍,总计收了10700两。 张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一遍:“多少?” “一万零七百两。”春丫又说了一遍。 裴庭这才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说道:“倒还不错,也不枉费我累个半死。咱们把这钱分了吧?” 春丫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是心急,没想却还有比她更心急的,“姐姐,咱们这是预收款,这一年内的支出也得从这里头出,都分了,拿什么营业啊?” “不全分,分一半吧。你不是说可能今年有大旱吗,你先拿了钱把用得上的物资,该做的准备先准备起来。如果今年没有什么灾情,这留着的一半银钱,足够这摘星阁的成本开支了。”裴庭其实也不算是心急,她只是想着春丫家里穷的很,她不希望这个小妹妹家因为灾害而过的太过困顿。 春丫算下来,其实这运营成本,先前投入的1400两不算,成本不过只是些吃喝和人工成本,但是现如今的人工成本极低,所以100两的年卡,成本不过只要2,30两而已。 “行吧,我就不跟姐姐客气了,咱们家的确是需要置办不少东西。”春丫也是个爽快人。 于是10700两银票,去掉先前的1400两装修钱,再除以四,春丫一共可得2325两,还未等观音奴拿出算筹,春丫就心算完了,惊的裴庭直喊,这娃就是做生意的料,以后她就盯着春丫了,春丫出点子,裴庭出钱,商业组合锁定! 春丫把得来的2300两银票给了张氏,张氏还在一万零七百两银子的数额里苦苦徘徊,一看女儿塞来的银票,又狐疑的问了句:“你一个月赚了2300两?” “是的,张大夫,呵呵,春丫的确能干呢!”裴庭看到难得失态的张氏,笑出了声。 “对了,另外还有25两,佛保佑,去取了给春丫妹妹。”因为来的夫人给的都是大额的银票,另有25两,裴庭准备就直接给春丫散碎银子。 “不用了,庭姐姐,那25两就当是我问你买硝石的钱,对了,那硝石到了吗?”春丫突然想起她爷爷挖的坑,要是这硝石弄不到,那坑也白挖了,不知道爷爷会不会锤她。 裴庭微笑道:“哪个还要你那个钱,东西已经在大衍庄了,明日你回乡的时候来一趟,我让人给你送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取就行,那庭姐姐我们先走了,今天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春丫说完,也不等佛保佑去取了银钱来,领着迷迷瞪瞪的张氏跟裴庭告别回家了,裴庭也不会把二三十两太过放在心上,不过心中也觉得春丫也算大气,心中更是对这个小妹妹赞赏不已。 出了摘星阁,自然有顾妈妈安排好的马车等着她们,而张氏却说自己想要走回去,散散酒气。顾妈妈想着刚才宴席里张氏确实喝了几杯,怕这会儿马车一坐就得吐,这会儿天还亮着,且这儿离城门近的很,便嘱咐了春丫几句,目送母女俩离开了。 还带着一丝醉意的张氏,反手又是一问:“春丫,你告诉我呀,这2300两真的是我们家的?” “是的,娘,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给我一百两,我花给你看看,是不是真的!”春丫边说边挠头,今日因为要显得端庄,所以张氏给她发髻绑的紧了,这会儿她觉得头皮痒的要命,直挠个不停。 张氏二话不说,真甩出了100两银票给她:“拿去。” 刚想着怎么从她娘手里骗钱的春丫反而懵X了,嗯?!这么简单的吗?难道有什么阴谋,还是她娘真的醉的厉害?!她怂了,不敢接。 “快拿着呀,一会儿被人看到了,别怕,我没醉,我就觉得吧,你如今也不容易,这赚了钱,好歹也得买点自己喜欢的,拿去吧,我真心的。” 张氏觉得,女儿在没穿来之前,都是自己赚了自己花的,想买什么买什么,如今小小的身体,却老是要担负起家族的重任,也是怪不容易的,想想自己都觉得鼻酸了起来。张氏把银票塞进春丫腰间的荷包里,拉着她就走。 春丫还在后头嘀咕,这么重要的东西,咋能塞荷包里呢?!她想往衣服里塞,可穿了个肚兜还会漏,只能捏着荷包,不时警惕张氏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一路猥猥琐琐的回了家。 娘俩到家,张家旺和铁头都已经放学回家了,此时两人正在铁头屋子里做功课,虽然如今他们还没开始讲经义,但每天先生布置下来写字的任务还是不少的。 张家旺底子差,每每大团大团的墨汁晕染在纸上,都会被魏先生吃板子,所以不得不每日回家老老实实写上几张,只求不要把墨汁给染开来,不过好在只差最后两个字了,这张总算要写完了。 张氏说她喝了酒,晕的厉害,先休息休息。春丫便去后头卧房里藏她的私房钱,路过铁头的书房,推门进去看了一眼,铁头大喊一声:“姐!你今天怎么穿这样?!” 张家旺一时好奇,转头看了一眼,欸?有什么不对吗?哦!!今天穿的不是上下一色了,这么穿看着还顺眼些。 看完春丫,张家旺转头一看自己临的帖子,笔尖上的一滴墨,正好滴在了最后一个字上。可怜的人儿,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张,他临了整整半个多时辰,眼看就完成了!!!!天呢!!!这母老虎就是来克他的吧!? 春丫简直凑过去一看,哟呵,写的什么狗爬字,当即拿来一张纸说道:“哭啥哭啥,男子汉大丈夫,只流血,不流泪,我写一张赔给你就是,你明儿交给你先生就行了。”说完,提笔就写,不消一刻便写好了。 把写完的纸拍在张家旺面前,春丫微微一笑:“不就写张帖子嘛,多大点儿事儿,拿去吧!”说完抬步走了。 张家旺一看,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天啊!这字写的也太好了,一看就不是他写的,这么交上去,还不得被魏先生打死?! 此时已经完事儿的铁头问他:“家旺,我跟大金打鸟去,你去不去啊?” “哇哇哇,你们欺负人啊!!”张家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崩溃。 铁头耸耸肩,心想,这娃是不是有病,不去就不去,写个字而已,哭屁,自己带着大金玩儿去了。空留张家旺一人在书房里,一边写一边垂泪,又不敢让眼泪滴下来,只能不停的擦着鼻涕眼泪,怎是一个苦字了得。 回到自己房里的春丫自然听到了张家旺委委屈屈的哭声,可她觉得,合该让他多写写,收收心,瞧那手狗爬字,比她爹写的还不如。 不过她回房也不是为了捣乱,捣乱那是捎带手,主要还是得把这一百两银票给放放好。

一下子拥有如此巨资的贫穷女孩竟然不知道该拿这些钱如何是好了!怎么办呢?!春丫很伤脑筋,现在自己居然连钱都不知道怎么放的了吗?想想前世,是怎么办的呢? 哦,花了!前世是都花掉的呀!! 既然如此,那便去花了吧! 于是刚进家门没多久的春丫又跑了出去,跟文氏说了一声:“外婆,我有事儿去去就来!!”然后一溜烟便跑到了巷子口,看到跟一群小孩一起打鸟的铁头,喊了声:“铁,买糖去啊!”铁头自然也就跟上了。 可姐弟俩走上了街,春丫却迷茫了,人生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买点儿啥。 这买衣服首饰,她好像也没啥兴趣,关键是这自己都放话说了要闹灾的,钱得用在刀刃上不是? “姐,咱们去哪儿买糖?我不想吃芝麻糖,我想吃松子糖啊。”铁头每天被春丫投喂芝麻糖,都快吃吐了,他也想换换口味。 “糖。。。。?对了!!咱们去买盐!”春丫拉起铁头就往恒发升跑。 铁头已经习惯了春丫牛头不对马嘴的行事风格,说去恒发升,那里头好吃的也多,去就去呗。 两人到得恒发升门口,店铺小二已经认识了这个来买过几次太油的小姑娘,便上前招呼道:“春丫姑娘,今日来买点啥啊?” “有盐吗?”春丫边问边四处打量。 小二虽然心中略有失望,原来不是来买太油的啊,不过职业性的礼貌还是有的,便回:“有的,这儿有包好的,您跟我来。这大的一包是一斤,20文,小的一包是八两,十二文,您要哪种?” “我要……全部。”春丫语出惊人。 站在一旁的铁头都不可置信的看着春丫,姐姐莫不是今日去宴席,喝醉酒了,提醒道:“姐!醒醒!” 小二听闻这小姑娘说的,差点一个踉跄,跟春丫再次确认道:“姑娘,你是说,全部?!这两箩筐?我可跟您说一句啊,这里头,能有百来斤。” “要!再给我白糖五十斤,饴糖十斤,这核桃仁要十斤,芝麻花生松仁红枣各五斤,还有这个,你们怎么会有这个?”春丫指着个筐问。 小二一脸喜色的回道:“哦,这个啊,这个可是远来货,巴旦,据说从很远很远很远的比西域还要远的地方来的,好让姑娘晓得,这个得100文一斤。实在是…..” “行,要五斤。”大款点头。 铁头想问,又不敢问,可是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姐,你是不是喝醉了?你哪儿来那么多钱?一会儿娘醒了,该揍你了。” 春丫对铁头一笑:“放心吧,娘让我来采买的。” 铁头和伙计心头一松,铁头是想着姐姐不用被揍了,伙计是想着,这姑娘果真不是在开玩笑。 最后春丫又点了一堆油盐酱醋加干货作为收尾,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徐老汉挖坑不易,此刻应该正在老宅磨刀霍霍的等着她,又问人家有没有烟叶,上好的烟叶,来上三大袋,这才结束了她南北货铺的采买之旅。 那么多东西,姐弟俩自然没法拿,让小二给送去文苑街,小二自然一口答应,虽说讨价还价抹了点零头,可这一单,哪怕抹了零头,结账也要45两,也不知道是哪家富户,孩子出门居然敢给那么多银子? 不管小二如何猜想,春丫拉着铁头,不再闲晃,毕竟刚刚一下子没控制住,买的太过扎眼,这会儿城里人口杂乱,跟着恒发升的马车一起回去还是最稳妥些。不过铁头直嘀咕,松仁糖还没买呢! 春丫一笑,对铁头说:“一会儿姐给你做个你从来没吃过的糖。” “好吃吗?!”铁头只关心这个。 “吃了你就知道了。”春丫心想,你懂啥,姐做的可是土豪糖。 回到家中,张氏还未起,徐达还未回,张家旺还在写字,依旧只有文氏一人在院中摘菜,她也不知道晚上做啥,这女儿家的伙食,她有些捉摸不透,说吃的好吧?大部分时候是一锅饭,说吃得不好吧?可这饭里肉比菜多,她就怕自己一会儿拿捏不准他们要命的肉量,惹孩子们不喜。 心想着,先把素菜摘了吧,反正每回做饭,总得放菜的。至于饭,就等女儿或者外孙女来定夺吧,她个老婆子,就别做她们的主了。 春丫和铁头人还没到门口,大金就已经到了,冲着门口汪汪了两声,文氏便来开门了,一看这俩孩子走着出去的,怎么坐着马车回来的啊?徐家在这县城,难道还有什么富贵亲戚吗? 还没等她想明白,就见伙计把马车上的东西一筐筐往里抬,春丫领着人到了客堂间,让人把东西放里头就行,两个伙计,抬了满满五筐东西进了院子,伙计心想,原来的确是家富户,怪不得小姑娘出手如此阔绰,不过怎么没有下人?欸,管她呢,反正能花钱买东西就行,搬完东西,便道了一声:“小姐,东西给您都搬下来了,以后有什么吩咐,您让人来恒发升来说一声就行,我给您送来。” 春丫道了声客气,便让铁头送客,自己转身开始盘起东西来。 只有文氏立在客堂间门口,弱弱的问一句:“春丫,这些,都是你买的?” 春丫这才发现文氏正站门口呢,马上招呼道:“是呀,外婆,你来看!我买了一百斤盐,五十斤糖,还有…..诶诶,外婆你怎么了。” 怎么了?!老身站不住了!文氏第一次听说,盐,是论百斤买的!糖居然也有五十斤!天爷啊,这,难怪人家小二如此客气,原来,原来!! 还未等文氏开口说出心中那句为什么,张氏却撸着散落下来的碎发走了过来,进了客堂间,就见堆了好几个箩筐,知道这娃肯定放不住钱,出门瞎买了,但是既然钱已经给春丫了,那张氏就权当这钱是随风而去了,只要不是不良恶习,就不用纠结孩子怎么花。 不过既然看到了那么多箩筐,问还是得问问的,于是张氏用刚醒了酒的烟酒嗓问道:“你都买了什么啊?” “盐,糖,还有抗灾储备。”春丫抬头,笑嘻嘻的看着张氏。 “嗯,挺好,”这灾不灾的也不知道准不准,反正这些也不会坏,反正他们也有食肆,以后也派的上用场,张氏觉得买这些,倒也没什么,便不准备在这事儿上多纠结。 于是她转头又问文氏,“娘,您摘了豇豆吗?那咱们晚上吃豇豆五花肉焖饭好不好?咱们少做点,我跟春丫中午吃的都还没消化。”说着便要走出客堂间。 “阿兰,春丫买了一百斤盐五十斤糖啊!!”文氏不敢相信,女儿居然就这么放任外孙女?! “哦…..好像是多了,不过她爷家人多,这东西也不会坏,没事没事,不行腌咸肉也用得上。娘,您要么?明日家旺放假,你们回去也带点儿吧?春丫,给你奶包些糖和盐,娘,我跟您说……”张氏拉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文氏出了堂屋,春丫拿了几包包好的盐和糖,放了开来,一会儿可得跟文氏说说,这些东西放在干燥阴凉的地方放好,以后可能会用得上。 然后,春丫便拿出买来的红枣,一颗颗的去核,一会儿得用呢。 待徐达他们回来,一家人吃完晚饭,春丫说现在轮到她表演了。 她让石头和盖头拎着一个箩筐随她进厨房,铁头和张家旺好奇的往里头挤。只见春丫把所有干果都拿了出来,拿出前几日新买的几个大铜盆,让盖头给烧个火,锅里放上水和白糖,待白糖融化,再倒入糖稀,熬到冒小泡泡,喊一声撤火,盖头赶紧把灶膛里的柴都给撤了。 所有的干果,都被春丫倒进了锅里,整整满满一大锅,结果她发现自己根本搅不动,石头虽然不知道春丫要干嘛,不过搅和这件事儿他还是可以帮忙的,便接过春丫手中的铲子,开始搅,直搅到每颗果仁都沾满了糖稀,春丫喊一声,盛起来吧,石头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再多搅一下,我也不行了!! 一锅干果,正好装满新买来的五个大铜盆。这铜盆是想要带回乡下去的,没想到这会儿倒是正好用。 做完这一切,一直好奇不已的铁头才问:“姐,你做的这个是啥?” “切糕。”春丫说完,使劲用铲子压了压铜盆里头的热热的切糕。好香好香好香! 石头又擦一把汗,一边帮春丫按,一边问:“我咋从来没听说过?” “有钱人家才吃嘛,我们以前那么穷,肯定没听过啊。”春丫想着,到了后世,不是调侃的说,切糕卖的也很贵啊,谁叫人家里头东西多呢? 想想还是有点儿合理性的石头点了点头,不过架不住铁头还要问:“那咱家为啥要做?咱家有钱了吗?” 是啊是啊,发财了!!!春丫很想大喊一声,姐!发财了!不过为人还是要低调,便道:“也不是啊,就是这个东西耐放,顶饿,明天带回老宅去,万一有什么事儿,这五块能顶上十天半个月的呢。” 闻此言,几个头自是高兴,这东西看着就好吃,又能放,还是妹子(姐姐)办法多,特别是铁头,叫他连吃十天,他都不会吃腻的!! 而站在一边的张家旺一言不发,他们徐家的东西,反正也轮不上他,虽然羡慕是羡慕,但是也架不住女魔头的磋磨,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自己还是走吧!

“家旺!一会儿放凉了就能吃了,我切好了喊你。明天回家,也带一点回去,但是不能现在就吃了,得挑个阴冷干燥的地方,等到真的有需要的时候再吃,你也不能吃独食,得跟你姐他们分着吃,知道了吗?”春丫喊了一句,几个头都看着张家旺。 被看的心里很紧张的张家旺,脑袋空空,只是条件反射的,擦了下今天流不完的鼻涕,点了点头,说:“哦,知道了。” 当厨房里几个小的正忙着捣弄切糕之时,张氏已经拉着徐达回房了,惊的徐达直说:“媳妇儿,虽说我只三十多,但是也不年轻了,咱们缓缓吧?再说孩子们都还没睡呢!!” “耍什么臭流氓啊你,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不正经的。”张氏白了徐达一眼,继续说:“你看,你闺女今天一天挣的。”她把银票都放在了他们房间里的小圆桌上。 徐达拿起银票,确认再三,揉眼揉的原本清晰的视线都有叠影了,这才缓缓问道:“这是春丫一天赚的?加起来得有两千多两?!” “2300两。”张氏道:“哦,给了她100两,不过这会儿估计也花的差不多了,所以这里还有2200两。” “那~”徐达拔高了嗓门。 张氏立马阻止:“你轻点儿,这钱多了也不要太招摇。” “哦,”徐达压低嗓音,“那~我还干个屁啊,在家天天买汏烧,伺候好你闺女得了!她这捞钱的速度,谁跟得上她啊!” “出息!!!你看啊,你俩儿子一个管店,一个读书,春丫赚钱,我学医,就你,原地踏步,你这生活作风有问题啊!”张氏突然找到了前世做护士长时,给小护士做思想工作的感觉。 徐达不干了:“我也赚钱啊!你别看我赚的没你闺女多,我曾经也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是是是,这些日子来,你也辛苦了,”张氏话锋一转,“不过话虽如此,人总得进步嘛。你看啊,咱们现在处在这个环境里,没点官府背景真的过的太艰难,从咱们开食肆开始,是不是一旦遇到大点儿的事儿,总要上头有人才能解决?这会儿不像我们以前,有什么事儿你卯着劲儿的投诉,不行还能诉诸媒体,解决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可现在,你没点儿社会资源,想要往上走或者妥当的保住自己手里的财富,那概率太低了啊。” 徐达听张氏说半天,隐约觉得,张氏是不是又想让他考学,警惕了起来:“我跟你说啊,我考不出来试啊,什么让我考学的事儿,你们还是别想了。” 张氏微微一笑,徐达心里一慌,抱紧了自己,问道:“你想干嘛?” “没让你考学,放心。”张氏走上前,拉过徐达的手,继续说:“我今日在卢夫人的宴席上,听到了个消息。说是衙门最近要招人做捕快,说是这捕快,认字看得懂公文就行。而且说是做得好,以后做捕头,也不是不能够。就是没品级,用咱们以前的话说,就不是公务员,算临时工。” “那……那个什么捕快不用会功夫吗?这招录不得什么比比武艺什么的?”徐达有点慌。 “嗨,你当现在随便是个人都会功夫啊?我都打听好了,就一般的四肢健全,体格强健,三代内没有什么黑历史,能识几个字的就行,招录进去了才找武师训练呢。 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老了些。不过这不要紧,到时候咱们那什么,对不对?咱们沛丰县向来富饶,卢夫人说去年最大的事儿就是安远寺踩踏死了几个人,平日向来太平的很,最多打架斗殴,县城里呢,大部分都是打完了捕快再去的。各乡各镇呢,一般没打死人,都是乡绅里长直接处置了,捕快平日就街上巡个街啥的,我觉得挺好,你觉得呢?”张氏说完,歪头看向徐达。 徐达寻思着,这到底是个坑呢?还是个好事儿呢?他问张氏:“你为啥那么执着于让我进衙门?” “原因我前面说过了,还有一点,就是你女儿不是号称今年会有灾吗?咱们也不能两眼一抹黑,全等着街面上的消息啊,虽说卢夫人那头消息灵通,但是卢夫人跟卢县令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一言难尽,两位万一崩了呢?我也总不能因为想要自己便利,去劝卢夫人别崩吧?而且咱们也不能大事小情都靠人家,都说自有自便当,你天天往衙门里一杵,这小道消息大道消息不就多了吗?” 张氏其实一直是体制内工作的人,她内心最深层的想法就两个字,稳定。徐达如果能进衙门,哪怕是编外人员吧,各种风向也能早些知道,不然自己家加上老宅一大家子人,她总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徐达听了张氏一番话,沉默良久,虽说如今只让石头一个人做掌柜,他不太放心,但是想着要是自己做了捕快,这跑进跑出的,不也方便吗?厨上到时候再请个人也行,人嘛,总要向前看,再说春丫心心念念想去福建,自己如果进了衙门,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机会往南方跑,虽说这事儿也得等个巧合,但是好歹只有进去了才有机会不是? 于是他认命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行,那我明日去报名?” “不用,你同意了,就行了。后头的事儿我会安排的。”张氏拍了拍徐达的肩膀说:“只是,以后你就要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嘛。我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比起事业,其实徐达更在意家庭,既然家庭需要他奋斗事业,那这事儿,他也无可推脱,除了读书,他都可以。 两人商议半天,这事儿就算定了,待到春丫切了刚晾凉的切糕来他们房间,就得知了这消息。当然,跟在春丫后头的石头,也知道了,他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娘,捕快不得剿匪?万一有匪乱啥的,岂不是危险的很?” “董夫人,就是铁头那私塾的东家的夫人,他们有马队,她说咱们这儿从来没啥土匪山匪,要是有什么民匪什么的,扬州府那头有驻军,快马不消一日便赶到了,再说也从来没有过。我悄摸站在他们边上听了几句,董夫人好像要让娘家的谁也报个名,在卢夫人那头说了半日呢。” 张氏觉得,以后这夫人的聚会,她倒是可以多去去,各种小道消息,倒也不少。 春丫不置可否的在一旁不说话,她其实内心来说,觉得还是考学更稳妥,可是看着他爹那读书就像要他命的样,算了算了,爹大不由儿,他们夫妻俩的事儿,他们自己商量呗,反正也不是啥公职,实在干的觉得不合适了,大不了不干不就行了。 于是,徐达就这么非常突然的,从个饭店掌勺炒菜的,开始准备起捕快的招录了。 第二日,正逢铁头和张家旺他们学堂的月假,能休息两日,文氏一大早便带着张家旺走了,张氏特地给他们叫了个骡车。虽说马车更快,但是考虑文氏年纪大,恐怕受不了马车的颠簸,便喊了个骡车,给了车钱,让那骡车过两日再去把文氏他们接回来。 文氏自是一番推辞,张氏却说如今乡野道路上,一老一少实在不安全,文氏推辞不过,便只能应了。欠女儿家的已经那么多了,哎,债多了不愁,只能这么想了。 一老一少坐上骡车,骡车晃晃悠悠跑了起来,文氏跟张氏挥手道别,回过头,她问张家旺:“家旺啊,在你姑家住了这些日子,你觉得你姑和姑父,怎么样啊?” “我姑父,还行,我姑有点凶,铁头石头挺好,徐春晓是只母老虎。”张家旺的发言很有总结性。 “你这孩子,可不能这么说春丫。你能吃这么好,住那么好,还不都是你姑,你姑父和你石头哥春丫姐在外头辛苦做工?你看春丫是不是还给你带了那么多吃的用的?你别看你姑和春丫嘴巴厉害,对你可一点不差,你生出来到现在,可过过这么好的日子?” 张家旺沉默不语。说徐春晓是只母老虎,那是肯定的,但是母老虎偶尔也还成吧,他姑虽然从没揍过他,不过不知道为啥,他就有点怕他姑,还是姑父和铁头石头好,笑眯眯的,也对他挺好,不用愁吃喝用度,不用听谩骂吵闹,这样的日子,好似,他的确没有过过。 “奶,咱家,以后也过好日子吧?”沉默良久的张家旺突然说道。 文氏心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嗡声道:“那你可得好好念书。” 隔了一会儿,张家旺才回了一声:“嗯。” 那头送别了张家旺和文氏,徐达驾着自家的骡子和老婆孩子,还有大半车杂七杂八的东西,也踏上了回乡的路。难得孩子们都有空,春节到现在也没休息过,徐达便大手一挥,放假两日。 一家人先去了趟大衍庄,说是装硝石。因为只裴庭一人住在大衍庄,所以徐达和石头铁头也不方便进去,就春丫和张氏两人进去了趟。 招捕快的事儿,裴庭因为觉得张氏不会让徐达去,毕竟不是公职,又要巡街值守的未免辛苦,所以没有特地跟张氏说起,只是昨日有人问的时候,顺嘴儿提了提,没想到张氏今日一来,便说了这事儿。 裴庭倒是有些惊讶,不过人家家里的决定,她也不好多过问,便应下了这事儿,说今日便去衙门帮他们办了。张氏自是一番感激,裴庭却说:“张大夫,算了,您长我些岁数,我还是叫您声姐姐吧。” 张氏笑道:“我闺名张兰,你要不嫌弃,叫我声兰姐也行。” “好,兰姐,你千万别谢我,我还要谢你呢。昨日咱们开业办的顺利无比,都亏了你,是你和春丫拉我出了泥沼,才让我找到了除了男人,婆媳之外的安心之处。以后这些小事儿,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昨天张氏他们走后,卢县令其实来了一趟,裴庭说摘星阁里还有女客,便不招待卢县令进去了。卢县令也拿捏不出什么错来,夫妻两人便在大衍庄吃了顿饭,裴庭便把今日来的这些夫人都说了下,什么名册之类,根本不可能给卢县令看的,因此卢县令根本不知道裴庭他们是怎么收钱的。 临到卢县令要走,却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什么有意义的话来,裴庭这才拿出了三百两银子,假意苦笑一声:“老爷来的也是时候,这钱,我正要说让佛保佑给您拿来呢,您就来了。这里是三百两,还有七百两,且等几个月可好?” 卢县令这才客气道:“夫妻之间,不必如此客气。我知道了,改日再来看你。你好好养病。” 裴庭送卢县令到门口,说了一句,老爷您路上小心,便转头回去了。卢县令看着裴庭的背影,心中暗叹,当年,自己还是喜欢过裴庭的容颜的吧?这些日子不见,她倒的确是在养病啊,这调养的,倒是有几分当年的风姿了。 “庭姐姐?!”春丫发现裴庭走神了,便又喊了一声裴庭。 裴庭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说道:“呵呵,突然想到别的事儿去了,定了今日要来的夫人也有几个,我光想着这个了。春丫你从老家回来,可得来帮忙啊。” “那肯定的啊,我还要给庭姐姐做军师呢。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走了。那个硝石……”春丫今日来的最大目标就是硝石,要是今日这东西不带回去,她怕她狗腿难保。 “哦,都准备好了,就是拿是恐怕拿不了的,你们去你们的车那头等着,一会儿我让大衍庄的马车跟着你们就行了,这个方子你拿好,这个是硝石制冰的方子。你们路上小心啊,咱们后日见。”裴庭想着他们回乡也要段路,便也不多留他们了。 张氏和春丫母女两人与裴庭告别,走出门的时候还嘀咕,不就点儿硝石吗,还得要个马车送?这庭姐姐(妹妹)还真是客气。 但是当他们跨出门的时候,看到满满一车鼓鼓囊囊的东西,两人都傻眼了。等了娘俩半天,跟石头吐槽这女人就是事儿多的徐达问春丫:“这车夫说跟着我们,这车上都是啥呀?你们还问卢夫人要了啥?”

春丫也不理他,跑到车边问那车夫:“大哥,你不要告诉我这一车都是硝石啊?” 车夫点头道:“是啊,都是啊,前几日才从州府运来的。咱们是现在走吗?” 大喜过望的春丫点头说是,走,赶紧的,给她爷好好看看,那坑妥妥的不能白挖。 一车人又再次晃晃悠悠的上了路,待到得老宅门口,老宅门还是敞开着,蔡氏依旧在院子里盘着鸡蛋鸭蛋,春丫率先冲进院子,大喊一声:“爷,奶,我回来啦!!!我胡汉三回来了!!!” 蔡氏抬头看到春丫,想笑,又想不能笑,给她脸了还,结果露出了个似笑非笑的大便脸,说道:“喊啥喊!!我又没聋!回来就回来,那么大动静…….”还未等蔡氏说完,春丫就拉了蔡氏,把随身带着的小包裹打开,往她怀里塞了各色花头巾,嘴上还不停的说:“奶,你看,我给你带的头巾,可好看了,我给你戴上啊,我还给你缝了个花袋,那可是苏州来的苏绣大师傅教的,那可不得了,来来来,赶紧背上试试。” 徐老汉急急走出房门,看到孙女正在往老婆子头上身上挂布条,咳了两声,春丫才抬头一叠声的喊,爷爷爷爷爷爷跟我来,拉着徐老汉往外头走。 徐老汉被拉的差点踉跄,嘴上骂骂咧咧,待走到门口,看到外头老大家几人正在卸车,而后头还跟着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他也不骂了,只说了句:“乖乖隆地洞,你们这是把家搬回来了?” 春丫拉过徐老汉,神秘兮兮的说道:“爷,后头马车上的可是好东西,走,咱们去立山。你们那地窖挖好了吗?” 说到那地窖,徐老汉老腰一酸,下意识的扶了把腰,详怒道:“你就张张嘴,你二叔三叔和我整整干了个把月,这腰都快废了,我可告诉你……” 未等徐老汉话说话,春丫从放蔡氏头巾的小包裹里又拿出包上好的烟叶,往徐老汉怀里一塞,徐老汉赶紧往衣襟里一藏,低声问:“这玩意儿,得花不少钱吧?” 春丫也压低嗓音说:“给您花,多少都值!” 徐老汉立马笑的一脸褶子能夹死苍蝇,完全忘了之前放出的见了春丫先让她刨三天地的狠话。春丫这才凑到徐老汉耳朵前,说:“那一车,都是硝石,一会儿咱们直接拉去立山,趁着天气还冷,咱们正好制冰。” 春丫虽然这辈子,加上辈子,都没用硝石制过冰,但是刚刚在车里粗粗看了两眼裴庭给的方子,总结下来,这天冷制冰肯定比天热制冰速度要快,需要的能耗肯定也要少很多,这会儿制冰,时节刚刚好。 徐老汉本来还怕春丫弄不来这硝石,毕竟说到底,春丫还是个孩子,这虽然办成的事儿不少,可这娃大大咧咧,跳脱的吓人,每次跟在她屁股后头,总觉得是钢丝上走路,不妥的很。 也不知道这孙女儿前世是不是卖迷魂汤的,脑子里想着不要听她的不要听她的,可往往被她三句两句就给拐跑了。还好,这硝石算是弄来了,也不枉费他这老腰的磨损,可这弄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这么多,直接拉去立山吧,你二叔三叔正在那儿铺砖呢。”徐老汉也不等徐达他们,说让徐达一会儿跟石头盖头卸好了车也去立山,背着手,喊上春丫,便走了。 春丫立马跟上,屁颠屁颠的跟爷爷一起走了。 如今徐达徐智这两对夫妇,就像是长在这立山一般,兄弟俩就天天往坑里钻,因为地下二层是装冰块的,所以春丫非得让铺上一层砖,说为了干净,然后又为了放置的食物不被蛇虫鼠蚁给啃了,还得在地下一层放上大大小小各种缸。 而周氏和李氏则忙着月月安的生产,因为春丫他们的需求现在差不多一个月在6000片左右,所以李氏和周氏每日带着新买来的女工,一天得生产200片左右,前道一张纸,差不多能做个七八片,三个大娘一天造个30来张纸还是可以的。虽说后道工序有些繁琐,品质要求比较高,但是周氏跟李氏都是针线熟手,再带上两个姑娘,人手倒也够了。 徐老汉还让人用剥了皮,没什么用的构树杆给做了个大门。如今看鸡的人也不需要了,那买来的五人就安排在原本看鸡的人住的地方临时住着,那房子虽说小了些,但也是新盖的,不透风不漏雨,也算过得去。 春丫一进这大门,各种爷爷干的好,爷爷干的棒,爷爷干的呱呱叫的彩虹屁就没停过,路过新造好的造纸坊,春丫便说让马车跟着徐老汉先去卸车,她跟两个婶子打个招呼再去。 徐老汉一听,自是点头答应,艾玛,耳根终于可以清净片刻。挥手让她赶紧去。 新的造纸坊,方方正正盖了两间,外间是头道,没有门,里头砌了大的浸泡池,弄了三个用脚踩踏的捣臼,另外做纸的筛子,烘干用的架子,煮树皮的锅灶,一应俱全,三位大娘正在外头捣纸浆,见春丫来了,自是认得,忙喊一声:“啊呀,春丫小姐来了?!可好久没见。” 春丫立马笑脸相对,说一句辛苦啦。周氏李氏闻声出来,忙把春丫带进里间,那是缝制月月安的的后道房间,整理的非常整洁干净。李氏拉着春丫聊起家常。 “春丫,你娘回来没?”李氏最关心的就是这事儿。 春丫点头回答:“回来啦,在奶那里呢。两位婶子,每天干这么些活,辛苦啦。” “这哪里算啥辛苦,我们这儿四个人,一个人一天才做个五六十个,算啥辛苦啊,这个方便的很。倒是你跟你娘,在外头找赚钱的门路,可不容易。”李氏说的可是真心话,在她做惯农活的人眼里,这么坐着闲聊两句,缝缝补补每月还能赚个几十两,真是再轻松没有了。 周氏立马点头,“二嫂说的是,还是大嫂跟春丫更辛苦些。” “哪里哪里,还是两位婶子辛苦。那什么,我就不妨碍婶子了,你们今日早点收工啊,一会儿我娘说她要下厨犒劳犒劳大伙。我先去爷那儿了。”春丫也不想多说辛苦不辛苦的车轱辘话,还是先去把制冰的事儿给落实了才是正经。 “诶诶,先别忙着走,婶子问你啊,”李氏拉住了春丫,压低声音,问道:“你说,闹旱灾的事儿,是真是假?我也不瞒你说啊,要是这事儿确切,我也得让我娘家早做打算。” “是啊,春丫,你也知道你三婶娘家底子薄,你有什么消息,可得告诉我们。”周氏也很担心,要是真有什么事儿,自己娘家恐怕难熬。 春丫想了下,才说道:“不瞒两位婶子,这事儿我的的确确是不确定的,如今只是县城里头,乞子比之前要多不少,都说是北边来的,我们如今主要是手头还算宽裕,先做些准备,哪怕没闹灾,准备的这些东西用不上,也伤不了我们家里的根基。 如果说,像三婶说的,娘家底子薄的很,那也得量力而行,但起码今年粮食不要卖,该囤的还是得囤点儿。对了,”春丫把两个婶子往旁边拉了一下,低声说道:“今日我还带了卖月月安的钱回来,一会儿给了两位婶子,你们跟我二叔三叔商量,是不是要给娘家买点米面备着。这事儿你们量力而行,一定要跟我两位叔商量好,我娘说,夫妻之间做事儿不商量,容易伤了夫妻和气。” 春丫说完,与周氏李氏对视了下,两人各自点头,还是嫂子说的对,到底该怎么办,春丫说的这些,又到底应该跟娘家说几分?一会儿得跟当家的商量商量。 告别两个婶子,春丫才往徐老汉挖的地窖那头走。因为怕挖着挖着沁水,徐老汉请来的工匠便把地窖的位置选在了远离鱼塘的另一头。 等春丫走到那边的时候,马车上的硝石都卸了大半了。春丫惊讶的发现,这地窖外头她爷爷还给盖了个小房子,看着就是个储物用的杂物房,其实里头就是个地窖。 真是,狡兔三窟,这山脚下,东一间,西一间的屋子,也是他们老徐家聪明才智的体现啊。 “干嘛呢!咋这么慢啊!赶紧过来!”徐老头冲走走看看的春丫招手喊道。 “欸,来啦。”春丫应声跑了过去,却不小心绊到根竹鞭,把徐老汉给扑倒在了地上,惹的徐老汉直骂:“你这一双眼睛是俩洞吗?!看都不看就往前跑,想摔死我啊,啊哟哟哟哟,我的尾巴桩都要断了!!” 春丫自己也吓一跳,老人家摔跤可不是好玩的,徐智和徐发赶紧把徐老汉扶了起来,春丫非得让徐老汉走两步看看,有没有摔伤,还好,万幸,徐老汉还是个铮铮铁男子,没事儿。 徐老汉嘀咕个不停,春丫也要回嘴,非说爷爷干嘛催我,不催我就嘛事儿没有,一老一小吵个不停。 还是徐发忍无可忍,大声问春丫:“好了好了!你那硝石,什么打算啊?!” 他本来见到春丫也觉得腰疼的很,根本不想再给自己找活干,可问题他爹跟春丫吵吵个不停,惹的旁边马车车夫偷笑不止,不阻止这俩人,两人能吵到后半夜去。 春丫这才想起硝石的正经事儿,带马车夫走后,便把那方子给了徐发,说是照这方子制冰就成。话音刚落,徐达便带着石头盖头,顶着铜盆来了。 “你们,这又是要干嘛?”徐老汉现在就看不得这些稀奇古怪的举动,一旦老大家有奇怪的举动了,说明他们老宅几个又得受累。 “制冰啊,”春丫说道:“咱们得把硝石投到缸里,然后缸里再放个铜盆,盆里再放水,然后盆里头结冰的水,咱们才能留着以后用。” 其实硝石制冰,直接用也行,但是想着总归是化学物质直接使用,春丫怕到时候来个集体中毒什么的,还是宁愿麻烦些。 她这俄罗斯套盆把徐老汉听的一头雾水,直喊说慢点儿,有鬼在后头赶你吗? 春丫这才放慢语速,说道:“这具体的什么季节,什么气候,多少水用多少硝石,这方子里都有的,咱们按照这里头的加就行了。如今天气冷,做起来也快,要不,咱们现在就试试?爹,你带秤了吗?” “那哪儿能不带。”徐达从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一杆小秤递给春丫,春丫看向徐老汉和呆立的徐发徐智,问道:“叔,怎么了?咱们现在制冰吗?” “制吗?”徐发看向徐智。 徐智心想,我哪儿知道啊,我只是个干活的,于是问徐老汉:“爹,制吗?” 虽说,这地窖挖的时候就说了是囤冰囤食物的,但是这春寒料峭来制冰,徐老汉生来也是第一次,他这会儿陷入了一种矛盾之中。 既希望不要有旱灾,天灾难测,受苦的都是老百姓,可问题,如果没有旱灾,那他们现在折腾的这些,是为了甚啊?! 见他良久没有说话,徐达又问一句:“爹,咱们制冰不?”

“催催催,催个屁,我说不制了吗?!”徐老汉把自己天人交战的困扰,发泄到了徐达头上。 悲催的徐达摸了摸鼻子,心想,老头子也更年期了,得买些静心清火的东西给他吃吃。 于是,在春丫照本宣科的一阵指挥之下,徐家几个男丁忙的团团转,终于准备好了所有要用的东西,制冰大业,便在徐老汉让人搭建的杂物房里开始了。 水缸是春丫之前就让徐发他们准备好的,大大小小买了不下十口,到时候粮食干货放在地窖里,难免有鼠蚁,买缸就是为了放食物。 在正式制冰之前,得先把地下二层的温度给降下来,这个简单,如今气温本就不高,体感也不过在七八度上下,这会儿只要把硝石直接投入水里,那水不消片刻便结冰了。把这冰块扔进地下二层,只要二十来盆冰,这下头的体感就低于零度了。 之后造能用的冰,便是把硝石投入大缸的水中,把装了水的铜盆放在缸里,这盆里的水,便也能慢慢结成冰块。虽说这么做结冰的速度会慢很多,可是如今初春,天气还冷,五个缸制五盆冰倒也用不了一刻。 一直忙到外头天色擦黑,连面对面站着都快看不出人脸了,几人才搓着手往家赶。 春丫小声嘀咕,大冷天玩冰,实在太刺激了,明天可得穿三层棉袄来。 走半道上,远远就听到蔡氏的怒吼:“你们是地主老爷吗?!吃晚饭都要我来请!这天都看不见路了还待山上?怎么不搬上山住去?还回来作甚?!” “奶~~我来啦~~”春丫对蔡氏的怒吼充耳不闻,热情的向蔡氏扑去。 徐老汉赶忙喊:“老婆子!!快让开!!”一会儿再给老婆子扑个好歹,这孙女真是一点儿消停的时候都没有,怎么那么讨厌呢?! 蔡氏顾不上再骂两句,转头就跑。 等春丫几个回到老宅,堂屋里两桌饭菜已经摆放好了,屋里的火炉也点了起来,因为里外温差大,春丫忍不住打了个颤,一边的铁头一脸嫌弃的问道:“姐,你尿裤子了吗?” 春丫莫名其妙:“什么尿裤子?” “你打颤了,就是尿了。”铁头一本正经的回答。 “噗。”一旁的徐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啊,笑我,”春丫将冰冰冷的魔掌伸向了徐英,“多日不见,英,来,让我好好摸摸你的脸。”说罢,扑了过去,徐英赶紧大叫着逃开。几个小的见状,都跟在春丫后头瞎起哄。 顿时,老宅客堂间里热闹的房顶都恨不得掀了。 蔡氏忍无可忍,大喊一声:“吃饭了!!都给我消停点!!”几个小的才揉着肚子回到各自位置上。 因为春丫一家这些日子都很忙,全家过年之后就没回来过,妯娌兄弟很是热情,各种询问闲聊,一顿饭直吃到四头五头都睡昏过去了,众人才散了席,回房歇息。 不过张氏却还有话跟两个妯娌讲,拉了两人进屋说话,把徐达赶去了他爹娘的房间,说是好些日子未见,让他好好陪爹娘去聊聊天。 “两位弟妹,我有个事儿要跟你们说。”张氏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放在床上,看着李氏和周氏。 李氏一紧张,心想,莫不是那造纸坊要黄,脱口便问:“嫂子,那造纸坊出问题了?要是有啥做的不好的,您说,我们改。” 周氏在一旁拼命点头。 “不是,不是东西的问题,”张氏见李氏误会了,赶紧解释道:“这个月月安,现如今卢夫人那里她不是算单片的卖了,而是先收了一年玩乐的钱,然后把这月月安也打统账算进去了,咱们按照原先的分账方式,这个账是分不出来了。 所以咱们现在商量下来是这样的,这月月安的生意,就算是给你们做了,我们跟卢夫人呢就算是问你们买,一片,就算你们十文钱可好?不然这个算不出来账。” 李氏眨巴眨巴眼睛,想了半天,问张氏:“嫂子,那咱们一月能赚多少啊?” “6000片一个月的话,一月能赚60两,不过这工人的开销什么的,可得你们自己来了,这样行吗?”张氏算了算,跟之前比,这样他们还能多赚个三四两一月,吃亏是不吃亏的。 周氏立马点头道:“嗯,行的大嫂,只是让你吃亏了。” “就是啊,说好了赚了钱咱们分的,那大嫂,咱们,那个也分你们点儿?”李氏咬咬牙,决定还是得割肉,这说好的要分账的,多少也得分大嫂一点儿。 张氏摇头道:“咱们现在就算问你们买货了,就不说这分不分账的话了,就只一点,你们这东西,外头千万不能卖,但是家里头女孩子需要,就得用,咱们自己用的,可以简单点儿,你们也知道怎么做,就直接给小姑娘做就行了。 你们自己的朋友亲戚,暂时先不说,因为这钱咱们还没怎么赚,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春丫说,这钱,也不过赚个一两年,时间长了,估计做的人也就多了,等外头也有了,咱们再拿出来卖,不然树大招风,容易惹祸。” 周氏听完,才说:“嫂子放心,咱们绝不往外说的。” “对,嫂子放心,我的嘴严的很。再说以前没这个咱们不也过吗?晚个一年两年的算啥?等咱们钱赚够了再说,我这人嘴巴坏,没什么朋友,倒是周氏……你那娘家嫂子外甥女的,不是亲近的很吗?你可别嘴快。”李氏终于抓到机会黑周氏一把。 周氏立马摇头道:“嫂嫂们放心,我定不会乱说的。以后上娘家,我,我,我就说我喉咙哑了,不好说话。” “不至于不至于,反正你们心里有数就行了。这月月安的方子我们不过是抢了个先机,这东西说起来也不算难,人家造出来是时间问题,等以后人家都开始卖了,咱们这个,也难赚钱了,所以想要赚钱,就得抓好时机。”张氏复述的都是春丫交代她的,她这会儿自己细想想,倒是觉得女儿能赚钱,有些道理讲的也挺像那么回事。 李氏周氏自是点头称好,张氏拿出60两银子,说是这次要带走6000片月月安,这个就是货款。 之前因为摘星阁一直在筹备阶段,所以周氏李氏只管生产,这生产的东西,就全堆在两人卧房里,放造纸坊里她们怕有老鼠也不放心,所以这些日子,徐发徐智两位大老爷们儿都是睡在堆满月月安的房间里的。 当然,他们只知道是擦屁股纸,根本不知道是妇女用品。李氏还常常自己暗地里好笑,这个徐达,嘴上逼逼有个屁用,还不是得跟她一起睡堆满了月月安的屋子。 妯娌三人聊的起劲,而徐达面对老父老母却相对无言。只能聊不出硬聊,“咳咳,那什么,爹,您最近身子骨可好?” “好个屁,谢谢你闺女啊,我这腰差点儿没折她手里。刚刚还扑了我一跤,摔的我尾巴骨到现在还疼。我说你这爹,到底怎么管的孩子啊?”徐老汉眉毛扭打在了一起,看着徐达。 “我爹不管我们,我娘和我姐管我们。爹,你咋还不回去睡觉?是不是被我娘赶出来了?”铁头想睡觉,无奈怎么爹不走,还在聊啥啊? 蔡氏听铁头这么说,便道:“你爹自己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谁还指望他啊?” 正低头洗脚的徐老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徐达不干了,“爹!?不是,你刚不是还喊我管春丫的吗?” “你哪个耳朵听说到的?聋了吧你?去,把洗脚水给我倒了,然后不用再进来了。铁头,睡吧。老太婆,熄灯。”说完,自己擦了擦脚,往被子里一钻。 蔡氏欸了一声,灭了油灯,说一句,走的时候把门关紧!自己也钻被窝里去了。 徐达只能摸黑端了洗脚水默默的退出来,走到门边还踢到了脸盆架,引来蔡氏和徐老汉的一阵啧啧啧,哎哎哎。 待徐达出了门,听着走远了,徐老汉才问铁头:“铁啊,你爹,平日里对你们好不?” 正要入睡的铁头迷迷糊糊的回答:“嗯,好啊,娘给爹的钱,都被我姐骗来给我们买好吃的好玩的了,我爹就是不爱读书,被娘跟姐骂了。我大哥也不爱读书,师傅布置的功课一点儿没做,不知道会不会被……..呼噜,呼噜~~~” “好啦,睡吧,娃都睡了。一天天的,瞎操的什么心。”蔡氏说完,卷了下被子,转过身去。 徐老汉这才在漆黑的屋子里,咧了咧嘴,心想,春丫这娃真是,是个人都要坑一把。 在堂屋里等的直打瞌睡的徐达听周氏李氏走后,便摸进了夫妻俩的房间,他终于想起给老宅造屋的事儿。老宅虽然他们现在来的不算多,可老住柴房也不是个事儿啊。 “要不,咱们再起个房子算了?”张氏提议。 徐达想了想,道:“你说,咱们干脆把房子造立山上吧?到时候万一有什么天灾,咱们往山上一躲,山门一关,妥了。再说这里头还有咱们的地窖,还有山泉,我觉得真要有啥事儿,那里倒是更安全些。” “这事儿,我同意没用啊,爹会不会骂你啊?”张氏真是替徐达捏把汗。

“没事儿,我有办法。”徐达说完,歪嘴一笑。 “我才不!要说你去说。”第二日一早,春丫就接到了她爹让她去跟爷爷说造房子的事儿的任务。那……她肯定不答应啊,因为她还有别的事要拜托爷爷,她这会儿马上得找到爷爷,先把自己的事儿说了,抢得先机! 张氏等了一晚,原来徐达的办法就是这个,能成才有鬼了!她真是没眼看,便端着个洗脸盆就走了。 而此时正在堂屋吃早食的徐老汉连打了两个喷嚏之后,就听到春丫边喊边往里头走,“爷爷!您吃好了吗?我跟您说个事儿!” 徐老汉端着碗就想走,被春丫一把拉住,“爷爷,别走,咱们家能不能发财,全看这一步了!” “不用了,现在就挺好,发不发财的不指望,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再多活两年。”徐老汉的拒绝,出于本能。 “咱们种了摇钱树,日进斗金,您没兴趣?!”春丫问道。 一旁的徐发知道自己不该问,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啥,啥树?” “你们听我说,咱们山上种的这些桃树,如今正是嫁接的好时候,再晚恐怕气候不好,接了也难活。”春丫压低声音说道。 徐老汉一听那半山腰的破树,也停下了脚步,他正愁这些树,到底是要怎么整呢。先前临安来的树种,种下之后,春丫又嚷着去找了三四十棵的山桃树,胸脯拍的乓乓响,说是定能种出好果子。 眼看着天马上要转暖,去年移植来的树种都发了新芽了,这娃还在那头挖地窖,他还寻思呢,这些树,种了到底是要干嘛? 如今一听,要什么接,那是得问问清楚,不然费了那么大劲儿,总不至于收上几筐又酸又涩又小的毛桃吧?那不得让人笑死,要知道,他以十文钱一棵问人家买一两年的山桃树的时候,人家那想笑不能笑的眼神哦……不提也罢。 “你说说清楚,啥接?接了能干嘛?”徐老汉放下饭碗,回转了身子,问春丫。 春丫见状,咧嘴一笑,回答道:“爷爷,我说的是嫁接。这山桃树用来做砧木,把黄桃和蟠桃粗壮的枝条给嫁接上去。 您看哦,咱们现在的黄桃容易裂,蟠桃果量少,山桃虽说味道不好果子小,但是结果多,数量稳定,所以咱们把这些特点结合在一棵树上,也许产量和桃子的卖相会好上很多。”春丫如是说。 其实她最想种的还是蜜露桃,可这树种北方的那位大哥一直没给送来,怕是北边目前北边情况的确不太好,不要紧,先用蟠桃黄桃练练手也好。 梨树她也想好了,用质量更稳定的沙梨做砧木,选口感好的白梨枝条来嫁接上去,希望能有个好结果。 “嫁接?是啥意思?”徐老汉想自己种地几十年,从未听说过这个词,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未种过果树的原因? 春丫耐心解释道:“意思就是把粗壮的枝条,接到别的苗木上去,然后结出来的果子,就可以取两者的优点。” “这…..能行吗?”在一旁听了半日的徐发问道。 “这我哪儿知道,行不行的试试呗,反正那么多树都种了,总得想想办法吧?不然结出来一堆吃不了的果子,那不瞎忙活吗?”春丫拢了拢小碎发,继续说道:”我去准备东西,咱们一家今日都得上山,制冰的制冰,嫁接的嫁接,活儿多着呢,爷爷,走吧?” 徐老汉看着眼前小小的孙女儿,他觉得自己被春丫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给绕晕了。 这嫁接,是为了不浪费移栽来的苗木,那既然,不嫁接就是白浪费力气,那当初,是为了什么要种这些树?!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理清了思路的徐老汉正要骂上春丫两句,却看她转了个身,说道:“爷爷,我爹找您有事儿!” 正路过堂屋门口的徐达瞪眼看着春丫,好啊好啊,出卖队友,可真有你的!!! “你有什么事儿?!”徐老汉不耐烦的看着自家大儿子。 徐达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既然如此,那便说吧,于是开口道:“爹,我在想啊,要不然咱们在立山那头,起个宅子吧?也不用很大,有个七八间,围个院子就行。” 徐老汉一个老布鞋飞出去:“练我玩儿啊?!滚蛋!!” 春丫缩着肩,先溜了出去,接着堂屋里的徐发徐智都跟着溜了,徐达溜之前,还不忘把徐老汉的鞋给他扔回去,还说了一声:“爹!我们在立山等您哈。”拿上工具,便跑了。 老宅今日不留人,徐家上上下下,除了徐英徐敏和四头要去学堂,余下的众人都去了立山。 把山门一关,骂骂咧咧的徐老汉好歹分了分工,造纸坊的五人,今日继续关门造纸,别的不用他们管。 石头盖头徐智徐达制冰,蔡氏带娃监工,别的几个全部上半山去嫁接苗木,徐老汉监工。 徐老汉再三强调,他觉得他被春丫坑了,他们最好身上的皮都给他紧着点儿。 上山的路上,徐智忍不住问春丫,“春丫,你告诉三叔,你这什么嫁接之类的办法,是哪儿看来的?难不成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那…….肯定不是啊,我告诉您啊,您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春丫低声说道:“是我师傅告诉我的,他说,人家富贵人家家里就有这么种桃儿的,他去给人家讲经看到过。” 张氏白眼翻上天,讲的像真的一样!!!! 徐智本就是很朴实的一个汉子,听春丫这么讲,觉得似乎有几分合理,便点头道:“那咱们要是做成了,可得好好谢谢你师父。” “那是,到时候我做黄桃罐头给你们吃啊,可好吃了。”春丫想想就自己都要流口水。 一行人说说走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半山腰。 如今正是初春,虽说还未到万物复苏的时候,但是去年栽下的苗木,都活了,枝条上也肉眼可见的长出了很多的小芽。虽说未到三月嫁接总觉得有些早,可如今这个形势,还是宜早不宜晚。 春丫定定心,想了想步骤,便拿出小背篓里一应工具开始干活。选出健康粗壮的枝条,嫁接入一两年树龄的山桃树,用带来的细绳固定,再绑上布条,看似简单,但是如何切口如何扦插,都有一定的讲究。 要不是当初她外婆家就是江市本地人,每到六七月她都会去乡下摘桃子,看人家桃农打理桃树,这些至关重要的细节,肯定是无从得知的。 可惜如今没有西瓜种,不然她还可以试试种西瓜,他们江市本地的西瓜那也是美得很。 徐老汉虽说对于春丫挖的坑是,爬起来一个,掉进去一个,此起彼伏,源源不断。可看着春丫认真讲解的样子,和看似瞎说,但作为一个老农民听来其实暗含种地真理的话语,心中暗叹:“哎,算了算了,坑就坑吧,全当锻炼身体了!” 蔡氏和徐老汉今日是卯了劲的要抓家中子孙做壮丁,午间不过分了几个鸡蛋面饼,煮了一壶开水给众人充饥。 别人也不嘀咕,只春丫,叽叽歪歪说徐老汉简直是地主老财,徐扒皮!徐老汉上来给她一个毛栗子,“就你话多,还不都是因为你?!想那么多花样,合该在家多干几日活再走!要不是你娘给你求情,你就给我干到春耕结束再走吧你!” 说起春耕,徐达问起徐发徐智,今年准备怎么个章法。种地这事儿,徐智比徐发要拿手些,便答:“今年原本说种稻和麦五五开,可这春雨也下不来,后头这是不是真的要旱实在拿捏不准,咱们就按照春丫说的,反正准备先准备着,春耕便都种麦算了。” 这也是他们爷三个商量的结果,麦子耐旱,今年春耕还是都种麦子吧,如果过了秋天没旱灾,再种一拨稻子也不迟,反正总要先保证粮食的收成,品种是啥倒没什么关系。 徐达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反正先保证能种活,是麦是稻无所谓。等那地窖里头冰都堆满了,趁着如今粮价还未涨的太高,咱们还得多囤点粮。这放地窖里头,温度低,到时候咱们再买些生石灰和铁粉,这粮食晒干了放进去,存个一两年也没问题。” “这生石灰和铁粉还能保鲜不成?”徐发觉得大哥难得科普一回,可要给点面子,提问提问,让他多少有点成就感。 徐达得意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吧?这生石灰和铁粉都能吸潮气,多放点儿,到时候也不怕粮食返潮发霉。” “哦~~”徐发和徐智异口同声的回答,捧足了徐达的场。 春丫乘着午休,跑去看了眼她的三七田,这看着,好像高了些,可细看又好像没高,这没有对照组,很难判断啊。一会儿回去还得跟徐英说说,留上三四颗不要浇山泉,她想看看,这山泉到底是不是比一般的水更富含养分。 看完三七,春丫一口气,脸不红气不喘的跑到了山顶。如今她每日入睡前都会按照师傅教的心法练练气,无事也会练上一两套拳法,虽说进步龟速,但是体力的确比以前好多了。

她站在山顶,看着郁郁葱葱的后山,和远处在农田里锄地准备春种的人们,自己突然也有些质疑自己的判断。这,明明是一副春耕忙碌的景象,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大旱的样子啊。 到时候如果没有旱灾,不知道爷爷会不会打死自己啊? 其实春丫的疑惑,也是全部徐家人的疑惑,如今拼命的挖地窖,制冰,囤粮,到时候会不会是一场乌龙?谁都吃不准。可问题是,如果不准备,又实在心中不安,一家人都沉浸在,既希望自己的准备没白费,又希望不要有天灾的微妙情绪中。 这头春丫刚思考好自己会不会揍的命运,那头就听徐老汉的吼叫声:“春~丫~,给我滚下来干活!!!” 艾玛,老当益壮老当益壮,春丫连滚带爬的下了山,拿上自己的小砍刀,背上小背篓,继续她的嫁接大业。 待到徐英他们放学回家,见家中居然没人,找上山来,徐老汉才挥了挥手,道:“这干的也差不多了,走吧,家去。” 一家人才鸣鼓收兵,带着家伙什,叮铃咚隆的滚回了家。 张氏心中暗叹,真是尼玛累死老娘了!! 铁头跟大金一整天跑上跑下,挖坑玩水也不觉得累,自从挖出那块琥珀之后,张氏便让他凡事挖到啥,都拿给她看一眼,今天铁头的收成不错,挖到了十好几块石头,张氏粗粗看了一眼,还好,没有琥珀,便让铁头自己拿去玩。 可转念一想,刚刚那堆石头里,好像还有别的啥,便让铁头回来,把那块看着不像石头的石头给收了起来。张氏问铁头:“铁啊,你跟娘说说,这块…..东西,你哪儿挖来的?” “后山啊。”铁头理所当然的回答。 “你啥时候去的后山?!我怎么不知道?你个小孩子可不能乱跑啊!”张氏听铁头这么一说,紧张了起来。 铁头歪头道:“奶让我自己玩儿去啊,娘放心吧,我在这儿闭着眼都能找回家,再说我也没一个人去啊,我跟大金一起去的。” 大金在一边摇头晃尾。 “行了,知道了。你且收收心,明日一早还要上课去,前几日魏先生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我看你回来疯到现在,明日不要交不出功课被魏先生打手板啊。” 张氏收了那石头不像石头,木头不像木头的玩意儿,赶了铁头去做功课。铁头一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书没抄,便蔫头耷脑的回房了,可得赶紧抄,抄不完明日得被魏先生打呢,也不知道张家旺做了功课没有? 而此时已经回到县城的张家旺,也的确在赶功课。因为他们住的村子离县城太远,所以张氏便让骡车今日中午就去接了张家旺和文氏,比起前一次离家,这次张家旺倒是习惯很多。 回家一日多,张家旺倒觉得有些不适应了。 倒也不是吃的喝的问题,反正他这个人也不算挑食,米面吃得,窝头也吃得,肉蛋吃得,菜蔬也吃得,只是……娘好似对姐姐们的确凶了些,以前他不觉得,如今住在小姑家,见小姑和母老虎天天手勾手的进进出出,自家娘亲却每日对姐姐们大骂不止,他就觉得……娘有些不妥。 虽说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可总觉得自家的吵闹,和小姑家的吵闹,是不一样的。 于是,在他娘打姐姐的时候,他还开口阻止了两回,倒是惹的爷爷和爹都说他不要插手女人的事儿。可问题是,小姑家,也不分这些啊。 爹娘还问他,小姑和姑父每日干啥,他也老实回答了,姑父是掌勺的,偶尔也会在家做饭给他们吃,小姑在药铺帮忙,春丫在农庄干活,石头做跑堂的。他爹还说,怎的男人家还做饭,奇奇怪怪的。 张家旺也不知道,奇怪的是他家,还是小姑家。 晚间,众人吃完晚饭,就在客堂间里闲聊片刻,说起备用的冰块,石头说今天一天大概造了200块左右,不过噩耗是,这仅仅只占了冰窖的一小个角落。 如果想要把冰窖填满,这种铜盆大小的冰块,差不多要制上万块,他算了算,按照这个速度,差不多得一个半月。 徐发和徐智听了差点没跪倒在地,三月就要春耕,这肯定是边春耕边制冰的节奏了。春丫摸出两包芝麻糖,塞给徐发徐智,说道:“叔,补补。” “明日我再去买些铜盆,反正地窖里缸多的是,几个缸全部拿上来制冰,速度应该会快上一些。”徐达想着,他们人不在三元村,不出力好歹钱得出。 张氏点头,对徐老汉说道:“爹,如果种地实在顾不上,咱们请几天人。身体第一位,熬不住不要硬熬。” “那哪儿成?!谁家种地不是自家来的?不行你们回来帮忙!”蔡氏不干了,放着家里头那么多人不用,还要跑去外头请人,之前砍树劈山还说说,这会儿自家地都不种了,村里人的闲话能把他们活活淹死。 徐老汉这次显然是赞成蔡氏的,清了清喉咙,说道:“行了,这事儿你们大房不用管了,我自有主意。你们还是给我好好赚钱,少出点幺蛾子就行。” 闻此言,张氏也不便再多劝说,到时候反倒被公爹婆婆说自己拿大。便点头说好,待过两天熬点十全大补膏给他们补补。 “爹,那房子…..”徐达勇气可嘉,众人都敬仰的看着他。 “催个屁啊催,你也不看看时候,这房不房的,待春耕好了,人家有空了再说!!”徐老汉背着手走了,边走还边大声嘀咕:“没点眼力见儿。” 春丫上前拍拍徐达的肩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便拉着徐英走了。因为白天徐英和春丫各自都挺忙,刚刚吃完饭的时候便说好了,一会儿去看看村塾。 大金开路,春丫带队,一群孩子吵吵嚷嚷到了村塾门口,看里头还亮着灯,立马安静了下来。 “这会儿教室里怎么还亮着?”春丫转头问徐英。 徐英答:“先生说,有几个学子进度太慢,额外给他们加课呢。” “哦,那咱们轻点儿。”说完,春丫带头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格局还是之前来看过的格局,不过多了很多生活气息。后头的迷你校场上还立了标靶,先生卧房的后墙墙角还堆了几个藤球和毽子。 徐敏小声说道:“这些,都是咱们自己做的,课间先生赶我们出来玩儿,咱们还练射箭,也是先生教。那弓收在先生的房间里,等上课射箭课的时候才能玩儿。” 春丫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个先生如此开明,转头问徐英:“先生学问好吗?” “好的,虽然我只听过你的课,现在程度也浅,但是先生讲的经义,好听易懂,连敏都坐得住听呢。”徐英答道。 正当徐敏要说是的时候,就见一位白发老者走了出来,问道:“谁在那儿啊?” 徐英带着徐敏四头立刻上前行礼,喊先生,春丫也跟在后头喊了声先生。 “这个小姑娘倒是未曾见过,怎的没来咱们这儿念书啊?你是谁家的孩子啊?你回去跟你爹娘讲啊,女孩子识字也是要紧的,俗话说……” 春丫觉得这先生说话怎么有些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意思,也不等他说完,解释道:“先生,我日常住这儿的少,也认了师傅的,以前这儿是我的家呢。我是徐家的二孙女。” 教书先生姓余,余先生闻言道:“哦~原来如此。啊呀,你们这个屋子,我很是喜欢,来来来,你看看,这茅厕和浴室,我第一次来就甚是喜欢,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呀?还有啊,你看看,你们家如今后院儿我都改成了校场,来我带你看看。” 余先生说话,毫无缝隙,连春丫都插不进去话。 待到余先生重新带春丫参观了一遍校场,厨房,教室,书房,之后,春丫几个才在余先生的热情欢送下,落荒而逃。 “英!你怎么没告诉我余先生是个话痨?!”春丫懊悔不已,自己觉得自己已经话很多了,没想到余先生居然话更多!! 徐英才笑道:“没来得及说,就被余先生逮住了。我们还算好的呢,我爹和三叔上次来拜访余先生,三叔回家整整三天没说话。” “哈哈哈哈哈,怎么那么好笑?!那你爹多久没说话?”春丫一边爆笑一边问。 “我爹…..好些,两天没怎么说话吧,之后就再没敢去村塾见先生呢,哈哈。” 一帮孩子笑作一团,你推我攘的回到了家中。 夜间,回到临时房间的张氏,扣扣索索摸出今日铁头和大金的斩获,拿给徐达看。

徐达摸摸闻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便道:“这啥呀?” “你这不废话吗,我知道还用问你?!”张氏边泡脚边吐槽:“你闺女真的,你改天把她送到什么亲戚家去住几天吧,老这么折腾人,真是折煞我也。” “折煞我也还能这么用?她还能听我的?你也太看得起我了。这东西你要不然问问吴掌柜?不过,看着像啥木头的标本。”徐达又闻了闻,“好像还有点什么怪味道。” 张氏一听怪味道,便闻了闻自己的手,说:“怪吗?我怎么觉得挺好闻的。行了,这东西也不知道干嘛的,我先收了,以后有机会问问人家卖木头的吧,感觉是块啥木头化石之类的。”说罢,张氏把这块奇怪的东西放进了荷包里。 自从铁头挖到琥珀之后,张氏便很留心这娃挖回来的每一样东西。她突然想到,以后让这孩子去干勘探到很不错,想完自己还觉得自己想的挺美,笑了。 “媳妇儿,想啥呢?咱们要不要……好一好?”徐达一脸不可描述的笑容。 张氏擦好脚,往被子里一钻,“不要,谢谢,你不累我可累了。” 说完,灭了油灯,徐达也往被子里一钻,嘀嘀咕咕说:“来来来,为夫帮你按摩按摩。” 春天的脚步,提前来到了徐家老宅。 次日一早,春丫一家吃完早食便要走。 张氏昨晚干着生娃的事儿,突然想到,这会儿生娃正好遇到灾年的话,风险未免太大,于是吃完早食,找了周氏李氏她们交代了一些计算排卵的方法。 两人被大嫂的直言不讳闹了个大红脸,张氏却分外认真的说道:“你们以后行房定要算清楚,生理表现我也跟你们说了,你们自己算好时间,注意好自己的生理情况,虽说不可能百分百避孕,但是起码比一点不算要效果好上不少。 你们都还算年轻,想要孩子过个一两年也没问题,但是生孩子毕竟危险,要生也得等好年景再生,知道不?” 妯娌两人自是点头称好,其实李氏已经有了三个娃,盖头虚岁都十五了,她是没想着再要的,但是既然嫂子提了,那她也会注意的,毕竟村里四十岁怀上,跟儿媳妇一起坐月子的婆婆也不是没有。 周氏倒是还想生两个,毕竟她现在才二十多,也就生了两个,但是既然嫂子都这么说了,她也觉得荒年生娃,总是娃吃苦,晚两年就晚两年,到时候五头也能去学堂了,她正好能腾出手来带小的。 趁着三妯娌讲话,春丫拉了徐英也说着事儿。倒也不是啥大事儿,春丫的事无非就是,赚钱,攒吃食。 一件呢,就是三七的事儿,让徐英隔几天浇水的时候,留上三四颗不要浇,好看看对比。另一件,就是她被竹鞭绊倒的事儿。 “咱们山上也没见着竹子啊,哪儿来的竹鞭啊?”她问徐英。 “原先有的,不是整理的时候都砍了吗?而且咱们原先这山头的春竹都太细,三叔说没啥用,就都砍了。咱们这儿还是喜欢毛竹冬笋的多。”徐英觉得春丫可能是馋笋子了,就是他们这儿吃笋一般都吃冬笋,春笋总觉得有些涩嘴,吃的人很少。 “我喜欢春笋!!英,就地窖那块儿,我看着都是竹鞭,今年应该会出笋的,到时候出了笋你告诉我啊,我来挖笋!!”春丫一听春笋就激动了,以前外婆家也有半片小竹园,里头长的笋,他们都要拿来做本地最时鲜的吃食的。 徐英捂嘴一笑,便说晓得了,到时候一定告诉她,等她一起来挖笋吃。 一行人道个别道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晨曦微露,铁头急的上蹿下跳,喊着再不走铁定要被先生打手板了,春丫又叮嘱了几遍徐英,才被嫌唠叨死个人啦,然后被无情得推上了骡车。 几人进了城,先送铁头去了学堂,还好,在学堂关门之前,硬挤了进去。张氏直接下车去了医馆,春丫则直接去了摘星阁,徐达赶着骡车去鹤仙居送完货,去了食肆。 文苑街的院子里,文氏等了一上午,结果鬼影子都没半个,她虽说未去过食肆,但是住了一个多月,陶家巷她倒是知道在哪里。 女婿特地跟她说过,食肆就在陶家巷里头,她摸了过去,准备看看女婿在不在,这家人算是回来了没有。 文氏刚走到陶家巷巷口,就远远看到离巷口不远处竖了个幌子,那竖了幌子的铺子门口进进出出的人可不少。 走近一看,铺子里头站满了等位置的人。石头正在前头打菜,徐达正好端了一大海碗的菜出来,抬头见文氏在门口,一拍脑门,啊呀!忘记跟丈母娘说他们回来了。 “娘!这儿!”徐达朝文氏挥手。 文氏穿过拥挤的人群,还要时刻当心人家手里端的菜,进到后院,才看到后院众人洗的洗,切的切,炒的炒,也是一片忙乱。 徐达迎了上去,道:“不好意思啊娘,早上忘了回家说一声了。您吃了吗?阿放!!” “我哥出去了!”正在洗碗的吴娇回道:“达叔,有啥事儿跟我说吧!” “给那个,石头外婆去打碗肉菜,再打碗米饭!”徐达吩咐道。 “达叔!甲号包间菜点好了!”郑夏递来菜单,他日日跟徐达学上几个字,如今写个点菜单,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来了来了,娘,你自便啊,我忙去了。郑夏!给外婆搬个小桌子来吃饭!”徐达说完便转身忙去了。 没一会儿,文氏便被安置在了包间旁边屋檐下,面前的小桌子上放了一荤一素两碟菜外加一碗白米饭。 吴娇说道:“外婆,您先吃,一会儿吃好了喊我就行。”既然是石头大哥的外婆,那吴娇也趁着春丫他们叫了声外婆。 大人们忙的不可开交,这些小事儿她也做得来。吴娇在食肆这些时间,也渐渐学会了这些交流应酬,胆子也大了很多。 文氏这才回过神来,想说自己在家吃了饼子了,可还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这女婿家,的确是起来了啊。她只知道女婿家谋生有些本事,没想到,这食肆生意却如此的好,谋生的手艺,真不是他们老张家能比的。 待吃完饭,她也不喊吴娇,自己拿了碗就去洗,正在洗碗的吴奶奶忙说不用。文氏坚持一定要洗,洗完还找了个小板凳,拿起高耸的碗山上的碗,跟吴奶奶一起洗。 吴奶奶忙要拒绝,文氏便道:“我在家也是无事,吃女儿喝女儿的,来帮帮忙也是应该的,你可别再阻我了,不然一会儿我可得去女婿那儿说你坏话啊。” “呵呵,”吴奶奶笑了:“那行,你到咱们这儿来也好,咱们这儿人多热闹,省的你一人在家时间难打发。” 厨房切完菜出来的方婶见到文氏,只是一顿,便上前打了个招呼,挨在文氏身边找了个地方继续洗菜,转头看看小草正跟着吴娇在理菜叶,就放下心,也加入到了洗涮聊天的队伍中来。 一直忙到午食结束,徐达才得空出了厨房门,见文氏在洗碗,忙道:“娘,您这是在干嘛?一会儿阿兰该说我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啊!” “阿兰那头我自己会跟她说的,我日日在家也是闲极无聊,在这儿帮帮忙也能找人聊聊天,我觉得好的很,你可别赶我啊。”文氏已经打好主意,以后便日日来这儿洗洗涮涮,打发时间,还能帮点小忙。毕竟,女儿女婿白养着她和家旺,她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 “那……行吧!劳动使人快乐!!”徐达见文氏心意已定,待在家中也怕她一个人无聊,她想干就干吧。 而春丫那边,她刚踏入摘星阁,便被顾妈妈拉着去了烤房。 当初改建厨房的时候,裴庭是直接把她原有的小厨房推平,另造了个厨房院子的。 院子里设了点心间,炒菜间,烘烤房,和一间水房,另外还有管事妈妈一间屋子,外加厨房丫鬟仆妇两间大通间。说起来只是个厨房,但却一点都不比现在裴庭住的院子小。 春丫进了烘烤房,里头现在搭了一大一小两个烤炉,她拼命用鼻子闻了闻,惊喜的问道:“买到黄油了?!” 顾妈妈这才笑答:“是!可费了老大的劲儿呢,夫人说是咱们裴家马队从北边带回来的,简直要卖出天价。” “什么价钱?”春丫随口一问。 “一斤十两。”顾妈妈说完还觉得咋舌。 春丫道:“这也太贵了,咱们以后还是把黄油和猪肉混着用吧。咱们这是开门做生意,不是自己吃,有个香味就行,成本太高可不行。” 她算是看出来了,裴庭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很舍得的,但是做生意嘛,总得有个成本控制,不能瞎来,赚钱才是最要紧的!!

顾妈妈点头称是,心里想着,别看这小丫头看着大大咧咧,一说到赚钱,那可真是,实实在在的很认真。 厨娘用黄油新烤的蝴蝶酥出炉了,真是比用猪油做的香不是一点半点,但是出于成本考量,春丫还是吩咐厨娘这东西得悠着点儿用,只要味道比外头好,那就行了,不用追求极致,她们目前还没这个实力。 厨娘自是应好。春丫则端着新烤好的一盘蝴蝶酥,去湖畔连廊找裴庭去了。 今日湖畔连廊有预约的客人来,裴庭已经带人布置好了今日的主题。说是陈夫人请了几家世家小姐办诗会,以春为题,所以今日布置的,皆是与春有关的小景摆设。 春丫把新烤好的蝴蝶酥拿给裴庭闻了闻,便收了回来,把裴庭气了个仰倒。刚出炉的蝴蝶酥不够酥脆,这会儿吹了一路过来,正好吃。 “哇~好吃!!香的要命!!怎么会那么香!!姐姐,你哪儿找的厨娘,这甜味拿捏的刚刚好,好吃好吃。”春丫吃的直眯眼。 裴庭抢下了十来个还没吃的,说道:“别吃了!咱们卖了它!”既然她不能吃,那就干脆卖了拉倒! 一说到买卖,春丫便来劲儿了,说道:“姐姐你说!” “这几块,咱们就留着给那些夫人小姐尝味道,要是喜欢就让厨娘现烤,就卖…..一两一块!”裴庭也不是一般的黑心。 春丫眉毛直抽抽,说道:“咱们开的莫不是黑店?!这黄油再贵,也不能这么卖啊。这样,咱们给他们攒个礼盒,包的漂漂亮亮的,十二块蝴蝶酥大概得用上二两黄油,那咱们就卖五两吧?” “不会不会太便宜了?”裴庭觉得卖的太良心,不符合她的风格。 春丫嚷嚷道:“一盒点心,五两银子,哪里便宜了?!” “行行行,五两就五两。行了!你别吃了!我找你正好有事儿!” 两个女强盗说完赚钱的事儿,又说起了徐达的前程。 “你爹那捕快的事情,我已经跟老爷说好了,明日就可以去县衙报到。”裴庭被春丫吃的馋死,拿起块佛保佑递来的牛肉干也开始嚼了起来。她在春丫面前放松的很,吃点零食已经不算什么了。 正在拍身上碎屑的春丫一听明天就要去报到,一惊,“怎么那么快?” 裴庭伸了伸脖子,总算把实实在在的牛肉干给咽了下去,然后才说道:“这次招录的,光捕快就有十人,衙役二十人,加上原先县衙里头的十二个捕快,二十个衙役,我看他们县衙里人都快叠起来了。你知道为啥要招那么多人?” 裴庭继续自问自答:“因为过了春耕马上要建水库了,春耕完了就要征徭役。” “不是说没钱吗?这朝廷是拨钱下来赈灾了?所以咱们这儿真是要闹旱灾了?”春丫的问题如连珠炮一般砸向了裴庭。 裴庭说道:“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你爹这会儿做捕快倒是还不错。听文竹说,朝廷的确是拨款了,可是估计拨的钱还不够,老爷这些天,天天的找各种乡绅名仕筹款呢,派下去的任务就是哪个镇先筹集满银两,哪个镇就先开工,地方自己负担一半,县衙补贴一半。 昨日老爷跟我说了,你爹他们这一波招录上去,就是去征徭役,然后监工的。且咱们这儿你看外头乞子虽多,但是因为正处在南不南,北不北的地方,所以难民安置都不在咱们这儿,恐怕也是怕到时候好不容易给了钱安置好了,到时候这儿也闹了旱灾,前功尽弃吧。” “怪不得,突然就要招衙役了。原来是真的要征徭役了。”春丫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你爹户籍还在三元村,而且你们家是单独立户的,到时候免不了要征徭役的,而且老爷说这次征徭役,如果想用钱来免徭役也行,一户50两。”裴庭伸手比了个五。 “穷疯了吧他?!”春丫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又一想裴庭还是卢夫人,便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呵呵呵,我不是说你哈。” 裴庭笑道:“你说的没错啊,他就是穷疯了。这会儿是缺钱又缺人,也不知道他那些幕僚是不是逗他,五十两,亏他们也说得出来。” 两人又就这灾情储备闲聊了片刻,便见佛保佑来说,前头陈夫人已经到了。 春丫见摘星阁也无事,便拿了裴庭给的招录文书,坐上马车走了。 大衍庄在近郊,但也算是郊区,平日衙役巡逻也不到这儿来。官道两边,衣不蔽体,神情委顿的人却一日比一日要多了。 这会儿春丫也说不清让徐达当捕快是好是坏,还是先回去,听听徐达自己怎么想吧。毕竟,他好歹也是个爹不是? 春丫回到家中,家中居然无人。想着文氏可能去了食肆,春丫便一路摸了过去。 此时正是午食之后的空档,众人整理好后厨之后,三三两两的各自找了地方闲聊休息。 春丫到了食肆,就见文氏和吴奶奶正坐在大厅靠窗的餐桌旁聊天聊得旁若无人。老年人聊天,听力多少有点麻木,嗓门颇大,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内,食肆上下皆已经知道张家如今有五亩地,六间房,张家老汉爱打人。 见文氏聊性正浓,且背对着大门,春丫便也不打扰她,到了后厨找了徐达,说了明日就要去衙门报道的事儿。 “明日报道,倒也不是不行,反正早晚都要去的。问题我就担心石头一个人应付不来。”徐达拢了拢飘飘欲散的发髻,很是为老实的大儿子担心。 春丫也怕大哥太老实,年纪又小,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食肆里头的各种杂事,便道:“也不知道哪儿能找个相熟的掌柜什么的,也好帮我哥把把关。” 这话音刚落,就见吴放跑了进来,喊道:“达叔,有人找。” 父女俩一看后头跟进来的人,对视两秒,暧昧的笑了,真是,想瞌睡就来了枕头,你说巧不巧!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徐达的大外甥,康平之。 康平之今日来,是受了母亲之托,非要他来看看这大舅舅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那日初二回娘家,徐芳是想要好好问问这大弟弟如今是怎么谋生,却没想多年未去丈母娘家的徐达居然去了丈母娘家,徐芳扑了个空。 这不前几日康平之回家,徐芳便再三叮嘱康平之来看看,虽说自己管不了那么多吧,但是毕竟是大弟弟家,好坏她都想知道个底细不是。 刚跟着吴放踏入后院的康平之,见父女俩对对他微笑不止,热情的好似自家亲儿子一般,他瑟缩了。 石头:倒也是误会了,他们不这么对亲儿子。 怎么办?看着大舅舅家的食肆,倒是挺不错,虽说比不上大酒楼,但是比起路边脚店,那是要好上不少。 要不然走吧?反正看也看过了,大舅和表妹这么看着自己,康平之总有一种不可言说的不妙之感,于是他放下了他娘让他带的一大包菠菜干,说道:“那什么,大舅舅,我娘让我来给您送点儿自己晒的菜干,您忙您的,我,那个,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春丫给拦了下来。 春丫扯住康平之的袖子,拉他到院中摆放了待洗的菜蔬的小方桌边坐下,装傻道:“表哥怎么这就要走?跟我爹聊聊吧,我爹这会儿正好有空。我去给你们泡壶茶来。”说完,朝徐达丢了个眼神。 徐达笑的一脸灿烂,找了个板凳,挨着康平之坐下,问道:“平之啊,之前听说,你在哪儿当掌柜来着?” “回大舅,我现在在五味斋做二账房,不是掌柜。”康平之据实以答。虽说康平之不像他爹康简那般追求孔朱理学,但是还是有一些他爹身上的文人之气,虽说这文人也就是个童生,不过一般也都是有一说一,行君子之道。 “哦?五味斋,我倒是听过,很是不错。”而徐达就不一样了,睁眼说瞎话那是本能,什么五味斋十味阁,他听也没听过,只是顺着康平之说两句而已。 于是,君子康平之一愣,大舅舅是啥意思?!这是嘲笑我?还是嘲笑同行?咱们五味斋都快倒了,工钱开年到现在就没发过,挺好是啥意思? 见康平之一脸沉思,也不搭话,徐达忍不住又说:“那啥,平之啊,虽说这五味斋还不错哈,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个铺子,升升位置?做个二掌柜啥的?” 说到这个,康平之轻叹口气道:“如今这世道也难的很,这五味斋能经营到啥时候还不知道,想升升位置,也得有位置给我升啊。”还好他尚未分家,不然,老婆孩子恐怕得跟着他喝西北风了。 徐达忍不住心中的喜悦,道:“要不你就留在大舅这儿做二掌柜吧?不瞒你说,你石头表弟别的不行,就打算盘好,你给他搭把手,我也能放心的走了。” 康平之闻之大惊:“大舅你怎么了?!有病咱就治病,您可千万别往坏处想!” “呸呸呸,说的什么话!!我是说,我走,去做捕快去!!”徐达连呸数十口,呸的康平之忍不住往边上躲了躲。

“可,可,就我和石头表弟,这,行不行啊?”康平之从二账房突然变二掌柜,一时之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徐达见他有退缩之意,忙道:“这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那不太好吧?!万一咱们做不好,连累的大舅的生意可怎么办?这生计之事,不可儿戏啊!”康平之很惶恐啊,一面不知道这大舅到底靠不靠谱,一面不知道自己到底靠不靠谱,他一下子觉得自己的人生,怎么突然不靠谱了起来!? 徐达心想,大外甥啊!你可想多了啊!咱家赚钱不靠这铺子啊!可话却不能这般说,他拍拍康平之的肩膀道:“大舅相信你!也相信石头!如果有啥急事,你去衙门找我,或者去仁济堂找你大舅母也行,没事儿,大胆的干,一切还有大舅!!” 一切有你才可怕吧大舅!!!但康平之却不能把这话说出口,心中也无法拒绝大舅开出的条件,二掌柜,来了就跟石头表弟好好干就行,这,不就是他一直等待的机会吗? 思考良久,康平之才点头说道:“那行吧,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怎么就那么巧,那头康平之刚点头答应,这边春丫就端着茶,带着石头进了后院。 当石头得知他爹明日就要去做捕快,他明天就是这店的掌柜之后,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颤声说道:“爹,您可得常回来看看啊!” 春丫见家里头男子们的这些男子气概,她都觉得没眼看,刚想走,却听康平之说道:“不对啊,大舅,这做了捕快,家中儿孙三代,都是不能参加科举的,您可是想好了?” 石头脱口而出:“那不挺好?!” 徐达马上跟上一个毛栗子,“好个屁!你不念书,你弟可还得念书呢!春丫,这是咋回事儿?你问过卢夫人没啊?” “没啊!科举的事儿,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们都没去考过啊!”春丫想,想甩锅,没!门! 见徐达想扔锅,却扔不过来而一脸懊恼,春丫这才问徐达要回了那文书,扫了一眼,说道:“行了,我这就去问问。如果不能科举,这事儿,就算了!” 徐达点头道好,让郑山富赶上骡子送春丫又去了摘星阁。 到了摘星阁,春丫随手拉了个小丫头,问了裴庭正在主楼,便自己径直到了主楼找到了裴庭。 “庭姐姐,我听说做了捕快,三代便不能参加科举,是不是这么回事啊?”春丫也不跟裴庭客套,开门见山的问道。 裴庭刚沏了一壶雀舌,倒了一杯推给春丫,点头道:“是啊,捕快都是贱籍,还有仵作,巡更,也都是贱籍,自然不能参加科举啊。” “那我爹不能做捕快啊,我爹跟我哥读书看着是不行的,可是我弟,虽说,那什么,但是还有一丝希望,可不能随便做了贱籍。”春丫急忙说道。 裴庭意味深长的看了春丫两眼,喝光了自己泡的一杯茶,才笑道:“倒没想到你也有急的时候。你那招录文书到底看了没啊?” 春丫这才翻开招录文书,细细看了起来,只见这招录文书上写的却是:徐达,三班衙役,壮班民壮。 “壮班民壮?不是捕快吗?”春丫拿到文书之后就看了上头个徐达和县衙的大红泥印,她相信她爹跟她肯定也是一个路数的,父女俩根本没仔细看过什么衙役民壮。要是这文书落到张氏手里,倒会被仔细看上两眼,落在这对父女手里嘛…… “怎么可能给你们报捕快,又不是贱籍。不过也不能怪你不明白这些,日常不接触这些的人,是分不太清三班衙役,就只含糊着说是捕快衙役而已。 这次因为只招捕快和民壮,皂班并未招人,所以才分开说的。实际你不是贱籍,一般也不会录用你做捕快的。民壮都是普通庶民,没什么科举限制的,这点你大可放心。一般也不过就是做做监工,巡巡街而已。 我也不瞒你说了,这次找的民壮,都是到时候造水库要去下头监工的,捕快呢都是要去押送难民过境的,早上我想着反正这些事儿你爹明日去了就知道了,也没跟你详说,倒是闹出这些误会来。来来来,我自罚一杯。” 裴庭说完,便笑嘻嘻的喝光了面前的一杯茶。 松了一口气的春丫,也拿起一杯茶,说是自己没看清,不过主要责任在他爹,马大哈,她替他爹再罚一杯。裴庭点着她额头直说:“你啊你,你爹有你这么个闺女,我也不知道该替他哭还是该替他笑。” 终于搞清了三班衙役的事儿,春丫这才坐上门口等着的骡车,回到家中。 到得门口一看,一狗俩娃已经蹲在门口等开门了。 “艾玛,咱家真是,能不能多配两把钥匙啊,抠门抠成这样!!”春丫一边叨叨叨,一边开门放铁头和张家旺进去,大金已经护送好了娃,便自己找女朋友们玩儿去了。 “你俩饿不饿啊?姐马上做饭哈。”春丫进门就关心弟弟们饿不饿,仿佛已经完全忘了徐达正在食肆等她消息。 “不饿,刚吃了点心呢!”铁头如实回答。 张家旺也在一边点头道:“嗯嗯,说是蝴蝶酥,好吃着呢。” 纳尼?肥水不流外人田?合着姐姐赚着钱,弟弟还能吃上免费点心?春丫很想知道这位雷锋是谁,便问:“谁给你们的点心?” 铁头挠头道:“说是董家的婆子,就是上次给我们家……” “行了,我知道了,赶紧做你们功课去。”春丫适时打断铁头的话,在还完全确定张家旺品性绝对无误之前,她还不太想暴露太多。 铁头啧啧道,“叫我说也是你,不叫我……” “揍你的也是我。”春丫伸出了她的爪子。 张家旺拉了拉铁头:“走吧走吧,你姐,疯的。” “张家旺你说谁疯的?!”春丫故意一脸狰狞。 张家旺二话不说,扯着铁头就往里头跑,母老虎!母夜叉!以后嫁个大马猴! 俩娃走了,想着表哥大概率马上又要进驻他们家了,春丫翻箱倒柜找出铺盖棉被,趁着还有一点点日头,晒上一晒,也是好的。 等张氏到家,看到院中此时居然还晒着被子,皱了皱眉问正在院子里打拳的春丫道:“你弟尿床了?我明天给他抓点太子参煮水喝。” “不是,这个说来话长……” 于是春丫把今日一天干的这些事儿,跟张氏一一汇报了一遍。 “咱们这儿,有张家旺和你外婆,还有盖头,你郑大叔一家,再来个康平之,集体宿舍啊!”张氏说完,又往正在淘洗的大米里加了半碗,再这么下去,这一锅饭,恐怕打不住啊。 春丫倒是无所谓,她对赚钱的欲望比较强烈,对生活的精致度,倒是不怎么追求,可能还没到那个需要追求精致生活的程度吧,目前只是追求发财而已。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今,她还在造地基呢。 “对了,”春丫说道:“年前不是董家给我弟送来了东西吗?今日又请他吃了五两银子一盒的点心!!娘,你改日有空去拜访下董太太呗,这送东送西的,不问清为啥总让人慎的慌。咱不是摘星阁开业那天见过她吗?看着还挺好沟通。欸?不如…..您在摘星阁办个中医科普讲座?到时候让庭姐姐给董夫人下个帖子?” 张氏觉得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便点头道:“行啊,科普科普日常的女性生理健康倒也不错,顺便还能帮月月安做做广告,挺好。欸?你怎么知道铁头他们吃的点心要五两?他们送点心的还会跟他说?” “因为是我们卖的啊!”春丫一脸得意。 “噗,怎么哪儿都有你!”张氏已经服了女儿赚钱的劲头了。 此时,在食肆等的火急火燎的徐达已经无心炒菜,见郑山富早就回来了,春丫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捎个口信,左等右等也不见人,便把锅铲扔给了盖头,自己急匆匆的跑回了家,进门就见母女俩有说有笑的在准备晚饭,便喊了一声:“春丫!你怎么不知道给我报个信儿?!事情怎么样了?” 见徐达茶壶状站在门口,春丫这才啊呀一声,连忙道歉:“忘了!!真忘了!!” “阿兰!核桃呢?咱家的核桃呢?!赶紧给她续上!”徐达气急败坏的喊着要给春丫补补空空如也的脑袋,春丫却说他爹这眼神有问题,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怎的自己不看? 父女俩互相甩锅甩个不停,宅子里都是两人叽哩哇啦的嚷嚷声。 那头康平之刚辞了五味斋的活计,就被老板用200文铜钱给打发了出来。作为账房,康平之平日里就住在这五味斋后头的杂物间里,每月拿400文的月钱。

年初五,康平之就回来上工了,这200文的工钱,根本不对版,但他也知道,如今五味斋能给他这打骨折了的工钱,已经是看在他是读过书,他爹是秀才公的面子上了。 无法,康平之只得带了自己的包袱,找到了徐达之前跟他说过的位于文苑街的宅院。 虽说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宅子,但是当他路过巷口进去第三家的时候,站在厚厚的院门外就听到了人声夹杂着狗叫,吵吵嚷嚷,不过随着张氏的一声:“统统给我闭嘴!”一切归于了平静。 是了,没错了。就是这里。 康平之拍了拍门环,就听里头像滚地雷般的脚步声,门打开了,是盖头。现如今盖头每日在铺子里吃了早晚饭,回家还要吃上一碗晚饭,这身材也是日益硕壮,张氏虽不阻止他吃,正值发育,该吃还得吃,但是每日吃完了就喊他在院子里头跑上几圈,锻炼锻炼。 “表哥来啦,快进来,咱们正等你呢!”盖头回头喊道:“大伯,平之表哥来啦。” 然后引着康平之到了堂屋,此时刚吃完晚饭,一群人正在堂屋里说着徐达明日去报到的事儿。 见康平之来了,张氏站起来问:“平之吃过了吗?锅里还留了饭的,我去给你拿。” 说完就往外头走,康平之原想说吃过了,可无奈是真的没吃过,午食也不过吃了个馒头,如今腹中空空如也,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得说上一句:“那,那我就谢谢大舅母了。” 张氏倒是被她的客气逗笑了,回过头说道:“别那么客气!以后你就住咱们这儿了,刚刚你石头和盖头表弟都帮你收拾好了屋子,你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就行了。” 说完便走了。 康平之心想,当自己家……那规矩就大了! 不过他心中也明白张氏的好意,只点头对张氏远去的背影说了声好。原本想着舅舅的决定没问过舅母,那日他回外祖家看的真真的,这大舅舅家中,舅母似乎说话很有分量,心中很是忐忑。 如今看着张氏这般,倒是放心不少,便坐下与大家说起了话。 结果不搭话不要紧,一搭话,发现大舅舅家不仅收留了他和盖头,居然还有舅母的娘和侄子,外加在外头院子里各自忙碌,没进来说话的郑山富一家。康平之不免咋舌,这这这,大舅家这是开了个善堂啊? 那这食肆的活计,他可得好好干,大舅去做民壮,一月没多少铜钱的,要是这食肆被他和石头做倒了,那这一帮子人岂不是都得去喝西北风?! 相对于康平之的忐忑,石头倒是表现的相当淡定,不过主要是他在食肆时间久了,所有的事情他基本都知道,再加上他这人跟大象似的,针戳在腿上,等过上半小时才能发现,啊哟,有点儿疼。 这会儿石头还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掌柜呢,且也没把自己当个话事儿人呢,所以才会表现的如此之淡定。 待康平之安顿好了,徐达又喊来他们几人,说了说今后的安排。其实今日他已经在铺子里交代过了,但是这几个孩子,就康平之最大,不过也才22,石头盖头才15,多交代两句也是不会错的。 “平之啊,今后你就跟石头两个在前头盯着,你如果有认识什么好的炒菜师傅,就招一个来,盖头明日一人顶不住,我已经跟方婶子说了,让她暂且在灶上两天,反正菜色也简单,平日我怎么做的,你也怎么做就行了。方婶手艺也不错,有不会的问问她也行。 另外,明日吴奶奶还会带个杂工来,石头你如今是掌柜,分工可得自己拿捏好。平之啊,你比他们都年长,可得多帮衬着石头盖头两个啊。” 康平之点头道:“大舅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反正徐达也是个心大的,康平之有经验,但是铺子里人头不熟,石头年岁小,对外没啥经验,但是食肆里的事儿他都知道,两人正好互补,他觉得这样的安排,他毫无不放心。 于是便让几人早点休息,明日有什么事儿就去县衙找他。 几个小的虽说各怀心思,也都应了声是,便各自歇息去了。 待徐达回到房间,张氏千年难得的已经给他倒好了洗脚水,徐达犹犹豫豫的不敢洗,问道:“这个…..为啥给我倒洗脚水?!我明日要去报道啊,今天要早些休息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该休息,还是得好好休息。 张氏没好气的回答:“就是想你烫烫脚,才能好好休息啊!你这人,怎么这么下流!!” 徐达心想,你这人有前车之鉴,我不得不防啊! “欸,对了,你跟平之说好没,怎么给他工钱啊?”张氏觉得虽说是亲戚,但是亲兄弟还是要明算账,这种钱的事儿最好事先说清楚,免得日后纠葛,他们反倒不落好。 徐达搓了搓脚,说道:“哦…..怪不得好像说了半天还有啥事儿没说,原来是工钱还没说,得亏你提醒我!明天早上说吧,500文,二掌柜,你看如何?” “我不管这些,我只是提醒你下,别忘了而已。”说完,张氏脱了外套,钻进了被窝,心想着,石头真是太惨了,如今还拿着50文的零花钱,明日就给他涨涨!! 次日一早,徐家的早晨显得格外的忙碌,张氏嫌麻烦,煮了一大锅的白煮蛋,如今蔡氏收上来的鸡蛋,能有一半是他们自己吃了的,再来一碗白菜肉沫粥,加上一笼南瓜馒头,大伙儿唏哩呼噜吃完,便四散开去。 徐达和张氏两人在医馆门前分别,徐达踏着朝霞,往衙门而去,心中不免感慨,啊!!!他也是有事业追求的人了!!虽然这追求是女儿媳妇要求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男人换事业,如同女人换衣服,新的总是让人充满想象!努力吧男人! 待徐达到得县衙门口,此次招录的捕快民壮大部分都已经到了。 十个新来的捕快归虞捕头管,二十个新来的民壮归崔都头管,大家办好手续,各认各头,很快自发的站好了队,由各自的头带下去训示教规矩。 大堂五个大开间,两侧各有一间议事厅,斜后方有两间衙皂间,平日里一间归衙役用,一间归捕快用。二堂是文吏的办公区域和存放县志案卷的地方,轮不到他们用。 一间衙皂间,不过十几平,瞬间涌入了20个大男人,坐在里头正好轮值的几个皂役都惊了,迅速闪了出去,如今这天气寒冷,门窗皆是紧闭的,这20来个男人进来,只一呼一吸之间,就已经能够很好的诠释了男人为啥叫臭男人。 再说这衙役的配置,原先这县衙里头的二十个衙役,大部分是皂役,因为这卢县令来这县衙至今,县里头就征过一两次徭役,无非就是修修路而已,所以壮班只有四人,其余都是皂班的。 问题如今过境的难民那么多,再不招人巡街押送卢县令也怕出乱子,到时候别说升职了,乌纱帽说不定都要给他撸了。 所以这次卢县令是下了血本,找了这么些人,一定要确保这灾年能安安稳稳的过去。 本来,他还是不太想兴修水库的,但从收到的邸报来看,北方的灾情还在扩散,这样的情况下,对于他们这种中东部地区来说,被波及的概率还是很高的。 可问题,朝廷连北方赈灾的拨款都迟迟未到,别说他们这些只是初见端倪的地区了,完全靠他们县衙自救那他也是万万不愿意的。 扣扣搜搜这些年,这没修那没修,难道攒下的钱就是为了给那些庶民修水库的吗?! 所以卢县令和幕僚最后就商量出来这么个办法,说是让他们民间集资一部分,县衙再承担一部分,实际反正民间集资的钱到位了,就能开始修了,修好修坏,也就是那些钱,县衙意思意思出点儿也就是了。 所以水库都修在各个镇上,让他们自己管自己,到时候他派人下去监察好徭役征上来的人就是了。 要是上头问起来,这水库,他实实在在是修了,不是吗?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可师爷都头却不能这么说。只说咱们县令卢大人,想民所想,为民所急,春耕结束,马上要开始兴修水库,民壮在一个月里头得操练完毕,到时候就得下去监工。 都头说完话,假客气一句,“都明白了吗?还有人有问题吗?明白了就……” 他见有人举手。 是!谁!他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今日他还约了人吃酒,怎的还真有人举手。 崔都头不耐烦的点了点那举手的人,道:“谁啊你?什么问题啊?” 那人,自是来自21世纪,从未混过古代体制内的的徐达,“都头,我就想问问,啥时候征徭役啊?” “就这两天吧,等师爷把告示写好,你们就跟我下去贴告示。你问这干嘛?你都做了民壮了,就抵了徭役了。好了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一会儿出去之前,不要忘记去领衣服皂靴,明日便要换好了再来。” 崔都头说完便要走,徐达迟疑一刻,跟上了崔都头,出了衙门,才喊了一句:“都头请留步。” 转头见又是徐达,崔都头更没好气,问道:“跟着我干嘛呀你?你还啥事儿?!”烦不烦啊这人,这酒局可是说好的,谁最后一到,谁买单。

“不知崔都头,可有空去喝一杯啊?小的家里开了个小食肆,也能估卖些酒,就是酒品普通,不知崔都头能否赏个脸啊?”徐达说完,做了一揖。 这可怎么说的!崔都头想着,他怎么知道我平日就好咪两口?行,那就给个面子吧?他清了清喉咙,答道:“咳咳,行吧,既然你这么客气,我好歹得给你个面子不是?你叫什么来着?” 徐达超快切入自己是民壮的角色,作揖道:“属下姓徐名达,咱家食肆就在陶家巷,要不,咱们这就走吧?” 崔都头刚要点头,就听那头又有人喊:“都头请留步!” 徐达转过头,就见刚刚站在他一旁的一个苍白瘦削眼睛大的像外星人的年轻人朝他们走来,他就寻思啊,这民壮民壮,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招的人,他,矮的像土地公,这对面来的这个,瘦的像麻杆,就他俩,跟壮字有关系吗?! 不过还未等他心中吐槽完,那麻杆就到了他们跟前,也是给崔都头作了一揖,说道:“崔都头,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这个……要不然咱们去鹤仙居喝两杯,我已经定下了包间,听说鹤仙居的秋叶白很是不错。不知可否赏个脸?” 还有这么截胡的?!徐达气的意念中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便道:“这位同仁,崔头儿已经答应我去我们家食肆了。” 崔头儿如今听到秋叶白,已经完全魂飞天外了。想他一月一两银子的俸禄,这辈子是别想喝到秋叶白了,可这麻杆开口就说要请他喝,这这这这,让他如何拒绝?! 可这徐达…..家里卖酒,这也是个长久生意呢,他该如何抉择?! 不管了!!他决定还是喝个秋叶白先! “还未请教阁下贵姓?如若不嫌弃,要不,咱们一起?”那麻杆如此说道。 崔都头马上接口道:“那倒也行,徐达,一起去吧?” 去就去,秋叶白嘛,十两一壶徐达也是知道的,不喝白不喝,于是他也跟麻杆作了一揖,“免贵姓徐名达,不知这位同仁贵姓啊?” “免贵姓万,名仁义。”麻杆回了一揖。 “好名字好名字呵呵呵呵,走吧!” 崔都头带头,徐达和万仁义跟在后头,三人向鹤仙居走去。 如今这世道,崔都头混了那么些年头也是看不懂了。想他出身贫寒,三岁死爹,四岁死娘,被两个姐姐拉扯长大,好不容易到了岁数,求人给他进了这县衙做衙役。 一般进衙门做这些的,不过都是像他这么读不起书,家境贫寒,出身干净的穷苦人,这两位,一个家里开了食肆,一个开口就是鹤仙居秋叶白,还来做民壮干什么?!有病吗不是? 待得崔都头心中确认了这俩货多少有些毛病,抬头一看,已到了鹤仙居门口,他抬脚跨进了门口,便听有人喊:“徐老板?今日怎么有空来啊?” 却听后头徐达答道:“白掌柜,哈哈哈哈,多日不见,生意兴隆啊。” “那还是托了徐老板的福啊!徐老板,来来来,我跟您说个事儿。”白掌柜上前就想拉徐达去一旁说事儿,徐达赶紧婉拒,说自己上司还在呢,一会儿再找他说话。白老板问清包间是哪间,便亲自送了三人进去。 崔都头这会儿,是连吐槽的心都没了,他心想,还是大姐说的对,这人啊,果然是越是活的岁数大,越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会遇到。 三人被带到包间就坐,也不用看菜单,那万仁义就说来一桌五两的席面再上两壶秋叶白,小二便说句客官稍等,便退了出去。 崔都头本不想多问这两人的来历,可等上菜的功夫,三个原本就不认识的人,面面相觑多尴尬啊,他只能随便找个话题尬聊一下。 “这位万公子,我看你这出手,也不像咱们这些讨生活的人,你这来做民壮,有甚意思啊?”崔都头很想知道这些有钱人,到底怎么想的。 万仁义微微皱眉道:“我原想去投军的,可家里头不准,我私下打听了下,扬州驻军每两年招募一次兵丁,咱们县里的民壮都可以优先录取,所以我就来了。对了崔都头,我想跟你打听的,就是这事儿是真的吗?” 崔都头都听懵了,他没有直接回答万仁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为啥要去扬州驻军当兵啊?” “崔都头您有所不知,这扬州驻军作为咱们南面的补充军力,每年都会向北边甘肃卫输送兵力,到时候我争取表现好些,就能去了!” 万仁义说完,包间里一阵静默,崔都头没说话,他实在闹不明白现在有钱人都在想些啥。在家吃吃喝喝不好吗?参啥军啊?!真当打仗是儿戏吗?刀剑无眼,那都是要死人的好吗?! 而徐达正在整理思路,他觉得这人的脑回路,有些似曾相识,这不就是春丫的脑回路吗?想起问题来,能兜一个巨大的圈子,静默片刻,他问道:“这位小兄弟,我受累问一句,你为啥会想去甘肃卫啊?” 万仁义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看着徐达,答道:“自然是去加入廖家军,打鞑子,收复我大国失地啊!” 崔都头和徐达都一副终于了解的表情,互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绕了那么大一圈,原来是有个家国天下的军人梦。 嗨,你说这有钱人,奇怪不奇怪?人穷人想方设法的想逃过征兵,这有钱人,却想方设法的想去当兵,崔都头此刻觉得人生怎的有些魔幻了起来?心中直叹看不懂看不懂! “问题是,你家里不是不准你去当兵吗?”徐达对这个干瘦的年轻人,也好奇起来。 “是啊。他们不准我去当兵,把我锁在家里,我就绝食了半月,每日只喝水度日。最后我姑母见如此不行,得知你们这儿正在招人,就说让我先来做民壮,就当是体验体验得了。 我原也不肯的,不过后来打听下来这些情况,便也就来了。无非是多费几年功夫而已,去我是定要去的。”万仁义说完,又加了一句:“两位可要为我保密啊!” 徐达和崔都头面面相觑,怪不得这么瘦,原来是纯饿出来的,可就他这样的,这上了战场,打不能打,谋……也谋不出啥,这不就是去送死吗?他们家不准他去参军,很正确啊!! 可问题是,今日这餐饭,是这位买单,他们也不能说的太直接,要不把人说哭了,跑了,可怎么好,徐达崔都头两人便点头说,保密保密,一定保密。 这三人交谈半响,席面也陆续上齐了,万仁义给两人斟了酒,徐达冾了一口,啧啧啧,这一口,50文,再来一口,100文,今日这一餐赚大发了! 三人推杯换盏之际,崔都头又问了徐达为何来做民壮,看着他跟这儿的白掌柜很是熟稔,想来生意是做的不错的啊。 徐达喝的有点儿上头,也不怕没啥面子,就说媳妇女儿怕他在家没有进步,便让他来体验体验生活,开创事业另一春。 一时间,稍有喝大的崔头儿,以为自己带的不是三班衙役,而是御林军,对于新来的这俩货他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满意,那是不可能的,他就感觉这两人脑子多少都有些病,但是不满意,他也说不出口,毕竟,酒还是好喝的。 “来来来,满上满上。”崔都头想,算了算了,还是喝吧!以后可得把这两人看紧些,不然能干出点儿啥事儿来,他可猜不到。 一顿酒喝完,三人出包间的时候便已经是称兄道弟,勾肩搭背了。 万仁义去结账,却被告知今日只收酒钱,席面是白掌柜送给徐老板的。万仁义倒也没放在心上,只说是借了徐大哥的光了。崔都头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他小半年的收入,不过是人家送的一餐饭食,他心酸的只想抱紧自己。 徐达虽然微醺,但还记得白掌柜找他呢,便说让崔都头和万仁义先走,他找白掌柜说说话,三人便在鹤仙居门口分了手。 白掌柜见徐达特地留下,便搓着手上前跟徐达打了个招呼,也不多客套,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喊小二上了壶浓茶,道:“徐老板,我今日也不跟您多寒暄了,我今日找您,主要是为那辣椒酱的事儿。这会儿天气还冷,咱们这儿锅子的套餐您看,几乎每桌必点,这辣椒酱眼看就要见底,这…….还望徐老板跟令千金说说,能不能再给咱们拿一些?500文我也不喊了,800文,您看怎么样?” 说完,白掌柜帮徐达倒了杯浓茶。 徐达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道:“实不相瞒啊白掌柜,这辣椒咱们是真没了,统共就那么一些,早卖完了。这等下一波,差不多得等到六七月里才能再有。咱们自己倒是还留了一部分,原本打算自用的,可白掌柜向来对我们照顾甚多,多是真没有,二十来罐倒是能腾给您,您要嫌不够,咱们也真没有了。” “够!够够够!我这会儿就让人随您去拿!”白掌柜说完,便喊了小二,说赶车送徐老板回去,顺便把辣椒酱给拿回来。 “您别急,不知道我弟弟有没有跟您说那泔脚……”徐达突然酒醒想起这茬来。 白掌柜立马说道:“说过了,这事儿肯定没问题啊,你们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来装就是了,啊呀,徐老板,这等小事儿,您就不用操心了,以后做了官爷,可得多照顾照顾咱们啊。” 虽说白掌柜知道民壮做到头不过就是个都头,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多说好话,总不会错。 徐达笑称自己不过是个跑腿儿打杂的,客气了两句,便带着白掌柜给的十六两银子回了食肆。 此时午饭时间已过,食肆里头只剩下一桌客人,食肆众人都各自找了地方坐着聊天休息。徐达问了两句石头和康平之,两人都说还应付的过来,便也不再多问。既然这事儿交给这俩孩子了,总得给他们发挥的空间和充分的信任不是?

他匆匆跑到后院的杂物房,那里头堆着之前他让春丫给囤的辣椒酱,他们辣椒酱给的抠搜,当初囤的40来罐,如今还有30罐呢,自己剩个10罐,马上天热了,锅子套餐也可以撤了,让盖头节约着点儿用,也能熬到春丫做新酱。 来拿货的马车此时正等在后门,后院帮厨的人都在前厅里头坐着休息聊天,徐达和小二分了几次搬完了二十罐辣椒酱。 待小二走了,徐达关上后门,刚一个转身,就见春丫双手交叉在胸前看着自己,而旁边,站着神色不明的石头。 “呵呵呵呵呵,春丫今天怎么会在这儿啊?”徐达虽然知道无法转移话题,可还是不死心的想硬转。 春丫似笑非笑的看着徐达,没有说话,倒是石头回答道:“妹妹说怕我第一天来做掌柜太紧张,来给我壮壮胆。” “嗯…..好,呵呵呵,那什么,爹报道好了,一会儿晚上要不我来炒菜?”徐达还在垂死挣扎。 春丫伸出手,说道:“见者有份!刚那小二是鹤仙居的吧?你那些辣椒酱卖了多少?” “你没钱吗?你可是咱们三个里头最有钱的!”徐达想着好不容易弄点儿私房钱,居然还被春丫给发现了,虽说今日他不出点血肯定是不行的,可这事实他还是要强调一下。 春丫不跟他多说,转身就要走,边走边说:“不给拉倒,我告诉娘去,我爹存私房钱。” “十六两!卖了十六两!”徐达立刻招供。 春丫微笑转身,伸手道:“拿来吧。” 懊恼不已的徐达从腰间解下个荷包,扔给了春丫,春丫从里头挖出几块碎银,掂了掂,一半给了石头,一半放进了自己的小荷包里,然后又把徐达的荷包扔还给了他:“别说你女儿我不孝顺啊,这里头起码还有十两,您拿着花吧。” 徐达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啊。” 本不想要钱的石头,也鬼使神差的跟着说了句谢谢。随后,才激动了起来,他!暴富了! 虽说每日过手的银子不少,可石头如今依旧还只有50文的零花钱。他对钱倒是没啥想法,就是想着自己也有私房钱了,就忍不住有一种隐秘的悸动。可能这就是人类对金钱本能的热爱吧。 春丫露出两颗老虎牙,笑称不必客气,都是应该的。转身就要走。可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问徐达:“爹,你不会去喝花酒吧?!” “那哪儿敢啊?!就凭你娘那插你30刀,刀刀不致命的手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喝花酒的!!”徐达立马表忠心。 春丫满意了,点点头,说是去趟摘星阁,抬腿就走了。 留下颤抖的石头,他问徐达:“我娘…..啥时候有这手艺?!” “最近新学的,以后,可得孝顺着点儿你娘,晓得吗?” “晓得晓得。”石头疯狂的点了点头。 今日在食肆耽搁了大半天的春丫,喊了郑大叔赶着骡车送她去了摘星阁,说来也巧,今日大衍庄本就说要种辣椒,没想到徐达还卖辣椒酱攒私房钱被她抓了个现行。 她本来不反对他爹有少量私房钱,以后跟同事喝个酒啊,买个饭啊,给爷奶买点儿吃的喝的啊,有点儿私房钱也方便些,只是被她撞见了嘛,总归得扒拉下来点儿,顺便逗逗她爹,不然日子多无趣啊。 骡车没多时便到了摘星阁,看门婆子说夫人正在大衍庄,春丫便进门右拐走了过去。 进门走了没多久,就见裴庭今日衣着轻便,似乎跟旁边的庄头在说些什么,远远瞧见春丫进来了,便朝她招了招手,“春丫快来,正说种辣椒呢!” 春丫闻言小跑了过去,脸不红气不喘的跑到裴庭近前,问道:“姐姐打算种多少?” “我正和庄头讲呢,要不然咱们这儿就都种辣椒算了,粮食今年估计收成也不会好,又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统统种了辣椒拉倒。”裴庭其实一点儿不懂农务,反正怎么赚钱怎么来呗。 春丫思忖了下才道:“要不空几亩出来吧,再种几亩白菜萝卜,这东西耐存放,到时候辣椒收了,用白菜萝卜做泡菜也好吃。” “用辣椒做?”裴庭如今虽称不上嗜辣如命,但她日常略显寡淡的无糖低碳水的饭菜里,总得加上些辣椒酱,她才觉得比较能下咽。 “是,好吃着呢。到时候腌上几缸,能吃不少时间。”春丫点头道。 那裴庭也不多纠结,吩咐庄头多种些萝卜白菜,转念一想,又问春丫:“空的几亩要干嘛?” 春丫把裴庭往旁边拉了拉,裴庭便知春丫又有什么鬼点子,便让观音奴清退了身边一众人等,春丫这才说道:“庭姐姐家生意做得大,可听说过,南方沿海有叫番薯的食材?” “番薯…..是外番来的?倒是未听说过。这东西有甚特别之处?我倒是可以着人打听打听。”裴庭想着春丫定不会乱问一气,既然她问了,就定有问的道理。 “先别!我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庭姐姐,我想问问你,你是希望,离开卢县令呢,还是不离开他呢?”春丫其实如今不确定裴庭对卢县令的态度,说两位是好的,可这两人如今简直跟撕破脸没什么两样,可要说不好,裴庭也并没有做出什么想要合离或者真正离开卢县令的举动。 而且说到底,如今他们这摘星阁的生意,也都是裴庭靠着县令夫人的身份拉来的。所以裴庭的心意,她很难确定。 裴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她,其实也很不确定。 夫妻感情早就在那些日日夜夜的磋磨和算计中消失殆尽了,可问题是,如今的日子,她除了缺一个孩子,过的倒也自在。用着县令夫人的名头,甩开了那些礼啊孝啊,她觉得还挺轻松的。不过只是费点钱而已,可这些钱,她倒是出得起。 如果想从卢家全身而退……那恐怕,太难!! 卢远正不会愿意放了她这棵摇钱树的。到时候拼个鱼死网破,也是在所难免。 过了很久,久到春丫都想屏息练功了,裴庭才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离开他。” “那咱们就按不能离开卢县令的方法办!” 春丫的态度令裴庭很是惊讶,她本以为她如此说,在张氏这么开放的教育下教出来的春丫会对她多少带点不屑,可没想到,春丫说的是帮她想办法,可这所谓的办法,是什么意思。 裴庭便忍不住问道:“什么叫,不能按离开卢远正的办法办?” “我暂且还没想的很完整。但是既然姐姐还是想跟卢县令过下去,那咱们可得好好利用卢县令能带来的资源,且死死把他捏在手中。”春丫又露出了她的老虎牙,笑眯眯的说道。 “这……就凭咱俩,能做到吗?”裴庭不太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说的话,可问题是,她又很想相信她,希望她说的,自己真的能做到。 春丫恢复了她的混不吝,回答道:“试试呗!不试试,怎么知道?” 裴庭笑了起来,“行!试试就试试!” 虽说裴庭和春丫说要试试拿捏住卢县令,可卢县令本就是个经历过层层考试选拔和在年官场历练多年的官爷,想要拿捏住他,就凭她俩也确实很难。 但是春丫觉得不要紧,人都有弱点,卢县令这个人,又穷,家里头也没什么底子,屁股后头跟着一帮嗷嗷待哺的亲戚,这也是他混了十几年官场,混来混去混不上去的主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的的确确,他人比较衰。 几年前有机会晋升,可惜正巧他第一任媳妇去世了,倒是不需要守制,但是操办葬礼前前后后告假两三个月,说好的位置被人抢了去。 去年花了千两白银,好不容易疏通了个六常县的县令之职,又被安远寺的事儿给搅黄了。 别看他从这沛丰县调任去六常县,都是做县令,可这沛丰县是中县,县令为七品,而六常县却是上县,县令为从六品。 一旦做了上县县令,今后操作得当,做上同知,知州,甚至知府也不是不可能了。

裴庭和春丫说了半日,基本把卢县令的事情给透露了个底掉,春丫一一都记了下来,虽说如今办法还未曾想的很清楚,但是她隐约觉得,这卢县令弱点实在很不少,细细理一理,总能抓到点什么。 “当当当~~~~” 不知不觉,两人说话直说到了那头三山书院都下课了,裴庭站起来说:“走吧,瞧瞧学子们玩蹴鞠去?” “好啊!今日来的小姐们多不多呀?”春丫还是很关心生意的。 裴庭皱了半日的眉头,这才松了下来,说道:“上头都订满了,都说是来喝午茶的,可你看,一直喝到这会儿还不走,定是要看看学子们蹴鞠呢。” “哈哈哈,爱看好啊!爱看咱们才能赚钱嘛!我也爱看!走走走,咱们看看去。”春丫拉着裴庭往外走。 裴庭点了下她的脑门:“也不害臊!!” 一行人急急忙忙赶到主楼,直接去了新造的副楼的大露台上,底下球场正好鸣罗开场,脑袋上扎了红蓝两色头带的年轻人,瞬时就跑动了起来。 其实春丫在还没穿来之前,对足球篮球都没啥兴趣,读书的时候爱看打篮球,纯粹是为了看看颜值高的小男生。 而此时她们站在露台上,望远镜这种紧俏货他们作为东家是决计轮不上的,目力所及,不过就是一帮人涌过来,涌过去,连个藤球都看不到,再说如今才是初春,这露台上的风实在是冷的很。 所以,看不到两分钟,春丫和裴庭对视一眼,“下去?”春丫问。 “走吧走吧,太冷了。”裴庭也受不了这上头的冷风。 两人看了两分钟蹴鞠,匆匆下了楼,见顾妈妈和佛保佑正带着小丫头往返于各个包厢之间,忙得不亦乐乎,她们也不喊她俩,忙好啊,忙来忙去,可不都是钱吗?! 在裴庭那头吃了晚饭,说定了过两日办个养身主题的局,春丫才被大衍庄的马车送回了文苑街。 推门进去,就见各个屋子都点了灯,院子里连个鬼影都没有,狗都不知道去了哪儿,他们还真是,一点儿不操心她啊。 春丫原想喊两声,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先去找徐达和张氏商议点儿事情再说。明日她想回三元村一次,看看嫁接的果树如何了,也不知道爷爷他们开始春耕了没,从徐达那头坑来的钱,倒是正好能抓上十个小猪仔。 鬼鬼祟祟的跑到徐达他们门口,刚想敲门,就听身后响起了说话声:“春丫,你回来了?你找爹娘干嘛?” 春丫一个激灵,被她哥吓一跳,抱怨道:“哥!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吓死我了。我找爹娘说说话,我明天想回趟村。” “哦,那挺巧,我也正好要找爹娘,咱们一起去。”说完,便抬手敲了敲门。 行吧,爱听就听,听了别怕就行。 徐达张氏在屋里已经听到外头的声响了,听石头敲门,张氏便开了门,把俩孩子让了进来,见着春丫还抱怨了一句:“哪儿有女孩子回来这么晚的!下次太阳下山前可得回家!” “欸,好的娘。”这种不走心的应答,春丫也是张口就来,反正答归答,做归做呗。 石头来,是给徐达交代每日账目的。别看石头平日老实的有些憨傻,可盘起账来却是清楚的很,一笔是一笔,一点没含糊的。徐达问他康平之干的如何,石头想了半日,说道:“没注意啊。人挺好。” 平日里干活的时候人多口杂,石头一门心思只能扑在一件事上,表哥如何,恕他实在分不出神去关注。 “行吧,反正你们能开下去就行。”张氏说完,朝春丫看去,“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儿啊?” “等会儿!我先喝口水准备准备。”徐达咕嘟咕嘟把盖碗里的茶水给喝了个干净,才道:“说吧。” 春丫想了半天,组织了下语言,发现很徒劳啊,这种事儿,说的太含蓄很难表达清楚,于是她放弃了美化自己的目的,直接说:“哦,就是我跟庭姐想要拿捏住卢县令,可具体办法,一时三刻我也理不出太多头绪,想跟你们讨论讨论。” “妹妹,你说的卢县令,是咱们的县令老爷吗?”石头有点晃神。 春丫点头道:“是啊,就是咱们的卢县令。” “咱,咱们为啥要拿捏他?”石头觉得有些惶恐,这可是县令老爷啊,这一县的父母官,他们凭啥拿捏他啊?就凭妹妹岁数小?! 春丫耐心解释道:“这为什么,我就不说了,实在说来话长。只是,这么做,肯定对我们是有利的,不过主要还是为了庭姐姐。我先把我掌握的卢县令的情况跟你们说说啊。” 于是春丫简单交代了下卢县令的家事和痛点,徐达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如今这般,家世单薄,的确在官场上很难混啊。” “除非,有重大且突出的贡献,才能稳妥的往上升一升。”春丫点头道。 张氏摇头道:“卢县令这人,对庭妹妹真的不怎么样,就怕他升了,就更不把庭妹妹当回事。” “那就应该让卢县令的夫人裴庭,变成,裴庭的相公,卢县令。”春丫似乎是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石头听半天,他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相公,谁是谁娘子了,见爹娘妹妹突然都不说话了,石头才问:“所以,咱们到底要干嘛?” 春丫突然转过头,看着石头,说道:“有了!!咱们要去福建!” “你到底什么毛病,跟福建过不去了吧?!”徐达就怕春丫把让他念书的旧事重提。 “爹你有所不知,这…….书中有云,在福建有一种吃食,名叫番薯,耐旱高产,咱们这儿您看,是不是开年到现在就下了一场雨,后头是什么情况真的很难说,这东西咱们得尽快拿到手!到时候庭姐姐能不能拿捏住卢县令,就看这事儿能不能成了。” 春丫爱看趣史,她买过一本画册,里头是写中国人食物的演化的,其中就记录了番薯是由福建商人从吕宋夹带过来的,只是刚开始不被大众所接受,后来南方大旱,才推行种番薯,然后番薯才慢慢在全国铺散开来的。 这会儿,裴庭手里头连葡萄牙人的望远镜都有了,她就不信运气那么背,番薯还没夹带来! “虽然我不是很懂春丫的脑回路,但是我觉得哪怕不是为了别人,光为了咱们自己,咱们也得去找找番薯。”张氏觉得,无论如何,先拿到了,总不会错。 “非得自己去吗?叫人找不是挺好?”徐达问道。 这回春丫还没来得及说,倒是张氏更明白些:“这种事还是得自己去更放心些,找起来也更用心一些。” 春丫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命运!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问题是,咱们怎么去?!”徐达问道。 “等等吧,总有机会的。番薯最晚七月要种下,咱们这儿来回福建一个月,所以最晚五月要走。如果爹能在五月之前得到出去送个文书啊什么的公务,那咱们就自己去,如果不行,就只能另想办法。” “这派啥公务,不是我能决定的吧?!”徐达觉得,春丫是不是误会了,误会这县衙是他开的!! 春丫打了个哈切,“您努努力吧,做个县衙内的小道消息大使,一旦有方向一致的外派公务,您就告诉我,到时候咱们再做安排。我困了,我先去睡了。娘,你明日去趟摘星阁啊,庭姐姐说那个养身活动得问你些事儿。 我明天还要叫我爷爷去抓小猪呢!!我走了。哥,你走不走?”春丫推了推呆坐不动的石头。 “走,走。”石头下意识的点头道。 兄妹两人走出了徐达他们的房间,石头深吸了一口初春凉凉的空气,看着妹妹走远的背影,脑中不停的呐喊:妈呀!我听到了啥呀!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妹子好像要控制卢县令啊!!好,好,好刺激啊!!! 他们家,如今是准备打遍沛丰无敌手了吗? 如果春丫知道她哥在想什么,一定会回上一句,哥,你实在是,说得不多的想的多,不止想的多,还想得美! 次日,徐家吃完早食,又踏上了各自的工作学习之路。

春丫跟着徐发来送菜的牛车回了三元村,一路上她跟徐发打听了春耕的情况,而徐发则跟春丫抱怨起了她坑爹的制冰计划。 当徐发听说春丫这次回去是要抓猪仔,弄果树的,他差点从牛车的车辕上掉下去。 “春丫啊,不是二叔说啥,这眼看就要春耕了,田头地里的活计实在多,这抓猪仔,要不咱们缓缓?”徐发虽说也觉得钱嘛,多多益善,可再这么干下去,他都快交代在立山上了,可不能再多加活计了。 “这样啊,那要不,叫我爹再请俩工人来吧?不过这猪还是得养,要不我买了那么多盐,不腌咸肉吃不完啊!” “你养猪,是为了把盐用掉?!”徐发觉得车辕上真的坐不住了。 春丫摇头,“那倒也不是。就是想着养了猪,可以杀了腌咸肉,还能卖了赚钱,反正鹤仙居的泔脚咱们都说好了,他们每日用下来的泔脚,咱们也不用添啥,也够猪吃的了。 今年年景差,十只猪的肥料也好用来肥田。这万一到时候真的养不下去了,就直接杀了,我们也没啥损失的,所以为啥不养呢?” 徐发被春丫说服了,他觉得,这娃娃,还是能赚钱!你看脑子一转,就把里里外外的因果给讲透了,这脑子,肯定不是传承的他们徐家的,应该是像大嫂。 回到老宅,徐老汉一听春丫说抓猪仔的事儿,刚想说都说闹灾了还养啥畜生,可春丫一把自己想养猪的前因后果说了,徐老汉,举起来的老布鞋,又放了下去,春丫递上三两银子,说道:“爷,抓猪仔用这个钱。” 徐老汉把她拉到一旁,轻声说道:“你上次给我的金裸子,还有一半呢!” “爷,您收着吧!那些给您买酒喝,这三两银子,是我从我爹那儿扒拉来的。”春丫也假模假样的轻声回答。 徐老汉一听是徐达的钱,立刻收入囊中,带着春丫出门抓猪去了。 而蔡氏在听闻徐发说请人来养猪之后,直接一把扫帚扔了过去:“放你娘的屁!”说完又觉得不妥,重新骂道:“放你的屁!!又没喊你煮猪食,不就喂几个猪,隔两日清个猪圈堆个肥吗?!这都干不动了?索性我干脆打断你的腿,你也好躺着啥都不用干了!!” 说完便拿着个扫把,往徐发腿上招呼。徐发边躲边告饶,保证以后喂猪之事都由他来,蔡氏这才放弃了追杀。 不过用了半个时辰,徐老汉便和春丫把村里养了老母猪的人家给问了个遍,抓来十只小猪,给放到了跟造纸坊一起新搭的猪棚里。两只一栏,分了五栏,今日还没有泔脚,春丫背上小背篓,拿上徐老汉给她新做的小镰刀,说上山去看看果树,顺便去割了猪草喂猪。 见春丫如此,从来不夸人的蔡氏指着徐发的脑门说道:“你看看你!!还没春丫这么个小孩儿懂事!!” 徐发心中叫苦不迭,发誓以后再在回来的路上跟春丫闲聊,他就是狗!! 背着小竹篓,拿着小镰刀,春丫蹭蹭蹭就跑到了立山。路过如今的制冰小作坊,还特地跑去看了看她勤劳的三叔。 徐智徐发如今是两人轮流,一个上午送菜,一个则和徐老汉一起翻地施肥,下午就来制冰,日落前还得伺候鸡啊鸭啊兔啊鱼啊虾啊,忙的那叫一个脚不沾地。 “春丫,你怎么回来了?有啥事儿吗?”徐智看到春丫心里也直打鼓,要是这娃再弄点啥事儿出来,他怕自己也顶不住啊。 “三叔,你不知道吗?咱家抓了十只小猪。不过我是来看看桃树的。”春丫对着徐智咧嘴直笑。 徐智想,怪不得刚刚听着吵吵嚷嚷的,原他想着去看看的,后来搬了几盆冰下地窖,一个转身就忘了。他忙问道:“这猪,是你爷同意抓的?” “那可不,爷爷要是不同意,我也不敢抓啊。” 那可不一定!徐智想,就凭你这胆儿,看着也不像不敢的样子。 哎,抓都抓了,不过就是辛苦些,养猪也挺好,又能吃又能卖,徐智点点头道:“那行,可不能老让你爷生气,知道吗?” “三叔,你不知道我爷多喜欢我呢!”春丫觉得,她就是她爷爷的大宝贝,虽然老嫌她烦死人,可每次她想出的这些事儿,爷爷都会骂骂咧咧同意,这可不就是一个倔强老头的爱吗?! “对了,三叔,你听说三月下旬征徭役的事儿了吧?咱们家谁去啊?”春丫突然想起这茬,其实她是想着不然干脆就出钱免了徭役算了,怪累的,可想想五十两的银子,爷爷奶奶恐怕是不会同意的。 “欸,听说了,你爹前日跟我说的。我去吧,我地里的活比你二叔强些,你二叔比我机灵些,这山头的事儿,还有送菜跑腿儿的事儿就得让他多顾着些。”徐智说这话,手上也没停,端着刚制好的一盆冰,往地窖口走,还转头跟春丫说:“行了,你别在这儿呆了,怪冷的,女娃娃可不能受凉,赶紧去看看那果子树,咱们也看不出个啥名堂,还得你多上上心呢。” 春丫点头欸了一声,便走了。 此时,她心中不免有些歉意。自己扯出那么大的摊子,却跑去县城干这干那,把后续的很多事情都留给了老宅众人,好像,的确是不太负责。 回去,得给三叔搞些啥滋补滋补,免得到时候去服役太辛苦。最好再物色个种田好手来帮帮忙。 春丫愧疚了三分钟,便被桃树梨树给打了茬。她瞧着接穗还是保持了嫁接时的成色,芽头还是鲜嫩的很,虽说这才嫁接了没几天,春丫还是非常有信心,这些树应该都能活。 要问她这莫名的自信从何而来,全赖她爹娘前世的鼓励教育。她小时候,连夹起个花生米,她爹都能鼓掌半天。所以她以前从小就特别自信,爹娘工作忙,她就自己管自己野蛮生长,于是便养成了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积极又很爱挑战各种新鲜事物的性格。 待春丫自己夸赞完了自己,一背篓野草也割完了。她背着猪草去造纸坊找了李氏周氏,说是要把养猪的独门秘籍告诉她们。 “这养猪就吃饱喝足,还有啥秘籍?”之前老宅养猪都是李氏照顾的,反正村子里养猪都差不多的,没啥大讲究,这还能有啥秘籍? 春丫摇头道:“这您就不知道了,我这秘籍可是从人大庄子里打听来的。养的好的猪,肥头大耳不生病,还干净。人猪倌一看,哟,这家的猪粉粉嫩嫩的,说不定一斤还能比人家多卖上两文钱呢!” “行,那有啥秘籍你说。”李氏倒是也好奇了起来。 “首先,咱们这每间猪舍,每个隔间都得在墙上开个小洞,一来通风,二来清猪粪直接从这洞里清出去,到时候再用水一冲,这猪舍就能保持干净,猪舍干净了,猪就少生病。这清出去的猪粪,咱们单独弄个粪池,堆肥,到时候种地肥田可好了。 其次,咱们得让猪会定点拉屎。” “这猪还能听我们的?”周氏觉得猪毕竟是猪嘛,看着就蠢笨,这还定点吃喝拉撒,好像有些难度啊。 春丫又摇起了脑袋:“您别看猪肥啊,其实特别聪明,比狗都聪明。他们也爱干净的,起先咱们只要把脏东西堆在那清粪口,几次他们就知道那儿就是拉屎的地方了。 定点吃食倒不用训练了,我看咱们猪舍都砌了石槽。咱们抓来的小猪,有的刚断奶,到时候如果不吃食,你们就放些干净的鹅卵石进去。这猪对没见过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到时候就会去拱鹅卵石,然后咱们再把食给它放进去,小猪就会吃了。 另外,每回清扫猪栏之后,撒点石灰消消毒,猪就能不生病。别的,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再有啥,我回来的时候再跟你们讲啊。” 春丫说完,眨着眼睛看着两个婶子。 而两个婶子,也眨着眼睛看着她。 好半天,李氏才道:“春丫啊,你这些都是哪儿学来的?咋就知道那么多呢?” “就是大衍庄里头问他们专门养猪的学的,人家说了,这可是他几十年的经验总结,要不看我勤学好问,他还不愿意告诉呢。”春丫说起谎来,那也是张口就来。 李氏点头说道:“要说人家大庄子产出高哈,这到底跟我们这儿自己瞎养,不一样哈。” 春丫点头称是。三人从造纸坊出来,把猪给喂了,让住立山的五人今天稍微注意些猪圈,春丫非喊徐智给捞了一笼虾,几人这才回了老宅。 回去的路上,春丫一直在想一件事儿。如今他们这立山也算是个赚钱之地,只放了五个女子在山上,总觉得不太安全。 这会儿他们这儿还算太平,可随着难民大批往南,他们这儿又正好在南北交界的必经之路上,以后到底能不能继续太平下去,也很难讲,这事儿,还是得找她爹娘好好商议一下。 回到老宅,春丫闹着非得做晚饭。蔡氏嫌她做饭费钱,她已经受够了这娃连吃十天羊肉的败家之举,发誓无论如何绝对不会让春丫拿锅铲一下! 春丫却说她在自家还做了早茶给文氏吃呢,所以奶奶爷爷也得安排上。 闻此言,蔡氏停下了跟春丫疯狂撕吧的魔爪,“那,行吧,算着点儿做,别做多了。” “行!”春丫硬从蔡氏手里抢过她久久不肯撒手的锅铲,喊了李氏周氏一起帮忙。

今日回来的时候,春丫就想要做顿好的,所以肉菜调料都带的齐全。一进厨房便把李氏周氏指使的团团转。 一顿晚饭,历时将近一个时辰,天都黑了,隔壁叶家都喊着烫脚上床了,春丫这头才将将做好。 等的徐老汉直抱怨老妻,为啥把锅铲的控制权给放弃了呢?! 豉汁排骨,梅菜扣肉,柳叶蒸饺,爆炒羊肉,虾仁跑蛋,再上一个甜点,豆沙麻饼,对了还蒸了一锅腊肠饭。 五菜没汤一点心一主食,摆了满满一桌。 蔡氏心疼的直吸气,拿起扫把就想给春丫来两下,春丫自然不会站着挨打,只跟蔡氏两人一圈圈的绕着桌子转,春丫边跑边喊:“给你们补补啊,马上春耕了,可不得吃好点儿?!” 徐老汉实在被这两人绕的头晕,喝一声:“够了!!还吃不吃饭了?!” 蔡氏才放下握着的扫帚,头晕眼花的简直站不住,没好气的说:“补什么补!种的粮还不够这一顿吃的呢!!” “行了,吃还堵不上你嘴,春丫,不是爷说你,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咱庄户人家,平日里能吃饱就好了,这么吃法,金山银山也吃的完!”徐老汉吃是要吃的,但是面上总得教育几句。 春丫摇头道:“吃不完吃不完,改天我给你赚个金山回来,咱且看看能不能吃完。” “少贫嘴!吃你的!”蔡氏往春丫碗里扔了块排骨,劈手又从徐发手里抢了一块给自己,“你娘还没吃,你吃啥,也不知道先孝敬爹妈!” 徐发心疼的抱紧自己,今日黄历可能不利他,他好想大哥,如果大哥在,那他就肯定不是那个最被嫌弃的崽。 “春丫,你怎么能想得出那么多好吃的?”坐在春丫旁边的徐英悄声问道。 春丫笑答:“我也是在卢夫人那庄子里学来的,如今我在他们厨房帮忙,他们厨娘可厉害了,什么都能做,过几日,我带点心给你们吃啊。” “帮忙?给钱不?”蔡氏听了一耳朵,反正谁吃亏,也不能自家孙女吃亏。 “给,卢夫人可大方了。我可没私藏啊,我的钱可都给我娘了,我娘再给我零花钱。”春丫说的,倒是实情。就是这钱到底有多少,她也不太好说,怕吓着老太太。 既然给钱,那蔡氏就满意了,不过表情还是那般的嫌弃,边嫌弃春丫浪费,边往她碗里扔菜。 一顿晚饭,吃的盆子里头干干净净,李氏拉着春丫说要讨教几招,过几日她爹生日,好回娘家露一手,震慑他们李家村。周氏倒没这个需求,这些东西,她娘家一般也不太会吃到,不过听听也无妨。 徐英徐敏也被两个娘拉来,说得学着些,以后用得着,蔡氏一看她们几个凑在一块儿,那她必须监督好啊,不然这几人再想法子霍霍钱怎么办?她得看着点儿这群败家玩意儿。 于是徐家老宅的妇女儿童们,莫名开起了座谈会,一开开到半夜,春丫眼皮打架了,几人才放过她,让她赶紧去睡。 然而,春丫觉得自己都还没怎么睡,就被喊起来,说得走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春丫也不知道被谁拉了起来,穿上了衣服,裹上了厚被子,给扔上了牛车,一路继续昏迷般的直接睡到了县城。听徐智喊了一声:“春丫,醒醒,到家了。”这才清醒过来。 今日张氏特地没有早走,春丫没回来,她也不放心。见春丫迷迷糊糊的从牛车下来,怀里还掉出了两个撒了满满葱花的鸡蛋面饼,忍不住笑了:“人家鸡下蛋,你倒好,下个现成的鸡蛋饼。” 春丫憨笑两声,捡起用干净白布包着的面饼,咬了一口,这才问道:“娘怎么还没走?” “等你呀。顺便跟你说一声,你庭姐让你今天去趟摘星阁,今日要把布置定下来,她昨日已经把帖子都下好了。”张氏说完,便拿了自己随身的小包准备走了,春丫这才清醒了点,问道:“我爹昨日第一天上岗,表现怎么样啊?” 张氏想了想,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就那么样吧。一会儿你自己问你爹,我先走了。”然后抬腿就走了。 昨日徐达第一日报道,走到县衙门口,看到人家的统一着装才想起来,自己前日要紧着去追崔都头,把领衣服的事儿给忘到了脑后。 可没穿衣服也得进去啊,徐达想着一会儿悄悄溜进衙皂间,就挨门口站着,先去报个到,然后再趁人不备,悄悄溜出去拿衣服。不过这事儿吧,在他看来,本来就没啥,不就件衣服嘛,崔都头应该不会上纲上线。 不过,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崔都头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心想着杀杀这些新来的民壮的威风,凡是有衣衫不整,精神委顿的,都被他狠狠骂了一顿,正说着要让被抓出来的几个人去后头校场上跑上十圈呢,徐达就穿着宽松的直身,顶着松松垮垮的发髻,苟头缩颈的挨进了门。 此时刚被崔都头喊着去罚跑的那几人正好走到门口,大家看看徐达,看看崔都头,一时屋子里无比寂静。 崔都头,很尴尬。 本想着这徐达,看似好像个富家翁,他也不想多开罪,可问题是,那么多人看着,他不罚又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说,徐达你也给我去跑十圈。 于是刚吃完早饭匆忙赶来的徐达,也被拉上了校场,跑了十圈。然后直接给跑吐了。跑吐还不算,那头刚吐完,另一头又觉得要拉,又着急忙慌的找茅厕。真真是苦不堪言。 崔都头也怕这人跑出个好歹来,又听闻徐达的媳妇儿是仁济堂的女女大夫,赶紧亲自给送去了仁济堂。把张氏给弄了个哭笑不得。 于是,春丫早上的询问,张氏也只能回答一句,就那样吧,好歹得徐达留一丝面子不是? 不过春丫也并不是特别期待徐达能干出什么丰功伟绩,问,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有任何要计较他爹表现到底好还是不好的意思。 她自己忙自己的事儿都忙不过来,且没什么心思管她爹呢! 张氏走后,春丫也换了身衣裳,重新梳洗一番,在到底要不要去喊郑大叔送她去摘星阁的事上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自己腿儿着去。 反正路也不远,而且摘星阁离城门也不算远,她觉得她自己去应该是没问题的。 沛丰县城如今虽说过境的难民不少,可都因为有限制活动范围,也有县衙派了捕快衙役管理,倒也不算太乱。 不过出城之后,春丫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脚步也快上很多,因为外头的难民明显要更多一些,虽说县衙也派人管了,可是如今他们人手本就少的很,大部分的人力都放在了城中,外头维持秩序的人,就那么几个。 正集中精神赶路的春丫,突然被斜刺里冲出来的一个小姑娘给吓了一大跳,那姑娘衣衫褴褛,跪在春丫面前,不停的冲她磕头,嘴里还喊道:“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娘吧,我娘快病死了,我不要钱,为奴为婢都行,只求小姐给我娘买上一贴药。” 春丫见她可怜,想拉起来问问情况,可还没来得及把那姑娘给拉起来,却见旁边又有孩子冲了出来,说道:“小姐,小姐,我奶快饿死了,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奶吧,我只求给我奶一碗粥。” 这话还没说完,又有人跑了过来,纷纷跪下,把春丫给团团围住。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把春丫腰间的一个小荷包给拽了下来,有第一个人如此,便有第二个人敢动手,春丫左突右挡,高声呵斥,终是双拳难敌四腿,眼见就要被他们扑倒在地,就听远远有人大喊:“谁再动一下我砍了谁!!” 没有人理这声音,而春丫却听出了这声音,分明是她爹! “爹!!!!”春丫大喊一声,正在疯狂拉扯她的人手下一顿,就见有个拿了大刀的衙役,顶着散了一半的发髻朝他们扑了过来。 来的人,正是徐达,今日是他们这帮新人的第一次野外拉力,没想却在这城门外遇到春丫被围困,徐达血气上涌,抽刀而上,先划拉掉了自己一半的发髻,他也顾不上崔都头说的啥,便冲了上去。 围困春丫的人看着远处扑来个提刀先划拉自己的武疯子,也不敢再留,呼啦一下,全都四散逃开,徐达见春丫没事,这才放下大刀,怒道:“谁叫你一个人出城的?!你要是出什么事儿,叫我跟你娘怎么活?!” 春丫被难得恼怒的徐达吓了一跳,乖乖认错道:“爹,我错了,我再不敢了。一会儿回去定让庭姐他们送。” “以后没事别乱跑!!”徐达见春丫散落在两颊的头发,和被拉的有些乱的衣服,也不忍心多责怪,“你要真有事儿,一定要叫上你郑叔,知道吧?” “欸,知道了。”春丫今日也被吓坏了,她只知道难民可怜,可没想到的是,人心复杂,表面能看到的,却不一定都是真相。不过此时见到肩抗屠龙宝刀,发型堪比金毛狮王的她爹,原本的害怕,也消散了大半。 崔都头这会儿才带着一队人赶到,见徐达这么紧张女儿,他也想做个顺水人情,便说道:“这徐家闺女要去哪儿啊?咱们反正今日是来城外执勤的,顺道送过去吧。” “那可真谢谢崔头了,我正愁这丫头怎么办呢?你是去你庭姐姐那儿吧?”徐达问春丫。 “是,是要去大衍庄。”春丫点头道。

崔都头皱眉确认道:“大衍庄?是咱们卢县令家的那个?你是去……?” “卢夫人,就是我庭姐姐,让我去帮下忙。我娘明日要去那里给夫人们开个养身课,今日得去准备准备。对了,崔大人家的夫人小姐如果有兴趣,也可以来听听,就是这位置……可能得坐的靠后些。” 春丫故意叫的亲昵,也是想给他爹长长脸,确立下咱们是卢县令的人的地位。虽然卢县令可能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崔都头知道也行! “哦……原来是徐大哥的夫人办的局啊,我听我姑妈说了,她明日也要去的。”说话的是那方仁义。 “你姑妈,又是谁?”崔都头此时只觉得自己这个队伍,关系那是相当的错综复杂,他此刻非常后悔,昨天应该硬着头皮不罚徐达的,把人还给罚到医馆里去了,你看这事儿闹的!! “哦,我姑妈夫家姓董。” “哦~~~”徐达和崔都头同时哦了起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阔绰,原来这人就是董家夫人的娘家侄子。 今日吃了几口大惊的一行人把春丫送到了大衍庄门口之后,崔都头趁着春丫还没进去,又确定了下,自家媳妇明日是不是能来摘星阁,春丫点头确定没问题,崔都头这才喜笑颜开的,左手搭了徐达,右手搭了万仁义,另带着八人离开了。 春丫刚要去摘星阁,便被大衍庄门口等着的小丫头喊住了,说是夫人正在大衍庄呢。春丫抬步便走了过去。 如今大衍庄里已经开始了春耕,他们的耕也特别简单,去年留的辣椒种,全部种下便算是耕好了。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农田里的庄户正在掀掉给种子保温的干稻草。春丫看着看着,突然又有了新灵感,赶紧跑去裴庭的小院子找人。 “庭姐姐!!庭姐姐!!”人还没进门,喊先喊起来,春丫大概想让人家先有个准备。 “这儿呢!!”裴庭在院子的一个石桌旁跟春丫挥手。 其实也不用挥手,这院子不过六间屋子,一堆人围在那里,是人都看到了。 春丫凑过去一看,石桌上满满当当摆满了药材,鹿茸,虎骨,野山参,阿胶,花胶,加燕窝。反正就是什么贵,就有什么。 “怎么滴?庭姐姐准备跟仁济堂抢生意?”春丫调侃道。 裴庭轻推她一下,娇嗔道:“我是这么爱财的人吗?” “姐姐不是吗?!”春丫觉得裴庭如今对自己的认识不太够。 “什么话嘛,这些都是我娘家年前送来的节礼,照旧历这些基本都要孝敬我婆婆的,不过今年我只送去了一两盒,如今这些放着反正时间长了也要坏的,不如明天正好趁此机会卖了拉倒。”裴庭如今做着生意,自己却因为要减肥,要忌口,反而过的简单了起来,这些补品都不吃了。 “这个……那你今后叫你娘家直接送你钱得了,他们去买,给了你再卖,这不是多此一举?” “这你知道什么呀,就比方这盒血燕,是人家商船从爪哇国带来之后,我娘家直接从他们手里购得的,一盒只花了二十两白银,但在这儿却能卖上近百两。当然,官燕能便宜些,但也是起码赚一半的。” 裴庭说完,又拿起一根根须完美的野山参说道:“我娘送我婆婆的年礼,被我拦下来了,50年,能卖上个五六百两。” “姐姐!这是好东西啊,要不然你自己炖了喝了吧?!”春丫觉得,这种东西,还是自己吃了最保险,万一放坏了,不是白瞎了吗? 裴庭一笑,露出一对酒窝,说道:“我还有两根百年的,这根我想着反正放着也没用,干脆明日找机会卖了算了。还好当初因为想着要养病,随手把百年人参放在了更衣箱里带来了,不然损失可就大了。这50年的和百年的,也差着远呢。” 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旁的顾妈妈一脑门子的汗,这两位你说说,一个想着吃了,一个想着卖了,都不把这东西当回事,自家夫人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也就算了,可这春丫……居然第一个想到的是不吃该坏了?! 真不知道这娃的爹娘怎么教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 最终,裴庭在春丫的帮助(怂恿)下,整理出了满满一大箱补品,明日准备兜售给来参加宴席的夫人。 明日的餐点,厨房里的仆妇也都订好了单子,给两人一一过目,都是张氏昨天说过的一些药膳,还是按照西餐的方式上菜,几道式的,春丫突然想起崔都头的事儿,便跟裴庭打了个招呼加两个人。裴庭只说,这有何难,不过每人匀一口吃食的事儿。 她如今吃的限制多,最好每人都跟她一起少吃两口,春丫笑她促狭鬼,裴庭说春丫定的餐单太少,好一阵笑闹。直到庄头来回事,春丫看到庄头,才又想起刚刚匆匆跑过来,却被一箱子名贵药材给迷了眼,忘记了的正事儿。 “庭姐姐,我有个事儿……”春丫突感自己好像脸皮果然有些厚,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裴庭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问道:“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直说就是了。” 春丫这才开口道:“那我直说了啊,我想问你借两个会侍弄庄稼养鸡养鸭的人。主要我们家现在被我摊子扯太大,如今正好春耕,我爷爷和两个叔叔都快被我指使坏了,本想让我爹去牙行买人,可现在外头乱七八糟的人太多了,我们乡下又人口简单,我就怕买的人不知根不知底的…..” 还未等春丫说完,裴庭便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呢?这事儿简单啊,一会儿让庄头给你选户人家,要会侍弄鸡鸭,要会种地嘛,我知道了。” “那个,人太多也不行哈,我爷奶怕费粮食。”春丫撸了撸略显散乱的头发说道。 “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定给你选家好的,月钱你不用出,我这儿自会安排好。行了,你看你这头发怎的如此乱,观音奴,给春丫再梳一下吧。” 如今佛保佑成了摘星阁的管事姐姐,顾妈妈也常常要去帮忙,裴庭身边只留了观音奴,再多的丫头,她也不想多要了。 “哎,这真是说来话长。”春丫把今早的苦逼经历跟裴庭说了一遍,裴庭大惊,直问她被撸走了什么?一会儿给她补上。以后进出就都由大衍庄的马车来接送,让她万万不要再一个人出城了。 春丫这才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个,掳走的,是我的擦屁股纸。” “噗。。。。”裴庭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还好顾妈妈眼疾手快,把裴庭面前摆的人参给收走了,不然一口茶耽误了好几百两银子。 不过顾妈妈收归收,笑也是笑了个仰倒,别提年轻腼腆些的观音奴,红着脸说道:“春丫小姐,还真是风趣。” “别提了,也是损失惨重,好大一张,我还特地从老宅带回来的,是我二婶说这张做的特别平整服帖,特地给我留的呢。说来一张也能卖十好几文呢。” 裴庭笑的直喊肚子疼,顾妈妈让春丫别说了,夫人都快笑撅过去了。。。。春丫这才耸肩道:“不就是张擦屁股纸吗,有那么好笑吗?” 春丫在裴庭这里吃过午食说要走,庄头已经选好了一家四口,带着人在大衍庄门口等她。 这家人,男女都是三十多岁,有个男娃十三四岁,还有个女孩子十一二岁,他跟春丫说道:“这家姓丘,男的叫丘大,女的我们都喊丘大家的,男娃叫丘娃,女娃叫丘妞。” 春丫心想,这不跟咱们家一样吗?都是起名废渣。 庄头继续说:“选这家,皆因他们家老实肯干,男的农耕是把好手,那辣椒,就是他跟另两人一起想的办法种的,去年收成就很好,夫人说让丘大也去你们那头种辣椒,这是种子,春丫小姐收好咯。” 庄头把一包种子递给了春丫,继续说道:“丘大家的养鸡养鸭是好手,听说春丫小姐家里也养了些,这些可以交给她。另外丘娃如今也是壮劳力,虽说种地比不上他爹,但是有一把子力气。另外丘妞针线功夫还可以,夫人说放去造纸坊也行。另外这几人的月钱春丫小姐不用出,只管口粮就行。” 听庄头那么一说,春丫就知道裴庭在选人家的时候很是用心,心下感激不已,心想着,无论如何,定要助裴庭走上事业巅峰。 她从腰封里搂出块碎银子塞给了庄头,庄头推却了几次,也就收了。 从大衍庄回到家中,春丫又开始发愁,几人可怎么安置啊!! 如今在县城将就上一晚,倒是哪里都能睡。 可问题是,去了三山村可怎么办?! 啊,好像被爷爷打断狗腿的日子,又快到了。 正在春丫一筹莫展之际,徐达推门回家了。 “爹,你怎么那么早下……工?”春丫本想说下班,可一想不对,只能硬转折了一次。

徐达也没回答春丫的问题,见院子里站着几人,便问:“这几位是?” “我问庭姐姐借的人,帮爷奶他们春耕去的。” “老宅,如今,还住的开?!”徐达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个问题。 “怎么办?我会不会被我爷爷打死?”春丫这会儿才开始发愁也是晚了。 这也不可能跟裴庭说,我家没地儿住,然后再把人还回去吧? “哎,你让你叔明天把人带回去,带回去再说吧。这个,几位,实在不好意思,咱们家住房可能条件不是很好,那什么,可能要委屈几位一下。”徐达见几人站在院中很是局促,便开口搭话,好让他们不要那么的紧张。 丘大答道:“没事没事,咱们做下人的,哪里住不得?都住得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要不然今天,先让石头和盖头住一起,你们就住我盖头那屋?先将就下,明日回了村里,再安排。”徐达想着,明日的事儿,就让徐老汉安排去吧,今天先过了再说。 丘家几人自然没有异议,很快就把盖头的床铺给搬去了石头那里,春丫说好歹等盖头回来啊,尊重下人家的隐私吧!徐达很自然的答道:“大小伙子,要啥隐私,不需要,不存在!没叫他自己搬是照顾他!” 待到盖头下工回家,果然,“还好没叫我搬,欸,大伯,明日能让他们再帮我搬回去吗?” 春丫无语了,她家的男人,果然,隐私都去喂狗了。 第二日,来送菜的徐发收到的回礼是四个大活人,可把他气坏了,他问春丫:“春丫!你是不是对二叔有意见?!” “没有啊!我很喜欢你啊二叔,你这话说出来可伤我心啊!”春丫觉得二叔好像有些要争宠的意思,她这人很公平,对老宅……哦,好像的确不是一视同仁。 “那为啥你每次都把难题留给我?!你三叔昨日来你怎的没叫他带人回去?还有,你三叔来,你怎么的不说要养猪?!”这四个大活人带回去,吃的住的不都要安排妥当?!这费粮食不说,还没地方住,这不就是带回去找打吗? 春丫无奈道:“误会二叔,真的,是巧了。来来来,我给你个秘方,这个呢,是我批发的奶奶的头巾,这个呢,是我私藏的爷爷的烟叶,一会儿你回去就塞给他们,他们一高兴,这事儿就不会骂你了。” 徐发半信半疑:“真的好使?” “可!好!使!了!您又不是没见我用过这招,灵不灵你自己感觉!”春丫如是说。 徐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啊,便把东西收入囊中,带着人,叽叽歪歪的走了,他再三跟春丫说,以后有这种“好事”千万记得留给你三叔,你爷奶更喜欢你三叔一些。春丫点头说好,没问题,以后好事儿就留给三叔了。 等徐发赶着牛车带着人回到老宅,跟蔡氏和徐老汉说明了这四人的来意,惹的徐老汉又老当益壮追着儿子跑了一回。 徐发赶紧掏出春丫塞给他的头巾和烟叶,一股脑的给了徐老汉,徐老汉更火大了:“你瞎霍霍什么钱?!这春丫前阵子刚给我买了这么些东西,你怎么又买?当钱不是钱啊?”又是拎起烟杆敲了徐发两下。 徐发发誓,真的,再不会听春丫半句了,再听他就是狗!! 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人还是得找地儿住啊。 这家关键还有男有女,这可咋整。 还是蔡氏说道:“那你们让造纸坊的那几个回来住,这几个搬过去,那里头不是有两间吗?就给他们住。” “那大哥他们回来……”李氏小声问道。 “就让他们露天睡!!睡牛棚!!”徐老汉怒道,真是烦死个人!天天的给他找事儿。 本来这立山脚下造院子的事儿他也不急,等着春耕结束了再说,可这会儿人是一波波的送回来,春耕之后还要征徭役,现在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只能先去一家家问了,有没有得闲的,能上他这儿干上几天,他这回斥巨资,人工开到20文一人,好歹在征徭役之前,把这事儿给办好了! “三儿!明日找你哥要钱去!要他个五十两!就说咱们要造房子了!” 徐老汉恨恨的想,这六间屋子,不过三十来两银子,可看着那破儿子就生气,可不得好好敲他一笔?! 徐智点头应是。父子俩一边往立山走,一边商议着房子的事儿。 可怜巴巴的徐发跟在后面,春天的风,怎么也如此的寒冷~~~~ 次日一早,待徐智赶到文苑街的时候,徐达已经去了县衙。徐智也不好意思问嫂子侄女儿要钱,便跑去了衙门找徐达。 而此时,徐达正被衙门请来的武师折磨的生不如死。 如今这些新来的人,每天早上先集合,请了武师练功一个时辰,连带衙门之前的民壮,又补录了一人,一共25人,分了甲乙丙丁戊,五个班,由崔都头在各班指定了一人做班头。 徐达是甲班班头,万仁义是乙班班头。金钱的味道,真香!! 衙门口的皂役一听说是找徐达的,知道崔都头跟这人关系很不错,便热情的把徐智带了进去。徐智略显惶恐的进了衙门二堂,沿着连廊到了建在狱所外头的一片大校场,一眼便看到了徐达。 他也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半边没了头发,由于徐达有些自然卷,这半边短发就如被炸过一样蓬在那里,另一边则是一个歪斜的发髻,此刻看着也马上要垮了。 不过更尴尬的是,大哥扎的马步。 人家都是半蹲的,只他大哥,如蹲坑一般,深蹲在那里。武师也不好多开罪这造型很不符合规制的徐班头,只能在一边絮絮叨叨的喊他起来些,别蹲那么深,蹲那么深,腿儿上的劲儿也练不出来。 直到皂役喊了一声:“徐班头,有人找!” 徐达这才如蒙大赦般的站了起来,一看是三弟来了,跟崔都头打了个招呼,呼哧哈赤的跑了过来。 徐智见大哥这造型,不知道先问他要钱还是先问问造型的事儿,一时语塞,想半天只能说出个,“大哥,这……” “欸!你是要问这头发啊?我说另半拉也不要了,剪了拉倒,我丈母娘死活不让我剪,你们将就着看看,我头发长起来快,过些日子就好了。对了,你找我啥事儿?!”徐达如今已经彻底放弃了形象,越来越往奔放的方向走了。 徐智这才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爹说,要造房呢,趁着还没征徭役,先把屋子给建起来,怕到时候找不到人。” “如今不是春耕吗?”徐达问。 “是,不过有人家种的快的,粮食没几日也种下去了,瓜果蔬菜家里女人种就行了。总有种的快的能抽出人来,爹开了20文一工的钱,估计愿意来的人应该不少。”徐智如此解释。 徐达点头:“行,你们安排好就行。那什么,你找我就是说这事儿?” “大哥,那个,钱……”徐智见大哥根本想不到钱的事儿,便只能自己开口了。 徐达眨巴眨巴眼,“咱家钱都是你大嫂管的啊,你家去没碰到你嫂子?我没钱的啊。” 回答的如此顺溜,如此坦然,也是让徐智对大哥的妻管严,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真是白耽误工夫,早知道就直接开口问大嫂了,徐智说了一句,那行,大哥你先忙,便走了。 徐达非说徐智第一次来,容易迷路,一定要送他出衙门。出了衙门还给他在对面街上买了俩烧饼,自己也吃了俩,这才拖拖拉拉的重新回了校场。 徐智走了两步,又回头喊了一句:“大哥,你最近还是别回家啊。”这头发都没了半拉,听说还是自己砍的,他怕大哥被爹打残…… 重新回到文苑街的徐智,再次敲开了徐家的大门。 正赶上打扮一新的母女俩要出门,问明缘由,张氏笑道:“以后要啥你直接说,不用跟你嫂子客气。五十两够不够啊?春丫,给你三叔取个八十两吧,你大哥说过,答应了爹老宅再起一排屋子的,这八十两咱们造屋子剩下来的,就当是资助老宅造屋子吧。”

春丫欸了一声,就跑去张氏他们房间里拿钱。这张氏的私库藏在哪几个地方,春丫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其实张氏想的是,立山那边造个六七间屋子,四五十两肯定够了,但是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都是老宅几人在忙这事儿,他们不出力,好歹钱得出足咯,这样才不会有矛盾。 徐智连连摆手,“够了够了,五十两够了。” “拿着吧,咱们如今事情多,脱不开身,家里都靠你们两兄弟和爹在张罗,我们已经是万般的不好意思了,你可不能再推脱了。”张氏微笑说道。 没一会儿,春丫便把八十两银子拿个了匣子装了,塞给了徐智。 徐智这辈子都没拿过这么些钱,一下子心慌意乱,这么大个匣子,他藏哪儿啊?!这外头也不太平,瞬间就急的脑门冒汗。 最后还是张氏想了个法子,用个褡裢装了钱,找了件盖头新做的外套,这娃如今壮如牛,徐智穿他的外套就整整大了两圈,正好能掩盖里头藏了东西。 实在是给老宅银票还得出来换,这才不得已让徐智带银子回去。不然安全还是银票安全。 不过徐智看着也是个种田人,虽说赶着牛车,但是这牛车因为日日运送蔬菜鸡鸭,也是脏兮兮的,倒也不会让人起了这人是个富家翁的心思。 待几人刚刚装扮完毕,就听门外有人喊:“张大夫,春丫小姐,卢夫人让我来接你们了!” 原是摘星阁的人来了,张氏便叮嘱了几句徐智,让他千万不要紧张,便带着春丫,坐上了大衍庄的马车走了。 虽然被叮嘱过不用紧张,但是徐智怎么可能不紧张,牛鞭的把手处都快被他的手汗给腐蚀掉了,见到路上零零散散的难民更是紧张的一下下的抽牛屁股。 那小公牛平日里也没挨过这么多鞭子,气的它撩起蹄子就是一阵猛跑,这一路回家,比平日生生少花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待徐智终于把脖子里的褡裢给拿了下来,交给了徐老汉,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徐老汉一听说这褡裢里有八十两,便拍了拍徐智的肩膀道:“你大嫂还是比你大哥靠谱。你也不错嘛!比你二哥靠谱。” 刚松完土回来想吃个饼子的徐发,喝了口水,拿个了饼子,拎上把镰刀就跑了,他是不指望徐老汉夸他了,只是不想此刻出现在徐老汉面前,到时候又被老爹抓到啥把柄给骂一顿! 三山村的春耕,已经陆陆续续的开始了,但是因为春节结束之后只下了一场雨,这开局便很是不顺。 各家都想着今年少种些水稻,多种些麦子。但是他们赫然发现,他们老徐家今年,连水稻都没种,只种了麦子。 “这家人家,怪的很,咱们种咱们的,别管他们。”耕田就在老徐家隔壁的唐老二就这么跟自家儿子说。 不过,村里也有人家是跟着老徐家,全种了麦的,不过也仅此一家。就是春丫家隔壁的王家。 燕子他爹王老三,是看着徐老大家日子一点点好过起来的,他是相信徐家的眼光的。春丫回来几次,都跟燕子说,今年恐怕要旱,人家家长听了可能不当回事,可王老三是记在心里了。 这会儿看徐家今年一亩稻子都没种,他便也铁了心的跟徐家一样,今年不种水稻了。去年徐家秋收粮产量也好,他还让李秀雅去问李氏怎么个沤肥法,今年家里也沤了一池鸡鸭肥,希望哪怕是旱年,也能跟着徐家干,有个好收成吧。 燕子如今和三牛也在村塾读著书,每日见到徐英徐敏,都要问问春丫有没有口信,徐英都会笑说春丫忙的满世界打转,口信很少,真有事儿会自己跑回来的。 要说春丫忙得打转,那也是夸张了,不过小忙,还是有些忙的。 就如今日,刚到摘星阁,张氏和春丫便被裴庭着急忙慌的拉进了摘星阁的副楼。 可进了屋子,裴庭也不说话,只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看看春丫,看看张氏。 张氏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庭妹妹啊,你有什么事儿你赶紧说啊,咱们这局马上要开始了。” “姐姐,我今天下身,有点儿不对劲儿。好像是你说的,那种,下蛋了。” 春丫抬起了眉毛,纳尼…..? 张氏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走,进去里头,我给你看看。” 春丫继续抬眉毛,嗯?这位还听懂了?! 其实这事儿就是张氏为了更形象生动的帮裴庭描述排卵期这个事情,也为了避免她说多了觉得尴尬,所以才想出下蛋的这么个说法。今日正值裴庭排卵期,所以生理情况跟张氏和她描述的很一致,她便决定还是要问问张氏。 两人去了屏风后头,那里面摆了个贵妃榻,其实也不需要特别专业的检查,只要看看分泌物,算算时间就知道。 不用多时,张氏便出来了。 春丫扭头问:“下了个啥蛋?” “好好说话!”张氏轻拍了下春丫,“排卵了。” “您确定?”春丫问道。 张氏点头道:“十有八九。” “那怎么办?!把卢县令绑来,给他来点儿春YAO?”春丫的提议总是充满江湖气。 正说着,裴庭便整理好了衣服,走了出来,脸色微红。 “庭姐姐,你要跟卢县令生宝宝吗?”春丫也是问的非常直接。 裴庭沉默良久,一直不说话。 她很希望有自己的孩子,可又困顿于跟卢县令如生意伙伴般的关系,她不知道把孩子生下来,是不是明智的选择。 张氏走上前,轻轻搂住了她,柔声说道:“这会儿也不用急着决定,生孩子是人生大事,我看你如今这体型也正常了,排卵也有了,这次没想好,等下次也行的。再说春丫不是常说有旱灾吗,等过了灾年再生也来得及,你还这么年轻呢。” “是啊,生了万一后悔了也塞不回去,庭姐姐你是得好好想呢。”春丫说话,就是这么的直接。 裴庭倒是被她逗笑了,说:“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清楚的。” 三人这才出了副楼,去了湖畔连廊。 没多时,受邀的众夫人小姐,便陆续到了。 湖畔连廊里,春风和煦,环佩叮当,笑语晏晏。 张氏特地问了哪家是崔夫人家,长桌最边缘站起两位明显与这里头的夫人穿着相比要次一些的妇人,张氏笑着走过去打了招呼,让他们千万不用拘束,因为她家相公还比崔都头低一等呢,这儿就是大家说说玩玩的地方,不用紧张。 她还让春丫也坐那头,陪陪崔夫人和崔姑娘。 不胜言语的崔夫人感激不尽,崔小姐便和春丫小声的交谈了起来。 原听崔都头说要来这摘星阁,崔夫人是不肯的,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为啥还要往前凑?可她一打听,说是这里头,隔墙还能到三山书院的学子! 要说崔都头,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好不容易盼来个闺女,为啥崔都头那么想要闺女?因为三个儿子统统长的像他,高耸的眉毛,巴掌宽的眉距,牛大的鼻孔,才长到十三四岁就满脸胡茬,看着就来气! 所以他一直想要一个文文静静,娇娇柔柔,跟自家媳妇一样娴静柔软的小姑娘。最终,还是被他盼到了。 所以崔都头家虽然条件一般,但是对这个女儿是很宠爱的。

如今崔姑娘已及笄,崔夫人娘家保了个媒,说男孩子是在三山书院读书,体格强健,为人忠厚,虽还没考取功名,但是功课不错,考秀才不在话下,举人老爷说不定也行。 昨日崔夫人得了消息,本也不欲来,可转念一想,便去问了媒人,能不能让那小伙子今日去蹴鞠场踢球,头带一根桃木发簪,上头绑根红绳,到时候她们母女也能看看这小伙子的人才样貌。 媒人当即就应了,所以这才促成了崔夫人今日之行。 春丫和崔姑娘聊了没两句,张氏便再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了。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张氏在上头缓缓的说着一些女性生理健康的常识,还有一些平日可以煮水炖汤喝的药材食物,又科普了一下有什么样的生理表现请大家一定不要怕羞,要及时找大夫就医。 一堂课讲了小一个时辰,娓娓道来,偶有年纪大些的夫人提问,张氏也应答自如,最后结束的时候,赢得了一众夫人的赞许无数。 但是这堂课里,走神的也不少。 比如崔姑娘,比如裴庭。 春丫知道崔姑娘此行的目的,这讲座一结束,便问了佛保佑今日有没有空的二楼包间,让崔夫人和崔姑娘上去看看。 佛保佑翻了翻小丫头递来的本子,说今日正好夫人们来这养身局的人多,二楼包间倒是空了一间,她笑着让春丫放心,定会照顾好崔家母女。 崔夫人拉了春丫的手连谢几声,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怎么会跟县令家的管事姑娘这般熟稔,回去还得跟自家相公好好说说,得多多照顾徐家的人,她看着这徐家的夫人小姐,人品气度,都是极好的。 而另一个走神的裴庭,是走神走得连最后兜售她那些宝贝补品的事儿都忘了。 还是春丫说了句,听说庭姐姐手上好货多,拿出来给大家看看眼,裴庭这才如梦初醒,让观音奴着人搬出了药箱。 有知道裴庭家买卖这些补品的夫人便说让裴庭让出一些给他们,一来卖裴庭个面子,二来,东西看起来也着实不错。 裴庭便顺水推舟,以比市面上低上一分的价格,卖空了一箱子的补药。 比起春丫忙着买卖不同,张氏今日却还有个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找董夫人问问,她家铁到底干了啥好事儿,董夫人又是送礼,又是送点心的。 见张氏特地来问,董夫人原不想多说这些家事,再说今日人多口杂,她也怕自家私隐被人听了一两句,拿去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便邀了张氏明日去董府一聚。张氏本想婉拒算了,因为听董夫人口气,也不像是对他们家有什么企图,那她就放心了,再加上如今仁济堂里的确忙的很,她也不好意思接连请假。 可董夫人却说,家里有个孩子病了,想让她去看看,张氏思虑再三,觉得既然是孩子生病,那倒是应该去看看,便也应了下来。 一箱补品,最终倒卖了三千五百两银子,还是春丫点好了递给裴庭的。 裴庭伸手接过春丫递过来的银票,转手又塞了五百两给她,说是卖东西的分成。春丫哪里肯要,裴庭就硬要给,两人撕吧半响,裴庭突然道:“兰姐,我想好了,我要生孩子。” 春丫反倒一惊问道:“这么突然的吗?” “对,我突然想明白了,我赚那么多钱,好像也没什么花的去处,不如生个孩子给TA花啊!”裴庭说完看向张氏。 张氏点头道:“养孩子,的确,很费钱。” “那…..兰姐,我需要做点儿什么准备吗?”裴庭脸色微红。 “这个,你跟卢县令,如今,还同房吗?反正不管如何,总得睡一个被窝吧?”张氏有些为难啊,催情的药倒也不是没有,可问题她总是觉得用药激发的情欲,会影响娃的质量。 裴庭脸色更显潮红,轻声回道:“自我来了大衍庄,便没同房过。在这之前,也只是完成自己份例内的事而已。 不过这事儿如今也不难办,我让他来拿钱,他定会来的。到时候,点上一炉香,喝上三杯酒,也就行了。他其实也不抗拒我,只是,没什么真情而已。” 说完,裴庭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微笑的看着张氏,张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说让她放宽心,房事之后用枕头垫在腰下垫一会儿。 裴庭点头说了声好,突然像想到什么,拉着张氏说:“兰姐,咱们去品品我带来的香吧,我日常并不太用这些,不过如今手里这迦南香,是我嫁过来的时候的陪嫁之一,我婆母也不知道这香极为难得,只当是什么不值钱的摆件,便没有抢去。 到时候点了,借她儿子的一个种,倒也不违和,你们给我参详参详,今日,我就想约他来。” 春丫对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也实在是,很有兴趣!!! 谁叫人家这种东西贵呢,管她实用不实用,只要值钱她都有兴趣,便怂恿了张氏一起去品香,顺便又提议,咱们下次活动,也可以用品香来做主题。 三人说说笑笑到了大衍庄,进了裴庭的小院子,观音奴拿出了个金丝楠木的匣子,里头装的是什么,张氏和春丫也没凑过去看,只坐在裴庭书房的圆桌旁等着,母女两人的想法倒是很像,人家的东西,给你看你才看,没给你看,你等着便是。 就见裴庭起身走到观音奴旁边,轻声说了一句,观音奴把金丝楠木的匣子放在了书房的长案上,转身去博物架上取了个鎏金浮雕花卉纹的三足香炉,裴庭燃了香,转身朝春丫招招手,春丫起身走近一看,就见香炉里,升出一缕袅袅青烟,淡淡的木质香调,在房间里慢慢弥散开来。 张氏起先并没有凑近,可越闻,越觉得不对,走到香炉跟前,拼命吸了两下,因为吸的太过猛,还呛了两下,打了一串喷嚏之后,才问裴庭:“这香,叫什么?” “迦南香,沉香中的极品,但是我如今手里的这块,是块紫棋,好则好已,但也不算是顶级。”裴庭说完,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她虽不好香道,但在闺阁之中也学过一二,这香,的确是好香。 张氏解下腰间一个小荷包,掏出那块铁头上次回乡的时候从后山挖来的玩意儿,这东西她主要觉得挺好闻,就带在身上当香薰了,本想问问吴掌柜的,可每日去医馆都忙的脚打后脑勺,天天想问天天忘了问,过了几日便彻底忘了这回事,倒是把这东西,当成香薰包一直带在身边了。 她把那块玩意儿递给了裴庭,裴庭接了过来,翻看了很久,才问道:“兰姐从哪儿得来的这东西?” 张氏犹豫了一下,说道:“说出来怕你不信啊,是我家狗叼来的。”其实她也没说谎,铁头说是他跟大金一起挖的,那极有可能真的是大金挖到的。 裴庭闻言笑了出来,说道:“狗挖的啊,那倒也有可能,狗鼻子灵嘛。 这块,肯定是迦南香,但是到底是紫棋还是绿棋,我实难判断,兰姐要是信我,把这块香留在我这里,我帮你找人问问清楚。” 春丫只想问:“这玩意儿很值钱吗?” “你知道龙涎香吧?1200两一斤。但是因为只能皇家所用,所用多少钱跟我们其实没关系。反倒是这绿棋,皇家用得,百姓也用得,所以如今价格高的令人咂舌。这么说吧,我这紫棋如今是1000两一斤,而这块如果是绿棋,价格……我也吃不准,只能说是天价了。” 裴庭说完,又拿起手中的迦南香,看了又看,最后让观音奴去找了个匣子,装了起来。 张氏只说没有不信裴庭的道理,便把香留在了大衍庄,带着春丫走了,春丫跟在张氏后头,只觉脚头轻的吓人,怎么滴?!这就又发财了?! “娘,我明日要去趟乡下!”春丫突然出声,把走在前头的,也想着心事的张氏给吓了一跳。 张氏转头问道:“回去干吗?又想怎么折腾你爷爷?” “不是,我想回去看看我家祖坟有没有冒青烟!!” 顺便再去后山看看,把能挖的都给挖回来! 张氏回道:“不行,这青烟后日再去看也行,明日你得陪我去趟董家。” 春丫虽然心急如焚的想回去挖挖挖,可张氏的话,就是行动的指令,她也只能先按捺住自己想往老宅跑的腿,等过了明天再说吧! 春丫母女被送回文苑街之时,发现徐达又已经回家了。 张氏好奇的问道:“我说你这衙役未免做的也太清闲了吧?你儿子还没下课,你就下班了?!” “咱们巡街之后5个班轮值的嘛,你猜怎么着?今天又没轮到咱们甲班,你说气人不气人?哈哈哈哈。”徐达还觉得挺得意。

张氏没好气的说道:“你走后门也别走的那么明目张胆,一会儿人家该嫉恨你了!做人还是低调点儿好。” “我知道!所以今日下衙之后,我让弟兄们都去咱们食肆吃个便饭,男人嘛,一顿酒一喝,啥事儿都没了。 主要是崔都头那儿马上要分派人手去征徭役了。我跟你们说啊,咱们县所辖十几个镇子,统共就四个镇子筹集齐了银子。” “那没筹到钱的,就不造水库了?”春丫问道。 徐达点头,“是啊,现在卢县令就是哪里先筹到钱,哪里就先开建水库。还好咱们跟安远寺是一个镇的,有大和尚奔走筹款,已经筹集了5000两白银,卢县令那头大概多少也能拿个几百两出来吧,咱们镇十个村加上镇上的人也就三千来人,这些银子修个够咱们镇用的水库应该是够了。 如今这懂水利的人,还得从扬州什么的地方去借,反正筹办起来,没个把月是不行的。 我就准备先跟崔都头打好关系,到时候监工就去咱们镇,到时候老宅不管二弟还是三弟去服徭役,我也好多照顾照顾。” 春丫点头道:“这样挺好,有您照着,爷奶也放心。” “那可不,”徐达甩了甩如今不可描述的头发,“那我先走了啊,一会儿可能晚些回家。” 张氏从自己的小药箱里掏出个瓷瓶,倒了颗仙丹出来,递给徐达,“吃了这个去,金大夫新搓的药丸,保肝理气的。” 徐达接过药丸,直说还是媳妇好,一口吞了下去,便去了食肆。 这弟兄们吃饭,吃的就是个热闹,25人加上崔都头26人,徐达开了三桌,一个包间放不下,索性放在了前头大厅里。反正晚上来的人比白天要少,弄个竹屏风,略微一隔,便是个大包间了。 饭菜算不上精致,不过只是家常小菜,胜在味道不错量又大,最关键的是,酒管够。 这些民壮,除了万仁义和徐达这两个宝货,别的大多是贫苦人家出身,有酒有肉有米饭,那就是盛宴了。徐达还喊来康平之和石头跟各位同仁见礼,这些衙役们三杯酒一下肚,便直说康平之和石头以后就是自家子侄,有什么事儿,招呼一声就行了。 而这会儿来吃晚食的,大多住在这周边,见这春兰食肆里头今日来了三桌官爷,小老百姓哪里分得清什么民壮捕快,只知道都是穿了官府的衣服,提着大刀的,心想怪不得这食肆地段不怎么样,生意倒不错,原来是跟县衙里头关系紧密啊。 以后哪怕吃到根头发鸡毛的,自己划拉掉也就算了,可不能跟他们太过计较。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说人家有背景,这菜啊饭啊的,给的量,烧的味道,也是不错的,还挺低调。不错不错,以后还是得常来。 一顿酒之后,先前心里头有些抱怨咋甲班老轮不到值守的几位也不抱怨了。 这好酒好菜吃的,多轮两天就多轮两天了,有啥啊,不过费几步路而已。这几步路换来一顿酒,值了!! 徐达趁着酒劲,也跟崔都头提了提要去自己镇上做监工的事儿,崔都头胸板拍的乓乓响,“徐兄,今日我媳妇儿去了你媳妇儿办的那什么会,跟我说,好的很,你媳妇好的很你闺女好的很,我…..相当…..满意!!这事儿绝对没问题啊,到时候就你甲班去那镇,你们那镇叫啥来着?” 见崔都头喝的有点儿迷糊了,徐达马上提醒道:“余林镇。” “哦,对对对,余林镇。你去,你就去!”崔都头眼神感觉有些不对劲了,“我跟你说啊,我那闺女也是娇养长大的,回来说相看的小子,不错!好!!还说你闺女照顾她颇多,好!!!来来来,大哥再敬你一杯!我闺女这事儿妥了,我也就放心了!”说完,拿起一口盅,仰头就干了一杯。 徐达跟着也喝了一杯,“行,咱闺女满意就行!!” 待到酒局散了,26人一共喝了20坛酒,屋子里简直酒气熏天,徐达是被康平之和盖头石头用骡车给拉回的。 张氏安顿好了徐达,听那震天的呼噜声,今日睡在这房里,是没法好好睡了,便抱了枕头铺盖跑去跟春丫睡了一晚,没想闺女呼噜倒是没有,可翻个身还得坐起来翻。 翻身不算,还360度的转,她都就想不明白了,去老宅睡的时候,徐英到底是怎么过的夜?下次必须好好问问她!! 次日起床,徐达一睁眼,居然看到枕边没人,顶着个朋克头出门找媳妇,一坐起身,头晕目眩,差一点吐了。 他缓了好一阵,才把到嗓子眼儿的泔脚给重新吞了回去。 再不敢猛的坐起来的徐达缓慢的起床,慢慢的把自己给挪到了门边,开了门,抓着门框,见张氏正好从院子里走过,娇弱的喊了声:“媳妇儿~~~” 张氏看看他,说道:“大爷醒了啊?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点卯的时间,还差一刻,你再磨蹭,今日恐怕又要被罚跑圈。” 听到这话,徐达立刻站直了跑出门去,打了盆冷水洗脸,好让自己清醒清醒,张氏递了碗温热的蜂蜜水给他,“喝了吧,一会儿稍微吃点儿粥再出去。” 徐达感动到热泪盈眶,直说有媳妇的男人像个宝,把旁边春丫几人恶心的直打激灵,直喊受不了。 只张家旺和盖头,唏哩呼噜的喝着他的粥,完全不被外界所打扰,众人吃不完的荷包蛋被他俩给包圆了,一个早上一人吃了五个蛋。看的文氏直皱眉,这俩孩子,是忘了这蛋也是要钱的吧?! 一家人吃饱喝足,各自出发,各奔前程。 张氏和春丫今天如约去了董家。 这董家坐落在叠桥巷,一个宅子占了大半条巷子,另外小半条巷子里头住的,大多也是董家的远方亲戚和各种管事和妈妈,董家的私塾,也在这巷子里头。 张氏和春丫先送了铁头和张家旺去了私塾,见到了传说中的魏先生。 魏先生五十来岁的样貌,面带微笑,手持一把戒尺等在门口候着孩子们。张氏上前跟魏先生打了个招呼,魏先生倒也不似老学究般的搞什么男女避嫌那一套,得知是徐鑫的娘,张家旺的小姑,倒也直言不讳的表示,两个娃娃读书上天赋也不过平平,不过加把劲,努努力,考个秀才是没问题的。 张氏倒是没指望铁头和张家旺能考到什么大功名,毕竟徐达就这基因,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算聪明,就别要求娃太多了吧。她就希望这俩孩子能生理心理都健康,别做个文盲,那就可以了。 跟魏先生说了一会儿话,来上学的学生越来越多,张氏这才带着春丫告辞了。 母女两人到了董家大宅门口,张氏敲了敲角门,门开了,出来个小厮,扫了张氏一眼,问道:“你找谁?” 张氏也不生气,跟这看门的小孩儿生气不过来,不卑不亢的答道:“是董夫人邀我来的,我夫家姓徐。不过如今在仁济堂坐诊,也有叫我张大夫的,不知道你家夫人,告诉你们的是哪个名?” “哦……是张大夫,夫人是亲自交代过,说您来了让直接带您进去,请跟我来吧。”小厮躬身做了个请,让出了道,让张氏母女进去了。 董家这宅子,占地颇大,春丫刚刚从这外围走到私塾,估摸着这占地不比安远寺小。可进到宅中,她发现她想简单了,这分明就是个宫殿啊。 母女俩此时只觉是进了活着的博物馆,跟着小厮一路走过了开阔的正厅,从旁边的游廊到了垂花门前,小厮喊了守门的妈妈,轻声说了两句,那看门的妈妈便朝张氏点头微笑说道:“张大夫请随我来。” 张氏便又跟着这位妈妈往里走。越往里走,亭台楼阁,假山奇石越是多,奇花异草环绕其间,走过一座九曲桥,又走过两座小拱桥,春丫和张氏被绕的已经失去了方向感。 此时春丫的想法只有一个,她真是服了她家阿铁了,他到底是怎么找到进入这董家内院的狗洞的?! 下了拱桥,前头便有个小花厅,看门的妈妈停了下来,那拱桥边另有妈妈候在那里。张氏和春丫又一次被转手了。 是被运送的货物,没错了。 拱桥边的妈妈迎上前说道:“张大夫辛苦了,请随我来。” 走了半日的张氏心中暗暗吐槽:不随你来,我也得迷路! 面色却依旧如常,笑说劳烦妈妈带路了。 拱桥妈妈带母女两进了花厅,董夫人此时正等在花厅里。 “张大夫,这边坐。”董夫人也不是个太有架子的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珠圆玉润,皮肤白皙。 张氏跟她客套了两句,春丫坐在一边一门心思吃着丫头端上来的茶点,吃到一道好吃的薄撑,吃完还问人家丫头:“姐姐这个还有吗?我还要一份。”

丫头抿嘴一笑,道:“小姐稍等,我马上去取。” 张氏服了这丫头,来人家做客,还当是饭馆吗?只能跟董夫人说道:“这丫头被家里头惯坏了,没什么规矩,夫人见谅。” “哪里哪里,徐小姐一派天真,很是小姑娘该有的样子。”董夫人说完,拿起盖碗,撇了撇上面的茶叶,喝了一口茶。 因昨天说了,今日来是为了说铁头那些赏的,可张氏见董夫人也不开口,她却并不喜欢如此绕来绕去说不上重点,一会儿她还要去仁济堂呢,便开门见山的问道:“董夫人,昨日我问您的事儿,您这会儿是不是方便说呢?”要是不方便,她也不勉强,看着董夫人也不是个事儿精,她也不欲再多追究了,人家总有人家的隐私不是? 董夫人听张氏这么问,思虑了下,跟身边的丫头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只留陈妈妈就行。”丫头闻言道是,都退出了花厅外。 然后董夫人才开口说道:“贵公子找出来的,是我们家的一份地契。” “地契?夫人家地契,埋地里吗?”春丫想这倒是不错,尘归尘,土归土,地契就埋地里头。 “呵呵,这个真是说来话长。这份地契,是咱们家老太爷创业初始买的第一个庄子,咱们刚开始,是在南方做水果生意的。”董夫人解释道。 春丫眼睛一亮,问道:“夫人家,是在广东?” “你怎么知道?”董夫人也是很惊奇。 “你家吃的这个薄撑,是南方小点呢。”春丫笑答。 董夫人点头道:“是,的确是咱们老家的点心。咱们家那庄子,以前种的是荔枝,原也就一百多亩地,后因咱们种的荔枝味甜个大,很受大家欢迎,所以便扩建不少,如今已有千余亩。 要说,这千余亩地,本也没什么,可这是咱们家发家伊始便有的,可以说是咱们家的根。 我公爹,就是咱家老太爷,在去世之前一年,已有些……糊涂,这块地的地契一直在他手里,后来他东藏西放,放去了哪里,直到咱们老太爷去世也没找着。 这丢了地契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透露了出去,便被广东的本家知晓了此事。他们便说这块地,是太祖手里留下来的。” 张氏皱眉道:“那这契,衙门不都有备案吗?这也不能空口白话瞎说吧?” “原也是这个理,但是咱们家久不居广州,但是本家那头在那里势力不小,还有几位当官的后生,所以这事儿咱们眼看就要吃闷亏。 还好,那头刚说要提告,咱们这边就托贵公子的福,把这地契给找到了。老爷已经找人着手去办这事儿了,那庄子,十有八九是可以保住了。” 董夫人说完,跟旁边的陈妈妈又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就见陈妈妈去门外喊了个大丫鬟干什么事儿去了。 张氏笑道:“我那小儿子调皮的很,带着我们家大金整日的乱跑乱挖,却没曾想倒是也能帮上董夫人的忙。也是老天有眼,这庄子该是董夫人家的,谁想打主意也没用。” “呵呵,我看贵公子倒是机灵的很,找到那契谁都没给,就专给了我。”董夫人笑答。 春丫此时正在一旁抓耳挠腮的想插话,张氏见她如此,便说:“你想说什么啊?坐没个坐相。” “我就想问问董夫人,您家那庄子,种的是荔枝啊?”春丫看向董夫人问道。 董夫人有些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啊,可惜这儿离的远了些,不然到了时节,还能请你们去荔枝园品尝一番。” “改天我自己去啊!”春丫毫不客气,“如果有机会的话。董夫人,如果我们去,您能给我写个帖子吗?” “呵呵呵,姑娘有机会去广州的话,就来找我,我给你写帖子,你去找了庄头,喜欢吃,尽管自去摘了吃就是。”董夫人觉得这女娃也挺有趣,说的好像真的能去一样。 春丫点头道:“那就先谢谢董夫人了。” 张氏看看她,知道她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不过此刻也不宜戳破,回家再问也来得及。 几人交谈了没几句,就见刚刚走开的那个大丫头,拿着个托盘进来了。 董夫人示意陈妈妈把托盘上盖的红布给掀开,就见上头整整齐齐码放着白花花的银子。 张氏当下就有些不快,不过还没到怒不可遏的地步,只冷了声音道:“董夫人,其实我家铁头这事儿,我不过只是好奇问问,我今日来主要也并不是为了问这事儿。 昨日只因您说家里有病童。医者仁心,我只想着,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孩子,这才是我今日来的主因。 至于,这钱,我是一点都没起过如此的心思。要说之前您送到我们家的东西我们收了,那日真是巧了,你们送来的时候我们正巧要回乡,怕一来二去耽误了,也怕送东西的妈妈到时候不好回话,便收了下来。 如果让您误会我们是冲钱来的,那就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不打扰您了,告辞。春丫,走了。” 张氏说完,转身就走。 春丫一脸崇拜的迈开小短腿,跟在张氏身后。 “张大夫,您请留步!!!”董夫人站了起来,“实属误会,实属误会。还请您留步帮我看看我家女儿!!!” 董夫人原也并不是觉得张氏是来要赏钱的,就摘星阁接触的几次,她觉得张氏人品是可以的,不至于钻在钱眼里。 但是她这人就是这个毛病,想要表达感谢,又不知如何感谢,便只会一味拿钱出来表示。没想却惹恼了张氏,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张氏一听,生病的还是个女孩儿,便停了脚步,转身道:“别的话,我也不欲多说,只想告诉董夫人,咱们家虽然没什么钱,但也不至于上门讨要。 但是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我不会把气撒在孩子身上。贵府小姐得的是什么病?可能起床?若不能起床,请哪位引我过去也行。” 董夫人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一个女大夫却有这般气势,堵的她一时无言以对,可想到女儿,又想到人家说这张大夫擅长小儿疑难杂症,她也只能收敛了脾气,说道:“可以走,陈妈妈,带小姐过来。” 陈妈妈应了一声,出了花厅。 厅里一时间只留下了董夫人,张氏和春丫三人,因刚刚张氏杠了董夫人几句,人家董夫人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这脾气也不是没有,便也没开口说话,春丫反正只管吃点心,张氏也坐着不吭声。 花厅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连经年的老蚊子飞到门口,都调转回头飞去了花园。 时间过的如永恒一般的缓慢,待陈妈妈好不容易带着小姐来了,花厅里的三人都松了口气。 春丫是为自己的肚皮松了口气,吃了那么多点心,她都觉得自己快爆炸了。她倒也不是真的多想吃点心,只是不吃点心又能干嘛?呆坐着,岂不是更尴尬?!早知道就不来了,坐在这儿尬的要死,不如回去看祖坟。 见董小姐来了,春丫突然很无厘头的问了一句,“董小姐家,养马了吗?” 别人没听懂,张氏可是听懂了,怒瞪了春丫一眼,春丫这才缩了脖子,说:“我瞎问一句,别当真别当真。董小姐是哪儿不舒服,跟我娘直说就行。” 春丫见这董小姐,长的白皙纤瘦,穿了身鹅黄色的褙子,瓜子脸,远黛眉,只比她大个两三岁,很是好看,一双手却不停的重复着左手叠右手,右手叠左手的动作。 左等右等,那董小姐也不过只是笑,并未答话,张氏和春丫疑惑不解的看向董夫人,董夫人这才神情落寞的说道:“这是我家小女儿,从两三岁起便这样了,也不跟人说话,咱们说话,她也是听不太懂的。” 张氏和春丫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打了个问号。 张氏走到董小姐面前,与她对视,董小姐却依旧目视远方,不与张氏对视。张氏抓住董小姐不停翻动的手,却没想董小姐却激动了起来,挣脱了张氏的手,跑出了门外。也不走远,就在外头的小花园里一圈圈兜圈子。 董夫人眼中渐渐含泪,对张氏说:“张大夫,不瞒你说,为了这孩子,咱们也是寻遍了各种办法,名医且不说了,江湖术士,和尚道士也不知请了多少,可就是……如丢了魂般,从未见好。” “董小姐现在吃饭穿衣,能自己来吗?”张氏问道。

“并不能。”董夫人摇头。 春丫凑到张氏身边,小声问:“孤独症?” “十有八九。”张氏小声回答。 董夫人见母女俩这般模样,忙问:“张大夫,知道小女的病症吗?这能治好吗?” “不能。”张氏摇头。 董夫人的眼泪,瞬间溜了下来,“我总是抱有奢望,可……” “但可以改善,”张氏说道:“如今做复健训练已经晚了,但是也不是说一定不行,起码,如厕吃饭,一般的说话,叫爹叫娘,总要试着练一练。” “可咱们教了无数遍,她……”董夫人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张氏道:“这也有方法的,待我教你们,你们就知道了,但是这个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也许要用两三年,三四年,这个花的都是精力。 我今日仁济堂还有事得先走了,耽误了太久,那头等的人很多。你们如果下定决心要来改善董小姐的情况的,那明日下午,带她来仁济堂,到时候我再跟你们详说。” 董夫人自是应好,说明日一定亲自前去,张氏起身要走,董夫人最后问道:“张夫人能否告知,我儿得的是什么病?” 张氏叹了口气,回答道:“孤独症。董小姐,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说完,带着春丫走了。 只留董夫人呆立在门口,看着小花园里,来来回回兜圈子的董小姐。 张氏带着春丫往外头走,本应有管事妈妈或者丫头带路的,但是因为董小姐突然在花园里乱跑起来,董夫人又扶着门框哭的不能自已,所有管事妈妈和丫头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这两位身上,根本顾不上张氏和春丫两人。 母女俩在这犹如迷宫般的董家后院转来转去,也不知为何,这偌大的院子,路上居然没遇到一个丫头。张氏暗暗发誓,以后真是请她来,她也不会来了!! “娘!!要不咱们翻墙吧?!”春丫也是真的忍无可忍。 张氏看看那三四米的高墙,心里其实也想翻出去了事,奈何能力不足,只能佯怒道:“不行!也没个体统!” 可春丫三步两步,蹬在墙上借了两次力,便翻身骑上了墙头。 一系列动作看的底下的张氏目瞪口呆,问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学的?” “我天天晚上练习啊。你们睡了我就翻墙玩儿。”春丫得意的说道,后面又加了一句:“娘,你们以后动静小点儿,别再折腾出什么弟弟妹妹了,您这都高龄产妇了。” 张氏老脸一红,“闭嘴闭嘴!!谁要跟你说这个!赶紧的,把我拉上去!!” 虽然春丫如今翻墙是可以了,可是人小手短,拉不到张氏,还好她们这会儿转到的地方,是董家专门放盆景的小院子,里头放了不少花架。张氏找了个看着挺结实的花架,爬了上去,春丫奋力拉住了张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爬上了董家的围墙。 可正当他们要跳到另一边之时,只见铁头大金和张家旺却在墙底下看着他们。 原来,董家的这堵墙,就是跟董氏族学共用的,春丫母女翻墙给翻到学校里来了。 私塾这一片是个空院子,一般没人来,只铁头和大金喜欢挑没人的地方挖来挖去才会来。如今张家旺也加入了他们的挖来挖去小分队,所以正值课间休息,三人正好来这儿玩,就见娘(小姑)和姐姐也不知为何,骑在了墙头上。 场面,忽而有些尴尬。 “娘,你们在做甚?!”铁头打破了沉默又尴尬的气氛。 “呵呵呵呵呵呵,也没啥,就是,呵呵呵呵,看看风景。”张氏不知道如何说自己迷路了,只能跟着春丫翻墙而出这事儿。 春丫倒是很坦然,反正自家弟弟嘛,又无所谓,“咱们在里头迷路了,绕不出来。只能翻墙了。” 张氏很想拍春丫一把,可碍于如今两人这处境,还是太平点吧,别一会儿给春丫拍下去了。 “哦~~~~”铁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去了一处墙角,扒拉开了一堆杂草,钻了过来。 “可你们为啥不在这儿?”这就是铁头发现的那个洞。 春丫诧异道:“这洞居然没填上?!” “填了啊,又被咱们挖开来了。”铁头回答完,又钻了个来回。 张氏都快疯了,低声呵斥道:“别钻了!!赶紧回去!!” 铁头哦了一声,又重新钻了回去。 张家旺原不知道有这个洞,他本来就是个皮大王,看到个狗洞怎能不钻,于是铁头钻了回来,张家旺又钻了过去。 骑在墙上的张氏气的简直要晕厥,她觉得跟春丫上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最错误的一个决定,怒道:“张家旺,你给我钻回去!!” 然后她转头跟春丫说:“怎么下去?!赶紧的!!” “哦,娘您稍等啊。” 春丫挪动了下屁股,慢慢把左腿跨过了墙,用手肘撑住了,一点点往下探。 看的张氏都快晕过去了,她已经生不起那气了,只无力的问道:“你练功,是这么练的吗?” “这不才练到上墙,没练到下墙呢吗?”说完,身体一点点下探,直到整个人都拉直了,才一放手,摔了个屁股敦。还好人是翻过来了。 “娘,你快下来吧!”春丫朝张氏招招手。 那洞边,张家旺还没钻回去,铁头又钻了过来,说是喊张家旺回来,大金也跟着进去了,见人多热闹,还高兴的叫了两声。 张氏这人有点儿恐高,这上墙的时候,一门心思往上看,倒是没觉得什么,可下墙得往下看啊,她就有点不太敢了。 一时间,骑虎难下。最要命的是,大金以为是进来玩儿,跑来跑去开心的不得了,铁头张家旺越去追它,它越觉得他们是在跟它玩,这僻静的小园子,突然充斥着大呼小叫声。 张氏出了一脑门子汗,又想赶紧下去,又实在紧张的不行,直到园子里的动静,引来了董家的仆妇。 “啊呀,张大夫,您这是。。。。。?”来的这个,正是刚刚引她进垂花门的妈妈,张氏想,还好认识,不然真是百口莫辩了。 “那个……哎,一言难尽!!!我,我自己下去,你且不要惊动你家夫人。”张氏尬笑着对那引路的妈妈说道。 然而,不出三秒,张氏迎来了穿越至今,最尴尬的一刻。 董夫人,追着董小姐来了,后头跟了刚才花厅里的一众仆妇。 时间,仿佛凝滞一般。 董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张氏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解困。

只有董小姐,看到了大金,朝大金走去。大金见到漂亮姑娘,也不乱窜了,乖乖站定在了董小姐跟前。 所有人,都看着董小姐慢慢的伸出那白皙的几乎透明的手,摸了摸大金的脑袋。 春丫在墙那头,也不知道出了啥事儿,怎么听着没声音了,又三步两步跨上了墙。 一看原来是董小姐在摸狗,她下意识的说了声:“它叫大金。” 董小姐没有回头看春丫,而是自己呢喃了一句不清不楚的,“大….金…..喜…..欢……” “喜欢….妙晴说,她喜欢。”董夫人抓着陈妈妈的手,显得有些激动。 “咳咳咳,那个,养个小宠物,的确对董小姐的病情,会有些帮助的。”骑在墙头的张氏如此说道。 这会儿,董夫人才想起张氏还坐墙上呢,赶紧喊人去拿了梯子来,等梯子的间隙,张氏还“高高在上”的给董夫人科普了如何让董小姐慢慢融入一些生活小场景的知识。 而春丫则又如蛆一般,自己扭下了墙。 好不容易等到了梯子,张氏是死也不肯从董家那头下了,董夫人只能再三道歉说是她招待不周了,命人把梯子给搬到了书院那头,张氏才颤颤巍巍的下了墙。 下墙之后,张氏又想到了啥,重又爬了回去,喊了一声:“铁头!张家旺!大金!走了!!” 大金这才舔了舔董小姐的手,抖了抖毛,钻了回来, 后头跟了两个臭小子。 “金……”董小姐见大金钻洞走了,也要跟来,却被仆妇们拉住了,便又开始焦躁不安的挣扎起来。 “妙晴,大金要去吃饭啦。等过几日,再来看你啊!”张氏露出一颗脑袋,跟董小姐说道。 “吃……金…….吃…….”董小姐闻言,又开始在院子里转了起来。 董夫人向张氏投来求救的眼神,张氏想了想,道:“你们明日不要去仁济堂了,直接去我家吧,私塾下学,大金会来接铁头和家旺的,到时候你们一起来。我在家里等你们。” “谢谢,谢谢,谢谢。”董夫人只一遍遍的说谢谢,因为除了谢谢,她也不知道再说什么能表达她对张氏的感激之情。 张氏挥了挥手,下了梯子,拍了拍衣服,这才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从董氏私塾里走了出去,惹的一众学子先生侧目不已。 怎么个意思,这一时不查,学堂里怎么多出两名女子!? 而偷看了全程的魏先生则揪了铁头和张家旺的耳朵,说两人实在太闲,今日的大字,得比别人多抄两张。两人垂头丧气的进了课堂,留下大金躺在学堂门口,跟魏先生玩你的手叠我的爪,我的爪叠你的手的无聊游戏。 母女俩回去的一路上,张氏吐槽春丫吐槽个不停,春丫当然要反击,一个说都赖你让我爬墙,丢脸不说,衣服都划拉坏了,一个说谁叫你恐高,你不恐高咱们早溜之大吉了,还丢什么脸啊。一个又说,都是你,鬼主意多,可每次都要弄巧成拙,一个又说,你做娘的不认路还赖我? 两人吵吵嚷嚷,一路吵到了仁济堂门口,碰巧遇到赵老大,春丫问他回不回三元村,赵老大说回啊,不过得等客人多了再走。 春丫豪气的说她包车了,张氏忙不迭的说:“走,赶紧走,赶紧祸害你爷爷叔叔去!” “我得带上大金啊!”春丫这才想起这重中之重。 张氏挥手道:“带走带走,明日你弟他们下学之前给带回来就行,去吧去吧。” 于是,春丫穿着满身是灰的衣裳,又回了董氏私塾,在私塾门口吹了个口哨,大金就屁颠屁颠跑了出来。春丫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大金很自觉的就跳了上来,跟着春丫走了。 牛车慢吞吞的走上了回乡的路,出了城门,春丫才想起来,那迦南香还在裴庭那里,可这会儿再赶去大衍庄又太耽误时间了,还好想起,张氏的那个香囊定还留着那香的味道,这才又回到文苑街,取了香囊,重又出发。 这么一折腾,加上如今春耕,赵老大死活都要把牛粪捡上,回到三元村,太阳都快要落山了。 坐了那么久的牛车,春丫跳下车,就直接跪倒在地,正巧徐老汉开门出来,见春丫跪在外头,吓了一大跳:“怎么了这是?!出了啥事儿了?!是不是你爹又闯祸了?” “爷,我腿….麻了。”春丫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徐老汉。 闻声出来的徐英赶忙把春丫扶了起来,问她:“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看看咱家祖坟,风水好不好?”春丫如实回答。 徐老汉一紧张:“为甚要去看祖坟啊?!到底出了啥事儿?!你给我好好说,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我就…….”就半天就不出个所以然,只在春丫头上轻敲了个毛栗子,把她给拖进了院子。 徐家众人见春丫这会儿回来了,又说要去看祖坟,还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儿,紧张的围坐一起,听春丫跟他们说这缘由。 “你们别紧张,就是铁和大金挖到个香,说是能卖不少钱,这陡然乍富,我就看看咱家是不是祖坟冒青烟,运气这么好。”春丫如实说道。 “香?什么香?是去庙里烧的香?这能有多值钱?一两银子一根?”李氏日常烧香,买香都是去安平集买的,五文钱能买一扎呢。 “不不不,不是那种,我一时也说不清楚。大金和铁头只挖出了一小块,我想着后山恐怕还有,所以特地带大金再去看看。二婶三婶,咱们一起去吧!”春丫想着后山不比他们立山,虽说也不算深山,没什么猛兽,但是蛇虫鼠蚁还是不少,还是得让大人带着去才安全些。 徐老汉洽了口烟,其实他也没怎么当回事,这孙女儿,惯会一惊一乍的,什么香不香的,难道能卖个几百两?!这孩子,只是图好玩吧。 他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叫你二叔三叔带你去呗,找你婶子干啥。” “不行,咱们背上篓子,就说去挖蕨菜,遇上人也有个说辞。不然人家以为我们干嘛去呢。这事儿,咱得低调些。”春丫压低嗓音说道。 “明日去吧,这太阳都要落山了。”徐老汉抬头看天,如是说道。 春丫摇头,“不行,大金明早要跟二叔去县城。明天它有事儿。” “嗨,真是……你家连狗都挺忙?!去去去,赶紧去,带上风灯,一会儿要是晚了记得点上。”蔡氏说完,去找了气死风灯出来,给春丫装在小背篓里。 徐英徐敏也要去,蔡氏拉住了徐敏,说这天都快黑了,她不准去,徐英可以一起去,说是去挖蕨菜,记得真挖点儿回来,就着蒜一起炒也是一个菜。 于是四人便踩着落日余晖,往后山走去。 路上的确遇到不少刚从地里回来的村民,都问他们这会儿背着篓子去哪儿,李氏只说白日忙地里的没空,这会儿得空了,去挖点儿蕨菜。 “也别说他们徐家如今是富了,勤快倒是挺勤快。明日咱也去挖一些,到时候腌了也能吃。今年这雨水这般少,这收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路过的村民,各自说着话,与徐家女同胞们擦肩而过。 到了后山山脚下,春丫环顾四周,没有别人,便把张氏的香囊给掏了出来,凑到大金鼻子跟前,大金闻了几下,汪汪叫了两声,撒丫子就往山上跑。 春丫拉着徐英立刻跟上,李氏和周氏紧随其后。 一路跑上了半山腰,狗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除了春丫,其余几个都气喘如牛,春丫说先歇歇,一会儿大金要是找到会叫的。 几人便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春丫拿着她的小割刀,真的割起了蕨菜。 歇了没多久,周氏喝了口水,也跟着春丫割了起来。李氏见周氏如此,自然不甘落后,拿起自己的镰刀,手起刀落,很是利索。 直到几人背着的箩筐里装了个半满,当然也不仅仅是蕨菜,反正各色野菜都有,那头远远听到大金的叫声。

春丫赶紧拔腿就跑,李氏大喊:“点个灯,别乱跑,小心树藤!!” 话音未落,就听前头一声,啊哟喂!!!好嘛,春丫又一次被竹鞭绊倒了,这回可没有徐老汉做垫背的,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李氏几人赶紧跑上去搀春丫,春丫苦兮兮的说:“婶子,明日给我炖骨头汤补补啊,我好像有些腿软。” “这会儿还想着吃呢!!”徐英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替春丫上上下下拍了拍灰。 今日她穿的这身月白色的春衣也是倒了血霉了,明明是个阳春白雪,如今却已是下里巴人。 李氏点了气死风灯,拿了根树枝,走在前头,春丫和徐英走在中间,周氏走在最后,一行人渐渐往山顶走去,大金的叫声越来越近了。 直到看到大金那亮到反光的狗毛,几人才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大金见春丫来了,绕着春丫的腿蹦跶了两圈,跑到了离他们两三米的地方,坐定不动了。 春丫走上前,探头一看,大金已经刨了老大一个坑,坑里头有块小孩儿巴掌大小的,黑黢黢的东西。 她拿了起来,李氏把灯拎了过来,问道:“是这个吗?” “应该是。”说完,春丫还凑近闻了闻,又点点头:“大概不会错。” “那咱们赶紧走吧,天都黑了,这山里头也不安全。”周氏自己倒是不怕,就是怕有蛇啊什么的,再吓着春丫和徐英。 徐英原就有些胆小,如今东西拿到了,那就赶紧走吧,“是啊,走吧。这山里头,晚上怪吓人的。” “怪吓人的你还来!!”春丫嘲笑她。 “我,我也是好奇嘛,行了,别说了,咱们赶紧走。”徐英拉着春丫,急着往山下走去。 四人一狗也不耽搁,点着灯,匆匆赶下了山。 到了老宅,李氏和周氏才松了口气,他们自己倒是无所谓,只要孩子们安全了,她们就放心了。 老宅众人见几人回来了,也没心思说晚饭的事儿了,把春丫团团围住了。 春丫从小背篓里拿出那块小孩儿巴掌大小的,老树根般的玩意儿,说道:“就是这个了。” 众人:…….. “这不是老树根吗?!还是啥?牛屎粑粑?”徐发很是不以为意。 “好,二叔,到时候卖了钱你可别要!!”春丫威胁道。 “不要就…….”徐发还没说完,就迎来媳妇的一记铁砂掌。 李氏打断了徐发:“别听你二叔放屁,春丫,你说说,这怎么就值钱了呢?” “你们闻闻,闻闻就知道。”春丫把新挖出来的那块东西捧在手上。 蔡氏也好奇的闻了闻,可又感觉不出到底是什么味儿,便扭头问春丫:“这什么味儿啊?” 春丫微微一笑,露出两颗老虎牙,说道:“金钱的味道。” 众人无言以对,徐老汉一句话都不想再听春丫说了,喊道:“开饭开饭!!一天天的,尽瞎折腾!!” 平日老宅吃饭简单的很,两菜一汤加个主食,菜里头放点儿肉片肉沫,那就是开荤了。今日因春丫突然回来了,蔡氏还特地多炒了几个鸡蛋,算是加菜了。 别看他们吃的只是煎蛋,在这村里头,也算是吃的好的了,毕竟如今蔡氏豪气了,炒菜都得放上一勺猪油呢。 立山上干活的人,本来五个造纸坊的人,说了是要安排回来住的,可她们和丘家的都表示得在山上守着,没道理住东家的主屋,丘家的也表示,自己就是来干活的,跟主家住一块儿实在不合适。 所以如今制冰的那间屋子,丘家的暂时住着,徐老汉那头拿了钱,当天就去找了人来,再有个两三天,丘家暂时住的土坯屋子,也快要搭好了。 几人吃喝的粮食都是蔡氏分配,他们自己搭了灶自己煮的,虽然银钱折合在立山的总账里,但也免不了蔡氏的一番骂骂咧咧。 吃完晚饭,徐英便拉了春丫算账。前两个月,家里头忙的很,徐英他们又新开学,这账从去年年底到现在便没有算过。 今日正好春丫回来,她又没什么功课,便说什么都要把账清一清。 如今他们立山的收入,分鸡,蛋,虾,鱼四项。 蛋每日差不多要出去百来只,分送到鹤仙居和春丫家的食肆,实际上,鹤仙居里头每日用的蛋,不过二三十只,反倒是食肆里每日都要煮上一锅茶叶蛋,自己家还得消耗十几二十只。 真.鸡蛋杀手之家。 虾如今就鹤仙居和摘星阁要,每日不过送出去四五斤,多了他们目前也没有,春丫家的食肆…..卖不动价高的食材。 而鱼,则只有春兰食肆收了,因为这鱼吧,也不是他们自己放养的,而是鱼塘里本来就有的,这抓不抓得到太随机了,并不能保证供应,也只能自家食肆担待着了。 本来这立山的产出,应该算是春丫自己家的,但是这饲养,捕捞,都得靠二叔三叔,所以这食肆的账归食肆的账,立山的账归立山的账,算清楚了,时间长了也不会有矛盾。 立山如今最大的赚头,还是鸡鸭。 鹤仙居的锅子套餐和春丫食肆的锅子套餐都还没撤,春丫想着,这能卖到四月里,如今每日鹤仙居和他们食肆,七七八八加起来,得用上五六十只鸡鸭,这还不包括他们家自己吃掉的。 造纸坊如今算是承包给了李氏周氏,已经不算在立山的账里了。 姐妹两这么盘下来,立山两月收益扣除饲料成本,和月头没怎么开业的半月,一共盈利了70两,按照三七分,老宅一共得了21两,春丫他们拿49两。 这钱都在蔡氏那里收着,前两日二月底的账都已经结清,今日既然这账都算清了,那春丫便让奶奶拿了戥子,把银子分了。 春丫本想给蔡氏30两,蔡氏却说该多少就多少,坏了规矩,以后难办。 这小老太太,还真别说,虽然嘴上叽叽歪歪的不饶人,心里却清楚的很,春丫立马掏出她随身带的两个金裸子偷偷塞给蔡氏,道:“奶,放身边,这玩意儿招财。” “你怎么知道?”蔡氏见没人看到,便飞速的收了塞进自己袖管里。 春丫说:“卢夫人给我的,如今她可能赚了,咱也沾沾她财气。” 蔡氏假装漫不经心的说道:“哪儿有什么财气不财气,人家本就有钱。”说完,转身就回了房间,把俩小金裸子给塞进了自己枕头里,跟那五两的元宝给放在了一起。 万一真有财气呢?! 蔡氏回了房,徐智来问春丫,明早跟不跟他一起回县城。春丫摇头道:“我明天不回去,后天回。三叔明日带大金回去就行。就把它放我们家门口,它自己会安排好自己的。” 一旁的徐老汉听闻明日春丫不回去,警铃大作,“怎的不回去?你还有啥事儿?” “陪爷爷你呀。”春丫存心逗徐老汉。

“陪啥陪,我没空啊!地里还一堆事儿呢,招的造房的人也来了,我忙的很。你没事就回去吧!!”徐老汉就不想春丫在立山上瞎晃悠,她晃悠不要紧,一晃悠就折腾人,一晃悠就折腾人,这谁受得了?! “啊,要造房子了是不?要不要我给您画图纸啊?!我这就去拿纸笔!”春丫突然想起这茬了。 徐老汉立马制止道:“别!不用!!你那鬼画符,人家越看越糊涂。人工匠都懂,不需要你知道,你且给我歇着吧!” “别忘了给我造个厕所啊,还有洗澡的地儿,还有…….欸,别走啊,爷爷……爷爷……” 春丫见徐老汉走了,转头问徐智:“三叔,你实话告诉我,我爷是不是烦我了。” “嗯。”徐智点点头,又加了一句,“是的。” 旁边的李氏周氏和徐英几人都憋笑不已。 “春丫姐,你明天要干嘛呀?”现在,只有徐敏是她的好朋友了。 春丫也不沮丧,知道他们是跟她开玩笑而已,“挖笋呀。今天我看后山有春竹的地方春笋都冒出来了,咱们立山肯定也有了,明天我去看看,挖了就能做好吃的了。” “就为了挖笋?!”徐英对春丫的好吃,也是服了。 “对啊,不然为了啥?我想画那图纸,爷爷不是也不准嘛。”春丫说的一脸无辜。 “行吧,明日下课了,我也来帮忙。”徐英对春丫颇为无奈。 其实春丫挖笋也不单为了吃,看到这笋,她就想着一来可以晒笋干,储藏起来时间长,二来正好笋子正当季,做了外婆以前拿手的笋肉烧麦,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 于是第二日一早,春丫也不用徐英催,早早便起床了。 匆匆喝了一碗杂粮粥,吃了个蛋饼子,便背上自己的小背篓,跟着李氏周氏去了立山。 李氏说帮她一起挖,春丫推辞说让他们先把自己的事儿忙完了再说。自己背着小背篓,便去了上次把徐老汉扑倒的那块转悠。 果然,那一片冒出了好多新鲜的笋子。 住在制冰的窝棚里的丘家几人这会儿正要出门干活,丘大家的原是认识春丫的,见她背着小背篓走了过来,便问:“春丫小姐,您要干啥?有什么事儿您吩咐我们就成。” “没啥事儿,就是来挖笋子,你们忙你们忙。”春丫客气道。 如今丘大和丘娃每日都去地里帮徐发他们春耕,丘大家的和丘妞便专门伺候鸡鸭和小猪,春丫怕耽误他们正经事,自然不需要他们帮忙。 丘大家的却死活留下了丘妞,让她帮春丫一起挖笋,说那些鸡鸭猪的,她一个人就能干完。 春丫也不欲与她多扯皮客套,这早点儿挖完早点儿让丘妞去忙便是。 于是乎,一个上午,春丫和丘妞两人,把能找到的笋子全给挖了。小背篓里头装不下,便去造纸坊问李氏要了个大背篓,李氏怕春丫背不动,便拎着背篓跟春丫一起来背笋子。 不过眼前的一幕,却把李氏给惊着了,“春丫啊,这…..咱们吃的完吗?” “吃不完就晒笋干,能存好久呢。到时候要吃要卖,都行。”春丫觉着,说实话,她还觉着少了呢。 李氏想着那旱情的事儿,也是,到时候万一真旱了,干嚼吧笋子也能吃。 于是她又去喊来周氏,三人一起拿背篓背下了整整三筐竹笋,进了家门蔡氏都懒得骂了,她就知道放春丫出去,就会收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说吧,又想干嘛?”蔡氏也不挣扎,反正挖都挖回来了,总得做些啥吧?总不至于一顿全吃了吧? “奶,做笋干吧!给我留一篓子,我有用。我去趟安远寺,马上回来。”春丫早就想去趟安远寺了,她师傅好久都没消息了,她得问问道辛去,顺便给他带点春笋尝尝鲜。 “一天天的,尽给我找事儿!!赶紧滚!”蔡氏说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春丫嬉皮笑脸的说道:“一会儿回来给您做好吃的,我先走了!!” “别!!不要买羊肉!!”蔡氏如今听到春丫说做好吃的,就条件反射般的想起过年的时候天天吃羊肉的可怕经历。 “知道,不买羊肉!我走啦。”话音刚落,春丫便背着她的小背篓跨出了家门。 如今她脚下功夫见长,这一路快走到安远寺,才不过三四十分钟,进到寺中,随手抓了个小沙弥问道玄在哪儿,小沙弥认得她,知道她常来,便指了指后头,说大师在后头寮房打坐呢。 这道玄道辛两人,不知道为何,非要你换我名儿,我换你名儿,弄的如此复杂,两人这身份玄机,知道的也没几人,春丫对此间隐情是没啥大兴趣,这世界上,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还是太太平平演她的没心没肺的9岁女童最安全。 想了一会儿心事,等春丫再抬头,就已经站在道辛的寮房门口了,可隔着门,她就听到了那和尚的打呼声,这打坐打的,也真够忘我的。 春丫在门口重重的咳了一声,呼噜声停,她这才问道:“大师,我是春丫,给你带了点儿刚挖的笋子。” “进来吧。”道辛的声音,显然是还没睡醒。 春丫这才抬步推门,走了进去。 想着一会儿回家还有事儿呢,春丫便也不跟道辛兜圈子说客套话了,开门见山的便问了自家师傅如今何在啊?怎的那么久了也没点消息。 道辛微笑道:“亏你倒还想着你师傅,不错不错,你这徒弟,还算及格。前两日我收到他信了,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再要个一两个月,就能到了吧。” “一两个月?!怎么这么久?!”虽说这儿离北境也的确远了些,但是按照她师傅的那能力,再怎么样,二十来天估计也能赶到了吧。 “具体的他也没多说啊,飞鸽传书你想,那纸就那么些,能写多少啊?”道辛吐槽道。 春丫对飞鸽传书倒是很有兴趣,问道:“这儿还能有飞鸽传书?!我能养不?!” “可以啊,训个一两年也就成了,能飞上千里的,十只里能有一两只,不过你要给谁传书啊?”道辛歪头看着春丫。 嗯?是哦……好像,也没啥人能传书啊。算了算了,这事儿暂且还是不要干了,真是没事儿找事儿嘛不是。 众人:你也知道?! 于是春丫又跟道辛闲聊了两句,说那就过两月再来看看师傅回来没,便走了。 道辛还是那句话,如今外头不太平,别太皮,好好在家呆着。你师傅回来了,自会去找你的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出了安远寺,春丫转头就去安平集买了七斤五花肉,背着五花肉,快乐的回了徐家老宅。 啊呀呀呀呀,她想这口春笋烧麦想了好久了。 回到家中,徐英徐敏和四头都已经下学了,李氏周氏今日也早早回来了,几人正在蔡氏的指挥下煮笋子,晾笋干。 推门进去,蔡氏还不及骂人,春丫便道:“奶奶!您辛苦了!!一会儿晚饭我来做,看,我买肉了!”说完,甩出了那一大块五花肉。 看的四头高兴的叫起来:“好欸!!吃肉吃肉!红烧肉!” 气的蔡氏只鼻孔出气:“你什么时候回家?!”骂是骂不好了,如今她只求一个眼不见为净。

“家?这儿不是我家吗?嘿嘿嘿,奶,您别气!你别看今天这肉花了这100多文,改日我给您都赚回来!”春丫对这事儿,还是挺有信心的。 “赚不回来你就别给我回来了!!”蔡氏没好气的说道。 春丫嬉皮笑脸的说:“遵命!!” 然后便拿了盆刚氽好水的笋子,拎着一大刀的猪肉,进厨房捣鼓起来。 进了厨房,春丫先点火烧水,把从五花肉上削下来的猪皮给煮了,然后便开始漫长的剁肉之旅。 她人又小,老宅的刀又钝,一剁剁了小半个时辰。那头猪皮都煮软了,又拎了肉皮出来剁成沫,放在碗里头,舀上煮肉皮的浓汤,捧着个盆儿说要端去立山给冻上。 蔡氏怕她把这碗东西给洒了,便喊李氏去取块冰来给她。 如今老宅制冰已进入攻坚阶段,家里头的男人,上午春耕,下午制冰,如今估计正在制着呢,去拿一块倒也方便,李氏反正也不知道春丫要捣鼓啥,但是刚刚这丫头说把买肉的钱给翻倍赚回来,那她就觉得这肯定是好事儿。 虽然吧,这钱大概率落不到她口袋里,可落到婆母口袋里,家里头吃的用的,如今可比村里别家好多了,这样她也乐意。 待李氏取冰回来,春丫赶紧把那碗肉皮汤给冻上了。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一会儿和馅儿。 “爹这回招了30来人呢,说是开了一天20文,半天10文的工钱。想来干半天的人还挺多。”李氏坐回了她做笋干小作坊的板凳上,跟一边的蔡氏汇报。 “可不得抓紧些,不然到时候征徭役了,一家也就那么几个壮丁,有的去服役了,留家里的还得忙地里的活,到时候更没人做工了。这老大家,一天天的,真是烦死个人。忙里忙外,全忙活他们的事儿!!”蔡氏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娘,您可别这么想,要不是大哥大嫂,咱们如今也过不上这日子。”周氏边剥笋壳,边说道。 蔡氏皱了皱眉,“我还不知道这个?!这么折腾,还不兴我说两句?!” “就是,娘心里可清楚着呢!!”李氏接话道。 周氏也不生气,只笑笑,继续低头剥笋子。如今这日子,虽然忙吧,但是有奔头,嫂子婆母虽然嘴坏,但是心其实挺好。她知足的很,并不会因为这一两句话跟她们怄气的。 蔡氏跟儿媳妇闲聊了两句,听厨房里头没了声响,想想不对劲,便起身去查看。进门就看到春丫和了整整大半脸盆的白面。 她都气笑了,“你娘俩,是多跟我们家面粉过不去?!啊?一叫你们做饭就把面粉给霍霍光,一叫你们做饭就霍霍光!!!” 她发誓,她这辈子再叫这俩败家精做饭,她就跟她们姓! “奶,您看,这一脸盆馅儿呢,可不得一脸盆面吗?您放心包您好吃!!绝不白瞎您的面粉!!”春丫觉得自己的逻辑很合理。 蔡氏深呼吸了两下,平静的问道:“你明天回不回去?” “回啊。”春丫点头道。 那就行,那就行,别气别气,蔡氏鼓励自己,坚强,坚强,气坏身子更费钱。她也不跟春丫多说什么了,明天走就行,今日暂且忍一忍。 待春丫费劲的和完面,醒了半响,李氏周氏那边笋子也处理完了,便说来帮她。春丫真是求之不得,这没有机械的帮助,又要和面,又要剁馅儿的,她手都快废了,完全是靠意志力,和万一做废了会被蔡氏捶打的恐惧感支撑下来的。 这烧麦的皮子擀起来也有讲究,春丫虽说实际操作能力不强,可她有理论知识啊,而李氏周氏做惯了这擀皮擀面的活计,两人擀皮,春丫来包,三人配合相当默契。 待立山的几位都回来了,厨房里灶头上的水也开了,放上蒸笼,码上烧麦,只需一刻,便能吃了。 一家子也不去客堂间吃了,就着蒸笼拿着碗,碗底倒上一点点醋,要几个自己夹几个,春丫再三说,里头有汁水,轻提轻嘬,千万小心烫! “#¥%¥……¥……#&。”徐发可能想表达好吃吧,可滚烫的汤汁让他的舌头在嘴里疯狂的挣扎。 还是李氏聪明些,见自家男人吃成这德性,她便在烧麦开口的地方,多吹了两口,这才咬破了底下的皮子,嘬了一口热乎鲜美的汤汁,才说道:“这是啥味道啊?!这咋这么鲜呢?!” 四头急的上蹿下跳:“娘!!!给我吃!!给我吃!!” “等着!!没见你爹烫成那样吗?吹凉了再吃!”李氏说完,又帮四头吹了起来。 老宅厨房间里,此时没有别的声音,只留下,呼哈呼哈的吹气声。 春丫第一个吃完,放下碗筷,问众人:“怎么样?这春笋烧麦,还不错吧?” “好吃!太鲜了!”徐英答道。 众位还没吃好的,也不说话,皆以点头代替。 “我告诉你们啊,这个可是时令货,过了这春笋的时节,就做不出这味儿了,你用冬笋代替都不行,就必须是得这个时节的笋子,才能吃出这个味道来。” 最终,整整七八十个烧麦,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奶,怎么样,您说咱这烧麦能卖个好价钱不?”春丫见蔡氏放下了碗筷,赶紧谄媚的勾住了她。 蔡氏白她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卖贵点儿!” 引来春丫的哈哈大笑。 晚上因为吃撑了,大伙儿便坐在一块儿闲聊。 徐老汉说,请了那么多人,先把帮工的屋子造了,地基整了,砖瓦过两日便来了,这屋子,估计一个来月就能造完。 然后问俩儿子,到时候征徭役谁去。 “我去吧。” 徐发徐智同时说。 徐老汉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先大后小,这回老/二去,下回再有就轮到老三。” “可…..”徐智是觉得自己不如二哥活络,干点体力活还行。 “别可不可的,就这么定了。”徐老汉一锤定音。 春丫也说道:“我爹说他们头儿安排了他来监工咱们这儿的徭役,到时候二叔有照应呢,你们放心吧。” “是吗?那倒是不错,你爹这人,好歹是干了件人事。”徐老汉难得对徐达有了一点满意。 李氏本来对自家男人去干徭役还有点儿顾虑,就怕这又是春耕又是造冰又是服徭役的,他体力吃不消,可一听是大哥做监工,那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这大哥大嫂,对他们照顾的可不少,这做徭役,大哥不可能不照顾的。 一家人聊了一会,也消了食,这才各自回房去歇息。 春丫和徐英躺在床上,徐英问她:“春丫,你说,咱们挖的那块东西,真的能卖钱吗?” “能!可贵了!相信我!”春丫对此,信心十足。 最后连梦里,都是沐浴在银锭子的海洋里。

第二日一早,春丫背上昨日留下的笋子,怀揣她发财的希望,坐上了徐智的牛车,赶回了县城。 而徐智的脖子上,又挂上了那褡裢,褡裢里头是49两银子,一会儿得交给张氏。 于是,小公牛的屁股,又被无情的抽了不知道多少下。春丫总算见识到了她三叔着急起来什么样儿。 “三叔,您别紧张啊,牛屁股都快被你抽坏了。”春丫替牛说了句公道话。 徐智小声的说道:“你看路上这过境的难民不少,咱们车上装了这么多东西,一会儿要是他们突然扑上来,多危险啊。还是快点儿走吧。” 春丫看看路边,三三两两,的确有些人,可也就仅限于三三两两,虽然她觉得徐智有些过于紧张,但是如果情况真的再这么发展下去,这么慢的牛车,的确,不怎么安全了。 “三叔,要不,你们换个马车吧?”春丫如此建议。 徐智一鞭子,抽歪了。 “你可千万别提啊,一会儿你爷奶又骂你。这马车哪里是说买就买的,可别说了,不对,连想也别想。”徐智觉着,春丫想了就要做,所以最好连想都别想。 春丫耸耸肩,算了,反正到时候买不买的,也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有种她买了,爷奶不要,就让他们放生好了。 而徐智觉得春丫不说话了,是乖巧的听他的话了。 于是两人相安无事的赶到了县城,春丫回到家,见张氏还在家里等她,便她三叔的褡裢给了张氏,还把挖出来的东西给她娘看了看。 张氏这会儿也没心思研究这个,她正急着要去上工呢,见春丫回来了,她就放心了,说了句有什么话,晚上再说,就匆匆赶去了仁济堂。 而春丫呢?自然是赶紧去摘星阁,把东西给裴庭掌掌眼。 “嘶~~~~”裴庭看了半日,思虑再三,说道:“春丫妹妹啊,我看着这个吧,就是块普通的……” “老树根?!”春丫忐忑了。 “哦,那倒也不至于。应该只是块普通的沉香。”说完裴庭掂了掂,“一斤来重,价格…..可能卖不了多少。” 春丫略显失望,暴富之路,就此结束了,不过她还是不死心的问道:“卖个10两20两的,行不行?” “呵呵呵,那倒也不至于那么便宜,七八十两总能卖到的。”裴庭笑答,她就觉得春丫财迷的样子,特别的逗,看她两眼冒光,就不自觉的想笑出来。 春丫合掌一拍:“那就行了!!不枉我跑这一趟,还被我爷奶嫌弃半天。哦哦哦,对了,我带来了春笋,一会儿我去厨房,让厨娘做了春笋烧麦你尝尝。” “好呀。”裴庭笑道。 “姐姐,你……”春丫突然想到个事儿。 裴庭等半天,见春丫你不出来啥,便说:“什么事儿,你问吧。” “你那个那个那个,成功了吗?!”春丫突然八卦之心冉冉升起。 起先裴庭也没听懂,可听到旁边观音奴被自己的口水呛的直咳嗽之后,终于明白了那个那个那个是哪个,瞬间脸色通红,嗔怪道:“小孩子家家的,尽打听这个!” “回去好跟我娘汇报嘛!”春丫的笑,带着几分油腔滑调。 裴庭想想也是,而且在这对母女面前,她也没这么多隐私和顾虑,这才喝了口茶,轻声说道:“那个是成了,且成了两回。怀没怀上,还不知道呢。” 没想到裴庭回答起来如此实诚,春丫笑道:“卢县令,身体不错啊!哈哈哈哈哈。” 引来裴庭的粉拳无数。 春丫在摘星阁呆到了下午,让裴庭小尝了下烧麦,两人商量下来,这春笋烧麦可以上摘星阁的菜单,不过只上一个月,价格就暂定一两银子一笼。 然后她拿了裴庭的帖子,去了趟城东的闻香阁。 最后那块沉香,在春丫的巧舌如簧,和裴庭写的帖子的加持之下,卖了八十两。 卖了东西,收了钱,春丫这才坐着马车回到了文苑街。 回到家,家里头大门紧锁,院子里静悄悄的,显然大伙都还没回家。 如今文氏也找到了事业第二春,每日准时跟石头盖头他们几个去上工,然后在食肆里呆上一整日,晚上再跟石头他们一起下工。 虽说干的辛苦,脸上的笑容却多了。张氏给她开工资她不要,但石头是个实诚娃,说干活就得给钱,吴奶奶那头拿多少,外婆也拿多少,不然不准干了。 最终文氏拗不过大外孙,点头收了钱。于是乎,洗起碗来,恨不得把碗搓掉一层。 此刻院里是难得的安静,春丫正好沉下心来,把如今的问题给归拢归拢。 她回到后头的卧室,铺纸磨墨,边算边写。 说是要备灾备荒,可粮食现在一点儿都还没买,他们家加上老宅这些人,大大小小十六口人,一人平均消耗6两米饭,一天光消耗的米饭都能有10斤,折算成大米就是5斤。一年下来,光吃米饭就得吃掉两吨半。 真是不算不知道,算算都是饭桶。 把这两吨半,换成如今的石来算,300斤算一石,那就要买16石的粮,才能存够这一年的储备。 如今这城中的粮食,比去年的时候小涨了一些,石头前几日还抱怨来着。白米现在是十二文一升,白面是十五文一升。 这么算下来,十六石的米,再加四石白面的话,差不多25两。 冰窖马上快完工了,明天二叔来,正好可以把粮食先采购起来。钱就从今日卖的80两银子里头扣倒是正好。 算好这些,春丫拿起自己刚写好的单子抖了抖,看着自己的字,基本毫无精进,来的时候什么样,如今却也不过如此。 当时想的,得好好修身养性,把写字读书都捡起来,可忙忙碌碌大半年,家里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奋斗目标,自己却总是这一枪,那一枪,功夫也是三脚猫,写字也是三脚猫。简直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整日的演个欢脱的9岁女童,如今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几岁。 她陷入了一种,难以自洽的矛盾之中。 直到前院传来大金的叫声,春丫才回转神来,放下单子,匆匆跑了出去。 跟着大金和铁头张家旺一起回来的,还有张氏,董夫人,董小姐和几个丫头仆妇。原先安静的宅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春丫拉了张氏问道:“这董小姐,往后日日都要来了?” “现阶段是的吧,以后再看。昨日她们来,我看了看情况,引导复健做的都不好,暂且先天天来,试试效果吧。” 张氏以前虽然没有在特殊儿童的机构干过,但是在三乙儿科做过护士,后来才跳槽进的三甲。他们那个三乙儿科,不分科室,什么样的病童都要接触,所以对这种病童的引导康复,也有些了解。 喊了张家旺铁头先去做功课,大金也想开溜,却被张氏喊住了。

张氏丢了块春丫给裴庭做的牛肉干给大金,大金一口接住。乖乖走到张氏身边蹲下。 董小姐见大金如此,便也蹲在大金旁边。张氏伸手,跟大金握爪,转头对董小姐说:“握,手。” 董小姐便也握住大金的爪子,缓慢的开口道:“唔……手。” “很好!乖囡囡。”张氏鼓励道。 得到了鼓励的董小姐,一门心思跟大金握手,大金为了点牛肉干,只能被迫营业。 直到董小姐,蹲着的地方,蔓延出了一条尿渍。 坐在春丫搬来的长凳上的董夫人立刻跳了起来,喊了妈妈丫鬟赶紧带小姐走。惹的董小姐突然又焦躁了起来。 张氏出声喝止道:“你别喊了!!你越喊她越不敢说。这本来就是特别正常的事情,被你一喊她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越觉得自己错了,越不敢跟你说。”说完转头拉住不停上下叠放自己手的董小姐,说道:“不要紧张,来,跟我来,尿尿了,很正常,你看,大金也会尿。” 大金:过了啊! “咳咳咳,大金此刻也许尿不出来。不过张姨跟你说,尿尿太正常了,每个人都会尿尿的,如果要尿尿,就说,尿~尿~,没关系的!!” 董小姐这才缩着脖子,也不敢看人,怯生生的轻声说了句:“尿~尿~” “很好!说的非常好。来,现在跟张姨去把湿湿的裤子换了,下次要先说,说了裤子就不会湿了,就不会不舒服了。知道吗?” 董小姐也不回答,只是任由张氏牵着进了张氏的房间。 一众丫鬟仆妇跟着董夫人,赶紧跟了进去。 待董小姐换好衣物,又被众人拥着出了房门。张氏再三叮嘱董夫人,尿了拉了不会说,都是当时引导的时候没好好引导,大惊小怪,大呼小叫,下次万万不可再这样了。今日教过了,下次说不定还是会尿裤子的,但是多教几次,她也能懂的。 董夫人今日被张氏如此下脸子,呵斥了几句,虽说心中多少有些不快,但是一切都是为了女儿好,心里也道自己的确有些不对,自是应好。 又说这诊费该如何结算,张氏如今坐诊医馆,诊费是与医馆每月一结,里头包括了开的药,看的病,零零总总,新大夫,一月也不过二三两银子。 这被董夫人一问,张氏也不知答多少钱,一时没说话。 董夫人却以为自己又说了钱的事,惹张氏不快,忙解释道:“张大夫,我不是觉得你图钱啊,只是觉得以后长长久久的要看下去的,总归要给诊费啊,不给我心中也实在不安。”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这个一码归一码,主要我不知道该收多少钱。”张氏如实答道。 正在八角亭里头看着这一切的春丫,觉得她娘倒是还是跟以前一样,凶是凶了点,实在还是那么的实在。她娘肯定没有自洽不能的烦恼。 此时董夫人身边的陈妈妈对董夫人悄悄说了句:“金大夫,来出诊一次,收5两银。” 这话张氏也听到了,心想,小老头儿,没看出来,倒是挺有钱啊。 董夫人便说:“张大夫,要不然,5两可好?” 张氏本觉得人家金大夫几十年的老大夫,经验足,手段高,她也不能跟人家平起平坐啊。可又害怕跟董夫人他们扯皮个不停。便点头说道:“那也行,如今刚开始,董小姐得天天来我这里,你们就跟她说是来玩就行。等时间长了,她自理能力培养起来了,你们自己在家,也能教的。 另外,一会儿你们叫人跟我去下木匠铺,得做些教具,到时候要用的。”张氏想着,反正他们有钱,这感统训练的教具就做上两套,到时候这里放一套,让他们自己家里也放一套。 董夫人无有不应,自己先带着董小姐走了,让陈妈妈跟着张氏去趟木匠铺。 张氏带陈妈妈去了方木匠那里,问方木匠要了根碳棒,大致跟方木匠说了自己要的教具是怎么样的。 方木匠之前帮他们坐过挖了个大洞的圆桌,如今再遇到张氏各种要求已是处变不惊。 “张大夫,您放心,这什么平衡木,跷跷板,独角椅,我都能做,给我三天,我就给您做出来,就是这价格…..”方木匠不知为何徐夫人如今叫了张大夫,可他也管不了这些,只跟着那个妈妈叫就是了。 他想的是管你啥夫人啥大夫,你要个攀云梯,我都给你做,只要你价格合适。 “价格好说,你能做就行。咱们董家,也不是小门小户。”说话的是陈妈妈,她来就是付钱来的。 一听是董家的订单,方木匠一张饱经沧桑的老脸立刻笑出了花,只道一定好好做,绝对保质保量。 告别了陈妈妈,张氏回到家中,见铁头和张家旺正在满院子追追打打,春丫也没做饭,只坐在八角亭里,托腮思考着人生。 见春丫今日状态不太对劲,张氏便走过去问女儿:“你今天怎么了?昨天去爷爷家,不开心了?” “没有,挺好。对了,大金还挖了块沉香,卖了80两。我算过了,咱们囤粮得花25两,到时候就从这里头出。哦,对了,还有。我觉得二叔三叔他们这来来回回的赶牛车不太安全,还得换个快些的马车。”春丫说着话,却没了往日的活泼劲儿。 张氏又说:“这不都挺对的嘛,你又觉得哪儿不开心了?” “我就觉得吧,我身份认证出了问题。您说,我现在到底几岁?”春丫这钻起牛角尖来,也不是三句两句就能开解的。 “这个,我也很难回答你。但是你看啊,你折腾到现在,咱们手里也有了2000多两银子,我和你爹,还有哥哥弟弟,都有了自己人生的方向。我觉得,这里头有很多很多,都是你的功劳。 就像一个房子,你看不出它底下的基础可能有两三层,只能看到它上头盖了十楼,但是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地基才是这十层楼的根本。 虽说,你老是东一锤西一锤的,大家看到你灵感乍现都腿抖,但是我敢肯定,每个人,都非常非常的喜欢你。你做的,说俗点,是赚钱,但是说的高尚一点,就是为我们家打了个深深的地基。 有了根基,我们才能有选择。囡囡,妈妈真的很感谢你。” 张氏说完,抬头看了看春丫,只见女儿眼中泪光闪烁。却还是倔头倔脑的说道:“那您还是没回答我,我现在到底算几岁啊?” “这有什么要紧啊?你26岁我也喜欢你,你9岁我也喜欢你。不管到哪里,我都是你妈妈呀。” 春丫猛的扎进张氏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正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铁头和张家旺也没听到春丫跟张氏在说什么,只看到如此彪悍的姐姐居然哭了起来,张家旺下意识的,抓住了要赶去看热闹的铁头,说道:“我跟你说,铁,我们如今是好兄弟了,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们家,最厉害的,还是我小姑。你这会儿别去招惹我小姑,咱们还是撤吧!” 铁头想了想,觉得张家旺讲的,很有道理。 两人于是轻手轻脚的,默默后退着,退出了大门。出门互看一眼,呼出一口气,还好还好,撤退及时,不然一会儿哭的可能就是自己。还是赶紧出去打鸟玩算了。 直到春丫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了张氏衣服上,张氏才忍无可忍的问道:“你哭够了吗?哭够了,我要去做饭了。你弟跟张家旺也不知道野哪儿去了。” 春丫这才抽抽搭搭的抬起头,问道:“娘,你说,我定个啥奋斗目标好啊?我也不想虚度光阴。要不我也学医吧?” “不要谢谢,你想吓死金大夫啊?你这跳脱的个性也不适合。如今你跟裴庭开的摘星阁不是挺好吗?要不然,你就跟她一起做做生意算了。就反正什么赚钱干什么,开个商行什么的?” “嗯…..说了半天,等于什么都没说。很好,我会考虑的。”春丫这么说,张氏便笑了。看来这丫头是想通了,又会说这种怪话了。 想通就行,别看这娃前世活了26岁,其实一直是有些小天真的,也许是成长环境比较友善顺遂,又或者是因为天生就比较开朗。总之,她今天能自己跟自己和解,那就行了。 晚上张氏和徐达卧谈会的时候,张氏跟徐达说了春丫今日的一番作为。徐达心疼的说,春丫可能是看自己太废,所以下意识的承担起了本该是他承担的家庭责任。长久来的压力,让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了。 张氏便道:“那你真得好好努力,业余时间看看书什么的,争取把咱家基建再打的扎实些。”

“你说…….”徐达皱眉说道。 “什么?”张氏以为徐达总算要争气一回。 “啧,这咱家跟老宅那头预备16石米够不够啊?要不咱多买点儿。咱家一个个的可能吃呢!” 迎接他的,自然是张氏扭扭神功。 第二日,当徐发到了春兰食肆的时候,发现徐达正在里头等他。 今日,徐达是特地请了半日假,在这里等他二弟的。 不知道为什么,徐发如今到县城送菜,总觉得有些紧张,今日看到大哥还特地在食肆等他,他便更紧张了。 “大哥,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你公务不忙吗?”徐发颤巍巍的问道。 “忙啥,不忙,得等征徭役的时候才忙呢。听春丫说,你去服徭役?你且放心,有大哥在,稳妥!!” 徐发心想,这可说不好! 见徐发不接话,徐达也并不觉得有啥尴尬,站起身说道:“走,跟我去牙行走一趟!” “干什么?家里可不能再加人了啊。爹会骂人的!咱们今年春耕只种了麦子,不用插秧,人手够了。”徐发想着,再带人回去,他爹可能就要把他给赶出来了。 徐达笑道:“放心,不加人了。走,赶紧的。” 没办法,既然徐达说不再加人了,徐发便放心了一小半,跟着大哥又去找了金牙人。 到得东城牙行门口,叫了人喊了金牙人来,金牙人远远看到是徐达,心中的堤坝疯狂的筑了起来。 他到得徐达面前,见徐达对他笑,哪怕嘴利如他,他也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这徐达,今日是来正经买卖的,还是又来挖坑的。因为这些,他都经历过。他也不知道徐达为啥老爱找他,他自认为不过是沛丰县几十号牙人里最最最普通的一个。 徐达见金牙人不说话,便也一个劲儿的朝他笑。 “咱们今日,做个正经买卖?”徐达总算先开口了。 金牙人才道:“您要正经,我也正经。” “行,咱们今日,就做个正经人。走,带我看看马去。”徐达大手一挥,让金牙人前头带路。 金牙人想,既然他今日想做个正经人,那这生意,总归是要做的,便在前头带路,往后院牲口棚走去。 却没想徐发不走,非但不走,还往后退,说道:“大哥,你买吧,我先走一步。家里头忙呢。再见啊!!” “站住!走什么呀,一会儿你还得带回去呢。”徐达一把揪住徐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前日春丫挖的那东西,卖了80两,正够囤粮买马的。你们一匹,我用一匹,我跟你嫂子都商量好了。” 这事儿反正他们夫妻俩都觉得,如今这交通的确不方便,买马也算是合情合理,既然春丫提了,他们便也同意了,所以今天徐达请假半日,就是为了把这事儿给办妥的。 “大哥,我觉得你们对我有意见。”徐发再一次觉得徐达他们是存心逮着他坑的。 “为啥啊?都给买马了怎么会有意见?你是不是傻啊?有意见我花这老鼻子钱干什么?!”徐达觉得二弟好像比自映像中的机灵模样差了不少。 “我可不傻!这马买回去,咱爹能打断我腿你信不信?!反正我不干,你明日找三弟吧!”徐发铁了心的不干。 最后无法,只得商量了今日先买了,明日让徐智来带走。 金牙人和徐达今日说好了,都做一个正常人,于是买卖也很顺利,两匹马,一匹老一些,品相普通,已经9岁,不过带个马车厢,讨价还价下来,花了28两。 另一匹品相虽也一般,可年纪也小,才5岁,受过训,脾气也温顺,砍到35两,无论如何金牙人也不肯便宜了,徐达今天打算做个人,便也点头答应了。 兄弟俩一个牵着马车,一个牵着马,回到了文苑街。 徐达再三问徐发,要不要叫个马夫,今日就把马车带回去,徐发说了声不要,逃也似的去春兰食肆取了牛车,赶着牛车就开溜。把带粮食回去的事儿给统统抛在了脑后。 次日一早,徐发说是家里头耕地要用牛,死活让徐智包了赵老大的牛车去送货。他也不说大哥买了两匹马,反正这事儿在他看来,谁说谁挨骂,反正他不说。 徐智自然不知道他二哥心里的小九九,虽说家里耕地已经耕的差不多了,但的确还剩了一两亩地没翻完。徐智也不疑有他,徐老汉如今也只驻扎在立山上,种地的事儿已经全放给了两个儿子和丘家父子,根本不会管他们牛车到底去哪里。 于是,当不知道徐达已经买下了两匹马的徐智,站在了文苑街徐老大家后院马棚面前的时候,心情非常的复杂。 他虽然知道,不能多跟春丫谈论花钱的事儿,可没想到的是,这孩子竟然连念头都不能让她起。 “怎么样?三叔,这马车不错吧?虽说马是老了点儿,车是旧了些,可是跑起比牛车快不少啊,你们每日送菜,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三叔?跟你说话呢!” 恢复了活力的春丫,拍了拍她三叔的手臂。今天她是特地留着门,等着她三叔来取车的。 沉默良久的徐智,这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就买了呢?” “不是你说路上不安全吗?”春丫反问。 徐智回道:“可我也说让你别想买马车的事儿啊!你咋听话听半句呢?” “三叔你可别诬赖好人啊,这马不是我买的,是我爹买的。用的钱,是那日咱金哥挖的那东西换来的。可以说,这两匹马,也是咱们土里刨出来的,咱刨土过活,跟种地过活,不是一样吗?对不对?是不是这个道理?” 春丫的歪理邪说,虽说说服不了徐智,可徐智却无奈没什么口才,根本无从下口来辩驳一二。 最后只能你你你,这这这,的不知如何应对。 春丫短手一挥,说道:“三叔,您也别你你你的了,赶紧的装了粮食走吧,对了,我还没跟您说,我爹说,今日起,您跟我二叔每日除了拉泔脚,还得拉粮食回去。 如今猪还小,你们就少拉些泔脚,千万不要撒出来,不然弄坏了粮食,我爷爷又得骂人。” “为甚还要拉粮食?什么粮食?”他觉得他二哥咋那么不厚道,这什么马车粮食的,怎的昨日都没说。 徐发:我敢说吗?! “不囤粮,咱挖地窖干嘛?!”春丫便把囤粮计划跟徐智解释了一遍,当听到要囤整整16石粮的时候,徐智又开始了,你你你,这这这。 “三叔,您别你啦,我爷爷问起来,便说都是大金挖的那宝贝疙瘩换来的钱。这个真的是真的!!” 虽说买马已经花了63两,这么算来买粮便缺了8两,可徐达买的他们自己家用的马匹确实是比老宅的那匹老马要贵上不少,于是这8两银子,张氏便说他们出了,反正她也不是太计较这些的人,毕竟,有钱不是?! 张氏那日给裴庭的迦南香已经让闻香阁的老板确认过是绿棋了,但是分量却不过7,8两。一斤绿棋能卖上2000多两,但是就他们沛丰县,估计也没人会买,要卖估计也只能卖给董夫人。 徐达和张氏商量下来,这东西还是姑且放着,等以后有机会再出手也不迟。 所以别看徐达一家,如今吃穿用度不过普通,女儿儿子平日里也都只穿细棉衣物,每人绸衫都只有一两件,这都是赶上大场面才用的。 但是其实他们这里赚点儿那里挖点儿,手上的银子,却已经不比这城中富贵人家差多少了。毕竟,这里不过只是一个中等县。

既然这马车也买了粮食也买了,徐智除了做好挨骂的准备,也别无他法。他也没赶过马车,春丫虽然也不懂,但是想着会骑自行车的,那肯定也会骑电动车,于是鼓励她三叔:“叔,没事,你能赶牛车,就能赶马车,可以的,相信你自己。” 是的,徐智想,除了相信自己,他好像也别无选择。 于是乎,没有赶过马车的徐智,糊里糊涂的赶着马车装了粮食和半桶泔脚,便上了路。 然而,马车到底不比牛车,哪怕这匹是老马,跑起来却比牛车快不知多少,徐智只能紧握缰绳,可没曾想,这握的太紧,马嘴受了刺激,差点把前蹄给抬起来。 徐智见状赶紧放了缰绳,马车好不容易才稳了下来。还好还好,泔脚没翻。 一人一马,就这么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行驶在路上。马在被徐智赶精分之前,好不容易回到了三山村。 徐智深吸一口气,把马车拉进了老宅后院的牲口棚,正巧蔡氏在后头的小菜地里种菜。 本想缓缓再跟他娘说这事儿的徐智只能硬着头皮,迎接蔡氏审视的眼光,颤巍巍的说道:“娘,那个……大金挖的那疙瘩,卖了钱,我大哥给咱家买了个马车…….还,还买了粮,说,说是囤着。” 蔡氏默默无语,看看马车,看看徐智,其实她心里想的是,那块黑漆漆的玩意儿倒还真被春丫说准了,还真能换钱?! 与其那钱都被春丫买羊肉吃,买个马车,囤点儿粮,倒更能让她接受。好容易大儿子能做回人,她还是有一些小满意。 可老太太她是随便夸人的人吗?!想要她夸人,那绝对不能够的。 于是蔡氏瞄了几眼战战兢兢的三儿子,说道:“嗯,行了,我知道了。去给我提两桶水来,把这菜浇了,浇透点儿。” 徐智呆愣半响,才道声好嘞,拎着俩木桶,打水去了。 这会儿的天气,在南方来说,应该是春雨绵绵才对。可今年愣是除了过年后的一场雨,一直到现在都没一点儿雨水。 种水稻的人家,都通了沟渠,引水浇灌忙的不行,只徐老汉和王老三家,种下了麦种,打水浇透了,也就行了。 所以耕地任务并不紧张的徐发,中午便说回家歇会儿,顺便给丘家父子去拿点儿干粮和凉白开。 不过,最主要的是,他看看日头,三弟应该回来了,他得赶回家看看三弟是怎么承接爹娘的口水洗礼的。 他们这三山村的屋子,都是沿河而建,这河也没个正经的名儿,不过是环绕他们沛丰县的沛河的一条小支流而已。 不过虽说是小支流,但也是通潮的活水,水质好,水流稳,村里头的人家,没水井的打水洗衣做饭都用这水,有水井的虽说用不上这个,但是浇水灌溉,也离不开这条河。 最近因为雨水少,这河的水位便低了,一路叼着根狗尾巴草回家的徐发,远远就看到他三弟撅着腚在那儿打水。 “三弟!!”徐发迈着轻快的步伐跑了过去。 徐智一回头,见二哥往他这儿来了,便递了桶水给他,“娘说要浇菜。”他这就算是跟他二哥打招呼了。 “哦,你那马车赶回来了?”徐发一脸好奇的问道,看着三弟的样子,不像是被暴风雨洗礼过啊。 “嗯。”徐智回答。 嗯?这就没了?!徐发还想问呢,却已经到了家门口,刚进门口,就听到身后徐老汉的声音:“说老三赶回来个马车?!” 徐发赶紧往旁边闪了闪,徐智点头道:“嗯。” “哪儿呢?!”徐老汉问。 “后头呢。我大哥还让带了粮回来。”徐智答道。 徐老汉指着徐智,恨恨的说道:“我且去看看,你们几个给我等着!!” 说完便往后院跑。 后院里头,蔡氏正等着儿子提水来浇菜,见徐老汉气哼哼的跑进来,知道肯定是村里有人看到三儿子赶了马车回来,跑去跟徐老汉说了。 她对徐老汉招了招手,“你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徐老汉气哼哼的走到蔡氏跟前问:“啥事儿!?” “这马车,是春丫前日挖的那东西卖钱买的,听三儿口气,老大昨日就买了,你二儿子肯定知道。昨日他啥都没说,今日还死活要用牛车,就是擎等着三儿去牵了回来,被咱们骂呢。 你大儿子二儿子都是老鼠精投胎的,合该一天敲打个七八回,三儿老实却不善言语。之前你一门心思培养大儿子,到头来却养成了祸。如今好不容易投了回井,做回了人,咱们也不能放松敲打。 而且,你想想,这买车的钱,你不给春丫用掉,你那宝贝孙女儿,妥妥的全买了羊肉猪肉老虎肉给吃了,你信不信?” 说完,蔡氏斜眼看着徐老汉,徐老汉倒是被蔡氏的一番见解给惊着了,没想到这老妻平日看着毛毛躁躁咋咋呼呼,看起人来,倒是有几分准,他想了想,点头道:“吾妻所言甚是。” 蔡氏翻个白眼,“装什么文人,”转头又扯着嗓子喊道:“提水也不知道提近点儿?!准备叫我去拎吗?也没个眼力劲儿!” 徐发心想,您二老刚刚说悄悄话,我们敢拎近吗?!不过也不敢多说啥,拎着水桶就放到了蔡氏跟前。 原本想骂自家儿子全是败家玩意儿的徐老汉,此时正在酝酿怎么把这锅给徐老二背上,他思虑再三,问徐发:“你,这个……昨日怎么没带泔脚回来啊?” 嗯?!徐发有些不明所以,可爹问了,他总要答,便回道:“忘了….?” “忘了?!这都能忘?!猪饿死了咋办?!”徐老汉拎起烟杆就要揍。 徐发都惊了,爹娘怎么不说马车的事儿了?!这怎的还能扯到他身上?! 他赶忙跑到前院,还不忘跑去厨房抄起三个馍馍就往外逃,太惨了太惨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自己不是回来看热闹的吗?!大哥!!你在哪里?!怎么不都不回家?! 徐智还想去拉他爹,却被蔡氏又喊着去拎水,他算着二哥应该能逃得掉,便也不管他哥这事儿了,还是种菜更重要些。 一天之后,整个三山村,上上下下,全都知道,徐老汉家这是发了啊,连马车都买了。这村里,仅此一驾的马车,居然不是在里长家,也不是在村长家,而是在养出了徐大赖子的徐老汉家,这种刺激,谁受得了啊?! 然而,一月后,当徐老汉家买了马车这事儿刚刚平息了没多久,徐达带着人来贴征徭役的告示的事儿,犹如一滴清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中,在三山村炸了锅。 天爷啊,这货居然还能当上官差?! 跟着他一起来的,还叫他什么,班头儿? 还是个头儿? 徐达,徐老汉家的大儿子,徐大赖子,赌博赌的差点儿家破人亡的那货,居然做了官差?! 赵里长,徐村长,狠狠的瞪着自家的大儿子,你们居然连徐大赖子都比不上?! 徐达,终于在他爹娘生出他三十多年后,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众人还未从徐达居然带队征徭役这事儿中缓过劲儿来,没几日功夫,里长便集合了报上名儿的人,又重新把徐达介绍给了大家。 “咳咳,这个,徐头儿,大家也都熟悉哈,这个,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你们好好干,咱们村里出去的,徐头儿也会照应的。

此次咱们这做活的地儿呢,离安远寺不远,原本呢是不能每日回来的,但是徐头儿跟咱们县太爷请示下来,特许,咱们能日日回家休息,每日辰时初刻上工,酉时初刻下工。这个,中午要是要吃干粮,就自己带点儿。 别的也没啥了,反正自个儿看好时间,服役期间不能请假,如果实在有身体不适的,家里得出人来顶替。这个本也不可以的,但是也是徐头儿给咱争取的。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吧。工具,对了,工具你们都自己带好,一人一个铁锹一个钉耙,必须带,衙门不提供啊,明日准时在这儿集合,别忘了!!行了,散了吧!!” 里长说散,可也没人散啊,三山村百来家人家,近百号人,把徐达围了个密不透风,有拍马奉承的,有说多多照顾的,还有问能不能问衙门借工具的,话里插话,让徐达不知道先说回哪句好。 直到徐老汉看不下去,这才挑了个大石头,让徐智扶好自己,站了上去,“大伙儿静一静!!静一静!!” 本来,徐老汉说静一静,谁听他的啊,村里多的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抬杠运动员,但是如今徐老汉他不是徐老汉了,而是徐达,徐头儿的爹了,既然他说静一静,那大家就都停下来,听他说话了。 “这个,我大儿,大家放心,忠厚的很。” 底下人心里一片呸声,可没人呸出口。 徐老汉继续说:“这个,既然他来管咱们村的事儿,那肯定会照顾好大家的,但是一点,大家可不能因为他是咱们村里的人,就欺负他老实。” 底下又是一片虚拟的呸声。 “该干还是得好好干,这不是为他干,大家伙儿想想,这从春节到现在,下没下过一场好好的雨?没有吧?!这万一旱了,咱们地里的这些庄稼能靠的就只剩下这水库了!咱们今日出力,就是为了明日救自己于水火!所以想走后门不去干活的,我劝你们也歇了这些心思,要不是年纪超了,我还想去干两天呢!! 好了,这话就说到这儿,这个,我大儿还得回县衙回话,明日大家不要忘了集合!!散了吧!都散了!!” 徐老汉大手一挥,说让人群散了,人群便真的散了。 赵里长差点儿没气出个好歹,可有什么办法,谁叫人家儿子,会混呢!见众人都散了,赵里长也拱手跟徐达和徐老汉道了个别,回家给鸡孙子念书去了。 被包围的徐达,终于从人群中解脱出来。 今日他主要是来拿集合名单的,所以只来了他一人,骑着他那匹“栗宝。” 这马买回来之后,徐达也没去正经学骑马,第一次骑差点儿没被这马给一蹄子踩废,张氏见他如此肯定不行,便让徐达好歹去正经学上一学。而徐达唯一能想到可以教他的,也只有崔都头。 要说这沛丰县虽说是个中等县,但也算不上穷,可无奈卢县令抠门啊,三班六房一百多号人,拢共就三匹马,只卢县令有一匹专用的,另外县丞,主簿,县尉还得轮着用,虞捕头,崔都头偶有急事才能借来一骑。 所以徐达跑去跟崔都头学,崔都头颇为为难,男人嘛,会开车的总不会说自己车技差,放在这会儿,崔都头也肯定不会说自己骑术不精,于是一个教的歪歪扭扭,一个学的猫狗不像,两人倒也默契的很,谁都别吐槽谁,反正别从马上掉下来摔成傻子就行。 总之,徐达的骑术,现阶段是略显勉强,可也好歹把这栗宝给骑了回来。要说这马名,也是春丫这起名废物起的,直接用了爱看的美剧里头冠军马的名儿,隔山隔水隔千年的,人家也管不到她这头来。 虽说栗宝品相不过中等,却是头好脾气的壮年小马,跟徐家老宅那头动不动就发马脾气的老马不好比,徐发对栗宝很是喜爱。 所以当徐达想去牵马,跟着徐老汉往老宅去的时候,徐发便很是狗腿的主动要求帮忙牵马,反正骑不上归骑不上,牵牵总可以吧? 走在前头的徐老汉,转头看看自家仨傻儿子,边走边说笑,心中的得意不自觉的带到脸上,你说老了老了,儿子居然莫名其妙都成器了?看把那赵里长气的,带劲儿! 父子几人回到老宅,徐老汉把新建好的立山脚下的屋子钥匙交给了徐达,他说道:“这屋子,昨日正式建完了,另外工人的土房子,我也自己做主给你们多建了四间。 这钱呢,一共花掉了56两,没办法,你们这屋子要的急,人工材料多花了许多冤枉钱。春丫还几次回来死活要弄个跟以前一样的茅厕,你家闺女能花,只能你自己担待了。 余下的钱,都在这里头了。另外,粮食别再买了,你们这都买了整整一个月的粮了,原本说的16石大米,如今恐怕能有20多石,那地窖里头杂七杂八的,都快堆不下了。 另外冰窖也填满封掉了,我看这年景实在不好,鱼塘虾塘这些费水的,只能先别费劲养了,先把粮啊,鸡啊,猪啊,你闺女的果子树啊,这些费了大劲儿的先保住再说。” 难得徐老汉如此郑重其事的跟徐达说这些,徐达很是诚惶诚恐的答道:“这些都听爹的,都爹说了算。这余下的钱,”徐达把徐老汉放在桌子上的钱袋子重新推回了徐老汉手边,“就当是我给老宅再造屋子给添个砖瓦。” 徐老汉二话不说,便收了袋子,“行吧,今年不弄了,待这旱解了,咱再说这事儿。这钱,我先存起来。” 仨儿子,统一点头道:“爹说的是。” 第二日一早,余林镇的十个村抽来的壮丁,都集中在了离安远寺外五百米处,三千来口人的一个镇子,却整整抽出了七八百个壮丁。 为啥?因为没有一户人家愿意花50两银子免役啊。且因是徭役,而非兵役,所以只有独子的人家,也定要抽人来服役的。 民壮25人,由崔都头带领,还是分五组,一组监管两个村,崔都头负责统筹安排。 徐达,自然是被派在了三山村这头。 说起来这民壮统共就25人,却全被派了来,全因修水库也不是你挖个池子,筑个堤坝就能完事儿的,这事儿还得去州府请了水部的人来,人家来了,还得请了当地对这水利了如指掌的老农,一起参详了,才能开干。 如今这旱情波及的范围广,这样的人才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人用,卢县令不谈钱,别的能帮助他晋升的事儿干起来倒也挺积极,几次去了州府,拜见了各路上官,好不容易给沛丰县争取来了两个宝贝疙瘩。 余林县因依靠着安远寺,大和尚们对修建水库相当积极,卢县令想着这款子还是安远寺里头颇有影响力的大和尚帮忙筹集的,便安排了他们镇第一个开工。 所以这工期也是非常紧张,这俩水部的宝贝疙瘩,干完了这里,后头还有好几个水库等着修。 水部两位把各组要做的事儿都安排给民壮班的各班头,各班头再下达给各组人马,崔都头也不知道去哪儿弄来的一个牛角号,号角一吹,大家开干!! 一时间,尘土飞扬,号子声四起。 当然,干活的队伍里,总有几个不守规矩的,崔都头二话不说,拿起鞭子就抽,也不管抽到了谁没抽到谁,总之就是蛮横无比。 被崔都头这么一吓唬,不守规矩的几个瞬间也老实了起来,徐达侧目看着,觉得这长得像牛魔王般的男人,多少,还有点儿东西。 趁着职务之便给自家弟弟安排个轻省的位置,那是徐达加入民壮队伍的奋斗目标之一,所以徐达自然在自家大哥的照顾之下,得了个挑土的工作,这就已经算是最轻的活计了。 但是再轻的活,也得使一把子力气,徐达也不好太过徇私,毕竟这七八百号人看着,做的太过,乱了人心,就凭他们26个人,那也是没法收拾的。 于是在搬搬抬抬一个上午之后,徐发便觉得自己饿的快晕厥了。 好在崔都头的号角及时响了起来。 徐达赶紧帮徐发找了个空地坐了下来,刚说了没两句话,想带二弟去大棚等饭呢,却见远处晃晃悠悠来了辆骡车,没错,是他们家的。 赶车的是郑山富,骡车停在了个不太显眼的位置,上头跳下来个小姑娘,那便是春丫啦。她是来给她爹和二叔送饭来的,不过主要是来看个热闹。 这古代纯手工修水库她没见过,好奇的紧,便跟着郑山富的骡车来了。 要说这卢县令,抠门是真抠门,别说人家服役的人他不管饭,连民壮每人一天也就俩馒头,水还得自己煮了喝。 徐达一想,不过二十几人的饭菜,大手一挥,便说他包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的便利,他可以行职务之便,都是同僚和上官默许的,那付出点金钱的代价,肯定是必须的。 午休半个时辰,官差们自有搭的大棚休息吃饭,而干活的壮丁便只能自己找地儿吃了。 春丫远远就看到自家二叔被他爹拉着要往大棚去,徐发却好似不愿意,兄弟俩拉扯个不停。 “二叔,爹!”春丫边跑边喊,郑山富提溜着两个巨型食盒,跟在后头。

“你怎么来了?这儿到处尘土飞扬的,你赶紧回去!”徐达一见到女儿就赶人。 春丫笑说:“好奇,来看看。爹,你跟我二叔干嘛呢?” “哦,我让你二叔去棚里坐着吃饭,他非不肯。”徐达答道。 “这么多人呢,看到了多不好,我这活已经算轻松了,算了算了。我坐地上吃也成,春丫啊,今天带了啥吃的啊?”徐发也是个人精,除了在家里头被嫌弃,在外头还是知道些为人处世之道的。 徐达却会时而正常,时而短路,总体来说,花钱能解决的事儿他挺拿手,别的就……发挥的有些随机。 “爹,我二叔说的也没错,一会儿我给我二叔挑一碗菜过来便是了,这也不是做一日工就结束的。你也不可能时时盯着我二叔不是?别勉强了,咱们还是得低调着些。”这事儿春丫肯定是站徐发这一边的。 春丫的低调二字话音刚落,就见远处尘土中赶来一架刚上过新漆的华丽马车,这车,春丫认识啊,这不是董家的吗? 马车停稳,车里走出三人,每人提溜了两个食盒,朝着衙役们休息的大棚走去。 大棚那头走出个人,不用猜了,定是万仁义无疑了。 “来来来,放这儿吧,大伙儿一起吃吧。徐头儿,你也一起来吧?”万仁义招呼同僚们。 提溜着食盒的郑山富看向东家,徐达毫无尴尬之意,跟郑山富说:“去吧!咱今日拼桌吃饭。”说完转头跟自家二弟又说:“那你在这儿歇着,我让春丫给你夹点儿他们的菜,董家那菜色,定比咱们家的强,等着啊!” 说完,便迈开大步,招呼春丫赶紧跟上,给他二叔夹菜去。 春丫只觉好笑,跟了上去。 崔都头更是乐不可支,你看这整的,怎的如郊游一般,这如果一月吃下来,叫他回家如何适应家中饭菜啊? 正当大家摆好饭菜,春丫夹了满满一大碗董家送来的小菜,又揣了俩大肉包子给徐发之际,就见远处又来一辆马车,风尘仆仆,歪七扭八,眼看着就要散架。 春丫定睛一看,这人,有些面熟,可又不太敢确定,又揉了揉眼睛,犹犹豫豫的大喊了一声:“师傅?” 驾车之人,闻声停了马车,大声答了一句:“欸~~~嘛呢?!在吃饭吗?!加我一个!!!!” 好嘛,道玄回来了。 道玄马车刚一停稳,春丫便跑上前去,问他道:“师傅,你头发呢?!还真成和尚了?” “什么叫真成和尚啊?我本来就是和尚!嗨,快别提了,XX都仨月没洗头了,XXX都长虱子了,剃了拉倒!”道玄说完,条件反射般的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被虱子咬的心理阴影很严重啊。 “您也洗头?”春丫还以为道玄那撮鸟窝头,从来不洗呢。 道玄白她一眼往前走去,“啥叫我也洗头?我多干净啊!不洗头?那是北境那帮老兵油子才那么恶心吧啦!”说完突然想到了啥,这才又跑了回去。 正跟在他身后往前走的春丫被他撞了个满怀,吃了道玄袍子上一大口的灰,呸个不停的又跟在道玄后头,喊道:“干嘛啊您,不吃饭吗?我爹让我郑大叔…….欸?!这里头咋还有人!!”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都快饿死了,一闻这饭菜味儿就忘了“道玄对着车厢里的两人说完,又转头对春丫说道:”来来来,介绍下,这位,躺着的,是你那个王宗源王大哥的新婚妻子,这位坐着的,是你王大哥新婚妻子的弟弟,就是他小舅子。” 道玄说完,春丫眨巴了半天眼,这才问道:“那什么,王壮士倒也啥都不耽误哈?” 话刚说完,就见那小舅子慢慢搀扶起了躺着的那个新妇,也不说话,只半蹲着把人搂住了,那新妇开口问道:“这位是?” “哦,您好,我是我师父的徒弟。”春丫明显还未从突然见到王壮士的妻子和妻弟的震惊中缓过来。 这女子为何躺在车厢里啊?是身体有恙?这妻弟怎么不说话呢?难道是哑巴?他们来干嘛啊,那王宗源不是在北境吗?却让自己新婚妻子回来?难道北境有啥事儿了?艾玛,可千万别打仗打过来啊! 总之就是一脑门的问号。 “呵呵,小妹妹也是风趣的很。”那少妇笑了笑,不过脸色看起来比较惨白。 “啊呀,行了,别寒暄了,走吧吃饭去。那个,叫啥来着, 关慕青,你姐行动不便,你先带她去安远寺,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饭来。 春丫,你带他们去,找我那大胖师弟去。给你爹送饭的那个人,是你家的吧?好使吗?”道玄饿的火急火燎,连人都来不及安置了,就想着赶紧去扒拉一口饭。 “哦,是我家的,姓郑。”春丫点头道。 于是道玄挥了挥手,“行了,去吧!”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留在马车边的春丫很是尴尬,可那叫关慕青的少年也没说话,只是把他姐挪到了车厢边,自己跳下了车,背起他姐,挽了两个包裹,冷声问道:“往哪儿走?” 春丫看他脸比石头大不了多少,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说话却不似他哥哥般的正值变声期的公鸭嗓,而是已经完全是成年男子的声音,身量看着比石头头高些,剑眉星眼,面色却灰黄无光。 而那少妇,估计比他也大不了多少,看样子,应该是下半身行动不便,面色苍白,头发凌乱,就是一路实在不太好过的样子。 关慕青见春丫站着出神,便不再多问,背着他姐,抬腿便走。 “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人就这点儿不好,老动不动就走神,来来来,跟我走吧。”春丫追上去替自己解围。 水库的施工地离安远寺不过六七百米,春丫本想着让这叫关慕青的把车赶到安远寺去,却没曾想,他倒是背起人就走,走的还贼快,春丫紧赶慢赶,才将将追上他的步伐。 一路春丫也没空多说话,只疯狂的挪动着自己的小短腿,倒是趴在关慕青身上的王宗源的妻子,自己简单介绍了下自己叫关静,弟弟叫关慕青。 三人到得安远寺,春丫奋力直追,到底还是抢在了关慕青前头进了寺门。虽然她也不知道为啥非要抢在他前头,这也许跟大金到处尿尿的心态有点像吧。 春丫抓来一个小沙弥,两人互看一眼,同时说道:“怎么又是你?” “巧合,有缘,阿弥陀佛,那个,道玄大师何在?”春丫如是问。 “道玄大师不是…..”关静话还未说完,关野好像背不住她姐的样子,把她姐往上托了一下,关静立刻不说话了。 “后头寮房里呢,这位施主,这两位是?”小沙弥看了看关家两姐弟,心想咱们也是个大寺,后头师叔师傅师祖们住的地方,也不能随便进啊。 春丫拉他到一边,说道:“这两位是王宗源的妻子和小舅子,王宗源你知道吧?去年在你们寺里住过,捐了好多香火钱的那个!” “我,我不知道啊~~不过既然是姐姐认识的,那你们就进去吧。”小沙弥如此说道。 春丫都服了这孩子,早点说认识她就行,不就得了?! 一路把两人引至道辛屋子门口,春丫又闻里头的打呼声,她心中腹诽,这位大和尚,每日除了礼佛讲经,剩下的就是吃睡,你说他白胖,还有谁白胖啊? “大师,是我,春丫,我师父回来了,有事儿找您帮忙,您赶紧醒一醒。”春丫说完,便拍起了门。 屋内打呼声停了,传出一声:“进来吧。” “进去吧。”春丫推开房门,看着关慕青,下巴朝屋里头抬了下。 关慕青二话不说,抬步走了进去。

道辛显然没料到进来的人他居然不认识,春丫赶忙把前因后果给解释了一番,反正就是这俩人跟着她师傅来了,具体为啥,怎么来的,她反正也不知道,虽然有兴趣知道,但是一联想到这两人的身份来历,她还是觉得,有些八卦,不听也罢。 几人正说着呢,便听有小沙弥来说,有个姓郑的来送饭。 “进来吧,送的啥啊?”道辛淡淡的答道。 “别,别送进来,一会儿馋着…..那个打扰着您礼佛可不好,有空的寮房吗?您好歹让人家洗把脸再吃饭吧?” 春丫倒也不是小气,就怕道辛一时兴起,再补吃一顿,他那胃口春丫可是见识过的,他吃了,这两位就别想吃了。 “小气吧你就,跟你师父一个德行。行了,跟着那小沙弥去吧,他知道哪儿有空房。”道辛挥了挥手,转过身,也不知是不是又重新打上了瞌睡。 几人出了道辛的屋子,跟着小沙弥去了间空着的寮房,小沙弥见关静腿脚不便,倒也好心,跑去帮忙打了水,拿了盆和干净的巾子递给春丫。 春丫把郑山富给她的食盒摆了出来,里头装了一荤一素两个菜,并一大盆的米饭。转头又见关慕青伺候他姐擦洗不便,便让关慕青把她姐抱到里屋,她来帮忙。 “这位妹妹还没问你叫什么呢?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关静如是说道。 春丫笑答:“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过都是举手之劳。不瞒你说,你家相公,就是王壮…..大哥,跟我家合伙开了个果园,虽说还没挣着钱,但咱们也算生意伙伴,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行了,这脏衣服我就给你放这儿了,不过你洗起来也不方便,这怎么办?” 如今这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弟弟帮姐姐洗衣服的事儿,这里头还有中衣,不知道这姐弟俩避不避讳这些? 她自己给自己洗都是三天洗一次,懒散至极,根本想不到还要帮人家洗衣服这茬。 “没事,我会自己想法子的,你就放这儿吧。”关静微笑回答。 春丫觉得这事儿人家没开口要帮忙,自己也不宜管太多,便答了声好,去喊了声关慕青,把他姐给抱出去吃饭。 整个过程中,关慕青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默默的去换了两盆水,要来了碗筷和熟水,姐弟俩在桌边坐下,先也不吃饭,只大口喝了好几杯水,这才拎起了筷子,快速且无声的吃起了饭。 春丫坐在一边很想走,可又不太好意思打扰他们吃饭,而且家里那食盒好歹也值三四十个铜钱,想想扔这儿又有点儿舍不得,便只能坐在一边,好似监工一般看着这两人吃饭。 待两人吃好了饭,春丫拎起食盒就要走,这沉默的氛围,实在是令她很不适,还是赶紧溜了,她要去热闹的工地瞅瞅去,也不知道郑大叔有没有等她。这师傅实在不靠谱,也不知道吃完了早点儿回来。 “那个,没什么事儿我便走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可以去文苑街找我,我先走了,再见啊。” 关静倒是挺客气,对春丫好一番感谢,只关慕青站在那边没说话。待到春丫一脚跨出了门,关慕青才低声跟关静说了句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春丫好奇转头问道:“这位,大哥,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路上不太平,我送你回去。”关慕青说话,总是不太有什么表情。 春丫婉拒道:“没事,这一片我熟的很,我爹就在那造水库的地方监工呢,我家郑大叔肯定在那儿等我,一会儿我坐骡车回家就行。” 关慕青也不说话,继续往前走,春丫紧赶慢赶,才追上他的步伐。 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说了要送那便好好送啊,走那么快,显摆腿长?!我看你腿也不怎么长啊!春丫心中骂骂咧咧。 到了工地,春丫看到自家骡车在呢,刚想说不用再送了,那关慕青却已经三步两步不见了人影。 “有病!!”春丫对着那远去的背影唾骂一声。 送饭送了大半日的春丫,好容易坐着骡车回到家中,急切的想分享今日的八卦,可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可让人怎么忍? 想着老宅那头粮食倒是囤够了,常用的丹啊药啊,倒是一点儿没备,反正这会儿她没什么事儿,今日跟裴庭说好了有事不去的,那就去仁济堂一趟吧,采买些东西,分享下八卦,一会儿还能跟娘一起回家,挺好挺好,说走咱就走。 但是,当春丫匆匆赶到仁济堂的时候,才被告知张氏去了摘星阁。春丫扫了一眼,又问小药童:“金大夫也去了?” “是的,张大夫先去的,说是卢夫人有个病症吃不准,便又接了金大夫过去。”小药童如此回答。 春丫心中一喜!这是中了?! 这简直是太好了!! 今日这八卦多的春丫感觉自己都要承受不住了,急切的想要找人分享。 偏偏张氏今日在摘星阁耽搁住了。徐达因为今日第一天监工,有很多杂事要讨论,也没回家。 食肆的那一拨那就更别提了,天没黑是不会回家的。连铁头和张家旺也没准时回家,有住的近的小孩儿跑来说,这俩货被先生留堂了。 金哥更别提了,最近一月,天天在家做工具狗,都没空出去找小母狗了,今日好不容易张氏没空,董小姐没来,那还不赶紧出去鬼混?! 好嘛,越是想讨论八卦,越是家里鬼都没有,但凡如今家里来只鬼,春丫发誓自己都能跟它唠上半日。 她能怎么办?只能做饭啊。等到一锅炖的萝卜香菇排骨饭刚炖好,铁头,张家旺和张氏才踩着饭香回来了。 “娘!赶紧的!庭姐姐是不是中了?!”春丫见到张氏跨进院门,第一个就得问这事儿。 “小点儿声!走,里边说。”张氏边走边往自己房间走,放好自己随身带的小药箱,才继续跟春丫说道:“我本也吃不准,就算算时间,摸摸脉息,觉得应该是中了。后来请了金大夫来,金大夫到底医术好,一把脉就说有了,啊呀,你庭姐姐你是没看到,激动的直哭。 我费了好大一番口舌才稳住了她情绪。金大夫说要开安胎药,我觉得这种事情,药补不如食补,讨论了好一会儿才论出几张食补方。 不过现在她才怀上,你千万别到处说,满了三四个月才好说呢,知道了吧?” 春丫喜笑颜开的点头道好。 外头的铁头和张家旺却在讨论,中了,是什么意思?中箭了?中刀了? 看春丫笑嘻嘻的出了张氏房门,两人才问:“姐,你说卢夫人中了?中啥了?要紧不?” 春丫这才想起这俩货被留堂的事儿,也不回答他们,反问道:“你俩今日为啥被留堂?” 张家旺和铁头对视一眼,赶紧逃了,什么中不中的,关他们屁事,溜了溜了。 直到张氏喊吃饭,张家旺和铁头才挨到近前来,春丫抓住铁头好一顿挠痒痒,然后把魔爪伸向了张家旺,张家旺这才说是两人又把董家填上的洞给挖开了,这才被魏先生给罚了。 “有病吧?!你俩练什么功啊?非扒拉人家墙不可?你们给我等着,我明日就叫董夫人把那洞用铁水给浇上,看你们还怎么扒拉!”张氏恨恨的说道。她如今就不能提起董家的那面破墙,一想起来就脑仁疼。 “说到有病!!!我今日也遇到个有病的!!你们猜,我师父今日回来带谁回来了?!”春丫被裴庭巨大的瓜给冲昏了头脑,差点忘了自己的瓜。 “土地公!”铁头猜。 “屁!不是说你们师傅是和尚吗?那应该是西天的菩萨!”这是张家旺猜的。 “不知道。”这是折腾了一日精疲力竭的张氏对瓜的不重视。 春丫短手一挥:“你们说的都是啥啊!今天我师父带回来的是王宗源的媳妇儿和小舅子。”

“王宗源,谁啊?”张家旺根本不认识这人。 “哦,来呗。”张氏也是不太想接茬。 铁头扒拉了两口饭,嚼吧了下去,才说:“我石头哥,倒大霉了,师父布置的功课,一点儿都没做。” 没劲,这些人咋一点儿都不配合呢?!春丫突然觉得,自己的瓜,怎么就不香了呢?! 待到徐达喝的满脸通红的回家,只有他,才表现出了一点点对春丫的瓜的兴趣,“那王宗源,不是在北境杀敌吗?咋把媳妇给弄回来了?话说你师傅这段时间干嘛去了?” 春丫摇头,“不知道。” “你这啥都不知道,吃的哪门子瓜?空心大倭瓜?”徐达喝大了,胆儿也大了。 没意思没意思,一个个的,都没意思,春丫嘟嘟囔囔的跑去看她石头哥赶功课,还是看她哥发愁,更开心一些。 第二日一早,昨日吃了空心倭瓜的春丫,早早的让她郑大叔赶了车,跑去了大衍庄,她得赶紧去吃口甜瓜,甜甜嘴儿。 “庭姐姐!!”春丫人未到,声先至,惹的后头跟着的陈妈妈连忙道:“春丫小姐,咱们夫人还未起身呢!” “没事儿,春丫,进来吧,我起了。”屋子里传出裴庭的声音,很是婉转好听。 春丫兴冲冲的跑了进去,“庭姐姐,恭喜你啊,终于心想事成了!!” “我还要谢谢你和你娘呢,你娘说,前三月让我自己多当心,这摘星阁里头每十日的聚会以后还得你来了,另外每日的菜品布置也要你多上心了。虽说你虚岁不过10岁,但是我看……你可以的。多给我家娃,赚点儿压箱底的钱啊。” 裴庭简直是春风满面,说话间流出露出的喜气,真是挡都挡不住。 “哈哈哈,姐姐不怕我把这摘星阁搞垮就行。我这人,就是一点儿不好,做事儿太激进,别的都还不错。”春丫的自我认知,仅限于此。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来,赶紧过来,给我参详参详,小宝宝用哪种料子好啊?我手脚慢的很,这会儿开始给我娃做衣衫,估计做到TA出生也做不了多少呢。”裴庭说完,还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微突的肚子。 虽然春丫知道裴庭这微突的肚子,就是点儿脂肪,如今那小宝宝还只是个胚胎呢。可是扫兴的事儿她可不干,搀了裴庭的手让她坐下,自己便蹲在观音奴打开的三大箱料子里头翻翻找找,找出一块,两人讨论半天,找出一块再讨论半天。 等到两人总算挑出了一箱给孩子做衣服的料子,时间已到了正午,裴庭留了春丫用饭。用完饭,春丫又去摘星阁溜达了一圈,佛保佑知道春丫虽然年纪小,可却是裴庭除了她们三个之外最信任的人,自然是有问必答。 前几日春笋烧麦已经停卖了,要说起来,这卖的还真是不错的很。经常来的小姐夫人,几乎每来必点,回去的时候,再带上一两笼生的,给自家的儿子相公婆婆公爹现蒸现吃,回头再来,就变成带上三四笼,五六笼了。 最后因为要带的人实在太多,裴庭只能出面说,每人最多最多,只能带三笼。 因为卖的贵,一月下来,光这春笋烧麦,她们就赚了六七百两。 “不错不错,时令鲜货就是诱人的很。待哪天,我再想个别的吃食,也只当季卖。”春丫对佛保佑如此说道。 “那春丫小姐得快着点儿想,文竹昨日来说,咱家老爷的邸报如今越发的多了,说是这旱情广的很,重灾的地方,都一年多未下一滴雨了,再这么下去,我们这儿要是也闹的严重了,咱们这钱,可赚不了了。”佛保佑现在主管摘星阁的丫鬟婆子,也算是磨练出来了,这看事情也远了些,经过她这么一说,春丫也觉得,赚钱这事儿吧,还是得激进点儿。 当下就撩了袖子,说分分钟有新点子了,跑去做白案的厨房,喊来两个厨娘,备齐了东西就开干。 本来想着,戚风蛋糕他们如今这温控达不到要求,别说烤箱温控的事儿了,光打发蛋清都能打疯掉。但是今天跟裴庭理那层层叠叠的布料的时候,突然觉得千层蛋糕是可以实现的。 这奶油她本来想着,得去什么北边游牧民那儿绑个人来做,这会儿突然想起一个替代的法子。 用这厚厚的水牛奶,加了琼芝,先冻到半凝固,打发一遍,再冻,再打发,如此三遍,便可以得到替代的奶油。虽然口感可能没淡奶油打出来的那么细腻蓬松,但是不细尝,没对比,应该是可以过关的。 说到冻,那就要冰,裴庭如今的冰库储备,春丫怀疑她都能媲美皇宫了,这会儿怀孕了,估计她为了孩子能安然渡过灾年,且有的存呢。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回苏州嘛。所以这冰用起来,也不心疼。 如此一来,各种班戟也可以做了。但是这儿也没有什么特别适合的果子做班戟,春丫便想用芋泥包了糯米粉做的麻薯,再包上奶油和千层蛋糕的饼皮,味道应该也不错。 为了做这两样点心,春丫一直在摘星阁呆到了快日落,总算皇天不负有心,算是做成了。除了饼皮还不够薄,千层效果不够蓬松,别的都不错。 不过这个不要紧,这饼皮的厚薄都可以练习改进的,这厨娘都是请来的很有经验的白案师傅,不出三日,定能做的很好了。 春丫捧了个试验品的千层蛋糕,拿去给裴庭看了看。切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给她过过嘴瘾,惹得裴庭很是哭笑不得。 她虽爱甜食,可张氏说,怀孕期间,也要少吃甜食,控制体重,不然到时候生不出,不止她危险,孩子更危险。 鉴于此,别说让她忍着不吃糖了,哪怕让她忍着不吃饭不喝水,她都可以做到。 这整整一个千层蛋糕,都落到了春丫手里,她捧着食盒,想着得赶紧回去与众人分享自己的聪明才智。 大衍庄的马车停在了文苑街的巷子口,春丫跳下车,稳稳重重,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家走去,就怕打翻了自己的聪明才智。 刚想推门进去,却见里头出来个人,差点儿撞翻她手中的食盒,还好那食盒在落地之前,被人给接住了。春丫刚想骂人,却看那人居然前不久刚见过。 她退出门外,看了看,没错啊,是自己家啊,这才疑惑的开口道:“关慕青?!你怎么在这儿?” 关慕青把食盒往春丫手里一塞,三下两下,身影便隐没在了巷子口。 “卧槽,这什么人啊,有毛病吧?!”春丫再一次确定,这人,有!病! “姐,你咋回来那么晚?我都快饿死了,你刚骂谁呢?”铁头听到春丫的叫骂声,迎了出来。 结果后头还跟了个道玄:“赶紧的,赶紧做饭,想饿死谁啊?” “师傅?你怎么来了?哦~~~那关,啥来着,是不是你带来的?”春丫这才恍然,这人肯定是师傅带来的。 “他姐病了,你娘不是女大夫吗,我就带他们来瞧瞧病。”道玄答的很是理所当然,又看春丫手里捧着个食盒,立马拿了过来,打开一看,“啥玩意儿啊这是?” “新试的点心,吃不吃啊,铁啊,家旺,赶紧过来,再不来没了啊!!”春丫高喊道。 铁头和张家旺闻言也赶忙凑到了春丫跟前。 “点心?甜的咸的?我爱吃咸的啊。”道玄凑近食盒闻了闻,“甜的?” “给小姐们吃的点心,当然是甜的多啊,不爱吃别吃。”春丫用身体挡住了蛋糕,师傅这人,看着就不太干净,别一会儿口水再给喷蛋糕上了。 “不爱吃归不爱吃,尝尝还是可以的,如今你怎的跟你爹学的一般小气,昨日吃饭我还没吃饱呢,你爹就护食,真真小气的紧。 赶紧的,给为师切一块。再泡壶茶来,啊呀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道玄还在叨叨叨个不停,春丫立马捧了食盒溜了,跟他费不起这劲儿。 切了三块蛋糕,泡了壶菊花枸杞茶,春丫拿去八角亭,把老的小的都给伺候好了,这才推开张氏的房门,走了进去。 张氏和徐达住的这屋子,分了里外两间,外头一间是会客间兼书房,中间放了个小圆桌并几个小圆凳,北边放了个罗汉榻,西边放了个长案,边上是个小书架。里头一间是卧室,两间屋子中间中间隔了厚纱帘。 这纱帘平日张氏夫妻俩并不放下来,今日却放了下来,张氏正在外间的长案上写着药方,里间却听不到什么声音。 见春丫走了进来,张氏抬头,小声说了句:“回来了?轻点儿,那女孩子刚睡着。” “欸,好。怎么样啊?她好像腿脚不太方便?”春丫凑到张氏耳根前,悄悄问道。

“受过伤,被刀砍了后背,好长一条。”张氏说着,往帘子那边看了看,并没有声响,于是继续跟春丫说道:“不过我看她脚底反应多少还是有些的,这伤说是已经有几月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治。 她说北境多的是军医,女大夫根本没有,她伤的地方都是让大夫开了药,叫丫头包扎的,根本没好好看过,你说这真是…..蒙昧不蒙昧,为了这点儿男女之别,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放在眼里。 她说,本来王宗源让道玄带上她,要去京城求医的,王家干嘛的不知道,但是据说能找来女医官,但是走到半道上,道玄突然改了道,不去京城,直接回来了,她也不知道为啥。” 别的张氏也不知道了,毕竟是人家的隐私,她也不便多问。 “她弟,就那关啥来着?出去干嘛去?”春丫突然想起门口遇到的那人。 “你说那个关慕青啊?我让他去喊金大夫和你爹了。”张氏如是说。 春丫听不懂了,“喊金大夫我倒是明白,去喊我爹干啥?我爹下工了吗?” “哎,这个……”张氏有点儿不好意思,“我,那个……” “啥呀?!”春丫也见不得她娘如此吞吞吐吐。 张氏小声斥道:“轻点儿!”指了指纱帘后头继续说:“好不容易睡着的,今日来的时候,身上都好久没擦洗了,我帮她好好擦洗了一番,水都换了三大盆,换了干净衣衫,这会儿才睡着。她说你昨天帮她擦过?擦的啥呀,身上没擦吗?都能搓出泥了! 也是可怜,带的一个丫头,半道就没了,就靠她弟和道玄两个伺候。你师傅就他那样,能伺候个屁啊!而且都是男人。” “我不过帮忙递下毛巾衣物,换换水盆啊,叫我干那么细致,我也不会啊。不过娘,你可能搞错了,我问你的是,你叫我爹回来干嘛?”春丫执着的提问。 “啊呀,你这孩子,真是烦人。还不是因为我如今针灸技术不行,她这半瘫着,这会儿也不能给她开刀做手术的,而且能做我也不会做,总归是打金针试试啊。 金大夫有所谓无所谓看女人的屁股我不知道,但是你那金主爸爸和她媳妇,我觉得肯定有所谓。 那我这会儿也不能看人家屁股,我只能看你爹的啊,就只能找你爹回来,再跟金大夫讨论套针法出来,我先给你爹试试,才能往人家身上扎啊!” 张氏说完,还觉得这法子挺好,点了点头,“得亏想出这法子,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哎,能让我下针的人太少了……” 春丫二话不说,赶紧冲了出去。 “怕啥啊……搞的我好像很乐意扎你似的,我也很费神的好不好。”张氏在屋里小声嘟囔了一句。 春丫回到院子里,那老老小小三个已经吃完了点心,都等着她做饭呢,春丫哀叹一声,往淘米篮里加了五碗米,犹豫着要不要再加点儿,想着道玄那一路通到大海的胃,春丫认命似的又往淘米篮里加了三碗米。 今天本来张氏准备煮鸡肉一锅炖的,已经把杀好的鸡放厨房里了,家里常有的咸肉火腿,瓜果蔬菜厨房里也有,每日老宅送来蔬菜,他们都会自留一部分。 春丫在家里炒菜,肯定也是向张氏学习的,只追求数量,不追求卖相。一锅走地鸡,扔点儿莴笋进去,再加点儿笋子,就行了,再在煮饭的锅子上架好蒸笼,蒸上两盆咸肉蒸芋头,和两盆蒸鸡蛋,这就成了。 一顿饭,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好了。 春丫这头刚要喊开饭,徐达带着关慕青和金大夫就跨进了屋门,后头还跟了个大胖丫头,几人火急火燎的往正屋走去。 见这会儿还不知死活的徐达一脸意气奋发的模样,春丫根本不想凑过去看热闹。 可无奈,没过多久,张氏就在里头喊了起来:“春丫!!来一下!!” “欸!”春丫无法,只得往正屋走。 进到屋子里,徐达正一脸惊恐的看着张氏,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媳妇儿,你要不换个人吧?” “换谁?你说,你说的出来我就换。”张氏边整理着她的针袋,边气定神闲的问徐达。 “换,换,换……”徐达好想出卖儿子了事,可一想,万一出卖了儿子,张氏说不定下针更狠,于是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金大夫见徐达如此,便出声安慰道:“徐头儿,没事儿,咱们下针只是确定个位置,只扎表皮,不会往深里扎的。” “这只扎表皮也疼啊!”徐达以前就是那种被刀拉一刀他倒也不怕,就怕抽血打针这种小针刺的人。 张氏走到徐达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行了啊,那么多人在,别到时候说我不给你面子。趁我还没发火,赶紧的。” 纠结了半响,徐达最终只能认命般的宽衣解带,向罗汉榻走去,不过脱到一半才想起旁边看热闹的几人:“你们看啥看啊,走走走。” “谁要看你,”春丫翻了个白眼,这才问张氏:“娘你喊我干嘛?” “你去帮关静脱一下衣服,”张氏凑近春丫耳朵说道:“全脱咯。” 听张氏这么说,沉默良久的关慕青突然开口说道:“我刚找了个丫头,让这丫头来吧。” 张氏看了看那大胖丫头,摇头道:“不行,身上太脏了,得先换身衣服洗一洗,这次就让春丫来吧。”这从人贩子那儿刚找来的丫头,居住环境恶劣,身上细菌啥的肯定少不了,张氏肯定忍不了让她动手的。 关慕青这才回头看了眼春丫说:“麻烦了。” 春丫也不答话,耸了耸肩,转头歪了两下嘴,掀了帘子就进去了里间。 张氏让胖丫头先出去等着,一会儿等她忙完了再说。 “春丫妹妹,不用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脱的。”里屋的关静早已醒了,外头的话,她都听到了。 “没事儿,帮忙脱衣服又不费劲儿,你自己能翻身吗?”春丫对关静倒是态度挺好,毕竟是金主爸爸的老婆,再怎么样,看在人家投资他们家果园的份上,好歹得客气点吧,再说这个关静说话也挺客气,不似他弟弟,差点儿打翻了她的“聪明才智”连句道歉都没有。 关静点点头,“可以,就是腿,你得给我放一下。” “行,你别急,咱慢慢来,我爹还不知道要矫情多久呢。” 春丫话音刚落,就听外头徐达乱喊一句:“轻点儿,轻点儿。” 然后是张氏气恼的回答:“你别动,烦不烦人啊。我都没扎呢!!” “你手指头碰我了!!” “有病吧你!不碰你怎么定穴位!” “那你碰我了,我也紧张啊!” “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个屁?!” “就因为你不紧张,我才紧张的!” 最后还是张氏忍无可忍的一句:“徐达,你别怪我不给你面子!!”才让徐达闭了嘴。 “这…..真是麻烦你爹娘了。”关静红着脸说道。 春丫觉得这会儿的姑娘们,真的好容易就脸红,她爹娘吵闹,她都没脸红,关静脸红点儿啥啊? 不过她也怕一会儿关静因为她娘的这个现学现扎,热气腾腾的针灸技术而紧张,她一紧张,她娘肯定更紧张,一会儿再给人扎坏咯,于是便开口安慰道:“有啥麻烦不麻烦的,主要我娘也是这城里唯一一个女大夫,给你看病,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你别看她这个针灸技术,没那么精益求精,但是你放心,金大夫一把针可是咱们这儿出名的,有他给我娘把关,你放心吧。我爹他主要,这人吧,就是咋呼,你别听他的。” 金大夫一把针是不是厉害,她其实也不知道,但当关静翻过身来的那一刹那,春丫知道这姑娘受的还真不是一般的伤,引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条粉色的肉痂,从蝴蝶骨一直蜿蜒到了尾椎骨,在白皙的背上,触目惊心。 “呵呵,吓到你了吧?”关静见春丫呆立半响,便开口问道。 春丫回了神,这才帮她把脚给放好,拿了张氏他们的一条被子给她盖上。 “我实话实说啊,这个伤口真的好大啊,是怎么弄的啊?”春丫给关静盖好被子,半蹲下来,凑在关静旁边跟她聊天,免得她被外头徐达的杀猪叫给弄的太过紧张。 关静沉默半响,才开口道:“被鞑子砍的。”然后便不欲多说了。 她不说,春丫也不多问,人家伤心事,有什么好多问的,只能站起身,给关静倒了小半杯温水,让她喝了趴着静静的等着。 “对,就是这里,皮下一寸,打到这里,来我教你个手法。”这是金大夫的声音。 “会不会太深?是这样吗?”张氏的声音显得很沉着。 “别真戳啊,知道位置就成了,诶诶诶,轻点儿轻点儿。”徐达紧张的嘴都说秃噜皮了。 “对,行了,一般我习惯行针不过20针,但是你这个病患,这次要行针36针,你都记住了吗?”金大夫问张氏道。 “记住了,金大夫,我娘子定能记住,我可以起来了吗?”徐达抢先回答。 “你别动,我再想一遍!!”张氏一把按住了他。 没过多时,又听张氏问:“金大夫,这个后头一针是哪儿来着?” 听得春丫只得转头对关静尬笑道:“你别紧张哈,那个,金大夫在,一会儿我娘不行了,可以再问他。” “呵呵,没事,我不紧张。春丫妹妹,你跟张大夫说一声,让她不要怕。”关静淡笑着说道。 春丫笑着点点头,高声说道:“娘,关家姐姐让你别怕,你大胆的来吧!” “噗~~”春丫一嗓子惹的趴在床上的关静笑出了声,“春丫妹妹,你真是……太逗趣了。” “没办法,我爹光着呢,我出不去啊。”春丫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如今她开始扎正经的姑娘发髻了,没小揪揪可以撩了,生活少了一丝乐趣。 “瞎说什么呢?!”张氏总算是拿着她的针袋走了进来,她低声跟关静说:“你别紧张,一会儿要是哪儿觉得不舒服,及时跟我说。金大夫也在外头候着呢,没事的啊。” 这句话她主要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挺住,不要紧张,金大夫在外头呢,没事没事,你是最棒的!!加油!! “没事,我腰下也没什么大知觉,您大胆下针吧。”关静反而宽慰起了张氏。 张氏不再多话,只点了点头,摊开了针袋,翻开被子,开始找穴位,下金针。 一套针,下了36根,张氏下好最后一根针,已经是满头大汗。 她直起腰,擦掉了满额头的汗,锤了锤后腰。 而春丫看着这么裸着的关静,觉得不盖被子也不行,这一次针灸下来,腿还没好,别给人家整感冒了。 突然灵机一动,跑了出去。外间只剩了金大夫和关慕青两人,徐达早就溜之大吉了。 关慕青见春丫突然冲了出来,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找东西!”春丫说完,便往吃饭间跑。 跑到吃饭间,拎了两把长凳又跑了回去,金大夫还没开口问,春丫便又匆匆跑回了里间。 她把两把长凳往关静身体两边一放,再拿了被子往上头一盖,妥了,正正好好,又不影响针灸,又能保暖。 张氏这才点了春丫的脑门说道:“算你还有点儿小聪明。”转头又跟关静说:“你闭着眼睛休息会儿,这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取,咱们先出去了,不吵你。” 关静说了声谢谢,便闭上了眼睛。 见张氏出来,金大夫忙问道:“如何?” “行针都没问题。”张氏点头道。 “那就好,效果这会儿肯定还看不出来,先行21天再看吧。”金大夫说道。 张氏点头,还未开口,却见关慕青站了起来,朝张氏一拱手,少有的,说了句客气话:“张大夫,多谢。” “大夫治病,本职而已,不用客气。”经此一事,张氏自觉自己也收获良多,所以回的也很客气。 只有春丫煞风景,“客气是不用客气,那个,诊费不要忘记付一下。” “这是自然。”关慕青说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张氏的长案上,春丫瞄了一眼,100两。 啥家庭啊,看着穿着打扮也不过普通人家,咋出手这么大方呢? 关慕青说道:“这是我姐姐接下去21天的诊费,不知道,够不够?” “够了够了。走吧,让你姐姐休息 会儿,咱们出去扒拉两口饭去,春丫,你做饭了吗?”张氏这才觉出饿来。 “做了,啊呀!糟糕!!”春丫突然想到,他师傅会不会已经自己开吃了,那完了,他们就等着饿肚子吧。 说完一句糟糕,赶紧跑到厨房,一看,还行,还算保留了一丝人性,给他们剩了个底。 这底,还是徐达从道玄嘴里虎口夺食抢下来的。这生气归生气,老婆孩子到底也不能饿着。 也不必多客气什么,此时月亮都已经出来了,食肆里的几人也都回来了。忙碌了好一阵的几人拿了碗筷盛了饭菜,也不用什么男女分桌之类的陈规旧理了,粗茶淡饭也吃得很香,吃饭间,隐约还能听到后院道玄鸡娃的暴躁喊声。 徐达则坐在堂屋的门框上不进去,他今日算是看出来了,他在张氏眼里,不过只是个工具人,惨,好惨,好惨好惨。 惨人徐达看着皎洁却苍白的月色,突然发现,他们房间的窗底下,还坐着个人。走近一看,哦,是刚才去金牙人那里买的大胖丫头。 那关慕青跑去衙门找他,说是什么道玄介绍来找张氏看病的,他也不疑有他,谁尼玛还没事做假扮是道玄的朋友啊? 想着家里就张氏一个大人,也的确不安全,便跟关慕青走了,走半道关慕青突然提出要去买个丫头,他还好心好意的把他带去了金牙人那里。 你瞅瞅买的这个丫头,看着足有一百三四十斤,多划算啊。 他们居然还联起手来骗他回家当工具人,想想就来气!!!

徐达走进胖丫头身边,问她:“你家主子且还要一会儿呢,你饿不饿啊?” “饿的。”胖丫头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徐达。 徐达看这丫头虽说长的大些,看脸却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心下觉得自己惨,这胖丫头更惨,便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结果徐达去厨房揭开锅盖一看,好家伙,啥啥都没有,只剩锅底一大块锅巴,便把锅巴铲了起来,撒上一把白糖,拿到那胖丫头面前,对折了给她,“吃吧,没余粮了,你将就下。” “不将就不将就,谢谢大叔。”胖丫头接过锅巴,呱唧呱唧就嚼吧了起来。 徐达蹲在一边,好奇的问道:“我说,这世道,也不怎么好,大叔也不是嘲笑你哈,我就好奇问问,你家都穷到把你当丫头卖了,你是怎么长大那么大只的啊?” “大叔,我叫十斤,因为我娘说我生出来就有十斤。其实我吃的不多的。”十斤真诚的看着徐达说道。 “吃吧,吃吧。”徐达朝她点了点头。 然后在眼睁睁的看着这丫头两分钟内解决了一大块锅巴,并意犹未尽的嗦着手指上的白糖之时,徐达心里只剩下了被欺骗的悲凉,他觉得,这姑娘家里,肯定是被她吃穷的。 吃完饭,张氏忙着进去给关静拔针,春丫收拾碗筷,金大夫跟关慕青说:“你姐姐这个伤,本不应拖这么久,最好也不能再太颠簸了,你们这一路是赶路过来的吧?她本就伤未痊愈,再一路舟车劳顿,身体底子太差了。 你们如今住在城外安远寺,刚行了针,不要再颠回去了,我一会儿跟张大夫说说,你们就在这儿住一晚吧,明日一早,你去租个小院子,就在城中住下,以后就烦劳张大夫出诊吧,她这人你别看看着挺凶,实在心肠好的很。” “金大夫说的,晚生记下了。张大夫家…..人口颇多,我也不便多扰,我这就去找客栈去。”关慕青说完,抬脚就要走。 见徐达坐在堂屋门口正跟买来的小胖丫头说话,转念一想,问徐达:“徐大叔……” “谁是你大叔,叫谁大叔呢?叔什么叔?”徐达今日被关慕青喊回来当工具人,给他姐做小白鼠,正一肚子气没处撒呢,关慕青自己找上门来,且春丫和张氏都不在,正好给他撒气。 关慕青也不生气,拱手道:“今日之事,晚生也是出于无奈,家姐身体实在耽误不起,请徐大哥原谅一二。” 徐达斜眼看了眼关慕青,见他态度端正,神情诚恳,这才说道:“找我什么事儿啊?” “刚才那金牙人,徐大哥可认识他?我想赁个院子,不知徐大哥可否带我去问问?” “现在?!” “对,现在。” “好啊,走呗。”徐达就是个促狭鬼,今天如此晚了,想必金牙人此时定是在享受孩子老婆热炕头呢,那他就给他找点儿差事做做,光顾光顾他的生意。 要说徐达是怎的知道金牙人的住处的?在这监工水库前,他巡街巡了整整一个多月,别说金牙人家在哪儿了,连他家大金找了哪几只小母狗,他都一清二楚!! 正要走,关慕青突然想起什么,朝屋檐下坐着的胖丫头看去,徐达立马意会,说道:“她叫十斤。” 关慕青愣了一下,才说道:“十斤,你在这儿等着,夫人要是找我,就说我去去就来。” 十斤点头答是,关慕青便跟着徐达走出门外,徐达走到一半,又跑去拿上了自己的佩刀,这才重又出门。 春丫收拾完屋子,总算是有空歇口气,想着去厨房拿块千层蛋糕犒劳下辛苦的自己,却见她师傅从后院走了过来。 “训好我哥和弟了?”春丫坏笑着问道玄。 “呵呵,呵呵呵呵呵。去帮我泡壶菊花茶,给我败败火。”道玄进了客堂间,一屁股坐了下来。 春丫应声好,跑去煮了壶水,泡好了茶,端了过来。 然后她给道玄和自己各自斟了一杯菊花茶,这才问道:“师傅,您给我说说呗,这王宗源怎么就突然成亲了?” “突然吗?不突然啊。他都21了结婚不是很正常?”道玄说完喝了一口茶。 “欸?那他之前怎么都没成亲?”春丫突然想起那一路跑来找王宗源的酱乳鸽小姐,叫什么来着?!感觉两人很有些瓜葛啊!对于这种男男女女的事情,又无关乎什么机密,春丫很是有八卦的心思。 “咳咳,这个嘛……”道玄一副我知道是知道,但我就不是很想说的鬼样子。 春丫立马掏出自己的芝麻糖奉上。 “怎么又是这个,你都吃不腻的吗?!”道玄有些嫌弃。 “不吃拉倒,你爱讲不讲。”春丫揣了芝麻糖,作势要走。 “诶诶诶,聊胜于无聊胜于无。”道玄拉住了徒儿,开始慢慢讲道:“王宗源他娘,姓廖,家族世代生活在北境,虽说他外祖父廖威茂只是个总兵,但是在北境的声誉比镇北将军还高一些。 三年前他外祖父一家战死,个中原因反正你也不必知道,总之就是他外祖父一家被鞑子灭了族,他娘去报仇,也死了。王宗源当时好像也还没定亲,反正就守孝嘛,也谈不了什么婚事。 如今这个关静,是王宗源外祖的副将的副将,就是个参将,当时也守在平坳城内,这个平坳城还是王宗源他外祖手里改建的,易守难攻,当时反正也是鞑子以几万兵力,强攻下的这平坳城。 当然,这个关静他爹也战死了,应该说,关家最后活下来的,只有这关静和在外求学的关慕青两人。 王宗源去年回了北境,想要去把那平坳城重新夺回来。但是廖威茂已经死了,镇北将军在那片拥有绝对话语权,王宗源刚进军营,因外祖家的威名还在,才谋了个千户,他说话,其实也不太管用。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那平坳城被鞑子给加了东西两个瓮城和东西南北四个马面,本就易守难攻的一个地方,又如此改建,更是攻不进了。 但王宗源这人,轴的很,再加上廖家军的旧部也有些支持他的人,而且廖家那些人头都晒在城门上,谁看着都觉得气愤难当。中间过程我就不说了,你也听不懂,反正最后的结果是,王宗源能想办法从平坳城里开了城门,从里面瓦解瓮城的那道防线,那镇北将军就同意里应外合派兵攻打。 然后就是关静,从小不是在平坳城长大的吗,廖威茂改造这城的时候,王宗源已经去京城了,关静还在,而且她爹就是负责改造这城的。 于是关静姐弟从廖家军那里知道了王宗源这大轴子的事儿,就主动请缨,带他们通过当时修的暗道,进了城。 其中波折我也不赘述了,总之他们带队进去100人,最后只剩下5人,关静差点没被劈死,是她弟从死人堆里把她弄出来的。 之后便落下了残疾,王宗源就说要娶她,但是关静姐弟不同意。最后王宗源跪在关静房门前三天三夜,关静这才应了下来。 两人匆匆办了婚事,结果王宗源那支队伍又说要被抽调去平乱,关静这么瘫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一合计,就准备一起上路。 对了,哎,TMD,北境吃水都靠雪山上融下来的水,除了风沙大,倒也还好,咱们一路过来,路过中北部,真是一路赤土,为师差点没渴死在那儿。 咱们跟王宗源在山西境内分手,原本想去京城的,可突然接到消息……反正这会儿去不了了,我就想都尼玛到山西了,再往回走我可不干,我就带他们回来了。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吧。关静嫁给王宗源,这两人心里咋想的我不知道,反正王宗源就说得给她治病,我就给拉来你家了。” 说完,道玄连喝了两杯菊花茶,春丫这才缓缓开口道:“原来…..这般曲折啊?话说,你们怎么不直接从甘肃往北走,绕道不是更费时间?” “你是不是傻子啊?你为师虽然武艺高强,轻功了得,但叫我一人单挑,哦,那关慕青身手倒也还行,就我俩人,往鞑子的地盘走,是嫌命长啊?不绕道还能咋地?!”道玄说完,弹了春丫脑门一下,惹的春丫几哇乱叫。 都怪来到现在没出过门!!!春丫懊恼不已,又问:“师傅,我都听到这会儿了,你告诉我呗,京城怎的不能去了?我还想出趟远门呢!往南走行不行?” 道玄想了想,低声说:“老皇帝,恐怕不行了。太子还没定呢。往南走干嘛去啊你?” “这还关你们的事儿了?!”春丫惊问,把他师傅问她干吗去的事儿,给自动忽略了。

“你不知道啊?王宗源他爹是吏部尚书王柏清啊!”道玄还以为王宗源跟她说过呢。 “哦!!逻辑闭环了!!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人他娘死了两三年才想通,果然荣华难放下啊!!”朝中二品大员,皇帝分分钟叫的上名儿来的人物,割舍起来……不过春丫觉得,不管几品,肯定都没娘重要!! “是说嘛!所以你说如今这情势,送关家姐弟进京有啥意思,那王柏清万一站错队,这不是送去找死吗?”道玄觉得自己简直太机智了。 “那师傅,你咋有那么多消息啊,你去北境干嘛了啊?” 道玄站起身,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小孩子家家,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边儿玩去!关慕青人呢?!他们今天还回不回安远寺啊?再不来,我可自己回去了。”一路嘀嘀咕咕的,走出了客堂间。 春丫看着师傅远去的背影,心中暗叹,这真是,小老百姓活的难,高官巨贾过的也尼玛太惨,这一死一家,一死一家的,搁谁都受不了啊。 那关静身上有病,关慕青肯定心理也有点儿PTSD,怪不得老是一副浆糊糊过的表情,果然是心病啊!! 当张氏总算拔完针,把关静安置好了,金大夫这才告辞,边往外头走,边说明日待张氏去仁济堂,再商讨下药方,给关静好好调养一番。 张氏对金大夫的仁心仁术深感佩服,不过光口头佩服不是她的风格,塞了早准备好的两个小银锭子给金大夫,金大夫自是好一番推辞,不过张氏坚持要给,金大夫推脱不过,也就收下了。 出门租宅子的徐达和关慕青还没回来,房间里头的关静已经睡着了。张氏想着今晚就让关静睡他们房间算了,也省的来来回回的折腾她,便喊来春丫,让她帮忙去拿被褥,自己和徐达去后院厢房里睡一晚也没事儿。 见院里头没什么外人了,文氏这才走了出来,帮忙张氏铺床缝被子,让春丫赶紧休息去,春丫想着一会儿还得练爬墙呢,可惜师傅好像已经自顾自走了,不然还能求教几招,便大跨步的朝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就见康平之站在自己房门口朝她招手,春丫走过去问:“表哥找我?” “是啊,是啊。春丫,今日来的这些,都是什么人啊?” 康平之显然还没习惯徐家这房子里头时不时会出现各路人马的奇景。 铁头和张家旺主要是没心没肺,而石头和盖头却早就习以为常了,特别是盖头,他反正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做饭,吃饭,自从认了字,最喜欢的就是窝在房间里看各种话本子,风土人情,美食药草,怪谈志异,就没有他不喜欢的。 而郑家,更是东家喊干嘛就干嘛,东家不喊,把手里的活干完了,就自己一边儿呆着,东家的事不会多问的。 “哦,病患啊。说是北边儿来的,正好跟我师父认识,我师父就带来了。”春丫一言以蔽之,觉得这种事情,不需要解释太多。 “大舅母,还会医术的吗?!”康平之也是后知后觉的很。 “你不知道?!”春丫反而惊讶于康平之的呆愣,不是说好了读过书吗?怎的没点儿眼力劲儿。 康平之瞪大了双眼,“我怎么会知道?我只当大舅母真的是去药房帮忙的啊!” “哦…..本来是的,后来金大夫觉得我娘,很有天赋,便教了她,然后我娘就成了咱们沛丰县唯一的女大夫了。”春丫说的很是轻描淡写。 康平之这才缓过劲儿来,又消化了一遍这个信息,怪不得啊,大舅母看起来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原来……已经是女大夫了?!而且还是他们沛丰县唯一的女大夫?! 康平之转身回房,想到了啥,又回头跟春丫说:“春丫……” “还有啥事儿啊,表哥?”春丫看着这个年轻人充满疑惑的双眼,觉得这呆愣劲儿,可能是有他们老徐家的基因作祟,暗暗窃笑不已。 “早点儿睡。”康平之说完转头回了房间,缓缓的关上了房门。 “呵呵呵,表哥晚安啊。”春丫说完,看着康平之关上了门,三步两步又上了自家墙头,如猫头鹰一般蹲在墙上,想着怎么才能下墙下的潇洒一些。 与此同时,在宅子的后院,张氏和文氏的对话,也在进行着。 “阿兰啊,那金大夫,就是教你医术的那个老大夫?”文氏一边和张氏一起缝着被子,一边问道。 张氏被她这么一问,提高了警惕,想扯开话题,便回道:“欸,是。娘,那边被脚好像还没缝好,您再补两针。” “我缝的被子,你还不放心?欸,那下次金大夫来了,我可得跟他说上两句,得谢谢他看得起你,栽培你。”文氏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被带歪节奏的。 “咳咳咳咳,呵呵呵,娘,不瞒您说,这个,金大夫家有个河东狮,凶的很,但凡被她知道有女的跟我师父说上两句话,就能被她上门活活骂上三天,您还是,别跟金大夫多说话,保险。”对不住啊!!金夫人!!张氏心中暗暗叫苦,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心想着改天有机会,一定带上礼品好好去拜访下金夫人。 文氏听闻如此,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女儿更凶的女子,她也挺担心女儿是不是会被金大夫家的恶婆娘骂,便问:“那那个金夫人,会骂你吗?” “放心,不会的,金夫人跟我,很投缘,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张氏说的很心虚。 但是,文氏听着,却觉得很有道理。这不就是他们家旺嘴里常说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两人,是不是能叫惺惺相惜? 直到张氏把床铺铺好,家中除了她和蹲墙上的春丫,其余人都睡下了,徐达和关慕青都还没回来。 张氏在后院等不住,跑来前院看,就见墙上蹲着个什么东西,刚想喊人,就听墙外徐达的低喝声:“你给我下来!!看我打不打你屁股!!” 就知道这丫头半天没动就就准没好事的张氏,这才跑到墙根头,看着女儿蠕动了下来,怒问:“三更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我爹没回来,我不放心啊,我蹲墙上看的远一点儿。”春丫说着,还拍了拍身上的灰。 张氏气急:“啊呀,小祖宗啊,好歹家里还有外人,你能不太平点?!” 春丫还未来得及张口为自己狡辩,徐达和关慕青就已经走了进来。 张氏也不欲与春丫这死丫头多纠缠,便迎上去问徐达:“怎么那么晚?地方可找着了?”转头又跟关慕青说:“我说你也不用急,我们今晚的房间我已经另外整理好了,你就睡咱们外间的罗汉床,你徐大叔……” “大哥,徐大哥。”徐达打断了张氏。 张氏跟他生不起这份闲气,深吸一口气继续对关慕青说道:“你徐大哥的被褥我给你放罗汉床上了,厨房里有热水,你洗洗赶紧休息吧。” 关慕青看徐达他们前头倒座已经住满了各色人等,他也不可能住人家后院去,这才急着出去找宅子,可宅子是找着了,里头被褥铺盖什么都没有,自己可以去将就下,姐姐怎么办?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也不放心,思虑再三,也就点头应了。 徐达带着关慕青回到正屋,见门沿上还坐了十斤,一想怎么把她给忘了!! “十斤!醒醒,别睡了!一会儿冻感冒了!”徐达喊醒了十斤。 张氏想着这娃怎么安置啊?真是烦死个人,一天天的,她此时有些后悔收100两诊费了,应该收他个200两!也许此时就不会觉得烦躁了。 “十斤啊,你要不去咱们屋里打个地铺吧?我给你找点儿被褥来。你家夫人有啥需要,你也可以帮忙。马桶在我们床后头的隔间里,你会弄吗?”张氏心中吐槽归吐槽,这帮忙,还是得帮的。 “我会的!打地铺行啊,没事,我身子壮,睡哪儿都成!”十斤也是个实诚娃。 张氏看她虽然长的大只,却还是一团孩子气,有些不忍,让徐达去春丫房间搬了个脚踏,跟自己房间里的脚踏一拼,正好一个矮床,找了褥子一铺,十斤晚上就能睡了。 “谢谢张大夫,您人真好。”十斤笑眯眯的谢着张氏,圆脸笑成了一团。 关慕青见张氏如此,也拱手作揖道:“谢谢张大夫,晚生……” “嘘,别说了,你们都赶紧休息吧,别吵醒关静。睡吧,有什么话明早再说。”说完,便拉了徐达,轻掩了门,走了。 关慕青站在点了盏昏黄的油灯的房间里,郑重的朝门外,行了一礼,这才走到了罗汉榻前,和衣而眠。 张氏和徐达两人一路嘀嘀咕咕走回了后院,站在春丫房间听了听动静,就听里头传出一声:“听够了吗?我又没藏汉子。”

“闭嘴吧你,你嘴上再没个把门的,总有一天要吃亏!!”张氏咬牙骂完,恨恨的走了,徐达在后头跟了一句:“警告你啊,别再给我蹲墙上去!” 听里头不再答话,徐达这才跟张氏回到了房中。 张氏累了一天,求徐达给她捏捏肩,徐达一听,连忙上手帮媳妇捏起来,捏到一半,突然想起今天被当了工具人,不干了,发脾气了,翻身撅腚睡觉了!! 张氏也不说他,只轻声轻气的把刚才整理床铺的时候春丫跟她说的,关于关家姐弟和王宗源的那些事儿给说了。 徐达这才转过身,砸吧着牙道:“我说呢,这小子功夫有两下子,原来也是家学渊源?那那个关静,恐怕以前也会点儿功夫呗?” “应该是的吧,不然怎么会带人去打鞑子?不过如今伤的比较重,以后不知道能不能站起来。” “打打杀杀总是危险,以后春丫别学劳什子功夫了!你知道今日我们为何回来晚了?刚在街上遇上偷粮食的搬仓鼠了!”徐达这才想起,光顾着跟媳妇置气了,这事儿都忘了说了。 “小偷?抓着了吗?你赶紧起来,洗洗再睡,一天下来都脏死了!”张氏一把扯起了赖在床上的徐达。 徐达无法,只得起来擦洗,边洗边跟媳妇聊天,“当然抓住了!你知道吗?!如今这粮涨的有多吓人!白米咱们前阵子买的多数钱一升来着?12还是14文啊?” 张氏眨巴眨巴眼,回答:“你这个得问石头啊,我不知道这种细节的啊。” “哎,这不重要!总之如今白米已经涨到24文一升,白面28文一升。有穷苦人家吃不起,便去偷了。偷东西的也不是那种真盗贼,就是穷的没办法了,所以我三下两下就把人拿住了!当然也得到了一点点关家那小子的帮助。 可惜了我的头发,又被削了一撮!!”徐达说完,拿下了扎在头上的方巾,张氏见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留出来的发髻,又成了个冲天辫,一下子笑的简直要昏死过去,气都接不上来。 缓了好半天才道:“行了,赶紧换个头巾包起来,千万不能让爹娘看到啊!你说,咱食肆,还能开下去吗?” “现在外头进来的船不少,很多都是城里大户囤粮囤物的,码头那边工人反正现在只多不少。不过石头也说,这月里赚的少了,来吃的人少了,点贵的人也少了,粮食也贵,这月估计就能赚个五六十两就不错了。 咱们就且开着,反正有我在,咱们铺子不会乱。等到哪天只能赚个几两了,再关也不迟。 如今他们捕快那边说还得加一批人。你别说这个卢县令,抠门归抠门,辣鸡归辣鸡,但是这个城中的事儿,我实话实说,倒还是放在心上的。”徐达想着,反正粮食什么都囤了不少了,反正到时候铺子开不下去了,就回三山村去呗。 “切,还不是想着升官。”张氏一说到卢县令,就又翻了个白眼,转身睡了。 “媳妇媳妇,你那万两黄金的琥珀放咱房间里了吗?!”徐达虽然对关家姐弟观感不错,但是家里头的宝货,他可不放心放人家眼皮底下。 张氏都快睡着了,又被吵醒,不耐烦的说道:“我早藏好了,别说他们了,连大金和铁头都找不到的。睡吧睡吧,明天你不上工啊!” “那就好那就好。”徐达话音刚落,就打起了呼噜。 次日一早,张氏留了关慕青姐弟俩吃了早食,关慕青带着吃了三碗厚粥两个馒头的十斤去了新租的院子打扫整理,张氏让他不用急,待下午她回来了,给关静针灸好,再把关静接回去也不迟。 关慕青新租的院子,就在仁济堂对面的巷子里,走走不到两百米,昨日金牙人被徐达从被窝里拉出来,听了关慕青的需求,就说这院子最合适不过,离仁济堂近,虽然院子里没井,但是离城中的大水井也不过一两百米的距离,打水很方便。 院子虽小,但都是砖瓦造的,正屋四个开间,西边一个厨房一个柴房,中间就是个小庭院,平日里晒晒衣服什么的,也是够了。 只求徐达赶紧放他回去的金牙人租金也没开高,只收8两银子一年。徐达觉得自己租的那院子,简直划算坏了。 关慕青也没还价,掏钱,盖章,拿契, 一分钟都不带耽搁的,就租好了这院子。 今日带着十斤又去买了些被褥衣物,生活用品,十斤别看她吃的多,力气也很大,一个小姑娘随便扛上一袋米一袋面,看着真是轻松无比。 引得连一向少话的关慕青都问她:“十斤,你是天生如此大力的吗?” “回少爷,好像是吧。以前我在厨房帮工,二石米也挑的起呢。”十斤颇为骄傲,“但是少爷,我吃起来不多的。” “行了,走吧。”关慕青难得脸上有了缓和的神情。 主仆俩如何整理收拾暂且不提,就说春丫昨日好不容易想出了千层蛋糕的方子,所以今天她也是早早就去了摘星阁,原本张氏想留春丫照看下关静,可想着裴庭那里前三个月的确还是得安心养胎才好,春丫过去也能帮帮忙,只得留了方婶下来帮忙照看下关静。 关静本不想太过麻烦张氏,但张氏却说:“麻烦什么呀,我都收了你弟弟的钱了,如今收了钱,你还不让出力,是想要回诊费吗?我可告诉你啊,进了我口袋里的钱,可不是那么轻易能拿回去的啊。” 引得关静笑了起来,不再拒绝张氏的好意。张氏安排好了一切,这才出门上工去了。 话说春丫到了摘星阁,先匆匆去大衍庄看了眼裴庭,只见她一大早就已经穿戴好了衣衫,坐在廊下,就着晨曦开始动工做孩子的衣衫了。 “我天,姐姐,你这也太刻苦了吧?但凡我弟读书有你这般认真,别说考个秀才了,考状元我看都行了!”春丫人才走进院子,就嚷嚷了起来。 裴庭横她一眼:“少笑话我啊!你来看看,我这颜色配的如何?” “一大早别看这些!!”春丫拿下裴庭手里的活计,递给观音奴。 观音奴接过绣绷,才轻声道:“春丫小姐且劝劝夫人吧,昨夜夫人也做到很晚呢。” “多嘴~”裴庭如今连骂声都带了点儿娇嗔的意味。 “庭姐姐,你早上呢别针啊线啊的,合该选两本不腻歪的,轻松愉悦的小品啊,诗集啊来念,你在念,你肚子里的宝宝就在听,以后不管生男生女,必定会很聪明的。这个就叫,胎教!”自从裴庭和春丫开了这摘星阁,裴庭便对读书识字不再上心了。 因为不需要再讨卢县令欢心,她也从小被灌输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从心底里,裴庭其实是不太喜欢念书的,再加上摘星阁里各种夫人们的应酬活动,和对卢县令的不屑,她就更没什么继续认字的动力了。 而此刻春丫这么一说,裴庭却又来了兴趣,正经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实话实说啊,不骗你,这个到底有多少用,我也说不好,都是我娘说的。但是姐姐你想,要是以后你家宝宝开始读书认字了,问你这个字念什么,这个诗念什么,你怎么回答呢?娘啥都看不懂,你问你先生去?是不是特别没有成就感?”春丫虽然没自己生过,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以前还总听做小学老师的朋友说,教育不单单应该只是学校的事儿,得家庭学校相结合。那裴庭好歹得先识字不是? 思索良久,裴庭才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走,给我选书去!”拉了春丫就往里头走。 自己挖坑自己跳,是春丫最擅长的节目之一。 被裴庭硬拉着教了一个时辰的识字读句,春丫说再不放我走,都来不及坑钱了!少赚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裴庭这才放了春丫走,说好明日也要早些来,先来大衍庄教她识字! 春丫这才一路叽叽歪歪,叫苦不迭的赶到了摘星阁的后厨。 本想着今日再跟厨娘改进改进千层蛋糕的口感,却没曾想,厨娘们早就准备好了改良过的蛋糕,春丫一尝,哇塞,以后她可以只动嘴,别动手了,这厨娘的手艺,的确比她这种野生厨师好上不是一点点。 秉着赚钱要趁早的想法,让佛保佑赶紧让人请了一直帮他们画菜单的画师,把这千层蛋糕跟芋头麻薯班戟给画成了精美的画报,放在了主楼院子口,也是限定,只卖两个月。 因为这水牛乳是自己产的,饼皮成本也极低,只这那琼脂还算值几个钱,春丫和佛保佑便还是定价1两银子一个,一个可以切6片,有小姐夫人吃不了的,可以单买一片,200文。 来游玩吃饭看未来女婿的夫人直说裴庭这赚钱的花样可真是多,不愧是商户人家之女。却也有死对头的夫人说,有本事你去赚啊~ 反正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说归说,买归买,如此卖了一月,居然这东西卖的比烧麦还要好些,佛保佑怕厨娘们的手打奶油打废掉,还特地抓了几个壮丁去打,一月居然也能卖出一千多个,算下来倒又赚了七八百两。 个把月的时间,安远寺外的水库工程,也进入了最后的施工阶段。 这日,沛丰县却迎来了一场久违的春雨。 这让卢县令感到了一丝尴尬。这旱灾来与不来,他此时都觉得非常尴尬。但是既然这水库都已经修了一大半了,那硬着头皮也得修下去啊。

同样感到无语的,还有三山村的徐老汉。 他家囤了那么多米面粮食,还把稻田全种了麦,一场雨下来,背地里偷笑徐老汉的人还真不少。气的他都恍惚了,这到底是盼下雨还是不盼下雨啊?他自己都已经捉摸不透自己的心意了! 一场雨下了小半天,三天后,不知是悲是喜的春丫却迎来了她等了很久的消息,可这消息如今算是好是坏,她自己也拿捏不准了。 “嘿,春丫!发什么呆啊?我跟你说的听到了没啊?”裴庭把春丫的八百两分红推给了她,拍了拍她肉乎乎的手。 春丫这才回过神来,回道:“你是说,有公差,可以去广州?” “是的!!不是说了吗?有个人犯,查出来是那里的,如今要押解回去,文竹打听过了,虞捕头说这两日就要走的,你爹到底要不要给安排去啊?前两日还下雨了,你看这事儿……你们怎么想啊?去不去的,你明日可得给我个准信儿啊。”裴庭见春丫有点恍惚,便又说了一遍。 “危险吗?那人犯了什么事儿?土匪强盗?会不会有人劫囚车?”春丫虽说老念叨这事儿,可真的有机会去了,她却安逸日子过久了,有些怂了。 裴庭放下手里的诗集,解释道:“有危险的怎么会跟你讲?我打听过了,那人不过是个流民,靠到处小偷小摸过活,不过不巧,我家老爷这几日吧,急火攻心,那人被虞捕头抓了正好撞枪口上了。 本来就地打上几个大板,关上十天半月的,赶出城外就是了。但是你懂吧?我家老爷,就非得让人给押回原籍。那押送犯人的囚车,就按我家老爷这几日的脾气,能让他好好站着,那绝对不可能,你看着吧,非得让人一路掂脚掂回原籍去不可。 这人也没帮没派的,不过就是小偷小摸,谁吃饱了没事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来劫车啊?放心吧!差事是辛苦的,这个肯定的,但是危险是没啥危险的。你要不跟你爹娘商量商量?” “行!”春丫站起来就要走,突然转身,抓起了放在面前的银票,朝裴庭嘿嘿一笑:“钱都差点儿忘了!” “慢着点儿!问好了差人来告诉我就行!让门口给你叫个马车,别自己跑回去啊!”裴庭叮嘱道。 “知道啦!!”春丫边说边往外走。 匆匆回到家中,家里也没人,这会儿张氏应该在关静那儿,春丫也等不及了,放了银票就跑去了关家姐弟家。 路过仁济堂的时候春丫还先进去瞄了一眼,见张氏果然不在,这才去了仁济堂旁边巷子里的关家。 春丫敲开门,来开门的是关家新请的一个烧饭的婶子,十斤虽然在厨房干过,但是这煮起饭来,也没个准头,味道且不说好吃难吃,这个煮起来的量,真是吓死人。 几次下来,关静不得不托了张氏给找了个煮饭的帮工。 春丫进到关静的房间,就见张氏正好在拔针。 “你这会儿怎么来了?”张氏拔完最后一根针,扭头问春丫。 春丫跟躺在床上的关静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之后才跟张氏说裴庭让她带两句话。 “张大夫有事儿就赶紧去吧,我一会儿让十斤帮我穿就行。”关静见春丫如此说,想着人家肯定是有急事才来的,春丫如今偶尔会来给自己送点儿新鲜的吃食,陪她说说话,来的也不算多,据说这小姑娘平日里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春丫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失礼,跟关静说道:“呵呵,其实也没多大事儿。对了,关姐姐,你弟入学怎么样了?”出于礼貌,又亦或是同情,她还是决定陪关静聊几句再走。 “还要多谢道玄师傅举荐,前两日已经去三山书院办了入学了。道玄师傅说的也对,如今京城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咱们暂且在这儿再读几年书再说吧。 对了,相公前日来信了,得知我在张大夫这里看病,说是很好。” 说完,脸色都带了几分红润。 “啧啧啧,姐姐脸红什么呀?是不是王大哥偷偷给你写情话了呀?哈哈哈哈,诶诶诶,娘,轻点儿打,你当心点啊,手上拿着根针袋就朝我身上招乎!”春丫逗起这会儿的年轻女子,那是一逗一个准,一句话一说,关静脸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下次试针我就专找你!!”张氏真是烦死春丫这张破嘴了,到处招人家! 小院子里有了张氏母女的斗嘴,倒是显出了几分热闹。 两人在关静这里说笑了一会儿才告辞回家,再不走,董夫人怕要扑空了。 “娘,我跟您说个事儿啊。我不是说要去福建吗,裴姐姐说,正好有个去广州的差事,我想咱们得去一趟,等我爹办完差,回程路过福建正好去找东西。”春丫也是难得的说话如此正经。 张氏思虑再三,心里也拿不定主意,说一会儿等徐达回来了再说吧。母女俩难得回家路上一言不发,各自想着心事。 回到家,董小姐和董夫人已经在院子里放置的感统器具上玩起来了。 张氏每日上课,董夫人便让人在旁边拿笔记下来,等回家也照着来,董小姐的进步非常大,如今吃饭穿衣上厕所都已经会说了,只是行为还是不怎么受控制,精细动作也做的比较差,不过还是依旧很喜欢大金。 等张氏这边帮董小姐上完课,春丫突然跑了过来,跟董夫人说:“董夫人,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给我写个帖子,我爹可能过几日办差要去广州,不知道您能不能引荐他看看你们荔枝园啊?” “怎么要去广州啊?我家仁义去不去啊?”董夫人此时已经知道了徐达和万仁义是同僚。 “还不一定呢,说是要押犯人回原籍呢。”张氏接口道,转头假意斥责春丫:“你这丫头,是不是又馋了?广州远的很,你爹给你带不来荔枝,还没到家呢,就坏了!” “呵呵呵,没事没事,徐头儿带人去玩玩也行,我现在就给你写个帖子,你让你爹到时候就去找范庄头就行了。”光吃,能吃掉多少荔枝?董夫人倒是不在意这些,她这会儿正急着写完回去,得找人打听打听,他们家万仁义可万万不能去押送犯人,这舟车劳顿的,这小子那身板,恐怕也熬不住。 董夫人匆匆写了个帖子留给春丫,张氏虽不知道女儿这帖子要了干嘛,但是她一直不太希望春丫在不是很熟悉的人面前表现的太成熟,她觉得不对了,总是下意识的替春丫遮掩一二。 “你要去人家荔枝园干嘛?”董夫人走后,张氏便问春丫。 春丫撅着嘴唇,闻自己嘴唇上的口水味,看的张氏恼火的很,又赏了她一巴掌,“少作怪!难不难看!” “又没别人!您轻点儿,我都快被你打成肺痨!我不知道我要干嘛啊!”春丫如实答道。 张氏都无语了:“你不知道要干嘛!!那你问人家要帖子干嘛?!” “总觉得,能赚点钱花花~~~”春丫一副痞子样。 张氏都跟她费不起这劲儿,摇摇头,走了走了,看到就冒火。 等到晚间吃完晚饭,大家都各回各房了,春丫这才悄咪咪的溜到张氏和徐达房间的窗子底下,思虑再三,又跑去石头窗口下,“咻咻咻~大哥,睡了吗?” “春丫?啥事儿?”石头开窗伸头出来问道。 “大哥,你来,有事儿商量。” 石头闻言,赶忙跑出房门,跟着春丫,敲开了张氏他们的房门。 “来吧,都说说吧,这事儿,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徐达拿起个盖碗茶,撇了撇上头的沫子,说道。 石头根本不知道这事儿,便问:“啥事儿啊?”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春丫这才想起大哥压根不知道这事儿,又跟石头解释了一遍。 “要不,别去了吧?”石头听完,犹豫的开口道:“不是前两天都下雨了吗?” “可这是这小半年来,唯一一场像样的雨啊。主要我是觉得吧,这事儿还是得先去办了。因为这灾情不灾情的,咱自己也不确定,东西先找到了,先安心。”春丫如是说道。 “可路上太平吗?不是说京城那头,比较那什么吗?再说咱们这儿逃难的,可一点儿都没少,甚至还越来越多了。”张氏主要还是担心安全问题。 “我觉得吧,春丫说的对。而且人家要抢,也抢商队啊,咱们官差押解犯人,这人还只是个小偷,谁还专门来抢咱们,是不是有病啊?”徐达是支持春丫的。

保守派和激进派展开了一场口水风暴,由于保守派某位成员,口才战五渣,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激进派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要去,而且春丫提出,她也要去。 “不行,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狗腿,你试试。”张氏这点很坚决。 “我不去不行,我爹不够机灵,而且他都不知道往哪儿找。光我爹去,等于白去。”春丫就是这么直言不讳。 惹的在一旁的徐达直砸吧嘴里的茶叶杆子,看看一边的大儿子,你看这臭丫头,实话也得缓着点儿说不是,啧啧啧,没面子。 石头:不用尴尬,咱家谁还不了解个谁。 “不行,我不同意。”张氏才不管这些,最好他们都不要去,一个徐达去,就够让人操心的了,春丫也去,她能活活操心死。 “那你也去吧!”徐达突发奇想。 “你当是跟团游吗?!”张氏真是要被这对父女气疯了。 石头弱弱的说道:“那要不,我也去?我会护着我妹妹的。” “不行!你更不能去!一会儿再让人卖了!”张氏真是要被这些人搞晕了。 “请镖局吧!反正我肯定得去!去镖局请人!!总可以了吧?”春丫突然想起以前的安保公司,不就是现在的镖局吗?请几个保镖一起去,总可以吧?! “不是浪费钱吗?!”张氏继续反驳! “等着!”春丫冲出了张氏房间,没一会儿,又快速的冲了回来,把今日收到的银票拍在了桌上。 石头一点,嘴都说秃瓢了,“八,八百两?!” “咱有钱~!”春丫朝她大哥丢了一眼。 “哪儿来的?!摘星阁的钱不是之前分过了吗?”张氏拿起银票也觉得很不可思议,照春丫这个赚钱速度,他们一家还做啥呀?食肆早日打烊不好吗? “贩卖了我的智慧~”春丫得意道。 看着春丫一脸的精怪样,张氏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放闺女出去,她既担心女儿的安全,又觉得,这样的孩子,永远拴在自己裤腰带上,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她很怕一成不变的生活,磨灭了春丫自己的个性。 见张氏不说话,春丫知道她肯定有些动摇了,又是一番没皮没脸的撒泼打滚,张氏最终艰难的点头,并且要求聘请八个保镖。 “疯了吧?!八个保镖?!咱们还有五个差人呢?就为了押送一个小偷,用13个人?能不能低调点儿,有点儿谱啊?!”徐达喊要低调点儿,倒也是难得。 如今水库上干活的都知道,徐头儿是能跟董家媲美的富户啊,人家董家天天送饭送菜,他徐达也天天送饭送菜,他爹还时不时的赶着马车来视察慰问,比县令来的还勤快,我天,不知道的还以为都在给他徐家干活! “咱们折中一下,2个吧?咱找贵一点儿的,武艺高强点儿的!”春丫的折中,就是折上折。 “那要不,咱找你师傅?”因为道玄每天每天都去水库蹭饭,徐达倒是很想让道玄把吃了他的给吐出来。 “不行!”春丫立马拒绝,“咱们走了,我还得让我师傅住过来。才好护着我娘和大哥他们几个。” 春丫隐约觉得,道玄这人肯定不简单,让他住过来,春丫觉得就解了她的后顾之忧。 “不要!!”石头哀嚎。 三更半夜的,张氏和徐达房间里,吵成了一锅粥。 最后,以春丫退一步,请4个镖师,张氏退一步,可以让道玄住进来,但是前提是得用春丫的小金库来请一个厨娘。顺便,张氏把春丫的八百两银子也撸了个干净。 徐家大院,总算迎来了,早该迎来的平静。 次日一早,春丫就去大衍庄跟裴庭说了这事儿,当得知春丫也要跟着一起去的时候,裴庭都惊着了,激动的站起身,问道:“你怎么跟去?他们都是一帮糙老爷们!且山高水远的多累人啊!再说了,咱们这摘星阁怎么办?!” “别激动别激动,不出一个月,我就能回来的。”春丫赶忙和观音奴一起扶裴庭坐下,继续说道:“番薯这样东西,是我曾经在一本游记里看到的,说是能解饥困,姐姐,我跟你实话实说吧。” “你说。”裴庭朝说完,朝微突的肚子,摸了一把,不过其实就是摸了把自己的肉。 “姐姐现在跟卢县令关系怎么样?”春丫说话向来如此,东一句,西一句。 已然习惯了的裴庭稍加思索,回道:“还行吧。就像你之前说的,就别把他当相公当亲人,就当是自己的生意伙伴,就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喜怒放在他身上了。话说,我好像都一月没见着我们家老爷了。” “夫人,是两月。自从老爷来留夜之后,您就再没见过老爷。”观音奴鼓起勇气,纠正了下裴庭。 “哦?!那么久了?呵呵,那个的确哈,我最近手头也比较忙。老爷也挺忙,呵呵。”裴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春丫憋笑道:“这不重要!来,姐姐,集中下精神,听我说。” “你说你说。” “这番薯,我看书中所记,又甜又糯,完全可以当饭吃,生长周期又比咱们这里种的水稻麦子短,产量又高,而且长大了还耐旱,比麦子更适合在干旱少雨的情况下种植。 我就想,到时候咱们把辣椒一收,大衍庄全部种上这番薯,到时候要是真的因旱情欠收,咱就往城门口摆上一排口大锅,每日施这番薯粥给众人,帮姐姐你把乐善好施,救苦救难的名号给打出去。到时候你名声大振了,卢县令便轻易也不敢对你动什么坏心思。 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具体这事儿能不能成,这名声能不能起来,还得看到时候的具体情况,我如今心里也没什么底,但是好歹咱们得试试不是?” 春丫说完这席话,看着裴庭渐渐红了眼眶,握起了她的手,说道:“春丫,原来你这是替我考虑啊……” “啊呀呀呀,可别哭,我也不止是替你考虑,我也为我自己考虑了来着,姐姐,你稳了,咱们的生意才能稳,你不稳,咱们怎么稳?对不对?你且好好的,我去个个把月就能回来了,等我好消息啊!”春丫用小手反握住裴庭雪白粉嫩,仿若无骨的贵妇手。 裴庭点头道:“行!!你去吧!路上小心,姐姐等你好消息!观音奴!把我的钱匣拿过来!” “欸?姐姐,我可不是问你来要差旅费的啊,我就是来给你回个信,告个别的,我这两天还得准备准备,之后恐怕没空来跟你道别了。一会儿跟佛保佑去说两句我就得走了,观音奴姐姐,你别拿了,我先走了啊!” 春丫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裴庭一把拉住她,春丫怕推推搡搡再伤着裴庭肚子里的宝贝蛋,也不敢多拉扯。 “夫人,”观音奴打开了裴庭平日放零散银子和银票的钱匣:“钱匣拿来了。” “给春丫拿500两银票,50两碎银吧。”裴庭一边拖住春丫,一边跟观音奴说道。 春丫连忙说不要,一会儿再丢咯!裴庭把她娘家世代祖传把银票缝肚兜里的秘密告诉了春丫。春丫一番推拒无果,只得收下,说道:“那咱这钱就算一起出的,下月从分红里头扣啊!” “啊呀,好像缺你这两三百两银钱似的,看不起谁啊,走吧走吧!路上小心!快去!”裴庭假意不耐烦的朝她挥了挥手。 春丫这才揣上了巨款,坐着马车回家了。 这头她才从大衍庄出来,裴庭便带了观音奴去了趟县衙。 正巧,卢县令这几日越看那破水库越烦躁,躲在县衙不欲出去,裴庭一到,便在翠竹园进门处遇到了文竹,文竹见到裴庭,那可真是,有个尾巴恨不得当下就摇起来,“夫人?您回来了?小的可总算盼着您啦!”

“别贫嘴,夫人有事,办完就要走的,老爷呢?”观音奴看到这上窜下跳的猴子就下意识的从裴庭身侧挡住了文竹,就怕他一个不慎碰到夫人。 文竹见左右无人,便小声道:“回姐姐,老爷在书房呢。这几日老爷心气儿不顺,刚把彭师爷给骂走了,夫人进去可小心些啊。” “没事,你去通报一声。”裴庭微笑着对文竹说道。 见裴庭如此,文竹便答句好,跑去书房通报了卢县令。 待裴庭走到屋内,卢县令已经从长案后站了起来,意味不明的说道:“今日,你怎有空来了?听说你那摘星阁,办的不错?应该挺忙吧?” 他已经不止一次,从应酬的饭局上听说过自家夫人办的这个所谓俱乐部。说是只得女子入内,不准男子进去。所以只是听说生意不错,男人们这不都没进去过吗?包括他自己。 “呵呵,托老爷的福,是有些夫人小姐肯来坐坐聊聊。可惜里头都是女宾,我也不能邀老爷去坐坐。今日来,是给老爷送来说好的1000两的最后300两。 顺便跟老爷打个招呼,民壮班甲班的班头徐达,就是给我看病的那个张大夫的相公,说想这次一起押送犯人去广州,可能要去广州找个什么亲戚还是朋友吧,单独上路又不安全,便想跟着一起走一趟。” 裴庭说完,便把三百两银票,往小圆桌上一放,“老爷点点吧,三百两。” “哦~我当什么事儿呢,”卢县令翻看了下桌上的银票,眼中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把银票递给文竹,让他去放好。 这才扬了扬嘴角,说道:“行,也不费什么事儿,一会儿我跟虞捕头打个招呼就是了。” “还烦请老爷多给个路引,徐达家儿子也想跟着一起去。” “真把这押送当玩笑了?!”卢县令显得有些生气。 “呵呵,大概也想让孩子出去历练历练吧。对了,老爷,前几日,我偶得把好扇面,命人镶了,您看看,中意不中意?”裴庭缓缓转身,从观音奴手中接过一把套了扇套的扇子,递给了卢县令。 卢县令取下扇套一看,落款写的是,幽居山人。面上一喜,这幽居山人的扇面,虽不是古画,这几年却非常的受文人墨客的推崇,这把扇面,少说也值百两。 于是,他面色一缓,清了清嗓子,说道:“扇面,倒是不错,你也有心了。这个徐达想历练历练孩子,说来也是一番拳拳慈爱之心。 这事儿我知道了,一会儿让人办了,到时候一起给徐达,你也不用操心这些了。倒是你,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谢老爷关怀,好多了。没什么事儿,我便不耽误老爷办公了,一会儿给母亲请了安,我便走了。”说完,给卢县令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卢县令一愣,没想这裴庭如今说走就走,都不带耽搁的,卢县令看着裴庭匆匆而去的背影,想着她如今气色红润,身材虽说不上苗条,但也匀称,倒是找回了当年第一眼看到她时的一丝感觉。 再说如今裴庭每每见他,都不再说惠姨娘或者母亲的不是,倒是学乖了不少,挺好,看来以后,他倒是可以多去见见她。 一旁的文竹心中不屑的想到,当初哭着求你你不要,如今盯着人家背影看的出神,切~贱不贱啊! 因裴庭的打点,徐达他们的出行计划就变得异常的顺利。 第二日,徐达就接到了虞捕头的通知,说明日一早就要出发,让他和他儿子好好准备一下,还把他儿子的路引给了徐达说:“这体貌师爷说他不知道,让你自己写。你多备几双鞋,咱们衙门就三匹马,不可能给咱们骑走的,到时候都要靠走。你儿子,能行吗?” 其实昨晚徐达几人压根就没讨论过如何去,春丫说一月,几人就想着时间的事儿,根本没想过到底是乘船?骑马?坐车?还是靠腿儿。现在虞捕头说要走着去,他其实心里也没啥想法,盖因这事儿他压根没过脑! “行,我知道了,谢谢啊虞捕头,一会儿来咱家喝杯薄酒呗?”徐达客气道。 虞捕头摆手道:“往后有的是日子喝呢,今日且回去好好准备准备,3000里地可不是开玩笑的,走吧。” 他早有耳闻这个三班的徐达和万仁义家里头都挺有钱,也不知道为啥要来衙门做苦力,今天他得到彭师爷的通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TM有病吗?还有人愿意跑三千里地去押送犯人的? 要不是他是捕头,县令特别交代让他带队的,他都想把这“好”差事让给这个徐达了,破案了,为啥家里有钱还要做苦力?因为,脑子有问题! 脑子有问题的徐达回家第一时间喊来他“儿子”春丫,说路引让她看着填,自己急着出去找镖师。春丫一把拉住他:“爹,还得找马车。” 徐达瞪大眼,问道:“为啥?这不合规矩吧?不是说卢县令存心跟那贼过不去,才兴师动众的要押解回原籍吗?这还能让他坐马车?” “3000里地!!您想想,腿儿着去,没半年回得来吗?!”春丫觉得他们老徐家,除了她,别的几个多少都有点缺心眼子。 “对哦,也是,怪不得昨日虞捕头说费鞋。我压根都没意识到腿儿着有多远,如今被你一说三千里,我这腿都软了!! 租几辆马车那得花多少钱啊?好家伙,办趟公差,不赚反赔,你这亏本买卖,做起来可顺溜。” “租时间长不划算,咱们就买,用好了回来再卖了不就是了?到时候让请的保镖驾车,咱们呆里头坐着不就行了?走走走,爹,现在就去,一会儿找了镖局,还得找金牙人买马车去。时间好紧张,我还得准备衣服什么的,我天,赶紧的,走吧走吧。”春丫越想越着急,拽着徐达就往外走。 “走什么走啊!你娘给的钱不够啊,得回去问你娘要钱!!” 春丫狡黠一笑,腰间摸出张百两银票,在她爹眼前一晃,道:“我有啊!!” 徐达一把拽住春丫的手,鬼鬼祟祟的问道:“哪儿来的?!别是你娘那里……” “哪儿能啊,我像那种偷鸡摸狗的人吗?庭姐姐那儿支援的,大户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过您别跟我娘说啊,一会儿再给没收咯。”春丫不知为何,也越说越鬼祟。 “行,知道了,走走走,一脑门子事儿没办呢。” 于是父女俩便跑到了沛丰县最大的镖局,不过他们沛丰县拢共就俩镖局,两人就找了家看着大一些的。找了他们总镖头说明来意,总镖头有些听不大懂他们的需求,用自己的语言复述道:“徐头儿的意思是,您,衙门官差,押送一个小偷回原籍,找咱们再保护您几位的安全?” “对,是这个意思。”徐达点头道。 “可是为什么啊?”总镖头很疑惑,这趟镖到底能不能接,那犯人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的头子吧?于是他追问道:“那犯人,犯事的真的只是小偷小摸?” “我怎么会骗你?你不信上衙门问虞捕头去,就卢县令这几日气儿不顺,这不撞枪口上了吗?这是我家这不争气的儿子。”徐达拍了下春丫的肩膀,春丫因着想着要来找镖师,特地去翻了件张家旺的外套,反正他们家男人没隐私。 只听徐达继续说道:“这小子非吵着闹着要跟出去看看,这不我夫人不放心,非得让找了镖师,护着这捣蛋玩意儿!” “哦~~那我明白了,主要还是保护令公子!”总镖头终于从徐达杂乱的描述里理出了主要任务。 徐达想想,面子和里子,到底哪个更重要?当然是里子啊!!于是他又说:“主要保护我儿,不过我,腿脚功夫也不是最好,而且,这钱是我们徐家出的,不是衙门出的,总镖头能明白吧?” “明白明白,呵呵。来人啊,都排好了,让徐头儿看看你们的精气神!!” 总镖头大喝一声,在镖局院子里头耍大刀的,玩流星锤的,舞斧钺钩叉的,闻言都赶了过来,光着膀子列成排,任凭徐达春丫两人挑选。 徐达很想捂住春丫的眼睛,可无奈春丫如今是个男的!!随便摸,随便看!!徐达见春丫看到人家的八块腹肌就要上手,一把拍掉了她的爪子,低声说道:“你敢摸,敢摸我告诉你娘!” 春丫撇撇嘴,心道,不摸就不摸,说的她好像多想摸似的。 父女俩一圈下来,选定四人,谈妥总共六十两,食宿全包,先付一半价格,回来再付另一半,签契画押,标的就是徐达与其子。 解决好这镖师的事儿,父女两人又跑去找了金牙人,金牙人倒是知道春丫是女孩儿,但今日不知为何做了男孩儿打扮,不过他也不欲多问,看到徐达,他总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应对一二。 得知徐达今日要买上三辆马车,一下子又觉得徐达这人吧,其实细想想,也还不错。 “徐头儿,不瞒你说,马倒是有两匹好马,就是这价格~恐怕不便宜。我不是要跟您抬价,您去瞧瞧就知道了。”金牙人说完,引着徐达父女便要往里走。 徐达跟进去看了两眼,觉得这马的确比家里的栗宝要好上不少,本来他想让栗宝拉车的,可是春丫觉得这一趟下来,这小马非得累出个好歹来,再说留在家里头他石头哥要是有急事兴许也能用,还是去买吧,反正到时候回来了还要再卖的,他们也不会亏多少。

“行,我要了,多少钱?” 徐达今日的爽气,令金牙人觉得之前自己一定是误会徐达了,便说:“我也不跟您开虚价,这两匹好点儿的,42两一匹,那一匹,稍微差一点点,38两。您看怎么样?” 不讨价还价,对于徐达来说,那是不可能的。金牙人见他今日实在是爽气,便也松了口,最后三匹马花了120两,还要了三个新旧不一的马车厢。 让牙行把马车都送去了镖局,徐达跟镖局也说好了,明日一早,在南城门外五里亭外等候,父女俩便匆匆回了家。 回到家中,张氏已经做好饭等着这爷俩了,家中除了张氏和石头,铁头几个被通知到的都是春丫要去大衍庄住些日子,铁头很不解啊,为啥啊,姐姐天天来回,不是很方便么,还搬过去干嘛呢? “庭姐姐那头咱们想了个赚钱的新法子,得闭关一个月才做的出来,你万万不要说出去,知道吧?”春丫忽悠起人来,那是因地制宜,因人制宜的很。 铁头一听姐姐又想了赚钱的法子,点头如捣蒜,“姐,你去吧,我会帮你看着张家旺的,没事儿,你安心赚钱就行。” 张家旺心中也愉悦无比,天呐,有这等好事儿?!春丫姐居然会闭关一个月?!铁头是他好兄弟,定不会出卖他的!好开心啊!终于可以摆脱这个女魔头整整一个月了! 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完,张氏便宣布,明日起,道玄师傅会入驻咱们家里,为的是好好抓抓家里几个孩子的读书问题,张家旺一听如此,眼泪汪汪的看向了文氏,这道玄师傅,可比魏师傅凶多了! 只见文氏满意的点点头,好的很好的很,除了去学堂,还能有师傅在家教,就不怕家旺学不会跟不上了,到底还是女儿懂她这个老人家的心啊! 次日一早,到了父女两人出发的时候,张氏特地起了个大早,做了顿异常丰盛的早餐。 一群人吃完早餐,纷纷跟要出门执行公务的徐达,和要闭关赚钱的春丫道了个别,便各自散了。 石头因为不能耽误铺子里的事,也只能反复偷偷叮嘱了春丫几句,才惴惴不安的跟着大部队走了。 只有张氏,昨晚叮嘱徐达都快把嘴皮子磨平了,今早还是不安的很,不停的叮嘱春丫各种注意事项。春丫忍无可忍道:“娘,要不然您一起去吧?” 张氏也知道自己说的太多了,可她也控制不了自己啊,也没法跟这丫头生气,这一走走一月,这会儿还跟她生气,她做不到! “给你的钱放放好,别乱用,知道吧?徐达,你眼光一直要在你闺女身上,不能让她离开你的视线,知道吧?”张氏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叮嘱了一遍徐达。 徐达耐着性子,一一应了。 正当三人要出门去衙门口集合,就见关慕青匆匆赶来了。 “关公子,你这是?”张氏问道。 关慕青行了一礼,回张氏道:“张大夫,家姐听说令……公子要出门,特让我送来一把袖箭,以备……他用。” 昨日张氏去帮关静针灸,关静见她心神不宁,便问了张氏几句。张氏对关静印象很好,便据实以答,看来,这姑娘是听到心上去了。 张氏一听刀啊箭啊就紧张起来了,问道:“这路上果然不太平吗?” “张大夫放心,往南走没事。”关慕青回。 “袖箭?我看看我看看!!”春丫早想看看古代的暗器,可惜家里都是种地的,根本没这种东西,此刻听了便是好奇万分。 关慕青从自己的书袋里拿出一个很小的装置并一个小箭袋,示范了下如何绑,便交给了张氏,让张氏帮春丫绑上试试。 绑上袖箭,春丫异常好奇,问关慕青:“这小箭,是这么装,然后按这个吗?” 就听微不可闻的一声“咻~~~” 原本被春丫填装在袖箭里的小箭,已经戳在了关慕青的脚面上。 徐达和张氏不可置信的看向春丫,春丫看向关慕青的脚面。大家都沉默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这玩意儿这么灵敏,对不起啊!!”春丫突然爆发出了一连声的对不起。 张氏脸红不已,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生的这倒霉孩子,也是一叠声的跟关慕青道歉,徐达真是恨不能拍春丫一掌,不过到底只是戳了下她脑门骂道:“什么呀你这是!!不会用别用!!看把人关公子脚给戳的!!” 最冷静的,反倒是关慕青,他抬起右脚,说了声没事,直接把小箭拔了出来,引的春丫和徐达直吸冷气,张氏连忙喊道:“来来来,赶紧进屋我帮你消毒包扎一下,你们爷俩!!自个儿去吧!!” 关慕青拦下了春丫,道:“徐小姐,那袖箭恐怕不适合你。我这里还有把我姐姐之前用过的小匕首,要不然你拿这个吧。” “对对对,这玩意儿真不太适合我,匕首行,匕首可以,一会儿还能削苹果吃。呵呵呵呵,谢谢啊,谢谢关姐姐,那什么,你赶紧去包扎一下,咱们先走了!!对不住啊!” 春丫边说边解下了袖箭还给关慕青,拿起了小匕首就拉着徐达往外跑,太尴尬了,你看一不小心把人脚面戳个窟窿~真是,对不住这位壮士了。 张氏还在后头喊:“别动刀动枪啊!!那玩意儿给你防身的不是给你削苹果的!!” 直到春丫跑远了,张氏才又转头对关慕青说:“对不住啊,赶紧来,我给你包扎一下,你看都淌血了!!” 原本想直接去书院的关慕青一看,果然脚背上流了一滩血,怕淌着血去书院一会儿引来不必要的误会,便说了声,麻烦张大夫了,跟着张氏进去了。 话说春丫和徐达在南城门口分头行动。春丫此次是冒充了铁头的身份出门的,路引写的是徐鑫,县衙里头民壮班的都见过春丫,有几个走的近的,也认识铁头,可衙役跟民壮本来就是两个部门,不太熟悉,更没见过春丫和铁头,只知道徐达家里头有两子一女。 因此,春丫也不便在衙门口出现,便直接带着张氏准备的包包裹裹,去了城门外五里,找到了镖师和马车,选了辆最干净的马车,登车等候。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终于可以出门了!! 要说春丫在穿来之前,虽然不太热衷于运动和旅游,但是她喜欢度假啊! 每年最开心的便是发了年终奖,和小伙伴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度假。 冬天看雪,夏天下海,春天看花开,秋天光着腿穿着小短裙,跟小伙伴踢着落叶分享一个冰激凌。 可如今,再也没有这些了。 好在,还有爹还有娘,还有爱她的一众亲友,将来,待她发了财,发了大财,发了大大大财,一定要带上娘,带上爹,带上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爷爷奶奶叔叔婶娘,一起出去玩儿,去天涯海角,去苍穹之巅! 坐在马车里的春丫,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着想着,便把自己想哭了。 没多时,便听外头有人来,春丫用手背擦了两把眼泪,脑袋探出车厢外查看。 见那头来了五个差人,其中一人便是他爹。几人中间押送了个囚车,里头关了个身型瘦削的囚犯,穿了件脏成灰黑色的囚服,垫着脚尖,一脸痛苦的听不清嚷着什么。 春丫跳下车,朝那兔子尾巴长短的队伍挥手喊道:“爹!!” “虞捕头,那就是我家小儿子徐鑫,小名铁头,平日里调皮的紧,这一路上还要请虞捕头多多关照。” 闷头走路的虞捕头抬起头往前一看,就看到春丫站在马车边跟他们招手。 他转头看了眼徐达,又看了眼春丫,问道:“这是你儿子?几岁?” “马上六岁了,这不反正现在还没考学,先带他出去见识见识,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徐达觉得自己的说辞无懈可击。 春丫因之前营养不太好,身量本就偏小,这大半年的算是养起来了,但是身高长的慢,一张小脸倒是比以前有肉了一些。

而铁头现在活动大,一天到晚跟着张家旺和盖头混吃混喝,这半年来身高窜了上来,现在只比春丫矮了小半个头。 徐达几人是想着捕快都是男的,怕到时候看徐达带了个小姑娘,不准让她同行怎么办?再说如今这世道,他们想着扮个男装行路方便,便想出了这主意。 “徐班头家小子长的挺高啊!”说话的却不是虞捕头,而是虞捕头带来的三个捕快之一的丁二。 徐达笑答:“贪吃着呢,嘴就没停着的时候!”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马车前,而虞捕头却神色不明的看了春丫好几眼,见她也不慌张,只恭恭敬敬的跟她们几人打招呼。 好,可以,心理素质不错,就是有点儿缺心眼儿,虞捕头心想。 他第一眼看到春丫的时候,就想起去年在安远寺见过这个孩子,当时虽然场面混乱,但是他好歹也是做了小半辈子的捕快了,平日里办案抓人都是他的事儿,这怎么可能会认错? 徐达还真当人家都是傻子了?怪不得之前跟他打了招呼,说不腿儿着去了,他出钱雇了马车,原来是带姑娘出门啊!! 看在这马车的份上,且不与他们计较这些,他倒要看看,这俩没脑子的玩意儿到底想干嘛!! 一行人换了马车,想着囚车带着太过麻烦,便把那囚犯直接也带上了马车,囚车就让来送行的镖头拆了偷偷带回去,这车还要不要,等他们回来再说。 虞捕头和丁二押着犯人坐了第一辆马车。他们又无所谓这犯人路上好过不好过的,他们只管自己好过就成了,反正完事儿回去跟卢县令说这人一路哭爹喊娘到的广州,到了就是个废人了,且被打了板子扔进了大牢,那就成了。 第二辆马车坐的是另两个捕快,第三辆便是春丫和徐达坐了。 四个镖师,驾三匹马车,春丫和徐达车上自然放了两个镖师,谁叫他们才是金主呢? 上了官道,马车飞快的跑了起来,原本壮志凌云想要以后带爷奶出门玩耍的春丫顿时就打消了这念头,出门玩归玩,可坐马车那恐怕是不能够的,太~颠~了!! 此时的马车都是木轮子,没有橡胶轮胎,更没有减震装备,官道虽说平整,那也是相较而言,别说跟沥青马路比了,连跟以前的钢渣路都比不了! 所以,从不晕车的春丫此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颠在了一起,她不是恶心想吐,而是被颠吐了,活活的,物理性的,把早上吃的早食都给颠了出来。 当然,徐达是要略好一些,做了这几月的衙役,也不是白操练的,再说平日里骑马倒也骑,虽说骑的也不算好,但是好歹对于颠簸这事儿是有心理预期的。 他拉着春丫留在车厢里的半拉身子,大喊道:“要不然叫他们赶慢点儿?!” 就听窗外的半拉春丫答道:“不必不必,我这也不是恶心吐的,主要是把吃的给我颠出来了,我吐完了就……呕~~~~” “呕~~~”徐达本不欲吐的,但是一听春丫那动静,自己也在车厢里直打恶心。 相较于春丫和徐达的狼狈,前头两辆车却难得的和谐。 丁二甚至还和犯人聊起了天,打听起了广州城里哪有好吃好玩的,盘算着得让徐达到时候好好请上两顿饭。 他们可都听说了,这货在水库监工,日日和姓万的那二傻子送吃送喝的。要不是自己身份问题,他也恨不得跑去做了民壮,天天跟着徐达混吃混喝。 原想着这3000里路恐怕熬不下来的犯人薛青山,此时坐在马车里,虽然嘴巴和丁二聊着天,脑子里却是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他本来只是跟着商船来干装卸的苦力活的,没曾想却生了一场大病,被人扔在了码头上,不过到底命大,苟活了过来。 可没有身份,没有盘缠,第一次出门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一路躲躲闪闪到了沛丰县,却没想到这沛丰县乞讨行业竞争如此激烈,自己三天都没讨来半个窝头,只能铤而走险跑去饭店后院儿偷了点吃的。 又没想到当场就被抓住了,押送到县衙,他本想着大不了就吃几个板子,关上几日。更没想到的是,县令居然大发官威,不仅打了他,还说要押解他回原籍,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县令当堂说的是:给我“好好“押送!! 他原本以为,所谓好好押送,就是弄的他死不了活不成,而且今早进了那囚笼,他只能用脚勉强点地,直接站好的话,自己就能把自己活活勒死。 原想着,这么走上3000里,回去不是死人,就是废人了,可这会儿却坐在了马车里,舒舒服服的和捕快聊着天? 所以那县令所谓的好好,难道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咋滴? 这一年来的大多数的事情,结局好像都不在他的预料内,薛青山原本以为自己最终一定是会客死异乡的,却没曾想,居然能免费坐着马车,合理合法的回乡了?!怎么事情就变这样了呢?! 马车行路,途经的且都是官道,一个半天就能跑上百多里地,虞捕头坐的头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后头跟着的两辆马车也跟着慢慢停了。 众人下车,虞捕头看了几眼造型凌乱的春丫,心想着,到底不能让人家小孩儿出什么事儿,便道:“徐家小~娃,你要是不适应,就开口说,咱们吃好饭,赶路赶慢点儿就是了。” “虞大叔,我没事儿,我不是恶心,主要是还没能适应这颠,您不用惦记我,赶路要紧,我颠着颠着,也就习惯了。” “行吧,进去吃点儿吧。”虞捕头不再过多的询问,而是招呼着兄弟们进驿站吃饭。 一般来说,此时的驿站,基本是四五十里就有一所,有大有小,本来出发前虞捕头还做了个详细的计划,几时几刻必须走到哪里,不然天黑走不到,哪怕他们是官差走官道,那也不太安全。 可如今都有这马车了,四五十里不过只要个把时辰,哪怕是夜间行路,点上盏气死风灯,只要车不翻,他们就肯定没什么危险。 关键是,赶车的四人,他乍看就知道是练家子,一个个的虎背熊腰目光矍铄,哪儿有这样的车夫?!再说城中镖局两家,他都知道,那来送行的人,就是吕镖头。 还车夫,徐达这货真是个二傻子,骗人骗到爷爷头上来了,虞捕头这么想着,跟在众人后头,摇着头走了进去。 卢县令不愧是世上最抠门的县令,这次差旅费,让彭师爷给算好了人头,每餐饭每人不过20文。什么鸡鸭鱼肉就别想了,勉强能混个饱,就阿弥陀佛了。 几个捕快都想着,不过这次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徐达这货非要挤进来,今日就看他如何意思意思了! “小二!给咱上个小炒鸡,来一斤白切羊肉,一个炒白菜,把那鸡的鸡杂也给我用蒜炒了!另外再要两斤米饭,那桌,四位的,上一斤羊肉,八碗阳春面吧!虞捕头,您看够不够啊? 酒咱们白天就别喝了,耽误工夫,待晚上,咱找好了落脚的驿站,我再敬您两杯?”徐达点完菜,一脸讨好的看向虞捕头。 虞捕头心里有些讨厌崔都头了,原来崔都头这些时日,这日子居然过的这般好?!怪不得如今跟他们喝酒喝的少了,原来是吃够了这姓徐的孝敬了吧?! 不过白送的鸡啊肉啊的,哪有不吃的道理?虞捕头假装淡然的点了点头,“行了,就这些吧。赶紧吃,吃完了好赶路。” 春丫此时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全部吐了个干干净净,饿的不行,又不想在这帮子糙老爷们儿口水里夹菜,所以只要一上菜,她就第一个动筷,夹上两筷子。徐达想着往后还得个把月相处呢,总得给人留个好些的印象吧,便让她不要吃那么猛,一会儿又吐了。 没想到春丫却说:“没事儿,吐了再吃呗!” 惹的严肃了半日的虞捕头都哈哈大笑,说:“没错!吃吧!” 而另三位捕快,根本不没在意春丫到底干嘛了,因为他们全副心思都在吃饭上。家里平日里也没吃那么好的,虽说他们也不是什么馋鬼,问题赶路半日,本就饿了,再加上这好饭好菜的,管别人那么多干嘛,自己管自己吃呗,有人买单就成! 于是乎,这几人吃饭,吃的犹如风卷残云。只要你一盆菜一端上来,哪怕没熟他们都是剔牙的时候才能发现,吃一餐饭也用不了一刻,主要是上菜耽误了。 吃好饭,徐达自觉的喊来小二结账,但凡只要拿得出官差的手续文书,这饭菜价格便能按平价的算,这餐结算了200文,春丫飞快的算了一下,要是以后顿顿是他爹买单,按照这个标准,再加上酒啊什么的,就光吃饭这一项,满打满算20两,负担倒是负担得起。 但是当冤大头到底还是很悲伤的,可谁叫她自己非要跑出来的呢?自己作死自己扛,悲伤的春丫鼓起勇气,去上了趟茅房,又鼓起勇气爬上了马车。 犯人薛青山在吃饭的时候便被锁在了马车车辕上,徐达还特地问小二要了个白面馒头,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递给了他。 他们根本就不怕这人逃跑,要是跑了,他能去哪儿呢?这有饭吃,有车坐,是个正常人,他就根本不会逃! 要是逃了,索性就说他半道死了,倒也干净利落。

别说什么律法不律法制裁不制裁的事儿,但凡虞捕头严苛点儿,这人小命交代在路上,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虞捕头虽说看着凶,但是办差也从不含糊,这种故意把人弄死的事儿,他可做不出来。 所以说,这薛青山此时如果还想着要逃,那他就是自己作死。 薛青山是这种作死的人吗?显然不是!他拿过徐达给他的白面馒头,心里想着,这会儿要是赶他走,他也是不可能走的!! 车行不过三日,春丫已经渐渐适应了这颠簸的感觉。有时候回到平地上,也会突然觉得脚下颠了起来,每每有这种感觉,她就会紧张的抓住徐达问:“爹!!地震了吗?!” 几次三番下来,徐达已经从,没有,你想多了,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回答女儿,是的,赶紧跑吧。 引来春丫白眼无数。 这几天的互相了解下来,春丫觉得虞捕头应该是知道她是女儿身的,看破不说破,素质很不错嘛!!让她对虞捕头的印象都不免好了三分。 那犯人薛青山如今也跟他们混熟了,每日晚上他还能捞上顿干净的热饭吃,也不知道自己烧对了哪路香,能有这么好的待遇,知道的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流民小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哪路要犯,居然被那么多人团团包围着押送。 这日吃完午食,虞捕头率众要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这会儿他们走的这条路,是条绕行的林间小道,因为之前有一段官道被塌方的山石给截断了,此地正好位于两府之间,属于三不管地带,扯皮了大半年,还没个定论。 本来这半路上也有个驿站,可这路一断,那个驿站车马便也过不去,徐达几人这会儿要赶往的下一个驿站,距离他们中午吃饭的能有百余里地,虽说在太阳落山前赶到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小路难走,出门在外,虞捕头有丰富的经验,一切都要谨慎而为。 赶车的镖师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一般来说,这种突然改变路线的事情,在镖局眼中就是危险的信号,驾车的四人都铆足了劲儿,稳住马车的同时,又尽快的往前行进。 一路上无人说话,连平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春丫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她以前哪儿经历过这个啊,要说穿来到现在,最危险的那一次,就只是被人给撸走了一袋擦屁股纸。 太阳渐渐往西,而小道却还没能看到尽头,春丫紧张的抓着徐达的手臂,问道:“爹,咋办?咱们今日能不能出了这林子?” “你快把我皮都抠破了!赶紧的松手!”徐达扒拉开了春丫的铁爪,才说道:“没事,别紧张,你看咱们有虞捕头带路,他经验足的很,又有镖师做护卫,没事的!你要实在觉得紧张,咱要不…..” “下五子棋吧!我带了!”春丫从自己杂乱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小棋盒,里头放了黑白两色的棋子,和一张棋盘图。 行,啥都行,别再扣他皮就行,徐达立马答应。 父女俩几次要分出胜负,马车一颠,便乱了,春丫说她赢了,徐达嚷嚷放屁吧,明明是他赢了,两人一路吵吵嚷嚷,几次下来,便说不玩了,互相都称对方是癞皮狗。 收好棋盒,春丫坐着坐着觉得这路怎么没那么颠簸了。她赶忙撩起车窗上的帘子一看,兴奋的喊道:“爹!!咱们上官道了!!” 徐达立马开了车门,差点儿没把坐在前头的镖师给怼下去,他问惊魂未定的镖师道:“师傅,咱们这是上官道了?” “是,应该马上就能到驿站了,正巧,这太阳刚要落山。”镖师也相当高兴,平安无事,万事大吉!! 徐达应了两声还好,便缩回了车厢。 上了官道,车行便快了不少,没多时,虞捕头前车便停了下来,后车跟着也一一停下。 春丫跳下车,见虞捕头正在打量着一个客栈,也没进去,便问:“虞大叔,您怎的不进去?” “我以前来过这儿,怎么记得这儿应该是个驿站呢?这会儿怎么改了客栈了?这舆图上也没记录在册啊。且这客栈,说是客栈,怎的如此像民居呢?”虞捕头很是犹豫,是自己记错了地方,还是他几年未来,这驿站搬走了? “要不,咱们进去问问?”春丫说道。 虞捕头想想也是,光自个儿在这里想有啥用啊,去问问呗。 快步进店,发现这店还真不小,前头吃饭,后头住宿,前头有个大院子,马饲草料一应俱全。 虞捕头问询那赶来应承的小二:“这儿以前我怎么记得是个驿站呢?倒是没那么大,这驿站,哪儿去了?” “回差爷的话,因为前头二十里地处已经有个驿站了,所以这儿的这个驿站便撤了。官爷今日若还要往前去找官驿,恐怕得赶夜路赶上一两个时辰了,官爷何不在小店住下?咱们这儿的价格,也是实惠的很。”那小二殷勤的推销着。 虞捕头又问:“前头那驿站离这儿只有二十里地?!我咋记得还挺远的呢。” “回官爷的话,您怕是很久没往咱们这儿来了吧?那驿站早挪过位置了。不过如今您往前走也过不去了,路坏了。”小二依旧态度恭谨。 此时虞捕头带的这些人,包括犯人薛青山都凑到了客栈里头来。 春丫不停的打量着这个大客栈,若说这是个客栈,可它离官道倒也有两三百米的距离,并不是沿路而造的,要不是那两个巨大的灯笼上写了客栈二字,怕是很少有人会发现这里。 而且,不说这儿是客栈,这房子的规制格局,反而更像是个宅子,前头宽敞的院子能停上四五匹马车,而屋子分明就是前厅后宅的格局。 后头住宿的房间里,隐约透着几盏灯,前头饭厅里,却只有他们一行人。 连捕快们都觉得这地儿有些古怪,丁二拉了虞捕头到一边,说道:“头儿,虽然我没证据啊,但是总觉得这儿不是很让人舒服。怎办?咱们要不再往前赶一赶算了?” 虞捕头没有说话。 而此时春丫却说屎急,拉着最壮镖师的韦东说要他陪着去借用下茅厕。徐达赶忙说自己也要撒尿,趁着小二手指的方向,跟着一起走了。 春丫走后,就有个号称是掌柜的,出来接待虞捕头,只说难得来官差,要是虞捕头想要住下,早晚饭,他们便包了。 虞捕头说,咱还有个头儿尿尿去了,等他来再说。 等到春丫拉屎回来,便做一派天真的问虞捕头:“您还没点菜呢?不是说都饿了吗?我今日想吃酱鸭,您这儿有吗?” “诶诶,有的有的!小三子,给客官们点菜!您几位要几间房啊?” “四间上房!”徐达豪爽的说道,“再给烧几锅水,爷几个今日好好洗洗。” “欸~行,您先吃,吃好了,咱水就给您准备好了!我先吩咐人去烧水!” 掌柜说完,躬身后退,往后院去了。 没过多久,饭菜便上齐了。 今日饭菜叫的不多,因虞捕头说都啥时候了,吃那么多顶着胃怎么睡? 可不多不多,几个大男人也点了四菜一斤饭,外加旁边一桌的“车夫”每人一碗面。 菜上齐了,小二端上来两壶酒,说是孝敬各位官爷的。 虞捕头便嚷道:“掌柜怎生这般客气?赶紧叫来,我可得好好敬他两杯。对了,给咱拿个狗盆来,这货也得喂上一些,饿死了可没法交差。”说完,踢了一脚蹲在桌边的薛青山。 小二答是,往后头找掌柜的去了。 也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掌柜便一叠声的说着,官爷好生客气,跨步走了进来。 “呵呵呵,还是掌柜的太过客气,咱们不过只是办差路过宝地,却没曾想遇上掌柜这般的热心肠,来,这杯酒我敬您。”虞捕头说完,把手中斟满酒的杯子,递给了掌柜的。 “客气客气,那我就先干为敬!”掌柜的闻言也不推辞,直接接过虞捕头手中的小酒盅,一饮而尽。

“来来来,吃口菜,吃口菜,这光喝酒伤胃啊!!小二!添双筷子!”徐达边喊着小二,边给掌柜的腾了个地儿。 掌柜的忙摆手道:“我还是不打扰几位差爷了,后头还有一堆事儿没做呢!这样,我再自罚一杯!”说完又拿起个空酒盅,自己倒了一杯,饮尽,才说道:“几位差爷慢用,还要加什么菜,您几位尽管吩咐。” 既然如此,虞捕头也不再强留他,挥手让他自忙去。 此时,前厅就留下了春丫他们两桌人,门口站了个小二,随时等着听命。 这一餐,虞捕头几人却不似先前吃的那么猛,只喝着小酒,天南海北的聊着天,连四个车夫今日吃面都吃的斯文的很。 这一餐饭,吃了整整大半个时辰,等的站在门口的小二直打瞌睡,虞捕头这才站起身来,喊道:“吃完了,就各自回房休息吧!!小二,让你们烧的热水,给咱们送房间里来,爷几个好擦洗擦洗。” 小二这才从门框上弹跳了起来,看着这一桌狼藉,空碗空杯,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笑称马上会有人给官爷送热水来,请官爷回房自去休息即可。 一行人带着拖着个犯人去了后院,没有丝毫的异样,只那犯人看着泪光闪闪,佝偻着身子,疲惫不堪。小二也没多关注,犯人嘛,不都这样?!要是雄赳赳气昂昂,那才奇怪了。 四间房,虞捕头和丁二一间,把原本只有锁在外头晾着的命的薛青山也给拎了进去,捕快尹三桂和刘平一间,春丫和徐达一间,另四个车夫一间。 进去不过一刻,小二上前敲虞捕头的门,说道:“官爷,您的洗澡水好了。” 房间里头没有声音。 里头没有动静,小二面上一喜,又提高了声量,说道:“官爷,洗澡水好了!” 这句话说的颇为响亮,在空荡无人的后院带起了回响,却依旧没人应答。 小二见状,推开了虞捕头未落锁的房门,就见虞捕头和丁二趴在床上没有动静,床边还趴了那个犯人。 小二上前,从袖管里掏出了把尖刀,往地上的犯人腿上就是一刀。 那人却一动不动,面上一丁点儿痛苦的表情也没有。 小二又往那人手臂上划拉了一刀。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正当小二要往虞捕头身上招呼之际,门口掌柜出现了,就听他说道:“都妥了吗?查个点,怎的这么慢?” “大哥,我就看看,他们是真晕还是假晕。”小二指着胳膊大腿都在往外冒血的薛青山说道:“这人应该是真晕了,还有两个要不要试试?” 掌柜摆手道:“行了行了,赶紧叫弟兄们来把这几个绑了,地上这个吃的最少都晕了,另两个还试个屁。杀不杀的,再定夺吧。” 小二这才收了刀子,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这客栈里头的人都集合在了虞捕头他们房间外头,快速的去房间里把人都给绑了起来。 这个犯罪团伙,六男二女,一共八人,此时在场的共有七人。 平日里主要就在这三不管地区流窜,因都是在这一片多年,又有男有女互相打掩护,抢杀的也多是过路客商,干一票,歇上几月,所以从未被人抓到过行踪。 前阵子听说前头官道堵了,那里头的驿站过不去了,也是干脆便抢了这户落单的人家,稍加改建,白天还是做民居的样子,晚上便挂上灯笼幌子,干起了这黑店的生意。 没曾想开了两三月,晚间来驻店的客商倒是有一些,平均两三晚就能宰上几个来投宿的路人。一般能来他们这种大店求宿的,别说什么豪商富户吧,哪怕是赶路人多少都带了些银两。 又因他们向来都是来者便杀个干净,所以这两三月来,从未有过闪失。 “今日之后,必须让老五戒酒,干活的时候喝酒喝的人事不省,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这票的钱,他不能拿。”说话的是这儿的带头大哥,弟兄们都叫他山猴哥。 那掌柜的姓乌,是他们这儿的老二,人都叫他乌鸦哥。 乌鸦这人是这伙人里头最精明的一个,所以日常杀人越货之前出来打点门面的都是他,但是今日这事儿,他总觉得透着多少不对劲儿,“老五平日里虽喝酒,但也很少喝醉,今日说了让他专门盯梢来的客人,怎的还会喝醉?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关窍?” “乌鸦哥,您没去五哥屋子里闻,那酒味直冲天灵盖,嘴里也都是酒味儿,脸色红的不像话,我看他床边还放了个铜铫,估摸着是喝了整整一铜铫的酒啊!!会不会是因为想着昨日那小娘们儿?哈哈哈哈。”说话的就是那小二,是他们这儿最小的一个,老八。 老八说完,后脑勺便迎来山猴哥的一记巴掌,“毛都没长齐呢,还小娘们儿。我昨日就说,这女人皆是祸水,那一老一小俩娘们儿当时就该杀了了事,还留着干嘛?!一会儿这儿完事儿了,就一起杀了吧!” “那老五……”乌鸦还是觉得作为犯罪团伙,还是要互相尊重,很多帮派死就死在自己人内部分裂上。 山猴哥大手一挥:“不就是个娘们儿?干完这一票,休息俩月,好好带你们去扬州玩玩~” “臭男人!!”帮派中唯二的女子,排行老三,人送外号鬼见愁,长的美艳,下手却毒辣不输男子,“一天到晚就想着裤裆里头那些事儿!!你们也不看看,今日绑的是官差!平民百姓也就罢了,这官差死了,到时候看找不找到咱们头上来!!” “哎,怎么办啊?”应声的是另一名女子,老四,高脚四。人长的细长伶仃,岁数不大,却是满脸褶皱,这会儿更是皱着一张脸说话。 “能怎么办?杀了呗。杀了就去扬州玩上两月,到时候风平浪静了再回来不就是了?我说这伙人也TMD脑子有坑,就押了一个人犯,派了五个差役,四个车夫,还有个小的,难道是小厮?!这TM官差出门还带小厮?!” 山猴哥有些暴躁,本来看着三辆马车进店,心里着实乐坏了,这可怎么说好,昨日刚抢了队官家家眷,搜搂出不下500两的财物。 今日这三匹马车别的不看,光看赶马的车夫,就是有钱的商家才请的起的这种年轻力壮的车夫,正当他搓着手,等着大腹便便的富商下车之际,那车上却下来了一队官差。 真是日了狗了。 不过既然他们进都进来了,也没有放他们出去的道理。反正到这会儿下了药,人都昏死过去了,想怎么杀怎么杀,来几个,来的何人,有啥要紧? “行了~来,都给他们归拢到杀猪房去,一会儿再一起放血,别脏了地儿,刷也刷死个人。”说完却觉得肚子一阵绞痛,快步往茅厕走,“你们今天谁TMD的做的饭?是不是又放死人肉了?!叫你们TMD别放别放,恶心不恶心啊?” “我做的啊,我没放啊,都是刚买的猪肉~”高脚四说完,也觉得肚子不舒服,可还能忍,饭肯定是没问题的,难不成是那卖猪肉的卖给她的肉有问题?明日还得好好找那卖猪肉的算账去。 边想也边往茅厕走。 被这两人带着往上厕所的方面想,其余几人也都觉得腹痛了起来,排着队要去拉屎,只留了个老八在客房外头守着,老八却道:“晚饭没事儿啊,我也吃了,没觉得要拉屎啊。。。。。。” 可此时也没人听他的,只夹腿夹腚的等在唯一的茅厕外头。 鬼见愁见一时轮不上她,她可不想当众拉裤子,便从后院扒拉出个小口的咸菜缸,搬到没人的地方,直接坐了上去。 这一拉,直拉到了后半夜,山猴哥说不行,这么拉下去非得脱水不可,让高脚四去缸里舀水煮了加盐喝下去,可没想到,越喝越拉。 这眼看着天都快要亮了,山猴和乌鸦两人商量着也不是个办法,这到底吃了什么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因为一晚都没见小八来拉啊,说明饭菜肯定没问题的,因为小八是跟他们吃的一样的饭菜。 不过此时也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再怎么样,得先把前头的事儿给解决了。虽然人都绑起来了,可到底还活着,一会儿杀得时候大呼小叫,再把什么人给招来可不好了。 于是几人一合计,也不等鬼见愁和高脚四了,这俩女的早拉趴下了,也帮不了什么忙,四人赶紧把事儿了了,再进城找个大夫吧,再这么拉下去,可真要拉出人命来了。 既然大哥们都这么说了,剩下两人便点头应了,往前走去,只盼着赶紧完事儿,别一会儿拉裤子上。 几人走到住宿的房间外头,却见留下的小八被堵了嘴,五花大绑的扔在空地上,虞捕头打哈气正打到一半,见人来了,便说道:“哟?屎拉完了?来来来,跟官爷说说,这打劫的活,干了多久了啊?” 山猴一见如此,知道大事不妙,大喝一声,老二抄家伙!便掏出佩在腰间的六七长的匕首冲着虞捕头面门而去。

虞捕头早有准备,拎出佩刀隔挡,几招下来,那山猴因体力不支,不止伤不了虞捕头半分,最后被虞捕头一脚踹中了心窝,倒地不起。股间尽是黄白之物,引的见了死尸都不太皱眉的虞捕头反胃不已。 其余几人见老大动了手,便也冲了上去,丁二被乌鸦一记出其不意的反手剑招给划拉伤了手臂,不过那乌鸦却也应体力不不支被赶来支援的尹三桂和刘平给死死的压在了地上。 另两个犯罪团伙成员,老六和老七,见两个老大都被打成了这般模样,又见护着徐达和春丫的四个车夫体型健硕,根本不是他们能比的,原想跪地求饶便是,却没曾想,那小孩儿一声令下:“给我打!!”四个车夫的拳头如雨点般砸了下来,他们拼尽全力的躲闪,却还是被打的屁滚尿流,是真的,屁滚尿流。 前院的动静这般大,后头房间里的鬼见愁和高脚四早听到了,她们也顾不上拉不拉裤子上了,拿了东西就想跑。 可跑了还没几步,便被刚腾出手的两个镖师给截住了,鬼见愁拒捕,拿出自己防身的匕首挣扎了两下,便被壮如牛的韦东给撂倒了。 高脚四诈降,走了没两步就想踢了保镖下身逃跑,没想被赶来看热闹的春丫飞出来的匕首扎了屁股,没办法,身高有限,就只能这样了。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除了被韦东用手刀劈晕,且被春丫灌了整整一铜铫白酒的老五之外,其余的人,都被五花大绑,扔在了前厅和后院之间的空地上。空气里弥漫开了一股,不可言传的味道。 “说说吧,杀了多少人?抢了多少钱?”虞捕头难得娘炮一回,拿了个客房里头的巾子,过了两遍水,捂着口鼻问道。 “你们欺负老实人!!我们都是正经做生意的人家,怎会干杀人越货的勾当!!”扮演掌柜的乌鸦大声喊完冤屈,哔哔放出两个屁,躺在他旁边的老八往旁边滚了一圈,干呕了起来,放屁蹦出屎,太TMD恶心了。 “那个,徐家那小子,这人不说实话,再给他来点儿你那什么药。”虞捕头转头跟春丫如此说道。 “好嘞~”春丫摸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小拇指盖大小的一颗药丸,递给徐达,“爹!你去!” “你咋不去?!虞捕头喊的你!!”徐达生理性拒绝。 春丫理直气壮道:“因为虞捕头是您上官!!他又不是我爷爷!我的上官只有我爷爷!” 徐老汉:我谢谢你啊。 被父女俩无视的虞捕头很想发火,可问题今日这事儿,要不是徐家这对宝货,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这帮山贼很是凶恶,听他们之前说的,来的都被杀了干净,要是凭他们几个硬拼,鹿死谁手真还不好说。 得亏徐家那……坑爹的娃,随身还带着泻药,趁着说去后头拉屎,劈晕了盯梢的,趁机给他们通了通肠胃。 不过要不是这俩宝货弄了三匹马车,他们也不会被盯上,妈的,说到底,还是这俩货的问题,想通关窍的虞捕头发话道:“徐达,去,给那掌柜的喂药。” 无法,徐达只能捏着鼻子上前,刚想把药丸往人嘴里塞,就听那山猴哭了出来:“求求你们,给点儿解药吧,要不就把我砍了,死在这粪堆里,叫我怎么去见地下的兄弟们啊!!!” 春丫好心提醒:“解药倒是没有,这药,你知道吧?是我姐家里头荷塘里起出来的荷叶,整整一荷塘的荷叶,最后熬出了巴掌大的砂锅半锅浓浆,凉了之后加了蜂蜜和巴豆粉搓出来的。只小半颗,就能让便秘三天以上的人一整天不出家门。 我嘴馋,吃的多,娘怕我水土不服再拉不出粑粑,所以给我带了两瓶,一共一百颗。你们烧洗澡水用的井水,但是喝的水都是用的厨房的水缸里淀过的水吧?我都看到啦。你们看,我这100颗粑粑药,如今只剩下10颗,药房可卖100文一颗呢,这钱,我便也不跟你们算了。 解药,是没有,不过拉个三四天,可能也就好了。不过咱们可以给你们点儿盐糖水,免得真的拉死,你们可要啊?” 说完,春丫笑眯眯的欣赏着大家脸上各异的表情。 虞捕头扬眉道:“都听到了吧?要不想死在屎堆里,就好好回话!” “我说!!”鬼见愁开口道,“但是你们得把后院我方便的那个缸拿来给我,让我坐着说。”她觉得,反正都是一死,第一个开口,还能捞个干净,MD跟这群臭老爷们儿堆一块儿,她茶喝的少,倒是忍住了,可旁边这几个,艾玛,不能想不能听不能看不能闻! 此刻这一群人里,她只羡慕从不喝茶的小八和不知是醉晕了还是被敲晕了的老五。 等虞捕头点头,让丁二去给找来了那缸,松了绑,让她自己坐好,鬼见愁这才说出了他们干的那一堆好事儿。 开业两三月,打劫了近二十来组过往的商人。杀的人都埋在了后头的荒山上,抢来的东西都在山猴住的地下室,另外昨天抢的一对母女,还没杀,因为老五看中了那女的,也不直说要睡她,反正就三番五次的不给杀,此时也在地下室关着。 待鬼见愁说完这些,山猴和乌鸦沉默半响,还是山猴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们桌上饭菜都吃了个干净,怎的没见你们……?” “你们这些把戏,爷早十几年前就遇到过了,玩来玩去还是这些招数,有意思没意思?叫你们掌柜吃酒,倒是爽气,说吃口菜,却支支吾吾的跑了,我再不知道这菜有问题我就白当这几十年的捕快了! 今日我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这菜,是都吃了,不过就是你们插刀的那货一个人吃的。”虞捕头转头问春丫:“那薛青山给他包扎好了不?别真给流血流死了。” “放心,早包好了,就不知道他们下了多少药,要是还活着,醒就不知道啥时候能醒了。”春丫说完,心中默默的同情了一番薛青山。早知道就不点啥酱鸭了,四盆面一斤饭外加四个菜,几人打着掩护全倒薛青山盆里了,让他吃了还不准他嚷,不然就威胁他给他扔这儿了,好家伙,差点没给人吃吐。 听虞捕头这么一说,山猴和乌鸦彻底沉默了,最后还是小八问了一句:“官爷,能麻烦您给我挪远点儿吗?” 最后虞捕头带队去搜查,留了四个镖师看好前院的人,前院之人皆谩骂鬼见愁个不停,鬼见愁却说:“你们TMD闭嘴吧,一说话就崩屁,还让不让人活了?!腚里不干不净就算了,嘴比腚还脏,是我TM想招吗?!是被你们活活恶心死了好吗!?” 且不提前头如何吵骂不断,虞捕头带队搜了一遍山猴的房间,在房间角落堆放的箱子下头,果然找到个暗门,打开就听有人呼救。 他赶忙想下去救人,却被春丫拦了下来,“虞捕头稍等,下头是女的,我年纪小,我先下去看看。” 虞捕头愣了下,又点头道:“行,小心些。” 春丫答好,下了地下室。 这地下室挖的仓促,小的很,里头昏暗的啥都看不出来,唯一透气的地方就是顶上那封盖的木板留的两条缝。 春丫下去之后,洞口被徐达照亮了,她见到地下室角落里蜷缩着一大一小两名女子,皆已是衣衫不整,看着她瑟瑟发抖,那年纪大的女子颤颤巍巍的出声问道:“你是谁?” “夫人莫怕,我们是沛丰县的捕快,由虞捕头带队准备押送人犯去广州,途经此地,觉得蹊跷,便留了下来,想要一探究竟。如今那些杀人越货的匪徒皆已经被咱们绑起来了,你们别怕,此时没人能再伤你们分毫了。” 春丫说完,缓缓向母女俩走去。 那妇人把衣衫被撕烂的女儿往身后藏了藏,说道:“谢谢这位小英雄,你们的大恩大德,我必永生不忘,只是能不能让人先给我件衣服,好让我女儿先换上。” 春丫走过去,轻声说道:“夫人莫怕,我是女的。只是为着出门方便,才换的这身男装。您稍等,我让他们去给你们找衣服。” 那妇人终于松了心里防备,带着哭腔说道:“谢谢了,谢谢!!” 后头的姑娘,却已经大哭出声。 等到徐达他们扔下衣服,母女俩匆忙把衣服套上了,春丫突然问道:“小姐,要个幂蓠吗?” 那小姐才怯生生的开口问道:“有吗?” “爹!你去鬼见愁那儿找个幂蓠来!!”说完回头对那小姐微笑道:“应该有,我看他们也是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谢谢你啊。你真的太勇敢了。你叫什么名字啊?”那夫人这才问道。 春丫在夫人耳边轻声回道:“回夫人,我姓徐名春晓,我爹娘都叫我春丫,我爹叫徐达,是沛丰县民壮班甲班的班头。出生三元村,如今暂住在沛丰县的文苑街。” 那问话的夫人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女娃会回答的如此详细,不过还是客气的说道:“呵呵呵,小姑娘口齿倒是清楚的很。行,我记下了。” 做好事不留名?不存在的!! 做好事是顺便,留不留名的,反正她选择留名。 等徐达找来幂蓠,春丫先爬上了上去,把那小姐和妇人一一给拉了上来。 那妇人留了虞捕头说话,让其他人等都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虞捕头出来了,激动的手都在抖,指着丁二半日,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说道:“丁二,你跟徐达,还有那个韦东,你们三个,拿着这个帖子,去趟府衙,就说,就说,司徒夫人有事儿耽搁了,让人来接应一番。” 然后拉徐达到一边,叮嘱了几句。徐达接令,带人走了,留下春丫惆怅不已,“我也想要去呢,我娘要是知道我爹撇了我,他完蛋了他。” “乖孩子,来,到大伯这里来,没事哈,你没事进去找那司徒小姐聊聊天,给她宽宽心。”虞捕头难得的和颜悦色。 春丫眨巴着眼睛,问道:“虞大叔……” “欸?叫什么大叔,叫大伯,亲亲热热的多好。”虞捕头笑的皱纹能夹死几只苍蝇。 “哦……虞大伯,那司徒小姐是…..?” “咱府,知府,姓司徒呢。”虞捕头说完,眼中闪出了激动的泪花。 春丫也激动了起来,完全把徐达给抛在了脑后,Soga~~~很好!!一掀那司徒小姐暂住的房间的竹帘子,喊道:“姐姐,你要不要沐浴更衣啊?我帮您烧水可好?” 春丫其实也不想表现的那么明显的狗腿,但是问题是她控制不住她自己啊。 一进到房间,看见那对惊魂未定的母女,她就会情不自禁畅想起自己和裴庭的生意,走向州府,开创新纪元! “春丫?”司徒夫人的叫声,叫回了春丫的魂。 “诶诶,不好意思,走神了。夫人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我说,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们找找箱笼,里头有些换洗衣物,我们这样回去,总不像回事儿。那箱笼上头都做了记号的,你就找贴了梅花和百合花图样的就是了。” 司徒夫人倒想出去找,可因前日被那些歹人搜身,衣衫凌乱发饰更是散乱不堪,这会儿真是没法出去见人,何况外头都是大老爷们儿。 “哦,行,您等着,一会儿我给您二位拎点儿水来,你们也擦洗擦洗。”春丫的服务,很是周到。 司徒夫人微笑点头,道了声麻烦你啦,倒也没有拒绝。 春丫出了房门,先去厨房把水给烧上,这才走到了院子中庭。 就见外头虞捕头正在清点从地下室起出来的箱笼财物,整整十八箱的各色物品,占了中庭的好大一块地方,虞捕头一边盘点,一边让尹三桂造册。 “虞大伯,那两箱,是司徒夫人和小姐的换洗衣物,别造册了。”春丫点着两个箱笼喊道。 虞捕头一听,是司徒家的,便赶忙让俩镖师给抬到了司徒母女暂住的屋外,说了一声:“夫人有事儿您说话,不要客气。” “劳烦虞捕头了,一会儿我整理好了,自会来找您,您且先忙。”司徒夫人说话,很是有官太太的样子,跟裴庭的确不太一样。 见人都走了,春丫在门口说了声,都走了啦,司徒母女两人才走出门,跟春丫一起把两个箱笼给拿了进去。 春丫让两人先挑衣服,自己赶紧去把热水和干净的脸盆给端了来,端了一个盆不算,又去找了两个干净的脸盆,一并送了过去。 母女两人在里头好一阵捣鼓,直等的春丫昏昏欲睡,这才听到门吱嘎一声开了,梳洗干净的司徒夫人走出了房间。 “春丫,谢谢你了啊。你陪你若梅姐姐说会儿话吧,她也是被吓坏了,这会儿还胆战心惊的,我去找虞捕头说两句话。” 司徒夫人陪着司徒大人走南闯北二十年,不说见过什么大风大浪,但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绝不是后院的无知妇孺。这次的情况有多凶险,她现在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凉,也别怪女儿如此胆怯,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儿,没被当场吓晕,就算是胆子大的了。 且让这个机灵的小姑娘陪着她说说话,帮她宽宽心吧。 这个春丫,她第一次听到她说让虞捕头他们在上头等,她下来查看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胆子大,心却细,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拿个幂蓠来给自家女儿带,的确识得一些大体,让她陪着自家小女儿说说话,她倒也是放心的。 司徒夫人都这么说了,春丫哪儿有不答应的,她道了声是,目送了司徒夫人离开,就掀了帘子走了进去。 司徒小姐此时正坐在床边,头发简单的的挽了个坠马髻,头上发饰,身上饰物一概全无,见春丫进来,便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向了她。 我去!!!也太我见犹怜了吧?春丫内心狂喊!妈诶!!快到姐姐怀里来!!姐姐好好保护你啊! 这司徒小姐,走的不是倾国倾城路线,但却像雨夜被打湿的白蔷薇一般,粉嫩娇弱,却又鲜亮温润,简直集娇媚与柔弱于一身,且一点儿都不突兀,怪不得那什么老五舍不得杀她,我去,她是女人她都被激起了满满的保护欲好吗? 真真叫做,我见犹怜。 “春丫妹妹,让你见笑了。”司徒小姐见春丫看着她,久久不说话,以为是自己今日形容狼狈,让她有些惊讶。 “不不不,不是见笑,姐姐,你真是好漂亮啊!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春丫的彩虹屁,带着三分真诚,七分恭维,真假虚实都在这句话里。 被春丫如此一说,原本脸色有些苍白的司徒小姐,脸上多了几分红晕,虽说平日也被无数人恭维着,可毕竟是小姑娘,面对这么直白的夸奖,多少还是会有些害羞。 “春丫妹妹不要笑话我了。这两日我……”说到此处,司徒小姐的手,拽紧了自己的帕子,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春丫试探的握住了她的手,心中狂喊,我天,我天,这也太软了吧!!比庭姐姐的手还好摸!!柔弱无骨这个词,就是为她的手而造的吧!!我天!再多摸两下! 司徒小姐却以为春丫摸着她的手不说话,是在安慰她,心里渐渐放松下来,春丫来来回回摸了个够,这才说道:“姐姐,这两日的事,就此忘了吧。你……没被欺负吧?” “没,没有。”司徒小姐一脸惊恐的捏住自己褙子的领口,“他们里头有个人,让那高瘦的女子来给我搜的身,虽然衣衫被扯了,但我,我我是清白的。”说完,她眼眶里的泪便大颗大颗的滴了下来,一脸惶恐。 春丫用短短的胳膊搂住了她大半个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你就当这两日只是个噩梦,不要再想起这件事儿就行了。 我跟你讲啊!我之前也遇到过拦路抢劫的!可你知道他们抢了我什么吗?” “什么?”被春丫一打岔,司徒小姐止住了眼泪。 “擦屁股纸。” “噗嗤……..妹妹你真会逗笑。” “没有,是真的。那还是我婶子做的纸呢,我婶子看那纸好,特地给我留的。可惜了了。”春丫一脸真诚。 “哈哈哈哈哈……”司徒小姐终于被春丫逗笑的模样给惹的哈哈大笑起来。 春丫突然又想到个好笑的,神秘的问道:“姐姐知道外头的匪徒是怎么被咱们制伏的吗?” 虽然心中还有些害怕,但是司徒小姐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好奇心也挺重,便问:“怎么办到的?因为你爹他们武艺高强?” 屁来!!她爹躲在一边光和她一起观战了!紧张的差点儿把她手给捏断了,但是在重要人物面前,她也不可能吐槽她爹啊,便点头道:“这倒也是一部分原因,不过另一部原因是我给他们下了我娘自己搓的药丸。我下的那量,够他们拉上三天了。 “拉三天?!那他们现在岂不是……?”司徒小姐觉得画面太美,她根本无法脑补。 春丫皱着一张小脸说道:“别想,光想就味儿大!!” “春丫妹妹,别说了,别说了!!”司徒小姐说完便忍不住捂着帕子笑个不停。 “怎么了这是?笑的那么开心?”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女儿的笑声,司徒夫人走进门,对春丫轻点了下头,才坐在了司徒小姐身边,心中很是满意。她没猜错,这小姑娘,机灵的很,不用教,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母亲,那些人是不是,如今…….”司徒小姐不好意思问。

“形容狼狈?”春丫接口道。 司徒夫人下意识的用帕子捂了下口鼻,这才说道:“若梅啊,你可千万别往外头去,这可真是……一塌糊涂。就且在这屋子里呆会儿,春丫她爹已经和人去通报了,今日恐怕来不及,明日定能带着咱家的人回来的,你且先委屈一晚啊。” “母亲,我没事,放心吧。”司徒小姐为了回应她娘的关心,显得很是坚强,实际心中很是忐忑,这被匪人劫持的事要是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 “司徒姐姐,你且休息一会儿……” “若梅,你叫我若梅姐姐吧。”春丫的话被司徒若梅打断了。 春丫看了一眼司徒夫人,见她微点了下头,这才继续说道:“若梅姐姐,你且休息一会儿,虞捕头他们也不会做饭,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一会儿好了再给你送来。”这句话说完,又微笑着看向司徒夫人,说道:“夫人,我也不知道姐姐的口味,您能跟我一起去看看若梅姐姐爱吃什么吗?” “行,走吧,若梅你躺下休息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司徒夫人说完,跟着春丫走出了房间。 两人到了厨房,厨房里新鲜食材不多,无外乎是些萝卜白菜,春丫挑了两颗看着新鲜点儿的出来,问道:“夫人和姐姐能吃这些吗?” “春丫,你要跟我说什么,但说无妨。” 司徒夫人在夫人小姐堆里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岁,春丫只是想要出来跟她单独说两句话,这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春丫放下手里的萝卜,这才说道:“司徒夫人,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子,我虽然年岁小,但也常听娘说,这世上,做人不易,做女人更不易。 我今日说这些,绝对不是想要插手夫人家的家务事,只是,都是女孩子,我希望多少能帮到姐姐一点点。” “你今日,已经帮到我们很多了,可以说,我们的命就是你们救的,有什么想说的,你尽管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罪,这点你一定放心。” 司徒夫人说完,神色严肃的看着春丫,她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儿想说什么,但是既然承蒙了人家的救命之恩,那哪怕今日的话她再不爱听,这些话也只会烂在这个厨房里而已,这个度量她还是有的。 “夫人,我有一个姑父,是个老秀才,他是一个非常遵守礼制之人。”春丫说完这句,看了看司徒夫人。 “继续说。”司徒夫人点头道。 “他家,有两个女儿,向来与我们有些不同。咱们农家女,为了劳作方便,从不用幂蓠之类,但是我家姑父却不同,他认为,女孩子出门,不管做什么就必不能让人看去了容貌。 某次,我表姐出去采买些针头线脑,路上不小心被人碰落了幂蓠。回家被我姑父知道了此事,他狠狠的责罚了我表姐,不仅打了她,还规定她出嫁之前,再不能出门。 您说?这是我表姐的错吗?显然不是,她已经遵守了我姑父的规定,出门带了幂蓠,被人不小心碰落,并不是她的问题。 但是我姑父却认为,被人看去了容貌,就是我表姐的错。我表姐为了这个莫须有的错,从此不能踏出家门半步。 但这事儿要说是我姑父不对,那我姑父也绝不会这么认为,他觉得他信的是圣人圣言,何错之有? 我的故事,讲完了。我要讲的就只是这些。虞夫人觉得有意思,权当是听个故事,觉得没意思,就忘了吧。” 司徒夫人,站在昏暗的,充满着油腻味道的厨房中央,神色漠然,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春丫把大白菜洗净切好了,她才回过神来,跟春丫说了一句:“多谢,我知道了。” 春丫笑说:“一会儿我煮我娘特色的一锅炖给大家吃啊,夫人可不要嫌弃啊!” “呵呵,怎么会,我来帮你吧?”司徒夫人虽然从没下过厨,但是此时她的确很想帮忙。 “不用不用,您还是去陪若梅姐姐吧。” “那…..就麻烦你了。对了,我还想问一句。” “您问。” “你到底几岁?”司徒夫人目测这孩子不过七八岁,说出来的话,却怎的这般……不似她的年岁。 “哈哈,我也不瞒您了,我今年十岁啦。”虚岁!不过春丫心想着,知道几岁又有啥要紧?不过都是骗你们的而已。 司徒夫人微笑着点点头,这孩子,虽说太过早慧,心思却是纯良,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哎,自家的事还没了呢,人家的事情她更没什么精力去想了。 她道了声那就辛苦你了,便走出了厨房。 回去不过几十步路,司徒夫人却想了很多。 她家老爷,算不上是什么青天再世,却也能算是个耿直的正派官员。但也因为耿直,也非常的讲究礼数体统。家中妻妾,嫡庶,男女,都是按照礼教严格执行该有的礼法的。 所以虽说老爷有两个小妾,但是她的主母地位,是绝对无可撼动的,因为在他们家,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如今女儿虽说没有受辱,可被匪人劫持了,这会引来多少口舌?对外,她定是不会跟任何人说的,可对内,到底要不要跟老爷说,她一直在犹豫。 刚才听了春丫的那个亲戚家的故事,不知为何,她居然惊出了一身汗。 春丫的姑父只是个酸秀才,尚且如此,要是自家老爷知道了真相,女儿这该如何在父亲面前为自己辩驳?!若梅到10月才刚到及笄之时,连人家都还没相看,如果老爷以此为由,再不准女儿踏出家门半步,抑或有更偏激的惩罚,那若梅又该向谁去讨个公道?! 那春丫姑娘说的没错,这世上女子本就活的艰难,自己的女儿,也只有她能帮了!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一心想着,老爷是若梅的亲爹,若梅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一家人都对她疼爱有加,她却没曾跳出去想过,老爷不仅仅是一个爹,还是深受程朱理学影响的一个所谓的名仕。 她不能冒这个险,为了女儿,这事儿,只能当没发生过!! 这么想着,司徒夫人直接去了中庭找到了虞捕头,两人又说了好一番话,这才匆匆回到若梅房中,对若梅又是好一番叮嘱,这事儿,不管是面上,还是心里,若梅必须当是没发生过一般!! 徐达几人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日中午。被扔在中庭一边的几人中间被喂了两次盐糖水,免得他们真的拉死。 而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老五也已经醒来,唾骂声不绝于耳,被虞捕头直接挑了舌筋扔在了那堆人一起。 薛青山依旧昏迷不醒,虞捕头准备了了这事儿,还得带他去看看大夫,这人好歹也要抢救一下。 “虞捕头!我们回来了!!”徐达的喊声,引得春丫和虞捕头都跑了出去,妈欸,到底是回来了,再不回来他们就快被那些恶心玩意儿给熏死啦!! 徐达进到前院,看到闺女没事,心中高喊一声,万事大吉! 走的时候急,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到了昨日夜里,他才想起媳妇的叮嘱,这才忐忑起来,要是春丫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玩完了!! 跟着徐达一起进院子的,还另有两匹马车,两辆囚车。 另有官差数二十名,丫鬟婆子七八人。 徐达牵线,给虞捕头介绍了带队的府衙刑房经承,裴经承。 “裴经承?可是苏州裴家?”春丫惊讶的问道。 “正是,我和贵县的县令夫人,是本家。”那裴经承抱拳示礼。 徐达也笑说:“你说这巧不巧,我们进了府衙说明来意,接待我们的就是这位裴经承,一说咱们是沛丰县的,居然还真是卢夫人家的远房堂兄,真是巧啊!”

几人说着话进了中庭,虞捕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一说,裴经承皱眉问道:“您是说,知府夫人和小姐,是你们之前就遇到了,然后跟你们一起来这儿投宿,才遇到了这群匪徒的?” 虞捕头斩钉截铁的点头道:“是,没错。咱们在那边小路上遇到的知府夫人和小姐,当时他们的马车陷入了路边的深坑里,咱们见他们求助,便搭了把手。之后咱们便结伴出了树林,来得此地投宿,这才掀了这帮歹人的老巢。” “可……知府夫人,不是从娘家往咱们这儿来吗,你们这个方向……”裴经承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 “可不是说巧吗?咱们出林子,知府夫人进林子,咱们就在这林子口遇上的,然后就说天黑路难走,要不就一起借宿一晚,有咱那么多差人站岗放哨的,不是更安全吗?”虞捕头的反应,还算是有些快的。 “倒也……有些道理。”裴经承见知府夫人端坐在搬出来的椅子上,周围站了四个面色凝重的仆妇,没有说话,他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说法。 但是有些事,他却不得不问:“那家丁和仆妇……?” “死了,跟他们械斗的时候,一心护主,都死了。尸体在后山埋着呢。回去后,这些家丁和仆妇的家人,都有赏。”司徒夫人淡淡的开口道。 那边一堆人,之前就被威胁过,反正总归是要死的,要是敢乱说话,就挑了手筋脚筋,凌迟上一个月,再让他们死。 要是把司徒夫人和小姐两人从记忆里抹去,那就死前请他们吃顿好酒,找个手最准的刽子手,一刀毙命,保证没有一丁点儿痛苦。 反正总归是死,谁会选择被凌迟上一个月?头掉了碗大个疤,再投胎还是英雄好汉!!那几人,也只能这么认了。他们可是见识过这帮差人叫人要死死不了,要活活不好的本事的。 裴经承眼前承受着虞捕头诚挚的目光,后背哪怕没长眼睛,也能感受到司徒夫人的眼神,真是如芒在背!他艰难的点了点头,“行,这事儿,我知道了。” “您受累,这是他们的口供,已经签字画押,那边是搜出来的赃款赃物,他们也皆已供认不讳,册子在这里,另外还有后头野山上搜出36具尸体,其中8具尸体夫人已经认为是司徒家家仆,另外一些,就由裴经承来处理了,咱们这儿还有公务没办完,也不宜久留了。”虞捕头说完,把自己整理好的口供账册都递给了裴经承。 裴经承略略翻看了一下,除了司徒夫人的事儿上有些奇怪,别的地方,倒也没什么瑕疵,且人赃俱获,而且是如此大案,自己这会儿还有些头晕目眩,原来这两三个月来接连接到的走失案,都是被这一伙人给杀了?! 这就,破案了?! 管他娘的,知府夫人都点头了,那他还怕个屁啊!! “来人!!!把这些人统统给我押到囚车上去!!”裴经承横下了心,这案子唯一的疑点就是知府夫人他们这事儿,但是这苦主都认了虞捕头的说法了,那他还在意个什么劲儿啊! 再说,这沛丰县出来的衙役,听徐达说,跟他族妹关系还颇好?那他就更不用追究这些不重要的细节了! 只是……“这什么味儿啊?!”裴经承不禁嘟囔道。 “别把我和他们关在一起!!你们要不然就此杀了我吧!!我不怕死,我就不想跟他们关一起!!”鬼见愁被从缸上给拔了起来,胡乱的自己扒拉着裤子,挣扎着死也不跟那几个货关在一起,这是她死前最后的尊严。 可谁管她说什么呢,直接一块破抹布往嘴里一塞,她就只剩下了呜呜呜呜呜之声。 头戴幂蓠的司徒若梅被两个大丫头两个仆妇簇拥着出了房门,春丫没有上前,也不知道她看不看的清她的脸,只远远站着朝她挥手。 被搀扶着的司徒若梅停下了脚步,伸手,向春丫挥了挥,说道:“沛丰县文苑街徐家,我记下了。一路保重!!” “再见!!”春丫更卖力的摇起了手。 知府夫人路过春丫身边,对她微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爹娘也教的好,沛丰县,徐达,我记下了。后会有期。” 春丫如今是个孝子,便抱拳行礼:“夫人慢走,后会有期。望您万事顺意。”徐达也在一边抱拳行礼。 “借你吉言。”知府夫人越过春丫的头顶,看向虞捕头,说道:“虞捕头,今日之事,全亏您的照应,回去后,我定会向我家老爷好好说说此事,你且去跑完这趟差事,以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说完,便由仆妇搀扶着,坐进了马车里。 徐达他们已经耽搁两日,此时也不再多停留,这龙门客栈留了四个府衙的差役看守,裴经承要先带着犯人,护送司徒家母女回去。 虞捕头跟裴经承作别,带着众人也离开了。 行了不到一刻,丁二才说了一句:“卧槽!!薛青山!!!” 沉浸在知府夫人美好祝福中的虞捕头这才回转过神,打了丁二一记后脑勺,怒道:“MD,押送犯人押送了个屁啊!!回去回去!!” 伴随着一叠声的卧槽,三辆马车重又回到了客栈,找到了被他们扔在屋子里还昏迷着的薛青山,韦东一把扛着他重回了马车上,徐达跟春丫嘀咕道:“你说这些人,到底在饭菜里下了多少药啊?这人还醒不醒啊?” “看他造化呗,也算他做件好事,为人民服务了呗!” 而留守在客栈的几个官差,也摇头说着,就这几个货色?恨不得到了广州才想起来把要押送的犯人给丢了,还都能破了这大案?!真是,老天是个斗鸡眼吧!! 且不说徐达几人如何,司徒家母女一回到家中,迎来的自是司徒家里里外外妯娌长辈们的询问。 司徒夫人只说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虞捕头只叫女儿和自己呆在房中不要出去,女儿连歹人什么样都没见到过,自己也只是外头械斗结束了,才命沛丰县的那几个差役,把死了的家仆给安葬了。 “阿弥陀佛,还好你没没事,听到这消息,可把我吓坏了。”说话的是司徒家的老太太。 司徒太太捏了捏女儿冰冷的手,司徒若梅这才走到了奶奶身边,道:“祖母放心,我们幸得沛丰县衙役的庇护,毫发无伤,您放心吧。” “可这终究是遇到了劫匪,这说出去……” “娘,您说什么呢,咱们可都有沛丰县衙役护着呢,他们都知道的,咱们家若梅别说劫匪了,血都没见一滴。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有谁敢说什么?”司徒太太冷声道。 “行了行了,也就我这老婆子多嘴,你们多少也受了惊吓,赶紧回房休息去,以后啊,还是少外出,待在家里不是挺好?” “是,祖母,一切都听祖母的。”若梅微笑应答。 司徒夫人送女儿回了她的小院,自己回到主院,就见司徒大人已经在主院的小客堂间等她。 她深吸一口气,跨步进了客堂间,说道:“老爷今日怎的这般早就下衙了?” “我就是回来看看你们怎么样,听说那些匪徒很是毒辣,你们……没事吧?”司徒大人询问道。 “能有什么事儿?老爷也应该听说了,他们沛丰县的虞捕头带着人犯刚巧路过,咱们马车陷泥地里出不来,他们就来帮忙了,这一帮忙,他们就说前头路不好走,还说时间不早了,咱们这也没带会功夫的护卫,还不如由他们护着在那客栈住上一晚,没曾想,那客栈会是如此不堪。 咱们倒是一点儿没看见,进客栈就进房休息了,后来虞捕头突然派人来说让我们母女俩呆一块儿,别出去,就听他们外面一通打打杀杀,之后虞捕头就来人说外头都解决了,可惜咱们家带出去的几个家仆都死了。 虞捕头他们也有几人受伤,不过到底是官差,都有些功夫,倒也没出什么人命。这事儿结束了,他们就继续上路押解犯人交差去了。 老爷要是不信,大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叫过来问问。” “你这人,我也没说不信。就回来看看,你们没事就好!若梅,没事吧?吓坏了吧?” “嗨,这孩子睡的沉,外头都打打杀杀了,她居然什么都没听到,第二日跟她说起,她才知道此事,为着一直用的丫头死了,还哭了一场。人是没事,就是得用的丫头没了,有些伤心罢了。” 司徒夫人说完,喝了口茶,等着司徒大人开口。 司徒大人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没事就好,昨日来的那姓徐的捕快,也说的不清不楚,只说他们抓到了贼人,又说恰巧小姐夫人也在客栈中,再问就说不清了,只让我们带着人跟他走,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被他们劫持了,一夜忐忑!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若梅马上就要及笄了,今后,还是在家多修身养性,少往外走吧?” “是,老爷。我知道了。”司徒夫人点头答道。 司徒大人又说了两句,便说府衙还有公务要办,这帮胆大包天的匪徒他要亲自查办。

送走了司徒大人,司徒夫人看着自家相公远去的背影,心中想着春丫之前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感念无比,嘴里喊道:“来人,叫卞妈妈去取我库房的钥匙,我要去小库房看看。” 两日之后,位于沛丰县文苑街的徐家,迎来了知府夫人特地派来的四名仆妇并四名护卫。 “您是徐达之妻张氏?徐春晓是您的女儿没错吧?”带队的卞妈妈如此问着被匆匆喊回来的张氏,神情是说不出的奇怪。 她是知府夫人陪嫁带来的大丫头,是在知府后宅地位最高的妈妈,管着知府夫人的小金库,和主院里上上下下一干丫头仆妇。平日里除了主子们,见谁几乎都板着一张大方脸,非常的严肃谨慎。 而前日他们出发之前,司徒夫人和小姐特地关照她,要对人家客气些,徐家虽说只是普通农户出身,家教却是上乘,小姐还说,10月的及笄礼,还要请这家的小姐来参加。 无法,严肃的卞妈妈今日只能端着一张想笑却笑不出的便秘脸上门,别说张氏看着奇怪,连跟卞妈妈一起来的几人都觉得,平日只当卞妈妈不苟言笑有些吓人,没想到,这笑起来更吓人,还不如板着脸呢。 张氏本来今日轮值,要在仁济堂待到打烊才能走,可刚才张家旺突然来喊她,说是来了很多人,要找徐达,吓得她心噗噗跳,且进门就听神情怪异,打扮富贵的卞妈妈这么问,自然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颤声回道:“是,徐达是我家当家的,春丫是我女儿,这位妈妈,您这么问,是他们俩……出什么事儿了吗?!” “夫人不用担心,并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咱们只是确认下有没有走错人家。咱家夫人和小姐,与徐班头和春丫小姐在机缘巧合之下,有过一面之缘。 我家小姐和春丫小姐相谈甚欢,此次派咱们前来,特为补上女儿节节礼,另还有我家夫人感念徐班头和徐夫人教女有方,送上一些咱们扬州的特产,还望夫人笑纳。”卞妈妈说完,便对一边的护卫点了点头。 护卫打开带过来的两个箱笼,里头满满登登装满了东西。 张氏杏眼微瞪,心想,我去,真是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一点儿不比他们差,这女儿节是三月三的,这会儿都过了一个多月了,也真能编啊!! 卞妈妈才不管张氏作何想法,只一边命人一件件往外拿东西,一边照着册子核对。 第一个箱笼里装的是首饰和补品。 有点翠的朱钗,玛瑙的头面,珍珠的手钏,翡翠的镯子,镶了大颗祖母绿的抹额,和一匹匹的织锦缎子。 补品里头除了阿胶人参燕窝雪蛤,甚至还有泡了二十年的虎骨酒。 第二个箱子里,满满一箱子,装的都是各种皮毛,卞妈妈说是夫人特地让带了,给春丫小姐过冬用的。 张氏看着把他们家八仙桌给铺的满满登登的礼,都没办法说惊讶,而是惊吓了,她条件反射的拒绝道:“这礼也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啊!这,这……”春丫到底干了什么?!! “呵呵,夫人莫惊慌,之前就说了,只是因为咱家小姐和春丫小姐觉得投缘,并无半分别的企图,夫人大可放心。另外,这张帖子您收好,十月我家小姐的及笄礼,万望夫人带着春丫小姐一起来参加。”卞妈妈说完,拿出了司徒若梅亲手写的帖子,递给了张氏。 张氏硬着头皮收了下来,这才想起问问来者是谁:“请问贵府,姓什么啊?我家当家的回来了要问起,我也好答话啊。” “我家老爷姓司徒,家住扬州城,徐班头听了就知道是谁。这礼品的单子,您收好,我们也不耽误徐夫人您了,这就告辞了。”卞妈妈说完,行了一礼,还没等张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带着众人走了。 “娘,他们是谁啊?”此时家里除了张氏,就只有铁头和张家旺,这俩娃早就在外头探头探脑多时了,见人都走了,两人便都蹿了进来。 张氏摇摇头,问铁头:“司徒?咱家认识姓司徒的吗?” 铁头看了看这一桌的东西,虽然琳琅满目,但是却没有吃的玩的,反正他也捞不到啥,便没了兴趣,摇头说着不认识,便拉着张家旺走了,张家旺反正也看了个够,知道这些东西和自己没半毛钱关系,便和铁头一起玩儿去了。 待食肆的几人回来,张氏已经靠一己之力把该收的都收好了,她见康平之来跟她打招呼,突然想到好歹他也算是考过学的人,这世族大家可能也知道一些,便问他道:“平之啊,你知道扬州城有家姓司徒的人家吗?” 康平之一愣,随即回道:“回大舅母,扬州城就一家姓司徒的,您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张氏真是觉得奇了怪了,她难道应该知道吗? “咱们扬州府的知府,姓司徒啊!”康平之看着张氏精彩纷呈的表情,忍不住又问:“大舅母,您问这个是……?难道是我大舅出什么事儿了?” “倒也……不是。没事没事,那个,你忙去吧。我,我,我有点儿头晕,去歇会儿。” 张氏说完,轻一脚重一脚的走向自己的房间,原来如此,原来是知府家里来送礼,怪不得送的礼那么重,可是为什么啊?! 此时,她心中坚定的认为,家里那俩宝货定又干了什么好事儿了!真是失算,要有下次,她再放他们俩独自出去,她不姓张! 看着张氏远去的背影,康平之再一次疑惑了,怎么问起司徒家呢?这种人家,他们这辈子都是攀不上的,难道大舅他……连司徒家都认识?!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康平之甩了两下头,劝自己不要听风就是雨,默默的回了房间,再不去想这些无稽之谈。 与此同时,徐达春丫一行人,因为之前剿匪耽误了两日,春丫怕误了她的事儿,便要求车夫加速赶路。虞捕头也想早些办完了差事,早些回去等他的大好前程,就也点头默认了。 单程行程已经过半,春丫他们于昨日正式进入了福建境内,此时昏迷了整整五日的薛青山,终于醒了。 “唔….唔…..四肿么了?”薛青山醒来的第一句话,就吓着了自己,“唔……唔…..的舌头肿么了?!” “咳咳咳咳,可能是你刚醒,舌头还没利索,你先歇歇,要不喝口水?”回答他的是虞捕头,其实在经过苏州的时候,他们还找了路过的铃医给薛青山看了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那铃医却说,这人反正死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看他什么时候能醒,要是一直不醒,活活把自己饿死,那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这几日里,他们就每天给他灌些盐糖水,免得他真死路上了,好歹他也算是为公……也不是说殉职吧,就为公昏迷,要死也得把人带回去再说吧? 薛青山的记忆还停留在吃饭吃到自己感觉自己都快炸了的那一刻,虽然此时已经全消化完了,可他依旧条件反射的摇了摇头:“不用惹,唔…没四。” 虞捕头拍拍他肩膀,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个,丁二,你让车夫看到饭馆就停一停,咱们先吃个饭再赶路吧。” 如今他们赶路赶的急,吃饭休息都是看哪儿有合适的,沿路停了吃上几口便又继续上路了,既然这薛青山醒了,那这消息,还是得告诉下后头那几人,顺便把午饭给解决了,再继续上路。 赶车的镖师应了声好,车行不过一里路,途径个脚店,旁边空旷的很,停车方便,镖师便停了下来。 后头两辆车照着之前的规矩,也跟着停了下来。众人纷纷下车。 薛青山昏迷了五日,这乍一站起来,便觉头晕目眩,下车就摔了个狗吃屎。 “欸?!大兄弟,你醒了?!”徐达赶忙奔过去扶薛青山。薛青山被丁二和徐达一人一边给搀了起来。 “欸,四啊,子个腿突然就木有义气了。”薛青山点头说道。 春丫眨巴着眼问道:“你这是,人醒了,舌头没醒?!” “不滋道啊,醒过然就四这样了。”薛青山哭丧着一张脸,不知道这舌头还能不能好,要是不能好了,以后可叫他怎么好好说话啊。 “没事没事,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咱们赶紧吃饭去吧,一会儿吃完了还得赶路。”虞捕头说完,往脚店走去。 薛青山疯狂摇头:“不不不,不用了惹,唔等在外头就行惹,唔只要半个馒头就行惹。” “呵呵呵呵,那你等着吧,一会儿我给你拿。”春丫说完,也跟了进去。 进到店里,虞捕头简单要了几碗面,加了三斤羊肉。 可小二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说道:“@¥#%¥@……#¥@%……@” 好了,这回换春丫他们一脸茫然的看着小二了。

“我说,我们要十碗面,十碗!!听得懂吗?!十碗!”虞捕头暴躁的用手指头比了个十。 “#@%#¥@%¥@……¥#%”小二的嗓门也不小。 “TMD,这货说的是什么,你们谁听得懂!?”虞捕头只想掏刀子。 他们之前一直在吴语地区赶路,哪怕街边小店,基本也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昨日进入福建境内,他们住的是驿站,里头掌柜会讲官话,所以也没多考虑这个问题。 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地方,靠近福州,讲的多是福州土话,跟吴语完全不同,任凭春丫听得懂闽南话,广东话,那也是没有任何卵用的。 别的几个更是摇头如蒲扇,这谁听得懂啊,别说福州话了,说点儿官话都够呛,还福州话呢! 完了,春丫想,说是要来福建找番薯,可种地的都是老农,他们却连句福州土话都听不懂,这还怎么找啊?! “#@¥%#¥%¥#%……”小二又说了一句什么,惹的虞捕头直说不吃了不吃了,到了下个驿站再说,站起身就要走。 “那人,四问你们,今日灭有米换了,次面行不行?” 薛青山从外头伸了个脑袋进来,如此说道。 “你会说福州土话?!”春丫惊奇的问道。 “子费嗦一点点,但四可以听得懂。”薛青山说完,下意识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跟他嗦,说!说!你跟他说!就要十碗面,三斤羊肉。” 虞捕头听薛青山说话,听的舌头也直打架。 “哦!”薛青山伸出半个身子,跟那小二叽哩哇啦好一阵讲,小二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好容易做成了这笔买卖,点完餐,累的他直擦脑门上的汗。 点餐半小时,吃饭三分钟,几人风卷残云的吃完饭,买单侠徐达买了单,各自去放了个水,又准备继续赶路。 春丫让薛青山自己问店小二要了个白面馒头,见薛青山细嚼慢咽的吃着,她眼珠子一转,搭话道:“薛大哥,你是广州人,怎得会说福州土话啊?” “唔娘子四福州闽县人,她在家就嗦土话,唔听久了就费了。” 薛青山说完,又低头撕了一小块馒头皮,塞进自己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妈欸妈欸妈欸,这甘薯之父陈振龙当年没出海之前,就是在那福州闽县做官的! 真是,你说巧不巧,女主光环不是盖的,没错了没错了,春丫想,大哥我就是拿的女主剧本没跑了。 这薛青山到时候会不会被收监,她倒是吃不准,不过他这事儿犯的轻,估计要关的话也关不了多久。 虽说卢县令这人,又抠搜,人品又差,又是个老白脸,可把薛青山给押送回广州这事儿办的,春丫不得不给他竖个大拇指。 等他们到了广州,只要问清了薛青山家的住址,到时候去再去找他老婆给带路就行了,这事儿板上钉钉,妥了!! 春丫一时心情大好,忙问薛青山:“薛大哥,你肉包子要不要?要的话你自己喊,一会儿我来结账。” “不用惹不用惹,够惹够惹。”薛青山疯狂的摇起了头。 等到众人方便回来,虞捕头也不多耽搁,带着众人又赶起了路。 虽说春丫急着要往家送番薯,本来她的计划是,路过福建先把东西给找到,先让两个镖师把东西给带回去。可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这福州土话不会说,要找任何东西也定是难办,还是得先把薛青山的事儿了了,找了他老婆,再见机行事了。 这会儿春丫一心想着她的番薯,连跟徐达抽乌龟都觉得没了兴致。 “欸?闺女,你说,董夫人家的荔枝园,如今会有荔枝吗?” 徐达为了转移一下女儿的注意力,也是绞尽脑汁。 “对哦,荔枝园,把这事儿给忘了。”春丫一拍脑门,赚钱项目太多,脑子转不过来了,不过可惜…..“荔枝不都得到夏天才吃得到吗?这会儿去,恐怕还不能吃吧?可惜……” “如果能吃,你准备干吗?”徐达旁敲侧击的问道。 春丫歪着脖子,想了想才说道:“啧,其实我也没想好,又想酿荔枝酒,又想做荔枝罐头,爹,您说咱做啥好?” “酒不是不能随便酿的吗?再说,酿了你怎么卖?这也不能私酿私卖啊!”徐达觉得荔枝酒这事儿不行,还不如想想荔枝罐头的事儿呢。 “咱又不卖!送啊。您四八四傻?再说,酿也不是咱们自己酿,这个到时候再说吧。” “好好说话!!别学薛青山。”徐达忍不住拍了春丫一下。 “欸爹,您说这薛青山这舌头还能回去吗?他这是麻药吃多了,有后遗症了吧?” “我看是回不去了,以前你娘做护士的时候,有个事儿………” 父女俩说着张氏说过的医院八卦,时间倒是过的挺快,一个下午,父女俩说说吵吵,待到马车停缓缓停住,两人只觉得聊的口干舌燥。 为了行车方便,春丫和徐达在车厢里一般是不喝水的,所以等到了驿站,两人先给自己猛灌了两壶茶水,这才觉得不渴了。 “今日要不,给薛青山也洗个澡?我看他这头发上的跳蚤,都快蹿出来了。”丁二如此说道,他倒也不是烂好心,这货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这味儿可大了! 他也不觉得自己有洁癖,只觉得自己比别的衙役要干净些,要是这薛青山再不小心把跳蚤传染了给他,想想就头皮发麻。 虞捕头刚想说,MD神经病吧,有见过又给囚犯坐马车,又给吃白面馒头,又给洗澡的吗?!这TM是押送犯人?!这是押送了个祖宗吧?! “丁叔说的对啊,这跳蚤就是一个传染俩,两个传染十个,十个传染一衙门!!今日我爹请客,请大家都好好洗洗,小二!!烧十桶水送去咱们的房间!!虞捕头,这样可好?” 说完这话,春丫笑的一脸灿烂的看着虞捕头。 骂人的话差点没忍住喷出来,虞捕头猛的刹了个车,呛咳了几声。这对父女,很有点儿意思。他知道这娃和县令夫人要好,她娘又是县令夫人的女医。且那日他看的真真的,这娃肯定连知府夫人和小姐都搭上了。 那既然她都开口了,得,买单的都无所谓,那虞捕头想自己还有所谓个屁?反正马车也坐了,馒头也吃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随便吧,洗吧洗吧,洗了好歹也不会臭着了自己。这人恶心的确是挺恶心的。 “行了!赶紧吃饭,吃完了早点洗了休息,还没几天就到广州了,咱们再赶一赶。”虞捕头大手一挥,全当是应了。 然而当薛青山被喊到房里洗澡的时候,他却本扒拉着门框不愿意进门。 “不用惹不用惹,唔要四熏着您惹,您就给我绑册顶也行!!不用洗惹!” 上次叫他吃饭,差点儿就吃死了,这次突然还让他洗澡?还能好了?!薛青山的求生欲劝他不要洗! “你说的啥玩意儿?!”几个捕快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洗,反正扒光了给他往浴盆里一扔,丁二拿起丝瓜筋给他一顿猛搓,头发上倒满皂角,薛青山被呛的直求饶:“唔洗,唔洗,唔唧唧洗!!” 丁二站起身,把丝瓜筋往薛青山身上一扔:“MD,老子都没给我爹洗过,要不是怕被你传染到跳蚤,我管你洗不洗?你还叽歪个屁?”

说完,带着其他的两个捕快,出了房门,找虞捕头和徐达继续喝酒去了。 又紧赶慢赶了四日,这伙人终于在各自吃胖了四五斤之后,踏上了广州的土地。 “爹,你说咱们是先去找薛青山的媳妇呢,还是跟虞捕头他们先上县衙?”春丫不知道为什么,进了城,却愈发的不踏实起来。 “要不,咱们去找薛青山的媳妇,让虞捕头他们去交差?你那荔枝园还去吗?我看董夫人帖子上写的地方,离这府城倒是不远。” 徐达也觉得春丫脑子里的事儿太多,这千头万绪的,都不知道先干啥好了。 “可以,我粤语虽然说的不好,但是听还是能听得懂的。荔枝园,等办完了这事儿再说。”春丫也觉得要先把薛青山的媳妇找到,她心里才能踏实。 既然这事儿父女俩都商议好了,到了县衙门口,徐达便跟虞捕头说了这事儿。 虞捕头知道这对父女俩来这一趟,也不是为了这薛青山的事儿,话里话外,是说要去福建找什么东西,而且是县令夫人要找的。 再说,这一路上,徐达掏钱爽快,徐家那娃,又逗乐的很,那日剿匪也出了力,他便也不再为难他们,点头说道:“你们要去便去吧,这广州城大,不比咱们沛丰县,你们自己小心。” “好,虞捕头,一会儿办完了事儿,我再请你们好好喝一顿。”徐达说完,便带着四个镖师,两辆马车,一阵风般跑了。 吃了一鼻子灰的虞捕头看着远去的马车,心中怒骂,MD,镖师全带走了,也不知道留两个给他们撑撑门面,他还担心再有人给这父女俩给拐咯,担心个屁!他该担心的是这马车别再把路人给踩了! 劝自己莫生气的虞捕头深吸了一口气,重又把镣铐和枷锁给薛青山铐上,带着人,便进了南海县衙。 这薛青山户籍在广州城,所住的地方,正是这附郭县南海县所辖。 跟守门的衙役说明来意,衙役把他们带到了皂房,让他们先等等,又去喊了捕头来,那捕头听了虞捕头讲了半日,皱眉问道:“你是说,这人,是咱们南海县的,在你们那儿偷了,”他翻看了一眼文书,“偷了,两只烧鸡,五个馒头,和五十六文铜钱?” 虞捕头硬着头皮答道:“是的。” “然后你们从,扬州府,就是那个三千里外的扬州府,给人押送了回来?!”那捕头姓冯,他此时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姓冯,而是姓疯。 冯捕头看着角落里那个干干净净,雪白粉嫩的所谓人犯,想着,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坐在他对面的这几个人疯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皂房里,肯定有人是疯了。 无奈的虞捕头,只能继续点头道:“是,没错。是咱们县令卢远正,卢大人让押送回来的。” 想着这一路经历的这些事儿,虞捕头更是觉得心中愁肠百转,他都不知道跟谁去说这些莫名其妙,却又各自有着合理解释的事儿!!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冯捕头除了呵呵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事儿,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按照律例来说,卢县令的确也没什么错,可这种千里迢迢押送一个……小偷,我这个也是第一次遇到。文书,您几位要不先拿着,人我先收押了。”他都不好意思说出县令两字,这要是让县令知道,这几个人,千里迢迢就为押送这么个犯人回来,会不会骂人啊? “咳咳,县令大人,今日也不在。明日吧,明日有了决断,再跟你们讲。几位一路风尘仆仆也辛苦了,还是先去城里的驿站休息一晚,明日再来找我。” 虞捕头如今只求赶紧把人交接了,他一刻都不想再在这儿呆着了。 交接完薛青山,丁二拍了拍薛青山的肩膀,说道:“保重!”后会有期这种话也不用说了,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 薛青山带了枷锁也不方便,只跟几位捕快说了句:“多谢关照!”便被押送走了。 硬着头皮完事儿了的几人只觉得一身轻松,虽说明日还要再来交接下文书,但是好歹把这无数幺蛾子的源头给送了出去,虞捕头站在县衙门口说道:“中午我做东,咱们随便吃点儿,留着肚子晚上等徐达的好酒好菜!” 这么一说,还有谁不愿意,刚想要走,却见远处伴随着滚滚尘土来了两辆极其眼熟的马车。 马车行驶到近处,又吃了一鼻子灰的虞捕头认出就是徐达他们那些人,大声怒斥道:“干嘛啊你们?!赶着投胎啊?” “虞捕头!!!人呢?!”只见徐达从车厢里连滚带爬的滚了下来,后头滚落下来一个小娃,正是春丫。 “什么人?!”虞捕头皱眉道。 “薛青山啊!!”徐达回的更大声。 “自然是押送去大牢了啊!” “啊哟我去!春~~天,已经过去了。”徐达想喊春丫,喊到一半一想不对,来了个3650度大转弯。 “啥玩意儿?!”虞捕头要不是看在这些天的交情上,按照以前的脾气,这会儿可能已经动手打人了。 “虞大伯,那薛青山的媳妇,听说薛青山死了,便带着孩子回福州老家去了!!这薛青山如今被押送进了大牢,可还有什么办法弄出来吗?”春丫这才上前解释道。 虞捕头劝自己冷静,他咽了几口口水,才道:“你们当这大牢是你家自留地?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这地儿咱们人生地不熟,没法搞!” 春丫皱眉不已,这可怎么办!!虽说他们可以进牢房去问了薛青山他老婆娘家的地址,可问题他们对那里人生地不熟,连话都听不懂,这找起来也不是一般的麻烦! 要不然到时候再请个会官话的福州向导?要不然去沿路驿站问问? 一时间春丫脑力激荡,却只听丁二说了句:“可能,还有救,这文书不是还没交接呢吗?” “哦?怎么说?!”春丫瞬间来了兴致。 虞捕头看了眼丁二,丁二往后缩了缩,虞捕头叹了口气,这才无奈说道:“犯人交接,得盖章换文,这文书上得写明,犯人得了什么惩戒,或打几十大板,或关押几日,这换得的文书,咱们得回去交给卢县令。南海县令今日不在,他们还未给薛青山定罪。” “那太好了,咱们把薛青山捞出来吧?”春丫想着,这听着就好操作,关三个月,还是打50大板,这不都是县衙里说了算的吗?既然如此,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所以我们千里迢迢把他押送回广州,就是为了把他捞出来,是吗?”虞捕头劝自己千万别气。 “MU……..话到,也不是这么说…….”徐达接口道。 “你说怎么说?!啊?你说!!”虞捕头大喝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虞捕头你听我说,你别走啊!!!等等我,听我说!!!” 一行人,带着三辆马车,呼哧呵斥的离开了南海县衙。 — 虞捕头带着一肚子的气,到了城中驿站,暂时落脚。 他心中确确实实无法接受跋山涉水三千里地送来的人,却还要捞出来这件事儿。 可无奈徐达犹如个女人一般,在他耳边叨叨叨个不停,他想假装听不见都不行。 “虞捕头,您且帮咱们这一回,这样,回去之后,我给您弄张咱们春兰小食的贵宾卡,您想什么时候来吃酒都行。 那什么,铁啊,你姐那里,能不能给虞捕头夫人搞个摘星阁的那什么会员?”徐达见虞捕头好话说尽也没用,决定还是以利诱之。 “行啊,我娘和我姐跟卢夫人好着呢,这事儿肯定没问题!!”春丫应道。 好,好,好,好一对没皮没脸的父女。

虞捕头当然知道春丫是冒充的她弟,此时说摘星阁的那事儿,他倒也是有所耳闻。 他家和崔都头家就住对门,自从他家婆娘知道崔都头家婆娘去过卢夫人开的摘星阁之后,日日夜夜的跟他念叨个没完没了,说那里头好得不得了,还能相看读书人,说崔都头家那毛脚女婿,就是从摘星阁里头看来的。 这要说虞捕头家什么多?那就是孩子多啊!!三子五女,还不算那两个未长到三岁就没了的。 没出嫁的女儿,娶了媳妇的儿子,外加他们生的小崽子,家中小院儿里满满当当都是孩子。他老婆跟个兔子似的,一碰就生,一碰就生,好在如今岁数大了,总算是生不出了。 其实他也不是个嗜酒之人,可想要清净清净,下了衙只能往酒馆跑,自己点上一壶酒,一碟花生一碟豆干,眯上半个时辰,便是他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虞捕头觉得这父女俩定是有备而来,知道他如今最想要的便是多点儿钱换个大院子,把女儿统统给嫁出去,然后有个地方可以让他每日喝上一壶酒。 他们开出的条件,他根本无法拒绝啊!! 再加上这事儿,还是卢夫人想要办的,那既然如此,管他娘的面子不面子!!得了实惠才是真! 于是他松口道:“贵宾卡,倒也不必,要不就每月你给我在你们食肆存上两坛大曲吧?” 徐达一听,嘿,有戏啊,赶忙点头应了,春丫加码道:“虞捕头放心,那摘星阁100两的入会费,我娘定能帮您夫人免了,您家可是有适龄的姑娘要看亲?我姐说,摘星阁里头,能相看三山书院的学子呢……” “咳咳咳,这个,我知道了,你且不要往外说,我家姑娘不似你……姐那般……活泼。”虞捕头说完,瞄了两眼春丫,就见春丫毫无异色,只笑着点头说行行行,我知道了,这事儿一定给您办妥。 他心中暗叹,不愧是徐达的种,说起鬼话来,鬼都能被骗光裤衩。 既然虞捕头都点头了,其余三个捕快那就更没啥话说了,因为要直面冯捕头灵魂拷问的,又不是他们,他们顶多缩着脖子当鹌鹑,只管蹭吃蹭喝就行了。 要说这趟差事,进行到这会儿 ,除了要把薛青山给重新弄出来,显得有些荒谬,别的地方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划算的。好吃好喝不说,还给弄了马车,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每日不是吃就是睡,单趟都胖个四五斤。 虽说遇到了开黑店的劫匪,可也没啥伤亡便解决了,也不知道回到县衙,会不会有点儿啥奖励?想想真是有点儿小期待呢! 于是众人合计一番,按照他们沛丰县的操办标准,这么一个小偷小摸之人,只要给个十几二十两打点一下,都不需要惊动县令,就能捞出来了。 但是这儿是广州城,虽说这南海县跟沛丰县都是县,但是好歹人家是附郭县,那地位妥妥不一样的,南海县要比他们中等县高上半级。 这广州城也是经济发达,贸易繁荣之地,再加上他们也算是第一次来,虞捕头便说这钱也不能给的太抠搜,预计要50两左右,才能打点好。 “哦,那行,那什么,我看这条路路口,有家大酒家,看似挺上档次的,要不咱们就约了冯捕头在那里碰面说事儿?”徐达想反正多的都花了,破罐破摔得了,反正到时候问女儿报销,他也不心疼。 “行啊,我看那地儿是不错,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咱们要不现在就去定个包间?”丁二很是积极,那酒楼看着就贵的很,不吃徐达一顿,对不起他们几人身上背负的荒谬之名。 徐达赶忙点头,摸出20两银子,让订桌好席面。 丁二带着尹三桂兴冲冲的就走了,临了,虞捕头又道:“你们去县衙一趟,请了冯捕头,就说咱们在那酒楼里定了席面,算是同仁一起聚个餐,喝个酒。这事儿既然都准备要办了,那今日就跟他商定妥当,明日这县令回来了,冯捕头那里也好能有个章程。” 丁二答了声是,便出了门。 此时离晚饭还有些时间,徐达便说要带春丫出去一趟,虞捕头皱眉问道:“你们还有啥幺蛾子?” “董夫人,让我给她往他们家荔枝园捎个信儿。”春丫这般答道。 “董夫人?董员外家那个董?”虞捕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春丫。 春丫点头道:“是呢,董夫人跟我娘熟识,那日听闻咱们要来广州,便说要给这里带个信儿。” 这什么魔鬼人家啊?和着沛丰县,有权的有钱的,他们都能勾搭上? “行吧,快去快回!一会儿别忘了直接去街口那家酒楼啊!徐达,钱带好,钱!!”关键的事情,虞捕头还是要提醒下徐达,这货看着就不怎么值得信任。 徐达从衣裳里抠搜半天,抠出个荷包,翻了张五十两的银票给虞捕头,说道:“您拿着,万一我晚到,您也好见机行事。” “晚到?!你看你晚到我还给不给你办这事儿!”虞捕头想着,刚才冯捕头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无论如何都要让徐达尝尝味道。 “行,我一定早点儿到!韦东,叫上弟兄们,走了。”徐达大手一挥,带走了四个镖师,惹的虞捕头在后头咬牙不已,MD,不知道的还以为知府老爷出巡了呢!!! 因为知道春丫没去过广州,所以董夫人给春丫的帖子上,把荔枝园的地址写的非常清楚,虽然春丫的广州话都是从粤语歌和TVB学来的,简直可以说是四不像,但是问个路,勉强还是可以的。 更何况,这董家的荔枝园,在那一片还是非常出名的。 很快,春丫他们便打听到了董家的这个荔枝园的方向,很好找,出了北城门,车行不到一刻,便到了。 韦东停车,春丫下车抬头一看,那庄子外头造了高墙,门口挂了个兴隆庄的匾额。 徐达跟着春丫跳下车,问道:“是这儿吧?” “嗯,帖子上写的是兴隆庄。”春丫点头回答。 说完,便上前拎起这庄子大门上的门环,敲了起来。 敲了半响,也没什么人来应门。 春丫刚想叉腰发挥狮吼功呢,却见边上的小角门开了,里头探出个人头,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找你们范庄头,这是董夫人写的帖子。咱们是听说董夫人家在这儿有个荔枝园,恰巧办事路过此地,便来瞧瞧。”春丫如此解释。 那人这才走了出来,接过春丫递上来的帖子,看了两眼,才道:“跟我来。” 春丫让镖师们把赶来的两架马车就拴在门口的栓马上石上,一行六人便跟着那开门的门房往里头走。 这庄子可比裴庭的大衍庄要大多了,其实这会儿里头也不仅仅是种植了荔枝了,山头上大多种的是荔枝,但是山脚下的平地上,却种了各色瓜果,春丫一边跟着人往前走,一边疯狂的打量。 我的妈呀!!我刚刚看到了什么?! 春丫揪着自己的衣领,激动不已,这尼玛是看到西瓜了吗?! 冷静,一定要冷静,千万要冷静。 一会儿见了庄头,再跟他好好打听打听,反正这西瓜她今日是要定了!! 走了快要一刻,他们才走到了这庄子的主要建筑物前,是一排10间的大开间,也没个院子,就屋子前头有一大块的平地,堆着些箩筐竹梯。 带路的门房让春丫他们在空地上等着,他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范庄头就跟着门房出来了。 他看了两眼徐达他们,这都是什么人啊,后头四个长的孔武有力,感觉就不是什么善茬,前头这个还穿了官差的衣裳,可这制式也不是他们这儿的啊!怎么这衙差出门,居然还带了个,小厮?! 范庄头疑惑良久,才抱拳问徐达:“这位是…..”

“徐达,咱们是沛丰县来的,这董夫人让咱们来这儿……看看。” 徐达说完,把帖子递给了范庄头。 接过帖子的范庄头,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笔记,帖子,印记,都是董夫人的,这点肯定没有错。 帖子上写的是:因恰巧路过,徐达与其子,特来参观,游览一二……. 范庄头在这庄子里头十好几年,这也是第一次遇到董夫人写了帖子来,也不为查账,也不为嘱托什么事情,只是为了让人来玩儿的……要说他们这个庄子,的的确确没有任何美感,不似人家有的庄子里头,山山水水,云雾缭绕的,他们这庄子,要么就是荔枝树,要么就是一排排的瓜果,真没什么好看的。 但是既然夫人都写了帖子要让人来游览了,且如今夫人就住在沛丰县,他想着,万一他们遇到夫人说点儿什么,他这没招待好也不合适。于是喊了两个农夫,让前头带路,自己陪着徐达春丫他们,在落日余晖中,介绍起了他们这个庄子。 “咱们这庄子,从咱们董家老太爷开始,已经传了三代了,占地千余亩,本来种的都是荔枝,后来少东家喜欢搜罗了一些番地得来的瓜果种子,说咱们这儿气候最是适宜,便在那边几座山的山脚下,开了片瓜果地,也不为别的,就为了种个有吧。” “那咱们去看看吧?”春丫心中雀跃不已。 “行,跟我来。” 范庄头带头,春丫徐达紧随其后,到了那瓜果园,春丫便假意问道:“庄头,那边那些,是什么啊?” “寒瓜啊,你们那边没有吗?也是,这东西种的人家本也不多。”范庄头自问自答。 “为什么啊?是因为不好吃吗?”春丫问道。 范庄头摇头,“也不是说不好吃,汁多味甜,味道还不错的。就是籽儿多,里头密密麻麻都是籽儿,很多人嫌吐起来麻烦。 庄户人家,有这种寒瓜的地儿,种些粮食不好吗?再不济种些菜蔬也好啊,这东西,虽然味道不错,但吃起来麻烦,又不顶饿,种的人自然少了。” 春丫点头,觉得非常有道理,这会儿的农民,连吃饱饭都不一定能行,别说种水果吃了,这不浪费吗?也就像董家这种大户人家,种着玩而已。 “那这会儿这寒瓜能吃了吗?我想吃吃看!我还从未吃过呢!”不过不管怎么样,这西瓜,她今天无论如何要带走两个! 范庄头听春丫如此说,觉得这小孩儿倒是皮挺厚,又见徐达仿若没听见一般,算了算了,这些人又不会时常来,范庄头便答:“应是五月中下旬才熟,不过咱们这儿今年热的早,所以也种的早,这会儿估计能有一只两只熟了的吧,我给你找找。” 说完便踩进了瓜田,一个个看了起来。 看了半天,好容易找到两个可能熟了的,采了下来,递给徐达,徐达笑说辛苦了辛苦了,一会儿一起去喝杯薄酒吧? 范庄头自然是婉拒一番,却又听春丫指着远处问道:“庄头庄头,那又是什么?!” “哦,那是咱们前年才得的,叫番菠萝。你可能没见过,这东西只能在咱们这儿种,再往北边温度太低种不了。”范庄头继续解释道。 春丫点点头,问道:“我能尝尝吗?” “这玩意儿酸的很,又有些涩嘴,你……也爱吃?”范庄头皱眉说道。本来今年他都不打算让人种了,又不能卖,种了干嘛? “没吃过啊,就想吃吃看到底啥味儿。”春丫笑的一脸灿烂。 行,吃吧吃吧,吃哭了可别怪他!范庄头也不再多阻止,让人去砍了两颗菠萝来。 “咱们这,又是瓜,又是番菠萝的,也不好拿,范庄头能不能让人给咱们拿俩箩筐啊?”徐达不想接那菠萝,看着就挺扎手的。 要不是董夫人的帖子,范庄头此时就想把那番菠萝扔在那叫徐达的人脸上,拿了西瓜又要拿番菠萝,这还不算,居然还嫌不好拿让让给那个筐?!怎么滴,把这瓜果园给你们全带走可好?! 可范庄头一想着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回到沛丰县还不定跟董夫人说什么呢,便只能压制住了火气,喊人去拿箩筐来。 他也不带着春丫徐达在瓜果田里转了,说是既然到了荔枝园,要不然就去看看荔枝树吧? 父女俩自然应允,春丫边走边问:“庄头,这会儿咱这荔枝园,可有成熟的荔枝?” 谁跟你咱!!! 但是表面的客气还是要保持住的,走在前头的范庄头指着前头的荔枝树答道:“三月红,今年熟的早,有一些已经能吃了,不过荔枝这东西也不好带,今天采摘了,明天就变味儿了。也不好多吃,吃多了容易流鼻血。这位小友你要是想吃,尝上一两个倒是可以。” 看你还怎么带!!范庄头说完,朝春丫笑笑。 “没事儿,您给我采点儿,我带回去给董夫人尝尝去。”春丫笑的一脸灿烂。 范庄头不可置信的说道:“不是我不给你带啊,我刚说的你没听到吗?这东西,采下来放到第二天,味道就不一样了。你们这一走十几天,到了沛丰县,这荔枝早坏了。” “没事儿!您采吧,我自有办法带回去。待董夫人吃到这三月红,定会觉得范庄头办事儿妥帖,庄子管的也是极好的!” 春丫说完,徐达在一旁点头称是,他反正什么都不知道,春丫说行,那就行,别折腾他就成。 “这……那……行吧!”还能说不行咋滴?!春丫都把董夫人搬出来了,范庄头只能屈服。 喊人给春丫他们摘了大半框荔枝,范庄头好奇的问道:“徐家小兄弟,你说的自有办法,是啥办法啊?!也跟我说说呗!” 春丫一脚踩在一块大石头上,从筐里随手扯下个荔枝,剥了皮,扔进嘴里,这才答道:“其实我也还没想好,不过你放心,等我想好了,我定会托董夫人告诉你的。”说完吐出颗籽儿,嘀咕道:“也不是很甜嘛。” “怎么不甜?!咱们家的三月红便是这广州城最甜的!这品种熟的早,自然没有晚熟品种那么甜啊!” 说别的范庄头还能忍,可说他种的荔枝不甜,他是绝对忍不了的。 春丫忙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说您种的不好,这微酸也是好的,我很喜欢!真心的!您放心,等我想出办法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今日多谢款待,改日咱们再相见,爹,时间不早了,咱们要不就此告辞?” “对对对,咱们还有事儿呢,范庄头您真的不跟咱们去喝一杯吗?”徐达再次邀请范庄头。 “不必客气。”范庄头跟徐达略寒暄了几句,便命人把徐达父女两人送出了庄子。 四个镖师拎了两个大箩筐,跟在徐达他们后头,一起走了。 等到镖师把箩筐装上了马车,兴隆庄的角门乓的一声便关上了。 春丫朝徐达耸了耸肩,做了个怪脸。 “这范庄头,脾气可不太好。”徐达一边爬上车,一边跟春丫如此说道。 “那是啊,庄头嘛,主子家天高皇帝远的,做惯了老大,今日被咱们俩刘姥姥一通扫货,他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春丫反正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根本无所谓人家态度咋样。 徐达这才点头道:“也是,定是以为我们是来打秋风的。闺女!赶紧的,想想这荔枝咋弄,酿酒也好,做罐头也罢,赶紧闪瞎他们的钛合金狗眼!” “嘿嘿嘿,您出息了哈,钛合金狗眼都知道了?” “啧!咱如今也是年轻人~” 父女俩一路说说笑笑,往驿站赶去。

到了驿站,春丫说她不去吃饭了,让徐达一会儿给她带点儿回来就行,“您重新给我点啊,别给我带剩菜!” “好嘞~~”徐达应了一声,把四个镖师全留在了驿站,自己晃晃悠悠往酒楼而去。 春丫让人把两筐水果给抬进了房间,写了个单子,递给韦东,“东哥,我这儿你们只要留一人就行,你带另两人去给我采买这些东西,一会儿我要用的。” 韦东接过单子,挠了挠脑袋,“那个…..我不识字啊。” 妹的!!春丫想,等她要是哪天发财了!她就开个学校,给这些人全部扫个盲! “东哥,你得给我去买,3斤冰糖,二十个根蜡烛,10个小坛子要广口带软木塞的,三张油纸,一把粗棉线,最好再买一桶冰上来。暂时先这些,一会儿要有别的再说。对了,你听得懂广州话吗?” 韦东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我可以拿单子给人家看。” 学校里再选是十个推普员!! 也只能这样了,春丫点头,让韦东带了人快去快回。自己把房间里的桌椅板凳也都重新布置了一番,让留下的那人问小二借了两个陶炉,两个最大的砂锅上来,另外还要了一小碟盐,几个大海碗,和几个空桶,还要了两桶井水,之后又让小二送了两铜铫的熟水上来。 春丫这里刚七七八八的准备好,韦东便带着东西回来了,春丫也不需要他们帮忙,就让他们在外头呆着,一会儿需要帮忙她会喊的。 要用的小坛子,抹布,全部事先全部用沸水煮了,消毒好。待一切准备就绪,春丫便开始做她的荔枝罐头了。 这荔枝处理起来,要尽量少的跟空气接触。 春丫先剥了一部分荔枝,果肉用晾凉的熟水洗干净,然后去核,放入盐水里泡十分钟,然后再把处理好的荔枝放进烧开的冰糖水里,等荔枝浮起来,马上把荔枝糖水灌装进消毒好的小坛子。 统共灌了四坛子,灌好之后,立马把四个小坛子放入另一个烧着开水的砂锅里隔水煮上两炷香的时间,塞上软木塞,用融化好的蜡油封口。 做好这些,坛子要马上投入冰桶降温,温度降的太慢,荔枝容易出铁锈红,到时候就没卖相了。 被扔进冰桶的小坛子,密封很成功,没有冒泡,妥了! 菠萝罐头也是差不多的做法,不过盐水里浸泡的时间更久一些,为了去掉涩味。 她以前没事做,就爱在家倒腾这些玩意儿,什么荔枝罐头,黄桃罐头,草莓酱,蓝莓酱,边听济公传,边在厨房里忙活,是她最爱的解压方式之一。西式餐点,她没啥天赋,但是折腾这些水果,她还是可以的。 六坛水果罐头,忙了春丫整整一个晚上,当她终于做完,伸着腰开门想要喊小二来帮忙收拾一下的时候,就看见门口齐齐坐了一排镖师,外加她爹。 “爹,你回来了?怎么睡在外头了啊?”春丫推醒了已经睡得流口水的徐达。 徐达醒来撸了把脸,才答道:“欸,早回来了,这不看你在里头捣鼓怕影响你吗?怎么样啊?捣鼓好了没啊?” 春丫挠头道:“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觉得没啥问题了,但是至于能不能成,还得回去再看。” 这糖水罐头只有做到彻底的杀菌密封,才能放的久,不腐败,到底有没有做到彻底杀菌,那还得用时间来检验,一天两天是看不出来的。 “行吧,”徐达往房间里头走,“我去!这还能睡吗?!不过香倒是挺香的。那什么,还有这么些荔枝,要不给大家分分?” “好啊,给我留几颗。”春丫也是懒得剥,就剥了不到三分之一,另外剩下的,明日也不好吃了,给大家分了算了。 等分好荔枝,徐达喊了小二来整理房间,春丫给那小二塞了一把铜钱,小二笑眯眯的走了。 春丫这才有空问徐达,薛青山那事儿妥了吗? “妥了,你没看到冯捕头那眼神,看我们就像看二傻子似的。他还问了,你们这千里迢迢的,图啥啊?” “你们怎么回答的?” “嗨,全当出来玩儿一圈呗。” “哈哈哈哈哈,挺好挺好,公费旅游不是挺好吗?” “哪儿公费?!我今天还费了80两银子呢!!报销啊!不然你妈那里我过不去啊!”徐达想想就蛋疼,要不是这闺女,自己能在这儿出现吗?! 春丫只当没听到,又问:“那冯捕头没问干嘛把薛青山弄出去?” “问了啊,怎么没问。”徐达想想那冯捕头调戏他和虞捕头的眼神,他就觉得还得再来两杯,好让自己赶紧遗忘这一幕。 “自己讲,别老让我问。”春丫剥了个荔枝,往她爹嘴里一塞。 徐达口齿不清的说道:“嗨,别提了,我就说,这不看他老婆也跑了,老娘也死了,那个,剿匪,他不也有功吗?就全当帮他一把,日行一善呗?” “这他都能信?!”春丫睁大眼睛问道。 吐出一颗荔枝核,徐达嘬着牙花子道:“傻子才信!可他信钱呐!50两雪花银一出,你说薛青山是虞捕头他爹,他都信!” 也是,春丫点点头,这县令一年不过50两银子,他一个捕头一月才多少钱?金钱的诱惑,还是无人能够抗拒的。 而收了钱的冯捕头,动作也相当迅速,当晚就花了20两银子,直接买通了主簿,这么小的案子,主簿这边代审也没什么问题,趁着县令不在,他们俩就把这事儿给偷偷平了,到时候哪怕县令知道了,也不会过问这么小的事情,文书一换,大家各取所需。 …….. 第二日一早,当除了镣铐的薛青山站在县衙门口看到虞捕头一伙人,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则……则……四怎么惹?”薛青山内心非常的惶恐,就怕这群神经病又要把他送回沛丰县。 徐达上前,说了一句:“大兄弟,你老婆带着孩子跑了!!” 这话成了压倒薛青山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终于被这些日子以来的刺激给打到了,嗷唠一嗓子,晕了过去。 “爹!!你有什么毛病!!这人要是嗝了!那我不是白折腾了吗?!说话怎么能只说半拉呢?”春丫怒道。 “我还半拉没来得及说,他自己昏过去了啊!这也能怪我吗?!”徐达觉得自己无比冤枉。 虞捕头忍不住说道:“行了行了,他就是急的,我看也没啥事儿,给人带驿站去吧,咱们也回去整理整理,一会儿等他醒了就走。” 他是一刻都不想在广州多呆了,看谁对他笑,他都觉得是在嘲笑他们,冯捕头昨日的笑容让虞捕头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于是一行人回到驿站,留了韦东在马车上看好薛青山,等他们整理好东西出来,薛青山已经醒了。 “薛大哥,你不要急,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媳妇是以为你死了,才带着孩子回的娘家,你别听我爹瞎说。”春丫见人醒了,赶忙上去解释,生怕他又急出个好歹。 薛青山有气无力的点点头:“唔知道惹,韦兄弟跟我嗦过惹。” “那,你看你还要回去拿什么吗?不回去的话,咱们这就找你媳妇去?”春丫如此提议。 “不,不用惹,走吧。”莫名得了自由身的薛青山,此时也急着去找自己的媳妇儿子。 既然都达成共识了,那春丫也就不再跟薛青山客气,不过她还是在路过布店的时候,出钱给薛青山买了两身换洗的粗布衣衫,当是给他的一点点心理补偿。

不知如何形容的这队人马重新出发,赶往福州闽县。 这次他们赶的急,不消三日,马车便到了福州城,找了驿站稍事休息。 春丫想着,关于去找番薯这事儿,本来也不在虞捕头他们的职责范围,而且目前她还没把这东西弄到手,虽说虞捕头他们这一路相处下来,也算是很熟悉了。 但是再熟悉,这虞捕头也是卢县令手下干了那么多年的捕头,虽说不能妄加猜测这虞捕头和卢县令之间的关系,但是留一手,总归不会错的。 于是春丫便让徐达提议,让虞捕头他们在福州城休息两日,他们自己去闽县找人。这会儿才中午,他们准备现在就走,快的话也许明天就能回来,慢的话,后天也肯定能回来了。 如果后天晚上还不回来,那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徐达请虞捕头到时候带人去找他们。 虞捕头也根本不想掺和这父女俩的事儿,这荒唐的行程,早已让这位干了二十多年捕快的人身心俱疲了。 他现在只想找个小酒馆,独自喝上两杯。 于是虞捕头挥挥手,道:“去吧,早去早回,这是薛青山的路引,你们带好,到时候你们得了要的东西,就让他自己回去吧。”他再也不想看到这倒霉蛋了。 “欸,行!那虞捕头咱们走了!” 说完这话,徐达一行,就往闽县赶去。 闽县离福州城不远,但是路却不怎么好走,等几人到达闽县的县城,这天都要黑了。 薛青山急着去找老婆孩子,而春丫和徐达则觉得这会儿赶路太过危险,因为薛青山说,她老婆娘家离这县城“飞仓远~还有三路。” 没办法,再怎么着急,薛青山倒是想自己腿儿着先去,可一想自己腿儿上一夜,说不定还没人家马车赶上两三个时辰走的远,没办法,只能作罢。 徐达找了家这县城最大的客栈入住,这出门在外啊,钱就不是钱了,反正怎么能造怎么造,闺女连昨日的80两银子都没给他报,反正到时候也免不了张氏的一顿胖揍,还不如用光拉倒,神清气爽。 店家小二见徐达几人赶了三辆马车,虽然这个车夫比马壮,官差带小厮的组合他也不是很看得懂,但是这不重要!有钱才重要。 喊人帮徐达他们安顿好了马车,引着徐达他们进店,小二问道:“@¥@#%#¥%?” 徐达:”………..” 一旁的薛青山说道:“四问唔们,次换还四租店?” “次换,也租店,开一间上房,一间通铺,我要次炒面!”春丫故意使坏,学着薛青山说话。 徐达拍了一下春丫:“好好说话,别逗薛兄弟,他也是,为咱们才落下的这残疾。” 残疾人薛青山本来只觉得小娃调皮,可一听残疾二字,险些都要哭了。 “那个薛大兄弟,你别难过哈,你老婆孩子定不会嫌弃你的,看,咱们都没嫌弃你,是不是?”徐达安慰人起来,简直不给留活路。 最后在薛青山哭出来之前,徐达和春丫总算想起来还得靠他点菜,便言归正传,点了满满一桌,招呼薛青山来吃。 薛青山摇头不说话,从桌子上拿了个肉包子,坐在门槛上揪着吃。 吃饱喝足,天色也黑了,春丫让薛青山告诉小二给他们送点洗澡水上楼,自己则鼓足勇气,去客栈后头的茅厕解决下生理问题。 一鼓作气,再而臭,三而晕,春丫不消一分钟,就能完成在家十分钟才能完成的任务。 等她终于神清气爽的冲了出来,打量了下四周,看到有个小橘猫在围墙上翘着尾巴,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走。 她其实还没穿来之前,就比较喜欢猫,可是来了之后,由于金哥出色的表现,让她对狗子也非常的喜欢。 吃完饭,拉完屎,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春丫便起了逗猫玩的心思,她见橘猫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便嘬嘬嘬嘬的呼它。 没想到那小橘猫非但没下来,春丫敢肯定这猫还白了她一眼,继续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前走去。 这还了得?!这猫居然敢白自己?! 二话不说,其实也没人说,春丫三步两步蹿上了墙,追猫而去。 小橘猫被春丫在后头一追,毛都竖起来了,往前跑了没两步,便跳下了围墙。 春丫咒骂一声:“ MD!”无法,只得退回了客栈的围墙上,慢慢蠕动了下去。 下墙的时候,乌漆嘛黑的也看不清,春丫不小心踩到了墙边的什么东西,脚感像踩了狗屎一样,她这才后悔莫及,蛮好不要去追那破猫,也不知道踩了啥,恶心死了,赶紧回去换鞋子,万一真的踩了狗屎猫屎,这鞋也不能要了。 她一只脚跳着回到了前厅,还好前厅这会儿点了大大小小的油灯,还算明亮,徐达正在跟韦东低头说着什么,见春丫翘着一只脚进来了,忙上去搀她一把,问道:“怎么了?上个茅厕还能扭了脚?” “不是,刚好像踩到狗屎了!”春丫拉了个板凳坐下,翻转了脚背。 徐达咦了一声,道:“这是狗屎?这狗怕是得了痔疮啊……” “什么啊这是?这是…….啥啊?”春丫确定脚底踩到的肯定不是得了痔疮的狗屎。 “番茄?!”徐达总算是看出来了,啥呀,这不就是番茄的浆吗? “对哦!!太久……”想说太久没看到了的春丫瞬时闭了嘴。 “哪儿找着的啊?”徐达赶忙问,他想番茄炒蛋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都发现了,肯定得带一些回去啊。 春丫也正有此意,父女俩一拍即合,问小二要了个油灯,往后院去了。 这有了光,才看清了,后院靠墙都给种上了番茄,春丫让薛青山去找小二问问,能不能卖他们点儿。 小二回说,这东西是狼桃,可不能吃,他们是种来防止猫进来后院的。 “猫还怕这个?!”春丫非常的惊奇。 “@¥##@¥#¥@%!” “他嗦,他也不滋道,掌柜嗦防,那就防。”残疾人薛青山如此翻译。 最后在薛青山吃力的沟通之下,春丫从这客栈里以100文的价格买了五株狼桃,弄了几个钵头当花盆,给种在了里头。 第二日当他们出发要走的时候,小二还特地跑出来再三叮嘱,这东西不能吃,一吃一个死,春丫和徐达频频点头。 正当马车缓缓动起来的时候,春丫又看到了那只橘猫,那猫在房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春丫,春丫指向那猫,大喊一声:“抓住它!” 韦东一秒都不带耽误的,蹬蹬蹬跑上了房顶,拎在了橘猫的后勃颈上。 那小橘猫喵喵叫个不停,小二赶出来看热闹,一看原来是抓了这只猫,立刻跟薛青山说道:“就是这流浪猫,老来捣乱!!你们要是想要,就带走吧!最好带的远远的,让它永远不要回来了。”

薛青山如此跟春丫一说,春丫从韦东手里接过那小橘猫,还是拎在后勃颈上。 小橘猫扭个不停,春丫让徐达翻出个袜子,把猫往里头一塞,猫头给它露在外面,袜子抽绳一抽,妥了,变成个猫彘了。 “你抓它干嘛?!”徐达只觉得麻烦,这家里已经有大金不就行了?还要个猫,一会儿再打起来。 “它白我一眼!!你看你看,它又白我!”春丫纯粹是一路上呆在车厢里久了,无聊出屁来了,抓个猫来撸一撸也是好的。 “是我我还得咬你呢!!行了行了,走了走了,办正事儿要紧!”徐达催促春丫赶紧上车走人,这孩子真是,一点儿不让人省心! 春丫左右一看,街对面正好有个干货铺子,福州靠海,有的是海鲜干货,她把猫彘往徐达手里一塞,扯了薛青山的袖子,说声等会儿,就跑去对面干货店买起了鱼干。 这不买不要紧,一买真要命。什么鳗鱼鲞,黄鱼鲞,虾干,金钩,海带紫菜的一买又买了一箩筐。 那橘猫看到一大筐的鱼干,眼睛都绿了,春丫笑嘻嘻的拿出一包让店家给剪好的小鱼干,在小橘猫面前逗弄个不停,徐达催她赶紧上车,心中却是窃喜,也好也好,闺女逗猫,总比逗自己好。 薛青山的丈人家,据说在一个叫千沟村的地方,听着好像就随便取的一个乡村名儿,平平无奇。 却没想到,真是村如其名。那叫一个千山万壑啊,马车行进困难异常,说是七八十里路,马车却整整走了大半日。 春丫问薛青山,他来过几次这地儿,薛青山说这是第二次,上一次是娶媳妇的时候。 “真难为你这么难走的路都还记得!那你是怎么找着你媳妇的啊?这千山万水的隔着,你们倒也是能碰得上头?”春丫一边撸着猫头,一边跟听着八卦。 原来,这薛青山的丈人家穷的很,便把他媳妇卖了,她媳妇跟着人牙子去了广州,被城里的人家买了当丫鬟。 这薛青山以前在广州城,是专门给人家收夜香的,买他媳妇的那家人家,也不过是做点儿小买卖的,家中杂事就他媳妇和一个老妈子操持,所以这拎恭桶啊什么的,也都是要薛青山媳妇干的。 于是两人一来一去,因桶结缘。两人为了给薛青山他媳妇赎身,存了整整八九年才存够赎身钱,所以如今别看薛青山年纪比徐达小没几岁,两年前从家里走的时候,孩子才刚满月。 说话间,几人跟着薛青山的指引,到了他老丈人家。 这地方,要说穷,是真的穷,满眼望去,全是土房子,要么就是木头随便搭的窝棚,歪歪扭扭,感觉碰一下就要倒。 所以说!要致富,先修路!他们这儿的路难走,也难怪穷了。 薛青山他丈人家,也算是这村里穷的别树一帜的了,拢共三间土房子,前头也没个围栏围墙的,直勾勾的就这么挺在那里,一目了然,很有辨识度。 所以当春丫他们的三驾马车停在薛青山丈人家门口的时候,引来了周围一群人的围观。 “@$#%@#$%@#$”春丫就见一个三寸丁,跑到薛青山脚边,不用说,肯定是那薛青山的儿子,为啥呢?因为这娃额头发际线处有颗超级大的痦子,跟个小龙人似的,跟薛青山额头上的痦子地方长的一模一样,就是薛青山头大,头发多,就显得不那么明显。 只见薛青山慢慢蹲下身,抱着那三寸丁,呜呜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的确哈,薛青山这两年也不容易,这会儿峰回路转,看到自己亲儿子,那肯定激动啊。 但是没激动多久,屋里头就走出两个老人一个女的,那女的看到薛青山,喊一句:“#¥%#@¥” 便晕了过去。 不愧是夫妻。 众人手忙脚乱的安顿好了那女的,薛青山这才有空跟春丫他们介绍道:“这就是我媳妇,芸娘,这名儿是当初她做丫头的时候起的,后来叫的顺口了,便一直这么叫着。 这两位,是我丈人和丈母娘。我媳妇家姓林,家里还有个大哥,我丈人说大哥一家,都去地里干活去了。” 徐达点点头,跟那林老伯做了一揖,让薛青山说明来意,问问此地有没有姓陈的人家,有没有种番薯这种东西的? 林老伯听着翻译,明显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两人叽里咕噜一阵说,薛青山才说:“他们这儿几年前的确有官差来让种过番薯,那官差姓什么就不知道了,说是不止他们这儿,这十里八乡都让种了。 不过他们也怕种多了占土地,也没多种,每家人家种个一畦两畦就是了。” 春丫忍不住惊喜出声:“有就行了!!咱们…….” “稍等!”徐达转头对春丫说:“你怎么那么咋呼呢?” 他拉了薛青山和春丫到房间外头,说道:“薛大兄弟,你说咱这一路,照顾你照顾的怎么样?” 薛青山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略一思虑,还是答道:“徐大哥对人四极好的。” 虽然他在剿匪的时候,吃了些苦头,可这一路上也的确比别的犯人过的要好多了,徐达他们还花了那么多银子,免了自己的牢狱之灾,此刻与妻子团聚,虽然他有点怕徐达他们,但是内心还是很感激徐达他们的。 “那你就得帮帮咱们。虽然我不了解你丈人家这民风如何,但是出门在外,咱们也不能不给自己留后路。 万一咱们一会儿喊了说来收番薯,人家要是坐地起价,怎么办?这儿离县里那么远,要是万一不小心漏财了那什么……对不对?” 虽然徐达这么说,有点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这事儿还是得谨慎着些,以防万一。 虽说他平日不怎么靠谱,在家靠媳妇,出门靠闺女,但是好歹以前没穿来之前,他也做过采购,什么大大小小的城镇乡村都去过,深知人性这事儿,考验不得。 “爹,还是你……有见识!!”春丫不得不为徐达的社会经验竖起大拇指。 “那,那唔要肿么帮你们?”薛青山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这儿的民风如何,但是徐达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徐达自己去薛青山老丈人旁边搬了把椅子往外走,跟后头的薛青山说:“你让你老丈人去把这儿的话事人找来,我来跟他说。你只要不拆穿咱们就行了。” 这一家一户的上门收,收到后天都收不完,这事儿还是得找个统筹领导的人来统一说才成。 这事儿,薛青山觉得倒是简单,便应了一声好,找人去了。 等到林老伯把村里的族长给找来之后,徐达和春丫才知道,他们整个村,全部是姓林的,也没有村长,只有个里长,还在隔了两座山的隔壁村,所以这里,族长就是话事人。 还好,那族长考过功名,会说一些官话,徐达跟他的交流还算顺畅。 “那个,林族长,我们呢是县衙派下来收番薯的。之前让你们种的番薯,如果有多余的,都可以拿来,咱们以5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走。” 他们南方目前还没受到旱情影响,粮价比较稳定,春丫先前去买干货的时候问了,在售的大米差不多是13文一升,跟他们沛丰县没涨价钱的粮价差不多。 按照这个价格,那大米收购价差不多在10文钱左右一升。以大米价格的一半来收购番薯,徐达和春丫都觉得这肯定是有一定诱惑力的。关键也不算坑人家老农吧? “您是说,您是县衙派来收购的?可有文书?”那林族长倒也挺保险的。 徐达拿出他们沛丰县的路引,上面写了他的官职相貌,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那肯定不能给那林族长看啊,徐达把路引折着给林族长看了看,林族长看了看又问:“为何沛丰县的差人,来咱们这闽县收番薯啊?” “这事儿您有所不知,北边如今旱灾,咱们县令就派了咱们一组人马出来收粮做些储备。咱们也不是为了单收番薯来的,只是机缘巧合认识了这薛青山,他说这儿有番薯这东西,能吃还便宜,咱们就来了。” 徐达一番话,听的薛青山眼角直抽抽,是这样吗?!是吗?!

“这事儿,我知道了,那差爷想收多少啊?”林组长看着徐达带来的三匹马车,这一匹马车能驮四五百斤,一辆还得坐人,差不多能收个一千来斤。 春丫扯了扯徐达的袖子,徐达跟林族长说了句稍等,跟春丫走到一边,这才问道:“怎么了?” “爹,有个问题你有没有考虑过?咱们来收番薯,是为了带回沛丰县给庭姐姐做声势的,我的计划是,这万一要是旱灾,大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咱们得拿着番薯煮了去城门口舍番薯汤。 您看这儿没有里长,说明百户人家都没有,全收能收多少?咱们这番薯拿回去主要还是得种,您说,咱们这番薯如今带回去,还来得及种吗?” 徐达砸吧了下嘴,说道:“估计来不及,这要是过了芒种再种,收不上来啊。更何况,现在连苗都还没发,这茬肯定是来不及的。” 以前徐达也算是插过队,农业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这番薯最好是3月种,过了芒种再种,那大概率只能收上苗来了。 “苗……要不咱们直接收苗?连土带苗一起起,运回去再移植,这样行不行?”春丫也是突发奇想。 “这……我不知道啊!”徐达本来对这活也不是特别熟,何况又过了那么多年,实在是不确定。 春丫看向薛青山,跟他挥了挥手,薛青山走过去问什么事儿,春丫便问:“薛大哥,你问问你老丈人,他会不会种番薯?” “欸,行。”薛青山点了点头,转头就问他老丈人去了。 得到的答案是,他不是很擅长,但是薛青山媳妇种番薯种的好,家里头番薯都是她种的,好多妇人见她种的好,都来问她讨教。 徐达和春丫便又是一阵嘀嘀咕咕,最终,徐达跟林族长说好,番薯他们收,番薯苗也收,也是五文钱一株。 还得请个会木匠活的,帮他们把马车车厢给改一改。 林族长虽然觉得这人做事儿有点没头没脑,但是既然是为村里的人谋福利的,何况村里人赚点钱也不容易,家里但凡要卖点什么,都得走上大半天的山路才能到,这送上们来的买卖,不做他也怕村里人对他有意见。 更何况,这人说他没铜板,到时候收了多少,折了银子给他,他再给农户发铜板。这里头的油水,令林族长非常的怦然心动。 于是,在林老伯家门口的空地上,徐达他们临时搭了个收购点,林族长叽哩哇啦对底下村民一通说明,就见人四散着跑了,没一会儿又陆陆续续手拿肩扛着回来了。 四个镖师分两组,两人负责称重,两人负责维护秩序和搬运,这村统共三四十户人家,一共收上来四百多斤番薯,和500株左右的红薯苗。 徐达又说出50文工钱一个人,得把他们家的一匹马车车厢给改了,里头得订上五层架子,每层种上一百多株红薯苗。 一说50文,徐达瞬间被村里的那人们给围住了,最后还是林族长选出了四人,帮徐达改马车,当然其中三人都是他的儿子。 徐达无所谓这些,反正事儿干完了就成,族长忙进忙出那么久,拿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外头正在热火朝天之时,屋里头薛青山的媳妇芸娘也总算醒了。 “当家的,他们说你……说你……”芸娘未语泪先流。 薛青山也非常激动:“你别哭,唔没四,就四让你和孩子嗖苦惹!!” “当家的你….怎么……” 芸娘话没说完,就见春丫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看,薛青山站起身,问道:“徐公子,有四吗?” “薛大哥,你家媳妇,很会种番薯哈?”春丫抱着个猫彘,边撸边问。小橘猫非常生气,但它抵抗不了春丫手里的小鱼干啊!!! 薛青山觉察出了一丝不对劲,但还是讷讷的点头道:“四,四的。” “呵呵呵呵呵,大哥,你说巧不巧,咱们那儿正好缺一个会种番薯的技术工,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沛丰县啊?” 春丫话音刚落,就见薛青山一屁股坐在了芸娘旁边,那用门板架起来的破床就轰然倒塌了下来,惹的芸娘惊声尖叫不已。 “呵呵呵呵,那个,薛大哥,你们夫妻俩好好商量,跟咱们回去,你也知道咱们的,绝不会亏待你们,一会儿我再来找你们哈。”春丫缩回了脑袋就跑了。 夫妻俩在屋子里商量了好一会儿,林家人也从那屋子里头进进出出,薛青山好一会儿才从屋子里出来,找了徐达和春丫,说是愿意跟他们走。 徐达这才说道:“你们要跟咱们走,我得跟你先说清楚哈,这路引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弄,因为咱在你们这儿也不认识什么人。 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你们可以自卖自身卖给我们,然后就可以跟咱们一起回去,到时候到了沛丰县,再给你们放了契,再落户到咱们沛丰县那就方便了。 好处就是,我可以给你们5两银子的卖身钱,这钱放身契的时候我不会要你们的,全当是给你们的补偿。坏处是,你一旦为奴,你儿子哪怕没为奴过,也是不能参加科举的,你要不,再回去商量商量?!” 薛青山已经麻木了,一听到要回沛丰县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活出了轮回的感觉,如今听到什么,都不觉得稀奇了。 不过这次薛青山没有让徐达父女俩久等,进屋不到两分钟,便走了出来,朝徐达点了点头。 要说这薛青山的老丈人家,穷是真的穷,生了五个孩子,养到能结婚生子的,就两个。 之前薛青山的丈人还觉得女儿女婿跟这几个人去扬州府太远了,可一听薛青山说能给银子,薛青山他大舅子就立刻同意了。 也不是他想把妹子再卖一次,这家里头三间茅草屋眼看着就要塌了,这妹子卖身的钱,正好借上二三两给他们,好把屋子修一修。 芸娘虽觉得此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爹娘兄嫂,可想着自此之后能跟相公长久在一起,不用再为生计所烦恼,何况还能帮上爹娘兄嫂一把,反正卖一次也是卖,卖两次也是卖,便也点头应了。 她牵着孩子跟在薛青山身后,不知跟薛青山说了什么,薛青山带着她和孩子走到了春丫和徐达面前。 “徐头儿好,徐少爷好。”芸娘之前做过人家丫头,那家人家是前店后院儿的商贩,有时候忙不过来,芸娘便也要上前头去帮忙看店。广州城里头,南来北往的客人多,东家本也不是广州本地人,便教了她几句官话,时间长了,她倒也能说上不少。 春丫笑着回了声你好,随手摸了把芝麻糖给孩子,但手伸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转头问芸娘:“你家娃娃吃过芝麻糖吗?” 那孩子都快哭了,芸娘脸一红,摇头说没有。家里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还吃啥芝麻糖啊。 徐达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春丫,什么毛病,这么逗孩子玩儿?! “不是,不是!!我不是要逗他哭,就是怕他过敏!这娃岁数小,一会儿不舒服了都说不清话啊!”春丫突然觉得自己没事儿就爱给人塞芝麻糖的习惯是得好好改改,万一吃个啥过敏出来,她可就罪过大了。 可孩子都看到糖在半路上了,还给他收回去,怎么可能不闹,无法,春丫只能掰了小小小小一块给他,让他慢慢含在嘴里吃,娃娃才点点头,挂着泪珠子,郑重其事的把糖塞进了嘴里。 芸娘此时看着一脸无欲无求的薛青山,她很想问问,这家人到底是怎么个品性,可她男人却望着远山,明显是走神了,此时也不好多问。 如果她此时问了薛青山,那薛青山也只会回答四个字:习惯就好。 徐达只交代了几句明日天一亮就要走,让薛青山他们打包好要带的东西,便让他们夫妻俩早些去歇息。 虽说芸娘对春丫有点疑虑,但是见他们买来的那些番薯苗还摆在地上,便主动说先把番薯苗处理好了再去理东西。 这一干就干到了后半夜,铲土,搀肥,种苗,浇水,再把种好的四板种苗都给固定在车厢里,一米多高的车厢分四层摆放,倒也差不多。 这苗能不能活到沛丰县,就全靠芸娘的运气了。 忙完这些,说到要休息了,众人才犯了难。 薛青山丈人家统共就三间屋子,这么多人,哪怕叠起来住也不够住。虽说林族长客气的邀请徐达几人上他们家睡去,可徐达却婉拒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了春丫被领进了芸娘他们暂住的屋子里,徐达睡在了马车里,四个镖师轮流守夜。 于是第二日早起的村民便看到了三间土坯房,一车番薯一车苗居然还派了四个镖师值守的奇景。 城会玩城会玩,乡下人是真的看不懂。 待到天色微亮,一行人也没早食吃,主要还是薛青山丈人家供不起那么多人吃早食,薛青山的丈母娘说要不吃点番薯汤再走吧。 但是春丫婉拒了,她包袱里还有些干粮,就别浪费人家的粮食了。 一行人,乘着晨光微露,匆匆离开了。 这一走,又是千山万壑的走了大半日才到了闽县的县城。 匆匆吃了点儿东西,去县衙办妥了卖身契和出行需要的文书,他们也不敢多耽误时间,就怕晚上赶不到福州城,误了跟虞捕头说好的时间。 因为另两辆马车都载了东西,所以春丫之前买的一箩筐的鱼干,几盆狼桃,还有薛青山一家三口,全跟春丫他们挤在一辆马车上。 薛青山一路上已经适应了颠簸,可她媳妇儿却是吐了个昏天黑地。 而春丫也被那一箩筐的鱼干熏的没了脾气,小橘猫却暴躁到不行,明明唾手可得的小鱼干,此时却吃不上一口,喵喵喵个不停。 车厢里充斥着猫叫,小娃烦躁的吵闹声,呕吐声,还有咸鱼味儿,春丫只觉得自己快疯了,恨自己为什么非要去抓猫买咸鱼! 她想走出车厢坐前头去,一开门,却被路上的滚滚尘土又给赶了回来。 转头看到藏在车座底下的几盆小番茄,也不管是不是要拿回家种了,随手掐了两个,往身上蹭了蹭,就要往嘴里塞,此时她就想吃点清清爽爽酸酸甜甜的,来一解胸口闷的一口郁气。 说时迟那时快,这小番茄还没塞进嘴里,就被薛青山眼疾手快的给拍在了地上,那小番茄正巧滚在他躺在车厢地上的儿子手边。 那孩子想也不想,捡起来就往嘴里一塞,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肯定得快点儿吃啊,不然一会儿那小哥哥又该给他收回去了。 薛青山,震惊了,呆滞了两秒,大喊一声,我的娃啊!!抱起孩子就痛哭起来。 正把脑袋伸在外头吐个不停的芸娘赶紧把头缩了回来,急问怎么了,薛青山叽哩哇啦一顿说,芸娘也大哭出声,两人抱着懵圈了娃,哭个不停。 “怎么办啊!!!徐大哥!!我儿这是怎么了?这狼桃有毒,你看他都无法呼吸了!!”薛青山向徐达求救。 “薛大哥,你儿,快被你勒死了,你松手!!”春丫掰开了薛青山的手臂。 芸娘也是泪流满面,求春丫他们赶紧帮忙去找个医馆,救救孩子。 “这狼桃,没有毒的,不信我吃一个给你们看看?!”春丫又想伸手去掐番茄,却被芸娘拉住了。 “徐公子,这可不能开玩笑,还请你赶紧找个医馆,救救我儿吧!”芸娘说完,便趴在地上磕起了头。 春丫很无奈啊,他们这儿的人,就是根深蒂固的相信狼桃有剧毒,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口舌。这古人相信,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是不能吃,但其实都只是误解而已。 “这狼桃真的没有…..”徐达还想继续解释。 春丫打断了他,说道:“这样,我娘给我带了他们药房配的解毒丸,说是能解百毒的,卖的可贵了,十两银子一丸呢,我娘怕我到了新的地方乱吃东西,特地给我带了两丸,要不让娃试试?” 说完,她便掏出个小木盒,从里头拿出一个大药丸,递给芸娘。 芸娘这会儿早慌了神,一说有解毒丸,立刻伸手接了过来,道声谢便往娃娃嘴里塞。 那娃本不要吃,抗拒的很,可嚼吧了两下,啧,觉得味道还不错,吃了一丸,伸手还想要。 春丫笑说这就行了,定不会有事了。 芸娘这才放下心来,薛青山也才有空把鼻涕眼泪给抹在了衣袖上。 这药丸是个啥呢,其实就是山楂陈皮鸡内金加了蜂蜜搓成的丸子,张氏怕春丫吃多了不消化,就特地给她戴上,让她吃撑了泡水喝的。 酸酸甜甜,还挺好吃,那娃自然吃的下去。 “欸?!薛大哥,你舌头是不是好了?!”春丫这才想起,薛青山刚刚大喊的时候,舌头都捋直了。 “欸?真的!!我好了?!芸娘!我是不是好了?” “嗯!!当家的,好了!!”芸娘激动的猛点头。 父女俩觉得这车厢,还是留给他们一家三口得了,两人便翻出两条布巾子,往脸上胡乱一裹,说要坐外头透透气,便出了车厢,坐在前头看看风景,吹吹风,吃吃土。 两人头挨头凑在一起,闲着也是闲着,便轻声嘀咕起这狼桃的事儿。 “没想到,这些人对这狼桃竟然这么害怕?”徐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番茄多好吃啊,没想到居然这儿的人都当它是个毒物。 春丫点头道:“可以理解,您想啊,蘑菇是不是越鲜艳的越毒?这狼桃长的那么鲜艳,人家肯定觉得这玩意儿,不是凡品。” “那你拿回去种,种了就光自己吃?我觉着你这玩意儿一拿出来,你爷可能就给你一壶开水浇死了。”徐达如是说。 “先种吧,到时候再说。再说咱们给它改个名儿不就行了,就说这虽然长的像狼桃,可它却不是狼桃,就叫圣女果呗,咱们那会儿不都是这么叫的吗?” 春丫这么说,是因为这会儿的番茄,都是小小个的,以前有人说小个的番茄,是转基因的。其实不是,原始的番茄本来就是小小的,后世大的那种,反而是培育改良过的品种。 “也行,还有啊,这番薯你打算怎么办啊…….” 父女俩这一嘀咕,便一路嘀咕到了福州城。 太阳刚落山,城中却是灯火璀璨,很是热闹。 马车终于在驿站门口停了下来,这一路上他们几乎都没敢停,就怕赶不及回来。 车一停,春丫第一个冲下了马车,一路喊着让让让让,冲向了茅厕。 正在驿站前厅吃着酒的虞捕头几人,见春丫回来,喊了一声,春丫回一句我爹他们在后头,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后院。 行行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虞捕头正在纠结,吃好这顿酒,到底要不要去府衙给徐达搬救兵,还好回来了,省了他不少事儿。 他看着春丫着急忙慌的样子,端起酒杯,微笑着抿了一口酒。 可当他放下酒杯,转头看向门外跨进来的几人时,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 他缓缓的放下酒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可发现什么都没改变,他定定的看着徐达,问道:“怎么滴?这人没给送回去,还买一送二了?” “虞捕头,你听我给你解释!”徐达赶忙上前,挤开了坐在虞捕头旁边的丁二,真挚的看着虞捕头。

虞捕头拍案而起,怒喝道:“我不要听你的解释!我就问你,你带这个男人回来干什么?!” 驿站前厅里的群众听到这话,都停下了忙乱的脚步,静静的看着徐达和虞捕头,脑补着一段不可描述的关系,正在这几人之间展开。 “不,虞捕头,您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原本已经送他回去了,可送回去了发现他媳妇儿得跟咱们走!” 众人:哦?你继续说!!故事仿佛很精彩。 “为什么啊?!啊?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吧?”虞捕头压低声音,在徐达耳边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卢县令亲自过问的,你这会儿再带他回去,卢县令知道了咱们怎么办?!” 徐达也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我实话跟您说吧,这女的,就是薛青山他老婆,是卢夫人要的!不带回去根本不行!” “你是说,卢县令,让咱们把薛青山给押解回广州,而卢夫人,要把薛青山的婆娘,带回沛丰县?!” 虞捕头说完这话,觉得自己都恍惚了,这卢县令和县令夫人,是吃错了哪门子药?!夫妻俩这么不对付,早点合离啊!!折腾他们算怎么回事?! 虽然虞捕头说的这话,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前因后果却不是这样的,但是徐达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便只能点头说:“是说呢,这对夫妻,折腾着呢!!” “那你把薛青山留这儿,单把他婆娘带走不就是了?!”虞捕头还在苦苦挣扎,他不想一辈子的英明,折损在这福州,等地。 徐达看了两眼门口站着的薛青山一家,他们因为虞捕头的怒斥而惊疑不定,特别是薛青山,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媳妇,腿儿在门内,屁股撅在门外,他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薛青山不肯啊,反正这女的咱们肯定得带回去,不带回去卢夫人那里肯定不答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卢夫人非要这女的,可虞捕头已经累了,心累了,再怎么挣扎,难道还能跟县令夫人对着干吗?! 随便吧,他只求徐达他们千万把这薛青山给藏藏好,卢县令那里别发现就行,真的,吃多少百年老参,都搞不过这对父女。于是他问徐达:“那你们准备把他们安置在哪儿?” 春丫的脑袋,突然冒了出来,说了一句:“卢夫人的庄子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呵呵呵,照你这么说,怎么不把薛青山安排在卢县令书房里?!”虞捕头心很累,但是嘴却还是不想认输。 “啧……这不是怕文竹不答应吗?”春丫打嘴炮,也根本没在怕的! 虞捕头怒说一句:“滚!!你们俩都给我滚!!别跟着我!我要一个人静静!!”甩了袖子便走。 “诶诶,虞捕头等等我,等等我,你消消气!!!”徐达狗腿的跟了上去。 边上一众人等只听到了前因却不知道具体内容,见两人走了,便在后头指指点点,这两人,多少有点儿不对劲!! 又看薛青山,有妻有儿,感觉好像跟这两人也多少有点儿牵扯!! 啧啧啧啧啧,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虽说丁二他们也不太明白薛青山被带回来的缘由,可他们的确也不是很想知道,在衙门里头干活,知道的越多,干的越多,干的越多,死的越快,不是自己能知道的,就千万别问是他们的办事准则。 反正他们只是小罗罗,什么事儿都是听虞捕头安排的,相信虞捕头马上就能跟花钱不眨眼的徐达达成共识的。 所以见虞捕头和徐达走了,他们便自发的轰赶人群,又问春丫:“徐家小兄弟啊,这一家三口,怎么安排啊?” “哦!小二!咱再要一间地字号,一间人字号,一间通铺!!再给我烧一桶洗澡水到地字号。再要七碗羊肉面,两碗炒面,炒面送到地字号。”春丫如今住店经验丰富,小嘴巴巴一说,就把一切都安排妥了。 说完这些,又转头跟丁二他们寒暄了几句,让薛青山他们自便,便回了房间,她现在就只想好好洗个澡,吃碗面,这一天赶路下来,都快给她累散架了。 待春丫洗好澡,换好衣服,面都开始吃上了,徐达这才挠着头进了房间。 “怎么样?虞捕头气消了吗?”春丫戏谑着看着挠头不已的徐达问道。 徐达撇撇嘴道:“艾玛,老男人可真不好哄,比你娘都难哄,最后舍出去两壶秋叶白,这才哄好了。这男人爱酒,就跟女人爱包一样。这会儿我是看出来了,没有哪个男人是一壶酒哄不好的,要是哄不好,那就两壶!!” “那您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一壶十两呢!” “啧,傻不傻,到时候叫万仁义给咱们接风,他家……你知道吧,跟在董家后头做生意,有钱的很!” 徐达说完,撩了一筷子炒面,好家伙,都坨了,一筷子就是一整碗,然后开始抱怨春丫也不知道给他面抖抖开,春丫也插起一筷子,很好,也是一整碗,那徐达就安心了。 两人吃罢炒面,又让小二送桶热水上来,刚刚徐达无意间提到了董夫人,春丫突然很想知道那荔枝罐头到底有没有成功。虽然才没几天,但是这儿温度高,应该能判断到底有没有变质了。 徐达从丁二那儿,把寄放在他们房间里的,放水果罐头的小背篓给拿了回来,但是拎起来的时候,发现地上居然有一滩水,心想坏了,拿回房间一看,果然,有两个陶瓷坛子上有隐裂。 “这坛子不行,一冷一热裂了,虽然没当场裂,但是也有隐裂,您看,这儿呢。”春丫指着坛子底下并不明显的一条裂痕,遗憾的跟徐达说道。看来这要做罐头,首先还得去找些能耐大温差的坛子。 “没事儿,这坛子到时候再让人去多打听就是了,这裂都裂了,要不咱吃了吧?!”徐达倒也挺好奇,春丫做的这水果罐头味道如何。 说吃,那就吃呗。春丫拿出小匕首,刮掉了坛口的封蜡,打开软木塞一闻,不错,果味浓郁,虽然糖水漏掉了一半多,但是里面的果肉并没有坏,也没有铁锈红,看着晶莹剔透的,很是诱人。 父女俩也不是啥很讲究的人,春丫直接用匕首插了个荔枝,刀口添荔枝吃了一个,又给徐达插了一个,两人对味道都很是满意,很好,酸酸甜甜,风味基本都保持住了。 春丫让徐达拿着这个赶紧去给虞捕头送点儿,徐达厌倦了,本能的拒绝。而春丫却说,之后回沛丰县,还得虞捕头给他们打掩护,这人不哄好,恐怕他们都逃不开卢县令的追责。 无法,徐达只能拍了拍老脸,端起笑容,再端起一碗荔枝,出了房门。春丫则翘起了二郎腿,老神在在的把荔枝一个个的往嘴里送,心中不禁感慨,啧啧啧,好吃好吃,到底要怎么卖,才能有又省心,又赚个盆满钵满呢?! 这一晚,每个人都过的非常的心潮澎湃。 包括那只因为睡着了,没发出声响,而被滞留在了马车里的猫彘。 第二日当春丫再次登上马车的时候,听到了猫叫,才想起猫的事儿。 “艾玛,对不住啊对不住,赶紧来来来,给你松松,小鱼干吃不吃啊?!”春丫赶忙把猫给从袜子里放了出来。 小橘猫想马上走,可眼看着春丫手里的小鱼干,却迈不动爪子,最后还是接了鱼干,趴在春丫脚边,嚼吧了起来。 徐达几人,今日一早便让驿站小二和薛青山带着,去当地牙行买了一驾马车,要不然都没法走。因为要得急,又人生地不熟的,一驾马车花了徐达整整50两银子,肉痛的他简直要晕厥了。 天啊!!为什么啊!!出趟公差前前后后居然填进去了两百多两银子!!天理何在啊!! 看着徐达如此痛苦的表情,虞捕头心中居然生出了一丝快感。 他打了个冷颤,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阴暗?沛丰县虞捕头,行走江湖这些年,靠的不就是光明磊落,杀伐果断吗?为什么如今自己却这样了呢?他摇摇头,让自己别再去想这些颠覆他三观的事情。 四个捕快一辆马车,徐达春丫和薛青山家一辆马车,四个镖师做车夫。这帮人也顾不上尝尝福州城里的海味,便又匆匆上了路。 芸娘说,他们得赶在芒种之前,把这些番薯苗全部扦插完,要不然种了也是白种的。 为了以防万一,春丫想着那一车番薯得留着,万一这一批番薯苗不行,那到了秋天,芸娘说可以再育秧,到时候就能派上用场了。 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想要再出来一趟,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生活在这个时代,一切最好都留个后手。 一行人日夜兼程,芸娘虽说每日也是吐到眼泪鼻涕一大把,但是从未叫一声苦,照看番薯苗也是尽心尽力,虽说平日坐在车上也不太说话,可春丫对她的印象却很是不错。能看眼色,话又不多,这样的人推荐给庭姐姐,她也放心。 小橘猫一路上逃跑了3次,可每次逃了不到一晚,便又乖乖回来啃鱼干,最后,它也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一只福州猫,不远千里,朝沛丰县而去。

终于,在赶了九天路之后,他们看到了沛丰县的城门。 “我!回!来!啦!” 在进入城门的那一刹那,春丫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伸出头去,喊了一嗓子。 正在送外卖的小四听到声音瞪大了眼睛,喊了一声:“春丫姐?!” 春丫连忙把脑袋缩进了车厢,被徐达拍了一巴掌,“叫你别嘚瑟叫你别嘚瑟!!这是怕人卢县令不知道薛青山又回来了是不是?!” 坐在一边的薛青山偷偷的撩起了车窗帘子,叹了口气,才跟芸娘说道:“媳妇,沛丰县又到了。” 进城之前的最后一站,徐达他们就说好了,一会儿到了城里,徐达上虞捕头他们的马车,镖师们把另三驾马车直接拉到文苑街就行。 四驾马车进了城门便停了,三驾直奔文苑街,而虞捕头则赶着最后买的那架马车,带着差人们回了县衙。 时隔一月,当虞捕头再次站在沛丰县县衙大门口时,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一个月来,真是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此刻,他只想回到自己熟悉的皂房,闻闻那熟悉的汗骚味,再次感受一下,什么叫人间真实。 门口衙役见虞捕头站在门口,神色又是惊奇,又是尴尬,也不知道怎么上前招呼,见虞捕头眼神扫到了他们身上,才急忙开口道:“那个,呵呵呵呵,虞捕头回来了啊?” 后头的徐达丁二他们互看了一眼,这衙役说话的神色,很是奇怪,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难道……县令换人了?! 正当几人要迈步进衙门之时,就见崔都头从里头出来了。 见到几人明显一愣。 徐达快步上前跟崔都头打了个招呼,崔都头把徐达拉到一边,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买了个马车!”徐达如实回答。 崔都头点点头,这行事风格,他颇为熟悉,的确是徐达的平日做派没错了。 他看看不远处的虞捕头,这两人平日里有些交情,但有时候又喜欢明着暗着较劲儿,可这事儿……他朝虞捕头招了招手,虞捕头抬步便过来了。 “什么事儿?衙门里这几日可是出了什么事?”虞捕头问道。 崔都头往衙门里头看了两眼,才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虞捕头你可做好心理准备。你走了不到三日,这卢县令便说有要案要去查,没有捕头不行,便让人顶了你的位置。” “谁?”虞捕头冷声问道。 “闵剑。” “闵荣华儿子?” “嗯哪。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这城里的水库已经开始建了,就在三山书院那边,徐达,你休息三日再来吧!”崔都头拍了拍虞捕头的肩膀,“咱们也一起共事那么多年了,你对卢县令向来还算不错,难听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反正你是时候也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说完,崔都头便走了。 徐达几人不知道怎么安慰虞捕头,虞捕头在衙门口站了片刻,抬步走了进去,丁二他们也跟了进去。 好一出调虎离山啊,徐达这才想明白,堂堂一个县令,为何要跟个小毛贼过不去,呵呵,原来是想把虞捕头支出去个半年十个月的,等他押送人犯回来,什么都凉了…..还能翻得出什么水花? 好好好,这卢县令,原来他们都小看他了!! 虞捕头几人回到衙门口之时,就已经有人去中堂议事厅回报给了卢县令。 这会儿虞都头跨着大步往中堂去,卢县令和新上任的捕头闵剑已经严阵以待的等在议事厅了。 所以当虞捕头跨进议事厅大门的时候,就见卢县令身边站着闵剑和彭师爷,后头站了卢县令的一干幕僚。 “卢大人,小人已将人犯薛青山押解回了广州,这是南海县衙的文书,您请过目。” 虞捕头不愧是混了这些年,这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恼怒之色,只是很机械的交代着自己的任务已完成。 卢县令接过虞捕头递上来的文书,看了一眼,清了清喉咙问道:“咳咳,你们怎的来回如此之快?这薛青山真的押解到了吗?” 跟在虞捕头后头的徐达听闻这话,跟卢县令作了一揖,答道:“回禀大人,这事儿全赖我,才走了几日,我这就崴了脚,又不能耽误差事,便找了匹马车。不过这薛青山咱们可一直把他绑车顶的,您放心,这风啊土啊的,他一路可吃的够够的。 且您看南海县的文书,他们也嫌关押他麻烦,直接打了五十大板才给人扔了出去,咱们看的真真的,那…..家伙,打的都没个人样了。您要不信,大可再去信查问,这薛青山能不能活,可真不好说了。” 卢县令再次看了眼文书,说道:“问你了吗?你就插嘴,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诶诶诶,是我多嘴了,大人莫恼!”徐达边说边退到了议事厅门口,假意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虞捕头撇了眼徐达,又对卢县令抱拳说道:“卢大人,我从您到这沛丰县起,就在您底下听令,还请大人放心,人肯定是送到了广州了。” 就是又带回来了,岂不是你个两面三刀的扣B玩意儿! 虞捕头看着坐在首座的卢远正,和旁边严阵以待的闵剑,心中虽然郁结难消,但是想着那客栈的事儿,便不想多跟他们多废话,到时候到底谁打谁脸,咱们就走着瞧! “咳咳咳,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不在沛丰县期间,咱们这儿也有些要紧的案子,这个……闵剑立了不少功劳,就暂代了你捕头的位置。” 卢县令说完这话,顿了顿,看虞捕头没接茬,便继续说道:“闵剑如今,正值青壮,办案办事也很是得力,我看,就让闵剑在这捕头的位置上多学学,虞捕头也能歇口气,你看……怎么样?但是你放心,今年你的年俸肯定也不会少你的。” “还请前辈多多指教。”卢县令说完,闵剑抱拳对虞捕头行了一礼。 虞捕头也不生气,说道:“不敢不敢,闵小兄弟青年有为,且有卢县令亲自教导,我也实在不敢班门弄斧。卢大人,咱们赶了这一路,身心俱疲,还请大人能放我们两天假,也好让我们几个修整一番,再为大人效力。” 虽说虞捕头说的话,不怎么好听,但是终究是没闹起来,对于卢县令来说,这就最好的结果了。 本来他一听虞捕头那么早就回来了,闵剑还没拉拢来这捕快队伍的人心,他就怕到时候那些人跟着虞捕头闹。虽说他一个县令一声令下,想让谁滚蛋就让谁滚蛋,但是这会儿县衙不是又缺人手又缺钱吗?那些捕快要真闹起来,这街谁去管,流民谁去疏导,难不成指望他亲自去办吗? 虞捕头没吵没闹,只要了几天假期,那真是最好不过了,于是他大手一挥,准了押送犯人的几人三天假。 几人出了县衙大门,面面相觑,还是徐达说了句:“要不,晚上咱们约个鹤仙居?叫上崔都头万仁义他们,咱自己给自己接风洗尘?” “好啊,那咱先回家一趟,一会儿就在鹤仙居见?”丁二回应最积极,他这会儿急着回家换衣服,这出去一趟也不知道怎么就肿了,衣服都快崩开了,得赶紧回家换套宽松的,一会儿才能放开肚子吃喝。 虞捕头点头说好。要是说他这会儿心里没点儿失落感,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恼怒也好,失落也罢,对于心中存了很大的希望的他来说,这些目前都可以忍。 只希望司徒夫人说的话,千万不要忘记。 现在,他的确需要一壶酒,来浇灭这焦虑和不安。 于是几人便说好,晚食的时候再碰头。

徐达牵了个马车,先溜溜达达的去找了金牙人。 “徐头儿,您这马车,是我这儿买的吗?”金牙人虽说没啥很大的才能,但是只要是经过他手的东西,不管是人是畜是屋子,他都几乎过目不忘,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天生就是个做牙人的料。 徐达摇头,“不是啊,是我福州买的。可贵呢,花了我整整60两银子!!” “哟,那您可买贵了!!怎么样?还是我比较实诚吧?!”金牙人如是说。 “实诚你就给我卖个实诚价,多少钱能卖了就看你的本事了,明天我还得把另外买的三匹马车给拉回来卖了呢,你看你这一进一出,定能赚不少佣金吧?” “不是,徐头儿,我受累问您一句啊,您这是,图啥啊?这别说别的,就这一买一卖,您一匹马车也得折损上好几两啊。” “嗨,就当图个热闹吧!这马车先寄放你这儿卖吧,要是60两卖出去了,我给你返佣一成!”徐达说完,挥挥手走了。 他可没空跟金牙人耍贫嘴,这会儿他得赶紧去仁济堂找媳妇儿去! 可他一到仁济堂,金大夫却说张大夫被人叫走了,他只能迈开小短腿儿,匆匆往家跑去。 不过当徐达走到自家门口之时,却发现家里大门紧闭,他把耳朵挨在门上听了会儿,里头除了猫叫就没别的声儿,他猜春丫应该是带着人去大衍庄了! 他家大门钥匙他早给春丫了,好嘛,这会儿算是进不去了,他只能溜溜达达的跑去了春兰食肆。 结果到了食肆里头,众人正在备菜准备晚食,这几日不知为什么,码头异常的繁忙,所以弄的他们食肆也忙的不行,康平之见大舅回来了,只打了个招呼,说石头被大舅母喊走了,大舅舅赶紧来帮忙吧!! 无法,到底还是自家的生意,徐达除了顶上还能怎么办? 文氏见女婿回来了,笑着说了句:“回来了啊?怎么那么快啊?一路上…….” “外婆!这菜要洗一洗!!”厨房里头探出个盖头的脑袋,他如今随着石头他们叫外婆叫的可顺溜了,他一看徐达回来了,赶忙喊:“大伯啊?!回来了啊?!有空没!!赶紧来帮忙把那五花肉过个油,不然晚上来不及蒸了!” 好嘛!!家里人热情倒是很热情,不过就是热情的让他做帮工,今天依旧是个工具人。可他还能怎么办?只能回了一声,来啦!!就屁颠屁颠的跑去帮忙了。 不过他有一点倒是猜得没错,张氏他们的确去了大衍庄。 话说春丫一回家,就给几个镖师结了账,因为这次救下司徒夫人和小姐,韦东他们也帮了很多忙,除了结清说好的30两,春丫另外还每人多给了二两银子。 只一个要求,就是要他们把客栈的事儿,全部给忘了,谁都不要再提。 这都收了春丫的二两银子了,几人都表示,这什么客栈不客栈的,啥玩意儿?听都没听说过!! 春丫满意的很,说以后有事儿再找他们。几人拿了银子,跟春丫说定,以后再找镖师,一定要找他们,然后千恩万谢的回了镖局,顺便把张氏给春丫喊了回来。 张氏一进家门,就看见扎着个小发髻,旁边碎发如金毛狮王一般炸开的,雌雄莫辨的女儿,和旁边的一家三口。她以为春丫路上又起了善心,买了什么人呢,便把她拉到一边询问。 当得知这一家三口,就是人犯薛青山一家之时,她恨不能喷出一口老血来。 “你跟你爹是不是有毛病?!你们姓徐的脑子多少都有点问题吧?!”张氏觉得徐家这遗传基因,真的不咋滴。 “娘,您听我说!!哎,MD………” 迎来张氏一记铁砂掌:“你再说一句脏话试试?!” “我错了!我错了!说脏话是我不对,但是您要理解我,我完全是被我爹他们带坏了。这事儿吧,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我该怎么跟您说起呢?!”这三句两句也难说清,春丫想着这事儿得先捋一捋。 “你就先跟我说,这几个人回来干嘛?你要怎么安置他们?”张氏也觉得这一个月的事儿让春丫三句两句说完也不现实,更何况,她还有别的事儿也要问她呢,当着外人的面,不合适说那么多。 春丫觉得还是娘聪明,一下子就能抓住重点,不像跟她爹说话,来来回回,一句话得问上八百遍才能解释清楚,。于是她回答道:“咱们找到番薯了,这薛青山的老婆很会种,咱们买来的500根苗,一根都没死,而且还爬藤了呢!我想把他们安置到庭姐姐庄子里去,让这两人帮她种番薯。” 张氏转头看了看那一家三口,又问:“这对夫妻,可靠吗?你庭姐姐那儿可折腾不起。你知道吗?你庭姐姐怀的可是双胞胎!” “什么?!那太好了!!”春丫惊喜不已,“您确定吗?” “我这水平不行,只能摸的出是喜脉,但是金大夫说他有九成把握是双生。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这儿的医疗条件不好,双胞胎的危险性可比单胎大多了,小孩儿也容易早产,我真是替她愁死!!” 张氏觉得前世生双胞胎都比单胎要危险吃力很多,更别说这会儿了,怎么能让裴庭安全的把孩子生下来,她这些天头都要想秃了。 春丫看了眼站在院子里无所适从的一家三口,跟张氏说:“娘,您放心,一路相处下来,这一家我看着还行。咱们要不先把他们带去大衍庄吧,后头院子里还有三匹马车,里头是番薯苗和番薯,也得送去大衍庄,而且我也想去看看庭姐姐,咱要不现在就走?” “这马车……谁赶?” “薛青山会,咱们赶路的时候都是他和韦东还有我爹他们轮流,再叫上郑大叔和我哥就行了。” “行,我去喊人。”张氏说走就走。 春丫知道家里厨房常备着饼啊糕啊,便去翻了出来,分给了薛家三口人,跟他们解释了下,一会儿就直接去庄子里安顿了。让他们放心,虽然卢县令不是啥好人,但是卢夫人却人品出众。 薛青山这才知道,自己被一路带回来,是要被安置去县令夫人的庄子!!! 他惊恐的看着春丫,问道:“为啥啊?!这卢夫人知道我被带回来了,卢县令不就知道了吗?那我还活不活得了啊?!” “啧,放心,卢夫人不会告诉卢县令的。这世界上的夫妻千千万,又不是各个都像你跟你媳妇儿那么恩爱的。再说,真要弄死你,咱们还千辛万苦把你带来干嘛,让你在广州自生自灭不就好了?!” 听了春丫的解释,薛青山丝毫没觉得轻松,反而更加忐忑了,这一路上,妖怪事儿他见得难道还不够多吗?! 等张氏带着郑山富和石头回来,春丫匆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各自选了马车,这会儿得赶紧走了。 石头见着妹妹很是高兴,说是要赶载人的马车,好跟妹妹说说话。 “别,不用大哥,这车让薛青山赶吧,他不认识路,咱们也好给她指路,你赶那个番薯的车。慢慢来,不用急!” 说完,便把马车的鞭子硬塞给了一脸震惊的薛青山。 当然一脸震惊的不仅仅只有薛青山,还有芸娘。 因为刚刚石头喊了几声妹妹,他们才知道,这位小兄弟,居然是个女娃!! 谁家女娃这样婶儿啊?! 吃饭翘脚,睡觉磨牙,挖鼻屎,抠屁眼,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跟她爹更是摸头摸脸摸耳朵,一点都没有忌讳的。 谁!家!女!儿!这!样!啊?! 疯了。 薛青山疯了。 他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迎着风飘散在了南城门外的官道上。 等到了大衍庄门口,薛青山终于因为吃了太多饭而打起了嗝,癫狂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春丫,这人真的没问题吗?”张氏低声问了句春丫。 春丫点点头,说道:“娘,放心,没问题。主要您不知道他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可能情绪需要释放,释放完了就好了。您看,他不是不笑了吗?” 张氏狐疑的看了两眼薛青山,总归觉得这个人,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一会儿还是得跟胡庄头说一声,得多关注关注这个人。 石头的马车还没到,春丫让郑山富在门房处等等石头,一会儿让他们一起回去。另两辆马车则交给了赶来牵马的下人,众人随着春丫走进了大衍庄。 郑山富这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时辰。 大衍庄里头种的辣椒,只成熟了一部分,原本想着这些辣椒到时候都得拔了,可如今带回来的的秧苗,哪怕扦插了,大概也只够一亩用的。当初想的太简单,真正做起来才发现,这种番薯的确也不是想怎么种,就能怎么种的! 春丫几人还未到裴庭的院子门口,就见陈妈妈已经迎了出来:“春丫小姐,你可回来了,咱们夫人天天念叨你呢!” “哈哈,我也想着姐姐呢!姐姐这几日可好?!”春丫边问边往里头走。 这头春丫话音刚落,裴庭就一手托着腰,一手摸着才两多月的肚子,迎了出来:“春丫!!你可算回来了!!” 两人见面,自是一番嘘寒问暖,春丫把薛青山的事儿跟裴庭一说,裴庭憋不住笑出了声儿:“哈哈哈哈哈,你是说,我家老爷千里迢迢给打回原籍的人,你这千里迢迢又给我弄回来了?!哈哈哈哈哈,陈妈妈,快快,给我倒杯水,我笑的上不来气儿了!!哈哈哈哈哈!” 陈妈妈赶紧让观音奴倒杯温水来,张氏给裴庭拍着后背顺气,裴庭喝了两口水,终于停住了笑,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这也太荒唐了,这要是老爷知道了,可不得气出个好歹来?哈哈哈哈,好!办的好!!” 裴庭说完,看向一脸莫名的薛青山夫妇,和明显被今日这些精神不正常的大人给吓着薛家小子。 她朝薛家小子招了招手,随手拿了块桌上摆放的蝴蝶酥递给他。那小孩儿想拿又不敢拿。春丫接过蝴蝶酥,蹲下来塞给了他,“这位是卢夫人,人好着呢,你不用害怕。爹娘有事儿要跟卢夫人说,你自己在这院子里玩一会儿,不可出这院门,知道吗?” 薛家小子压根没听懂春丫说啥,只是咬了一口春丫塞给他的蝴蝶酥,眼睛一亮,找了个台阶坐下,认认真真啃了起来。裴庭见那孩子直接坐在了石阶上,让观音奴去给他拿了个垫子,这才转头跟薛青山夫妇说起话来。 “你们别怕,既然你们是我春丫妹妹找回来的人,我想定也是得用之人。我跟我家老爷呢,关系比较……微妙,我日常是住在庄子里的,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是不回衙门的。 所以你们放心,你们回到沛丰县的事儿,我家老爷是不会知道的。既然我春丫妹妹说,芸娘,你是叫芸娘对吧?” “是,夫人。”芸娘颔首回答。 “既然芸娘种番薯是专长,那咱们这大衍庄的番薯今后就交给你来打理了,要多少人,干点什么,怎么干,都由你来做主,需要什么都可以跟胡庄头说。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头,要是这番薯最后种的不好,你们俩也是要担责的。 咱们大衍庄后头有专门给农夫住的屋子,一会儿我让胡庄头给你们安排。另外你俩每月每人给500文的月钱,如果番薯种的好,另给奖励,怎么样?你们觉得可以接受吗?” 薛青山夫妻俩对视一眼,芸娘微微点了点头,薛青山便道:“谢夫人,咱们一定给您把番薯伺候好了!” “行!陈妈妈,你带他们去见见胡庄头。这时间也挺紧张的,今日你们把要种的地儿给选好,明日便开工吧。” 芸娘和薛青山行礼谢了裴庭,牵了小崽崽,跟着陈妈妈走了。 待三人走后,春丫才连连恭喜裴庭怀了双胞胎,裴庭脸上的笑,怎么都藏不住,只有张氏在一旁不停叮嘱着这个那个的注意事项。 “庭姐姐,你这怀孕的事儿,卢县令知道了吗?”春丫突然问道。 裴庭一愣,拿了帕子擦了下鼻尖,才道:“我家老爷最近不是忙吗?我也不太好去打扰他,还没说呢。” “那姐姐这是准备肚子大了,让卢县令自己发现?!”春丫觉得裴庭这点上挺拧巴的,孩子要生,相公却不想搭理,但是也算可以理解,毕竟一直接触的大环境不同,想法肯定也不会一样的。 “过了三个月吧,稳当了再说也行,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一旁的张氏如是说。 她是在婚姻里摸爬滚打过几十年的人,看过太多的夫妻。每家人家,都有每家人家的相处之道,总之裴庭觉得这样能过,那就这样吧,作为外人,他们只有善意的建议,不能强行让她怎样。 “嗯,我听兰姐的。”裴庭低下头,摸了下肚子,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春丫,这次跟你去的虞捕头,被那漕帮姓闵的儿子给顶掉了位置,你知道吗?!” “啊?!为什么啊?”春丫惊讶的问道。 “你们走之前不是下了一场雨吗,那会儿别的镇子纷纷都说不修水库了。但是据说上头派下来的任务是,每个县,必须修建满足四分之一人口用水的水库。 本来我家老爷那头算下来,四个镇加县城,五个库加起来差不多能满足四分之一人口的用水,但是其余三个镇一下子都说不修了,人家乡绅都不愿意掏钱了,那咱们县城这头的水库就必须修大一些。 但是他又不愿意把朝廷的拨款都拿出来,实话实说,本来拨款也没多少,他又想这里扣一点那里坑一把,这笔拨款早就被他弄完了。没办法,他只能重新筹款。 反正最后姓闵的出了1000两,但是前提是闵剑得去县衙里头做上一官半职,这事儿其实早就有了,只是等闵剑突然被提拔了捕头,文竹来说,我才知道。如今咱们县城里头的漕运码头的泊位,不管是官家的还是私家的,可都是他们漕帮说了算了。 其余不够的钱,陈家出了1000两,我这里又拿了500两,还有董家本来就出了1000两,后来被他三番五次的找上门,又多拿了800两出来。 别的富户乡绅这里要点儿那里要点儿,最后多筹了大概近4000两。这才开始动工修起了大水库。不过我出那500两的时候就跟他说好的,选址就选靠近城南,不然我也不出这个钱。 陈家那头估计也是这么说的,不然我看他们一向来不太操心这些事儿,这次居然也拿出了1000两。 后来水部的人来看了看,说三山源那边正好有沛河的支流流过,修建水库倒是也行,所以你们上摘星阁去看看,那水库正好修在咱们庄子和三山书院之间,要是真旱了,咱们庄子取水也挺方便。” 听裴庭这么一说完,春丫突然就笑了起来。 张氏和裴庭被春丫笑的莫名其妙,张氏问她:“你魔怔了啊?笑个什么劲儿啊?!” 今天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跟吃错了药一样,一会儿一个哈哈哈哈,一会儿一个哈哈哈哈,这空气是有什么问题吗? “庭姐姐!!!天助你也!!!”春丫激动的摸着裴庭的手,啧,虽没有司徒若梅的那么仿若无骨,但却胜在肉嘟嘟,粉嫩嫩,也好摸!多摸两下! “怎么说?!”裴庭不自觉的把身子探向了春丫。 “因为虞捕头要高升了!!你们等着,不出一个月,他去府衙的调令定会下来,卢县令如今得罪了虞捕头,庭姐姐,你正好可以把他拉到你这边来!”春丫摩挲着裴庭的手,这般说道。 张氏皱眉道:“你把话说说完整,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虞捕头要高升了?” 于是春丫便这般那般的,把在那龙门客栈的事情,跟张氏和裴庭说了个大概。 这两人听完,皆是一脸错愕的看着春丫。 怎么还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说呢!!怎么会有司徒家的人送什么小姐的帖子过来,让你去什么及笄宴,原来是这么回事!!”张氏这才恍然大悟。 “我这会儿脑子有些乱,你们让我捋一捋!这司徒夫人,暗示要提拔虞捕头,这事儿听着跟我关系,好像也不是很大啊。更何况,我如今还是名义上的卢夫人。。。。这。。。”裴庭其实心里也是一团乱麻,一时理不清这里头的关系。 春丫笑道:“姐姐,你不用想这些,这些你就交给我爹,到时候虞捕头要调任府衙,您送上仪程就行了。虞捕头去了府衙,那上面的消息,咱们比卢县令可要知道的早不少,现在虽说看不出有什么好处,但是多层关系多条路,这个关系维系着,以后说不定就用上了!! 对了,您再去打听打听,你们家有位族亲,在府衙做刑房经承,这次咱们也遇上了,他说不定这次也能升一升,您可以跟他家逢年过节的走动一下,问个好,送个礼什么的。” 裴庭这才仿佛松了口气般说道:“出钱就行是吧?那就好,我除了出钱,别的事儿,可真不是很在行。”说完自己便又笑了起来。 啧,多好啊,出钱就能办妥各种事儿,比以前在府里跟老太太和小妾斗天斗地可简单多了,裴庭表示很满意! 安排好了薛青山的事儿,又说了会儿话,天色也不早了,春丫说三辆马车就拜托裴庭帮找牙人来卖了,自己便和张氏坐着大衍庄的马车走了。

母女俩坐在马车里,张氏这才有空问问春丫这一路的经历,春丫挑不会被骂的说了,顺便还告诉了张氏她爹出个差,花了200多两呢! “你跟你爹两个,就少在我这里互相揭短了。”张氏拍了拍裙子上的灰,一脸了然的看着春丫,继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番薯也弄回来了,府衙的关系也攀上了,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一种想要征服这个朝代的感觉。我就想问问,你到底打了什么算盘,你先告诉我,到时候改朝换代了,我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呵呵呵呵呵,娘你也太会开玩笑了。我哪儿有那本事啊,这不是正好事赶事的赶上了吗?改朝换代那是不能够的,但是娘我跟您说,我又想出来个赚钱的法子……..” “闭嘴!!!我不要听!!” “不是,这事儿很简单,您听我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不要听,你不要跟我说!你去找你爷爷说!” “娘!您听我一句,就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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